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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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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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益看了过去,果然两边排着的人中,虽然脑满肠肥,穿著却很滑稽,有的因为衣服太紧,勉强套了上去,绷得紧紧的,连腰都不敢深弯,怕一动会崩裂了衣服。
  还有人的大脑袋上,罩了一顶小方巾,也只是勉强地扣在上面,一动就会掉下来。
  形相煞是好笑,可是李益却笑不出来,他的心中猛跳,额上开始流下了汗,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已做了一件最荒唐的事,不该为了虚荣好面子,预先通知了他们。
  假如自己位居极品,倒也没什么,这些人不是同僚就是所属,衣冠相迎而不失礼仪。
  问题在自己的官衔品级太低了,几乎每个人都比自己高,朝廷明颁九品中正法章典制,定了官序服制,就是要明乎上下尊卑之分而维持一个朝廷的礼制。
  而自己差一点就破坏了那个体制,要不是太子来上这么一下,很可能御史老爷们又有了一个攻击自己的理由了。
  太子挽着李益的手,很自然地前行着,一面不断地向两列的人点头含笑招呼,谢谢他们前来,好象他们来迎接的是太子而不是李益。
  李益这时心中已充满了感激,更知道太子这么做的用意是在维护自己,替自己推卸责任,万一有人要参劾他张扬招摇,势必语侵太子而有所顾忌,同时也给别的人一个借口,他们可以说是随侍太子前来,而不是为迎接他李益而来的。
  进了城门,太子已经笑着道:“十郎,今天我为你设了一个很别开生面的洗尘宴,这倒要考考你了,你想想看,席设在什么地方最为合式?”
  李益道:“这个微臣从何设想起呢?”
  太子道:“就是要考考你,这样吧,我可以让你问一个问题,作为提示,可是你不能问及直接的谜底。”
  李益想想道:“微臣只想知道就宴的有多少人?”
  太子道:“这些人都是来接你的,而且不是你的长辈们就是你的同僚,无论如何也不能隔了那一个,自然是每一个人都参与的。”
  李益笑道:“那一定是在城堞上。”
  高晖笑道:“殿下,臣说的如何,十郎天纵之资,这种小问题还能难得了他吗?臣还低估了他,说是三次之内他必能猜到,其实他一猜就中了。”
  太子似乎不信地道:“十郎,一定是有人给你暗通消息,否则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一猜就中?”
  郭威在旁笑道:“殿下要测试十郎的才情,臣等怎敢预泄天机,殿下太冤枉臣等了。”
  太子道:“不是你们弟兄,孤就是怕你们为友心切,暗泄机密,一直在注意着你们。”
  秦朗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臣等四人。高大人跟殿下还设有赌注,想来不会泄机,郭家兄弟又没有预泄,就只有臣一人了。”
  太子道:“也不会是你,孤如输了赌注,你也有一半的份,所以十郎,你倒是说个道理看,为什么你一口就说是城堞上,说出道理来,孤才认输。”
  李益笑笑道:“微臣曾询问过与宴的人数,若是尽数都包容。这儿附近没有更为宽敞的地方,只有城堞上可以容下这么多的人。”
  “那也不一定,这大路上也一样可以设宴的。”
  “那就要阻塞道路,不让人通行了,殿下一向仁民爱物,不会为一宴之欢而致万民于不便的。再者殿下为他日之君,亦不致路边就食而作乞见状,何况只有在城堞上,山河在望,江山尽收眼底,与臣民同欢共乐,才是帝王胸襟。微臣据此三者,根本就不曾想到还有第二个处所。”
