《紫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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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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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同于一般人,因此忍不住道:“表哥,你好像对李青莲这个人很有研究。”
  李益道:“是的,我做诗也不很费力,诗才也算敏捷,落笔很少推敲,信手成句,尚能得自然之致,而且我的习性也跟他相近,最讨厌那些不学无术而自以为能的人i忍不住就想出他们的丑,得罪了很多人,我们又同姓李,共一个老祖宗,因此我常拿他的事迹为诫,希望将来不要步他的后尘。”
  卢闰笑道:“别的都没关系,只要不学他的酒就行了,我不反对偶而小酌几杯,别有情趣,可是一饮三百杯,那就是牛饮了,烂醉如泥有什么意思?我小时侯醉过一次,当时丑态百出不说,醒来后头痛欲裂,那个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时那个叫雅萍的丫头来请道:“表少爷,小姐,酒菜都摆在梅雪亭上了,请两位前来用膳。”
  卢闰英笑道:“我不是吩咐摆到我的前房去吗?怎么又摆到梅雪亭了呢,大热天,上那儿吃饭干吗?”
  “刘家甥少爷也来了,夫人吩咐一并招待,婢子想小姐是不要他上楼的,所以自己作主……”
  卢闰英噘着嘴道:“梅雪亭就梅雪亭吧,为了这个厌物,这餐饭就吃不痛快了。”
  李益忙问道:“刘家甥少爷又是谁?”
  卢闰笑道:“我大姑母的儿子,平西侯。”
  李益奇道:“平西侯是薛家并不姓刘呀!”
  卢闰英笑笑道:“他的名字叫平,别字希厚,是我开玩笑,把他的名字连成一起,转入为阳,不就是平西侯了吗?”
  李益笑道:“你可真会变花样来损人。什么?你表兄就是那个礼部尚书的长公子,自己也在礼部当员外郎的刘希厚?”
  卢闰笑道:“是的,礼部刘文雄刘侍郎就是我的姑丈。表哥!你也认识刘表兄?”
  李益笑笑道:“认识!大熟人,在很多酬酢场中都经常见面,这位仁兄很有意思,算得上是长安的名人,因为他吐词诙谐,言谈有趣,对人热心,交游极广,长安市上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而且此公又是平康里中大豪客。”
  卢闰笑道:“就是举止太轻浮。”
  李益笑道:“你认为他举止轻浮,有些人还特别喜欢他的风趣呢,有些长安市上的女眷们兴致来了,结伴也举行什么游园赏花之集,爷们都一律摒诸门外,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独奉承召……”
  卢闰笑道:“这么一个人还有什么出息?”
  李益道:“出息大了,就因为他能交通内外,经常替一些显宦家门的内眷办些私事,所以他一直是受欢迎的客人,天大的难题,交到他手中,无不迎刃而解,他挂名工部员外郎,整天不在衙门,尽替别人跑腿。他父亲礼部尚书对此很生气,要以怠职的名义革他的差,结果倒是许多上宪为他求情,而且其他部里的人要把他调过去,礼部的人却不肯放。”
  卢闰英笑了起来道:“原来此人还有这么大的神通!”
  李益道:“表妹,你好像很讨厌他?”
  卢闰笑道:“是的!我总认为他浮而不实,说话没一句靠得住的。”
  李益笑道:“那倒是,他喜欢渲染过甚,夸大了一点,不过他也有长处,就是能守秘,多少女眷连自己丈夫都不让知道的体己事,全是托他代办,从来不泄露!还有就是他答应点了头的事。没有行不通的。”
  卢闰笑道:“杂怪爹嘴里说他不好,没事还是要把他找了来,大概也是要他帮忙办事。”
  李益道:“姨丈怎么说他不好?”
