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撞桥头自然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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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撞桥头自然沉-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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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他岂不是一个移动的虫子窝?”裴惜言抱着双肩瑟瑟一抖,“光是想想就很可怕。”

    “柳夫人本不是文家人,更何况早已成亲,自然不会被这双生蛊侵扰。只是……”唐尚君张合了几次口,低声道,“清苑既然决定改为母姓,或许,月华在天上,也会为他开心的吧。”

    “汝嫣错,字枯寂。”裴惜言暗自叹了一口气,“唐大叔,你身上有红伤药么?他的胳膊被我扎破了。”

    唐尚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就算这样,他的嘴唇仍旧蠕动着,不住的喃喃自语,“柳夫人,我,我只怕是要不行了……突然,他身子一软,径直倒下去。

    “唐大叔”裴惜言惊慌的大喊,急忙搀住他软下去的身体。

    “死,我倒是不怕。只是,您……您能答应我一个要求么?”

    “我不想答应。”裴惜言努力微笑着,她说,“唐大叔,你在宫中熬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复仇么?如今,大仇得报,难道你就不想去月清远的身边,代替你的爱人,照顾他,守护他?”

    “我早已是行将就木,强自维持着这口气,就是为了将文家谋逆的证据交给小主子……如今,有四少爷在,有柳夫人,就算不能一日功成,我想,月华和我不会在彼岸黄泉等待太久的。”

    裴惜言看着老者灰白的脸色,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直涌上来,“既然等了这么多年,就不能再坚持坚持么?清远已经有太多的恨,未来,他还会有太多的懊悔,难道,就不能留给他一点点温暖么?”

    “我就知道……柳夫人……是真心爱护小主子的……”唐尚君伸出手想要去够那瓷罐,但力气渐渐逝去,连生命力也渐渐削弱。

    裴惜言来不及细想,急忙将他平放在地上,然后将瓷罐从包袱中拿出,放在唐尚君的手边,“她在这里。”

    “月华,我们都老了。如今,你交托我的事情,我都托付给柳夫人了,她一定会善待你的远儿……”唐尚君抚摸着瓷罐落寞却也幸福地笑了,“好想你……想……春江水岸……抚琴……”

    空中,似乎又响起少女温婉曼妙的歌声,“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裴惜言看着那些泪水,那些沿着犹如沟壑一般的皱纹蜿蜒而下的泪水,跪在他身旁,轻声道,“唐大叔,我,水玥颜,发誓:会一辈子照顾月清远,视他为亲弟,如手足同胞。”

    “水……你竟是水……”唐尚君浑浊的眼眸一亮,就像是烟花最后的灿烂,然后渐渐失去神采,他喃喃自语道,“小心……小心定疑……他是……”话未说完,他便撒手归西了。

    “唐大叔”裴惜言此刻只觉得心中苦不堪言。所谓的华美宫阙埋葬了多少幸福多少爱情,那些怒放的花儿又有多少血多少眼泪的浇灌,活着的,死去的……

    “水玥颜么?”汝嫣错双手像千年老树的藤蔓一般,牢牢将她整个身子紧紧地缠住,滚烫的胸膛带着淡淡的清香,炙烧着她冰冷的身体。他叹息似的呢喃,“小丫头,我呢?为什么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会发誓照顾我一生一世呢?”

    处在伤心中的裴惜言并未没听清他全部的话,她只是顺着本能怒吼,“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没有人啊”

    “小丫头,我命令你与我缔结契约。”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成年后遇到的第一个女人。”

    “别开玩笑了。”

    “你的血就是证明,而你远在星辰之外的运气就是刻在你血脉之中的记忆。”

    “拜托,我已经嫁人了,血逆而亡什么的,没兴趣。”

    “这是我的事情。小丫头,你,必须与我签订契约。”汝嫣错的手指沾着胸口的血,缓缓地抹在她的唇上,眼眸的血色越来越深邃,冷冷道,“我文清苑,愿与水玥颜缔结契约,誓死保卫她的尊严,捍卫她的荣耀,效忠于她。如有背叛,愿以灵魂世代不能得以解脱作为代价,洗清我的罪恶。”