  太子十分高兴,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十郎,孤虽然输了东道,却输得十分高兴,得卿如此,那百十人的酒菜又算得了什么,来来来,我们上去吧。”
  他握着李益的手,十分亲昵地举步登上石级,郭氏兄弟也很高兴地跟着,只有高晖的脸上微微有点异状。
  他的确是要担心的,因为这个年轻人实在太聪明了,太突出了,只要有李益的地方,一定是锋芒毕露,使别的人全没有了光采。
  不过高晖绝不是嫉妒,而是为李益担心,一个年轻人如此地受到重视绝非好现象,这会招来嫉妒的怨恨,也会招来许多恶意的中伤,但是他高晖却没有这个心,他们高氏一族,世代忠贞,在皇帝心中已经建立了牢不可破的信任,因此他的地位也不会被人所代替。所以高晖与李益之间,已经没有利害关系。
  而且李益的存在对他只有邦助……很大的帮助。
  要想建立大唐帝国皇室的权威,要想从割据为雄的那些藩镇手中把军权收回来,这实在是很困难的事,似乎只有李益才能办得到。因此李益对他的重要性,简直可以说是无可比拟,也因此,高晖不能让任何人在这段时间内来伤害李益。
  当然,他也知道李益不是盏省油灯,不知有多少人想跟他过不去,结果往往是把自己赔了进去。
  那些人都是很有地位,很有潜势力的,李益对保护自己做得很密,对打击敌人更是毫不容情,要他高晖操心的地方实在不多。
  但是无可否认,高晖对李益的关心,远甚于李益对他自己的关心,步上城堞后,值勤的军士已经把城堞上铺好了毯子,在宽容驷乘的跑道上两两对席,长长地排出一列去,朔风凛然,天有雪意,这实在不是一个野宴的好天气,可是的确如李益所言的,江河在望,在烟云迷蒙中,此情此景,把酒凭望,更能激起人胸中的豪情。
  只可惜这种豪情只在几个人心中才能激发共鸣,大部份的人却在肚子里叫苦连天。
  宴席是太子府里备妥带来的,连侍宴的乐伎也是太子府里携来的,可见这位未来的人君心中对李益的重视。
  由于这是一次露天野宴,菜肴自是以干果风猎野味为主,鱼肉全是冷的。
  对一些早有准备,身御重裘的达官贵族而言,那不当一回事,他们背倚着城堞避风,开怀畅饮,十分高与,对一些临时在这儿换上便衣的官儿,却苦不堪言,他们为了抓一件衣服来穿上,也不管厚薄,有人只是抓了件单袷,穿上身上已经够凉的了,再加上冷肴,冷酒,喝在口中,冷得格格直抖,苦不堪言。
  可是太子意兴甚豪,跟李益并席而坐,大口地喝着酒,畅谈着别后的一些情状,显得十分高兴。
  欢宴将残,太子首先告辞道:“十郎,你旅途劳顿,应该早点歇息,再者,食堂老夫人也到了长安,倚闾盼望,思子心切,你也该早点去看看老人家,我们改日再作欢聚吧。”
  他带了一部份侍从走了,李益才有功夫到每一席去应酬一下。然后他回家见到了母亲,母子两人才有工夫说了一阵家常,李老夫人也谈到了霍小玉的事,言下颇为婉惜。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却得了那种病,实在叫人看了难过,我去看过她,也跟她交谈清楚了,她在你最窘困的时候帮助过你,我们不能负人,我答应把她接回来,也认了她的名份,不过,最近,我倒不希望你去看她。”
  “为什么,母亲?”
  “为她的病,那是会过人的,君儿,你父亲当年就是那种病死的,想必你也记得,在他病重的时候,我就不让你去看你父亲。”
  李益只有答应着,却又道:“娘!小孩子是容易传上,成人了就不太要紧了。”
  “只是不太要紧,却不是绝对地不要紧,君儿,我们李家只有你这一根苗,我不能要你去冒任何的险!”
  李益迟疑地道:“娘!我只是去看看她。”
  “不可以,当年你父亲临终时,你就在跟前,我也不让你去见一面,为的就是爱惜你,难道一个女人会比你父亲更重要,她要是一直这样沉重,我绝对禁止你们见面,违抗我的话,就是不孝!”