  卢闰笑道:“爹是个讲礼数的人,对他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自然是看不顺眼了。”
  李益笑道:“外地待久了,自然瞧着不舒服,可是在长安住过一段时间,就会习惯。居住长安,身居宫门,就少不了这种人。令表兄本身还有功名,身世也很好,人更是长得俊秀可人,与其让一些小人来居问引线,倒不如求之令表兄了。”
  说着已经来到了梅雪亭,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正在等着。
  一看他们,刘希厚就迎了出来笑道:“十郎,真想不到我们是亲戚,以前倒是失之亲近了。”
  李益也拱拱手道:“说的是……希厚兄是长安闻人,小弟倒是想亲近一番,只是怕你太忙,不敢打扰,若是知道有这份亲谊,希厚兄当得另眼相待,小弟也早去奉渎了。”
  刘希厚笑道:“十郎,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少年得意,名士风流,小弟是个俗物,只怕巴结不上而已。”
  卢闰英却一撇嘴道:“刘表哥,君虞哥对我爹的亲戚不太清楚,他不知道你还自可说,我娘身上就是这一门亲,说你不知道,就是欺人之谈了,多半是为了怕君虞哥沾了你,才没有去结交而已。”
  刘希厚笑道:“英妹,你这么一说就叫人不好意思了,我知道十郎是舅母的姨侄,算来亲谊还很近,只是他不说,我怎么好意思硬攀呢。十郎是长安名人,文名传遍天下,平康教坊所唱的新词很多是他的佳作,我这个大俗物,怎么挤得进去他们那个圈子!”
  卢闰英却一皱眉头道:“刘表哥。我们谊属中表,你叫我一声表妹也就行了,我们闺阁女儿家的名字,除了父母之外,不轻易告诉人的,你知道了没关系。可是放在嘴里称呼,就大可不必了。”
  这是一个硬钉子,刘希厚碰得很尴尬,讪然地道:“是!是!表妹,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也不是第一次如此称呼,怎么今天你就挑眼了?”
  卢闰英冷冷地道:“以前是因为姑丈在座,我提出来怕姑丈不好看,我想姑丈回去该告诉你。”
  她的确厉害,话里藏针,不但训了刘希厚,也连他老子家教不周都骂上了。
  刘希厚的脸红了,而且他从卢闰英对他与李益的称呼上,也看出了亲疏,称他刘表哥,称李益是君虞哥,疏密自见,倒有点讪讪地,笑着向李益道:“十郎,我这个表妹的厉害,你可领教了,她专门捉人的错,一点都不肯放过,跟她说话,可得兢兢业业。”
  李益笑而不言,卢闰英却冷笑道:“刘表哥,你是我的表哥,君虞也是我的表哥,我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表妹,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刘希厚又碰了个钉子,好在他的涵养到家,脸皮也够厚的,毫不在意地笑道:“没什么意思,我原是想夸赞你的精明,那知道口齿拙笨,把话又说错了。”
  卢闰英虽然讨厌他,却因为李益在旁,不愿表现得太过份,遂也不再说了。丫头与仆妇摆上了饭菜,也端上了酒,在三个人面前各斟了一杯,卢闰英举杯道:“我的量浅,只以此一杯为敬,你们可别客气,多喝两杯,这是我们从晋城带来的道地汾酒。”
  李益道:“我也不敢多喝,姨丈还没回家,初见他老人家,喝得醉醺醺的不成恭敬,也尽此一杯罢。”
  刘希厚却笑道:“十郎大概是要留着量,回去跟尊宠对酌吧?表妹,你知不知道十郎在长安有个出名的美人。”
  李益忽然觉得刘希厚很不上路,因此放下了杯子。
  刘希厚却得意地说:“那位美人是故霍王的庶女,老王薨后,她们母女不见容于大妇,被逐了出来,十郎恰好就结识了,营金屋以贮之……”
  李益只好笑笑道:“希厚兄说得太客气了,她们母女是住在霍王别邸,李益不过是一个书生,建不起那么豪华的金屋,而是我寄居在人家那儿。”
  刘希厚道:“可是人家在门上钉了块牌子,写的是陇西李寓,可见她们母女早把你当作一家之主了。”
  卢闰英忽然道:“刘表哥,刚才君虞哥听说你来了,很夸说你一阵。”
  刘希厚道:“我有什么让人夸说的?”