    有点耳熟,裴惜言挠挠下巴,也没当回事,随意道,“我水玥颜,愿与文清苑缔结契约,献上灵魂以祭祀,换取享乐。如有背叛,愿以灵魂世代不能得以解脱作为代价,洗清我的罪恶。”

    “是的,我的小姐。”汝嫣错的眼眸渐渐转回黑色,他俯身在裴惜言的额头烙下一吻,轻声道,“您已经很累了,现在,您可以安然睡去了。”

    随着他清冷的话语,裴惜言缓缓阖上眼眸,沉沉睡去。

    火光摇曳,照得地宫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跳动。

    “言儿”柳天白推开一扇暗门,走入地宫,看到却是裴惜言被一名白发男子紧紧拥在怀中,沉睡。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露冷霜凋

    第七十三章 露冷霜凋

    一个谎言要用十个谎言来弥补,十个谎言要用鲜血来掩盖。

    ——水玥颜呓语录

    被等待已久的声音惊醒,裴惜言毫不犹豫地推开汝嫣错,跌跌撞撞地猛扑到柳天白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委屈地呜咽。

    熟悉的清香渗骨而来,委屈、难堪、恐惧……一切负面的情绪全体烟消云散,只剩下这个包容自己的温暖臂弯。裴惜言仰起头看着他,泪潸然,“柳天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天白微微怔愣,目光沉沉一痛,按捺住强烈的心跳轻轻伸手按住她的后脑,紧紧将裴惜言勒入怀中。“傻言儿,我不是说过么,这一遭,换我来寻你。”

    这一刻,什么地宫,什么死亡,什么万丈红尘,全都不存在了。世间仿佛只剩狼狈至极的她与这清雅至极的男子紧紧相拥相扶。

    沉默降临,仅剩下火焰跳跃的声音,不绝于耳。

    裴惜言贴在柳天白的胸膛,却那么真切地听到他的心跳。有些急促,却那么平稳,有些杂乱,却那么有力,仿若能够掌握她心跳的节奏。

    只是在柳天白眼中的裴惜言却是毫无生气,比她掉入水中那天还要让他的五脏六腑绞碎疼痛。更何况,早已习惯她的坚强乐观与飞扬跳脱的自己又有几时见过她如此纤弱无助的模样。

    “裴惜言,你的脚,受伤了?”定疑站在他们身后,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裴惜言?”汝嫣错的目光降了一度,他森冷地瞥了柳天白一眼,漠然道,“你就是小姐的夫婿——柳子清?”

    柳天白小心翼翼地扶着裴惜言,尽力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淡然道,“正是在下;请问阁下尊姓台甫?”

    “汝嫣错,字枯寂。”汝嫣错的脸上和唇边还沾染着血迹,幽深的眸子盛满了阴霾,在加上他如雪的发丝,每个人的脑中只有两个字,魔鬼。

    定疑蹲在唐尚君的身边测了测他的鼻息和脉搏,转后站起身,面色凝重,“内脏俱损,肋骨几乎全部都折断,不是失血过多而亡,头部亦无任何受袭现象。但是,手心表皮厚硬,指甲凹陷,应该是外敷白降丹过多,导致的慢性中毒。”

    “白降丹?”楚拂樱微微一怔,“这个不是外敷治疗痈疽的么?怎么会中毒呢?”

    “白降丹的方子,朱砂、雄黄各二钱,水银一两,硼砂五钱,火硝、食盐、白矾、皂矾各一两五钱。”裴惜言长叹一口气,飞快地说道,“会让人中毒的是水银。所以,外敷的时候,大夫都会叮嘱,‘有毒,具腐蚀性,切忌内服。外用亦宜微量’。”

    “可是……我家小姐不会武功啊”绿珠困惑道。

    “与她无关。是他惊扰了我的清修,害我走火入魔,失了大半的功力……实在该死”汝嫣错眼中闪过讥诮冷厉,回答且轻且缓。

    那他们岂不是也惊扰了他的清修,所以,也该死?