  尽管李益在外面叱咤风云,但是在母亲面前,他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李老夫人叹了口气:“君儿,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更不是不通情的那种固执,要知道现在你的身体不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我都还有责任,光宗耀祖的事不能强求,但延续香烟,传宗接代,却是为人君子者不可推却的责任,如果这一个责任没尽到,你我都难以见到地下的祖宗。”
  李益见母亲的脸色凝重了,连忙道:“母亲说的是,儿子听从就是了,您老人家千万别动气。”
  “我没有动气,你不放心她,我会经常替你去看看她,只要她略略好一点,我立刻就把她接回家来,目前,你还是忙着去迎亲吧,你那表妹倒是个多子宜男之相,等你们成了亲,过个一两个月,等你媳妇有了身孕,李家的后继有人,你再去干什么,我都不管你了。”
  李益道:“亲是要迎的,娘年纪大了,应该有个人在身边侍候着,至于其它的,未免言之过早,有了身孕,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那里就算是有后了!”
  李老夫人也笑了道:“我是盼系心切了,不过,我说的话也并非空谈,我一生没做过坏事,你祖父,你父亲,累世书香,普行善事,照理也不该绝后的,所以我也不希望你负人,小玉这个孩子太命苦,人又这么好,你更不该负她,让她等几个月,只要你媳妇有了喜讯,我立刻就把她接过来,让你们好好地聚聚,在这段时间内,我会去看她,把我的意思告诉她,我想她是个明白的孩子,应该体谅你的。”
  听母亲这么一说,李益倒是不能再说要去看霍小玉了,事实上他也是真忙,根本无瑕分身。
  日里,他要开始筹划各种的事务,有时要忙到深夜,边防的军务,兵部的密探事务,都要他着手整顿策划,虽然在年中,别处衙门都不理事了,他却比别人更忙。
  而且他处理事情的手法很特别,有许多事是他一手居间巧妙地运用,不能假诸文字,每件事都必须要他面授机宜,也必须要他当面听取报告,然后当机立断,决定应付事宜。
  高晖拨出了半数的宅邸,齐中隔断,作为他的理公场所。这也是高晖的父亲当年私下建立密探制度的处理公务地方,一切的设置都很理想,分别有许多小单院,李益可以在同一时间内,接见好几个人,多半是互相有关连的,但是那些人却无法见面会商,一切都在李益的协调中进行。
  除了忙公务之外,李益也要忙着迎亲的事,吉期定在腊月二十八,因为只有那天是黄道吉日,而且依照习俗,也最宜是在新岁前娶回新妇。
  好在这些事都有人代他忙,而卢家遣嫁,则是早就准备好的,又关在长安城中。只要有钱,没有办不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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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新居是太子府拨赠的别业,虽然家家都为过年而忙,但是那些达官贵人,他们自己却没有什么要忙的,因此他们反而轻松了,也有更多的时间去为李益的婚事来凑热闹。
  兵部尚书高晖是李益的大媒,女方的大媒是王阁老,这已经够体面了,而且李益前往迎亲时,却还有更为风光体面的事儿。
  东宫太子拨出了自己的执事辇驾陪同李益前往,这一来可就更为不得了。
  本来天子之礼,不可加以诸侯的,好在李益沾光的是跟皇帝是同宗,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有了这层关系,即使跟皇帝扯不上亲,也可以将就一点认宗了,何况太子还陪着李益骑了马同行,使得那些言官们更无可挑剔了。
  这真可以说是长安市上一次空前的盛况,为了过年,家家户户本来也已经准备了大批的爆竹,这也都凑兴拿出来燃放了,所以迎亲的行列所经之处,悬灯结采,爆竹喧天,人人争看李十郎。
  许多年轻女孩子们,挤在楼上,在李益的马匹过去时,把许多用绸缎剪扎成的花朵拋了下来,如天女散花,彩色缤纷,美况空前。
  这些庆典活动没有人刻意布置,一切都是发于自动,正因为如此,益发显得难得了。
  太子在马路上含笑向李益道:“十郎,孤迎娶的时候,也没有你这么热闹,可见你在长安大得人心呀!”