  卢闰笑道:“他说你为人热心,办事稳妥,最能守口如瓶,所以很多人家都很信任你,把一些不欲为人所知的事都托给你,可是我觉得君虞哥看错人了,像刚才的那些话,你就不该说的!”
  刘希厚的脸又红了道:“我只是随便谈谈。”
  卢闰英道:“你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呢?假如闲话,君子语不及私;假如你要告诉我什么秘闻,那你是侮辱我了。我是个没出阍的女儿家,不是喜欢探人隐私的长舌妇。君虞哥在你一无所长中,还能找出你的长处来,你却絮絮不休地说这些,不是徒作小人吗?”
  刘希厚的脸皮再厚也坐不住了,腆然道:“表妹,我今天酒醉了,说了很多的废话,你别见怪,今天我只是来代家母邀你明天到我家去玩玩……”
  这个人很有天才,只喝了一口酒就说自己醉了,卢闰笑道:“你跟我娘说过了没有?”
  “说过了,家母说她吃素,其实家母也知道她老人家是不会去的,主要是请你去玩。”
  “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家母很喜欢你。还请了一些朋友的家眷。让大家见见你。”
  卢闰笑道:“假如姑母有什么事,我这个做小辈的应该去叩头,没什么事,就待你上告姑母,我敬谢了。”
  “表妹!你一定要去,家母专为了你才请客的。”
  卢闰英冷冷地道:“请姑母改邀别家的姑娘吧,刘表哥,你今年也三十了,还没有成家,你去请姑母留心着,看看合适的人家,找个中意的姑娘,请她上你家去玩玩。至于我,就不敢劳动她老人家了!”
  转头向雅萍道:“刘表哥酒醉了,我不敢多留他,叫卢安备轿子,送他回去歇着,这亭子里风太大,你吩咐人把饭菜挪到我屋里去。”
  然后再转向李益道:“君虞哥,还是上我屋里去吃饭吧,娘也是的,刘家表哥已经喝醉了酒,不送他回去休息,偏还留他用饭,酒言酒语,把我们也扰得不自在,等爹回来,我要爹明天到姑丈家去问问他,是怎么教儿子的……”
  刘希厚忍无可忍地道:“表妹,你……”
  卢闰英脸色一沉:“刘表哥,你要是喝醉了酒,还情有可原;假如你没有醉,你就更不该了,刚才那些话你是否应该对我说的?”
  刘希厚脸上冷汗直流,卢闰笑道:“非礼勿言的古训你总该知道的,你在我面前语涉风月,这是你读书做官的人该说的话吗?还是你把这儿当成平康里巷了,爹不在家,娘在念经,我这个表妹来接待你,是把你当作个知书达体的君子,那知你如此不自重……”
  这番话太重了,重得刘希厚知道自己做了件多么大的荒事,而且错得荒唐离谱。
  对这个聪明美丽,多才而又多金的表妹,刘希厚是存有一份绮念的,他自认条件还不错,品貌端正,身世显赫,不太大的年纪,不太小的官儿。在长安的社交圈子里又八面玲珑兜得转。
  这些条件,应该是仕族争婚的对象,而且的确也有不少的女孩子愿意嫁给他,但都被他自己拒绝了,他要选一个非常合适的对象。一个才貌身家都出众的对象。
  财富、姿色、品德、身家,这四个条件凑在一起,长安市上的女儿虽多却很难挑出一个齐全的。
  即使是的话,他往往迟了一步,早已被人家捷足先得了,刘希厚虽然善体人意,却有一个缺点,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
  他出入闺阁,往来内户,受到许多王公巨室、贵眷命妇的欢迎与信任,却没有地位。
  就像一头玲珑可爱的小哈叭狗儿,每个人都忍不住想抱在手中爱抚一下p但绝不会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他也许是个可爱的男人,但只是那些闺人怨妇,豪门姬人偷情的对象,却不是一个少女寄慕的对象。他是欢场中名媛们的恩客,却不是世族千金锺情的佳公子。
  刘希厚只知道自己很受妇人们的欢迎,却不知道自己在一般少女们心目中有多重的地位。
  这是他最大的一个错误。
  卢闰英来了之后,他对这个表妹很锺情,锺情到近乎痴狂的程度了,因此他来得很殷勤,而且也在家中微微表示过自己的意愿。