    定疑摇摇头,“虽未曾开膛破腹,但是从症状上看,他也活不过一月。只怕这些年,病痛折磨,已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也算是业障得偿,倒不失是一桩幸事。”

    “是啊,定疑,我们是该为他念上几遍往生咒,超度他的亡魂,愿他能早登极乐世界。”裴惜言如此道,总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一切很关键的事情。

    “若是觉澄大师还在般若寺,倒可请他为唐先生超度。”柳天白眼中满是淡淡的凉意,黑的看不清的瞳孔,“汝嫣先生,在下代拙荆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

    “不必。真正感谢的人,应该是我。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就会经脉逆行而亡。”说话之间,汝嫣错脚下的青灰大理石片片碎裂,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进,形成一片蛛网般的纹路,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息让四名女子全都脸色大变,几乎喘不过气来。

    “汝嫣错”裴惜言蹙起眉微嗔,“刚才不是说好了么在担任我的随扈期间,不可以任意伤人,嗯,吓人也不可以。”

    汝嫣错缓缓收回内力,但杀气未散,他看了眼柳天白,低声道,“是,我的小姐。”

    柳天白无视他周身散发的冷冽寒气,反而伸出手轻轻撩开她耳侧的碎发,清冷的语调中听不出抑扬顿挫,“言儿,你的脚是怎么是回事?最好立刻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裴惜言眉目垂敛思索了片刻,少时便抬起头来,反问道,“柳天白,你们没看到蝙蝠么?”

    “蝙蝠?”

    “嗯,吸血的那种,长得丑极了,就像是插了两只扇子愣装自己是夜鸟的老鼠。最讨厌的是,他们都睡在洞顶,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我就是那么抬头一看,结果引来的好几只追我。我怕它们咬我,就一路狂奔,然后……”裴惜言指了指头顶的大洞,很无辜很无辜地对着柳天白讪笑道,“从……那里掉了下来……”

    众人抬头仰望,果然是一个人形的洞,胖瘦高矮,看起来还真像是某人。

    柳天白却看着裴惜言的神色,清而柔和的眉微蹙着,低声问道,“言儿,到底怎么回事?说实话。”

    裴惜言的心情一下跌入深渊,这样都瞒不过?她心中哀声遍野,柳天白,心细如发虽然是好习惯但是不要在这会儿啊她极其没出息地想要演示一番根本就是一切正常,问题是才走了一步,脚踝的痛楚就让她拧弯柳眉,却强把****声压了回去。“我就是四处乱撞找出口的时候没看脚下……”

    柳天白见裴惜言有些犹豫,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深似星海眼眸优雅散尽处,眸子深邃的褐色像是统统被地狱之火灼得沸腾滚烫的岩浆,缠络着一种难言的担忧,急切地看过来。

    裴惜言浑身一冷,没出息地气势一弱,“柳天白,我说得是真的……多亏有汝嫣错相救,要不,你看到就不是我,而是肉饼……”

    柳天白眉头微拢,语气僵硬,一字一顿地吐语,“裴——惜——言——,你最好立刻给我将受伤的事明明白白地解释清楚”每一个字,都像从他优美的唇中滑出的冰珠,如珠玉落银盘,却寒气森森。

    众人见惯了柳天白月朗风清,见惯了裴惜言任性迷糊,可几时见过柳天白冷若冰霜,裴惜言认低伏小,所以,俱是瞠目结舌状。

    楚拂樱在一旁看着,心中一片冰凉,借着一低头的功夫,狠狠吸气,满腔苦水全部咽下,存在心里。

    “我……我害怕,胆唱给自己壮歌来着,一高兴就忘记注意脚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就就……摔下来了。”裴惜言小声支吾,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垂头丧气,“五脏六腑倒没觉得有什么,就是脚踝,有点痛。”