  李益听了心中一惊,引起了太子的羡妒可不是好事,虽然此刻太子没有别种心思,但是如果以后有人在太子面前往深处渲染一下,那就不太妙了。
  但是要如何解释,却颇费周章,亏得李益的才思敏捷,很快地就有了说词,笑笑道:
  “殿下册妃与微臣娶妇不同。因为殿下为异日之君,册妃之典,也就是为国立异日之后,母仪天下,四海同庆,岂仅长安一处,这是臣万不能及,亦不敢想望的,可是在长安的热闹,倒的确是殿下不如微臣的。”
  太子哦了一声,李益很快又道:“皇家威仪,民间不敢狎侮,所经之处,军骑罗列,一般老百姓只能在门缝中或窗帘后,偷偷地张望一下,那里敢像这样的公然探身嬉笑呢,所以讲热闹,殿下岂仅不如微臣,就是一个寻常的百姓,也是不如的。”
  太子笑道:“这么说来,孤倒不该生在帝玉家了?”
  李益忙道:“殿下怎么往这上面去想呢,庶民之礼,与帝王之仪,根本就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帝王之仪庄严隆重,庶民之迎,不禁嬉闹,如果殿下迎娶时,也像微臣这样,那就不成体统了。”
  经过这一解释,太子算是开朗了,大声地笑得很开心。
  然后手指看李益头上的花瓣道:“孤经常微服出来私访,也曾见过不少迎亲的场面,像你这样热闹的还不多见。”
  李益笑道:“关于这一点,微臣就更愧愧了,长安的人好热闹是天下皆知的,而消息传得也是别处比不上的,微臣在前两年未曾为朝廷效命时,在长安很干了一些荒唐事,给长安人添了不少的谈天材料,所以微臣今日迎娶,大家都要看看微臣是怎么样子!”
  太子也高兴地说:“说得有理,只是你还是太谦虚了,你的人未到长安,文名已经是先至,到了长安后,风流蕴借,才华逼人。长安市上,谁都听说你这个美男子,楼头少艾,闺中妙女,更不知有多少在偷偷地为你害起相思病呢,所以你今天迎娶,引得大家都出来看,那倒不稀奇,能赚得这一路上的落英缤纷,才是真的值得骄傲。这些花儿都是她们辛辛苦苦做了起来,准备在新年时戴在头上,插在鬓角上添娇媚的,为了你,她们都毫不吝啬地掷了下来……”
  李益笑道:“臣少年无状,说不定这是她们拋下来打臣的。以惩臣的轻薄。”
  “哦!要打你,她们该拋些重东西下来,这么轻飘飘的花儿,打得痛你吗?”
  李益道:“这都是沐殿下的恩泽使臣逃过了一场灾祸,她们见到殿下在微臣附近。唯恐失手惊及殿下,所以才改拋花朵下来了。”
  太子大笑道:“十郎!难怪那些女子一个个对你都死心塌地,爱得入骨,你真有一套本事,别的不说,单凭这张嘴,就能骗死人,明明知道你心口不一,说的是骗人的话,可是听起来却舒服得很,连孤都是如此,更别说是那些女孩子了。”
  李益知道麻烦过去了,太子心中的不舒服,总算被自己解释开了,于是也笑道:“微臣的长处很多,殿下怎么单单记得这最不成材的一桩呢!”
  太子笑得更高兴了,倒是两傍看热闹的人与那些随侍的人员,一个个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高兴,但是他们却知道一点,那就是太子很少这样高兴放肆无忌她笑过,也很少跟人如此投机过,看看这个李益的确是不简单,居然能得到太子如此的激赏。
  尤其是那些心中对李益多少还有点介蒂的人,为了太子赶这场热闹,他们不得不挤上一份,满心的不情愿着,这时也改变了对李益的态度而庆幸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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