  母亲倒是很赞成,可是父亲却当场泼了他一头冷水,骂他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刘尚书公开对他的妻子说了:“夫人,我对闰英非常喜欢,跟内弟卢家亲上加亲,我更是千百分的情愿,只是我们家儿子不是那块材料,连我这个做老子的,都瞧他不上眼,又怎么叫人家瞧他上眼去,你千万别莽撞开口向人家求亲,反而伤了亲戚的感情。”
  刘夫人对丈夫的话一向很信服的,再者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材料,但她没有死心,隐约之间,跟弟弟提了一下,话还没说完,卢大人已经回话了:“大姊!闰英还小,我们想多留她几年,暂时不提亲事。”
  刘夫人很识趣,知道强求下去,很可能真的会伤了姊弟之情,所以也没有再往下说了;但又经不起儿子的苦求,因此才想把侄女儿接到家里去,让他们表兄妹好好聚聚。只要儿子能赢得表妹的心,再开口就容易得多了。
  刘希厚自己也对此充满了信心,所以兴冲冲地来了。
  那知来到之后,才发觉情况不对,舅父不在家,这应该是个好消息,舅母究竟好说话,对自己母亲的邀请不好意思拒绝的。等他开了口,卢夫人果然没拒绝,但也没答应。只说:
  “我吃长斋,明天又是观音菩萨的生日,我要在经堂里念一天的经,谢谢大姑的盛意了。至于你表妹那儿。你自己去说吧,那孩子被我宠坏了,脾气太倔,我可不敢替她答应。”
  卢夫人明知道女儿不会去的,但不便自己开罪这个甥少爷,留待自己的女儿去决定。
  刘希厚喜孜孜地到后面一问,才知道李益来了。李益与卢家的关系,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李益也有求姻之意,还没放在心上,等到李益与表妹双双来到,看他们亲昵的样子,他就知道不太对劲,等到一开始,为称呼的事,挨了表妹一个钉子,他就知道更不对劲儿了。
  表妹称他为刘表哥,称李益为君虞哥,而且在李益面前,为称呼训了自己一顿,显然是不愿意让李益听见这个较为亲昵的称呼,这对自已太不利了。
  可是刘希厚充满了信心的,他知道自己有一项打击李益最有力的武器,那就是他跟霍小玉的事。
  因此他以戏谑的方式提了出来,造成李益的难堪。
  可是他低估了李益,如果是别人,可能会为他这句话感到难堪,但李益不会。而且李益的表现更出乎他意料,不但承认了。而且承认得很坦白,坦白得出乎任何人的意料,更还是在豪无愠色的态度下承认的。
  这才使刘希厚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不可挽救的大错,也显然是自己比李益不如的地方。
  李益知道自己来了,当然可能也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因此他很聪明,在表妹面前先说了自己一番好话。
  等到自己提出霍小玉的事,李益又一口坦承下来,两下相较,优劣自见,一为君子,一为小人,历历分明,自己真如表妹所说的枉为小人了。
  更糟的是表妹的那番话,不但洞悉了自己的意图,更捏住了自己的痛脚──语涉风月--虽然那是无关紧要的事,但表妹一定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却是他担承不起的,尤其是长辈们都不在,自己比表妹大了十一岁,还是个有功名的人,对一个没出阁的表妹,提出这种事,说到那儿都难以得到原谅的。
  而挨了一顿抢白教训,还落了个满身不是,今后断了指望不说,连舅父这个门恐怕都不好意思再进了。望着李益跟卢闰英双双到后面去了,刘希厚站在那儿却像发了呆似了。
  受了李益重赂的卢安这时却走了上来,请了个安道:“甥少爷你还是请回府吧,小姐对李少爷的文才一向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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