    “跌了一跤就摔成这样?”柳天白紧紧锁起眉头,眼中一分分凝聚起清晰的错愕和轻痛,什么温良如玉,什么不动如风,全体抛在脑后,恨声道,“生气就往水里跳走路都会摔跤你再这么老是魂游天外的,谁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在外”

    此话一出,莫说是举座皆惊,简直是……静得连呼吸都没了。

    这一刻,裴惜言看着这张忧虑冲冲的脸庞,怔仲着,脑子里,心里,全体纠结成一团乱麻,竟说不出半句话来。半晌之后,她缩了缩脖子,干巴巴地辩解着,“柳天白,其实我一个人在外……”后面的话,她又咽了回去,

    “你是想说一个人在外也过得不错是么?”柳天白好整以暇的问,看似简简单单,实际上却是将陷阱一寸一寸的张开然后再收紧。

    “好……好像是。”冷汗涔涔,裴惜言怯弱地回答,她连瞪汝嫣错一眼的心思都不敢,只想着,让头顶这片雷赶紧走。

    “好像是?”柳天白的声音温柔而有力,带着谦谦君子独有的诚恳与认真,“你再想一想。”

    “你们……”汝嫣错看着裴惜言委屈的模样,刚想替她解释,就被定疑拉到一边。“何事?”

    “如果你接住了从天而落的裴惜言,那么,他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定疑揉着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认真地提出一个问题。

    “在她之前进来,在你们进来之前断气。”汝嫣错的目光凝在他的脸上,半晌,淡道,“你的面相很有趣,怪不得唐尚君对小姐说要提防你。”

    定疑回首看向裴惜言,深深地叹了口气,“汝嫣错,凭你的武功为何要留在她身边为侍?”

    汝嫣错敛容道,“比起小姐的救命之恩,失去自由不算什么。”

    而在另外一边,战争有单方面升级的倾向。

    裴惜言心里想吐糟,可她又该吐糟谁,说白了只能自认倒霉,说白了她挨训只能是活该。她嘟着嘴,小声解释着,“应该……是?我平时很小心的,也从来不惹事,我真得能自己照顾自己。”

    柳天白沉默着,只是眉头仍旧蹙着,眉宇间那抹隐隐的焦切和痛苦让人有些微微地心疼。

    裴惜言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上了他的眉心,轻轻抚平他蹙起的眉头,笑道,“又不是摔胳膊断腿,更何况,不是有定疑在么?”

    “你啊”那种冰冷的感觉消失了,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和过去一贯的和煦,而且多了些宠溺。

    若是这样偃旗息鼓怕是裴惜言要烧上一个月的高香,感谢上帝佛祖菩萨集体庇佑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偏有好心人过来凑个热闹。

    “还是由我来检查一下吧。”定疑的眼中带着些许笑意,语调却是惯有的冷淡。

    红绡和绿珠扶着裴惜言在墙边靠坐下,定疑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拉低白色的云纹罗袜。裴惜言的身体不禁瑟缩了一下,想收回脚,奈何却被他稳稳地托在掌心。罗袜下,肤如凝脂踝骨浑圆的玉足此刻已经肿了起来,透出一大片青紫,一直蔓延到整个脚面,而且变了形状,看来是脱臼。

    见此情景,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红绡眼圈一下就红了,她推了推身边的绿珠,打算去准备些净水和布条。

    裴惜言见状,连忙出言阻止,“这些水还是先留着吧。”

    “小姐……”红绡看着她,眉尖微蹙,似是犹豫似是悲伤,数次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我们手里也没有治跌打伤的药,若是再不用布条沾着水冷敷一下,只怕伤势会更严重的。”

    “我有。”汝嫣错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玉盒交给绿珠,“正骨后,外敷。待消肿后,可用内力化开揉搓患处。若是有其他伤口也可以敷上,消肿定痛,止血清淤。”

    正骨?

    裴惜言何止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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