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我们信了,真得信了,您就饶了我们吧!呜……”
“我们也是寡居在家,实在是被生活所迫……”
“是啊是啊,我们好可怜啊!”
……
“这些话,你们自己跟各位邻居和官府去讲吧。”如烟的柳眉轻轻上扬,澄清的双瞳中渐渐沉淀出浓郁,裴惜言冷冷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埃,起身对中年男子微微俯身施礼。
中年男子连忙摆手,“柳夫人,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保长,怎敢受您的礼。”
“既然住在升平坊,有需要作保的事情,自然要麻烦您了。况且,让陈保长您顶着日头跑这么一趟,只为签字画押,实在是我的不是。”裴惜言指着桌上的血书,虽是微笑着,双瞳却冷漠如霜,“可惜她们这里也没有笔墨纸砚,我又不好回家去取,正巧,她们说身上燥得慌,想来出出血也没什么大碍,对不对?”
“对对对……”那三个人****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
“欠条,认罪书,房契转让……”陈保长看着一张张血书,只觉头晕眼花,“这是……”
“愿赌服输。”裴惜言一向冷静淡然的翦翦水眸,嘲弄地瞥了眼地板上低声抽噎的三个女人,如花的唇瓣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弧!“本来,她们还要押胳膊腿儿什么的,可我要那些有什么用。陈保长,您说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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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睚眦必报(下)
“话是没错,可……”陈保长也知道这王善宝家的好赌,又使银钱买通了几个地痞****,在升平坊这一带,可谓是最心狠手辣的私赌坊。
裴惜言随手拈起桌上一个骰子,然后抄起一个茶盏拿底用力一碾,骨屑四溅,可她却毫不在意地抖抖衣袖,指着汩汩流出的银色****道,“灌上水银就所向披靡了?还要我再揭你们的猫腻儿么?****再多,可眼下这屋里院外的,有多少人被你们坑过骗过啊。依我看呢,老老实实去官府认罪才是正途,否则,被扒皮拆骨吃肉喝血……都是轻的!”
王善宝家的简直是欲哭无泪。
她知道柳家小娘子最好面子,可自从上输了一笔大的之后,就再没来过她这儿。前几日听人说柳家小娘子生病失忆,王善宝家的便以为这头好骗的肥羊又能让她捞上一笔,便联络了上回那两个一起和她出千的婆子,暗地里合计着再赢座宅子才是妙呢!更何况,在柳家看到的那副赤金头面还真是漂亮,连她这半截入土的老婆子看着都心动。
谁知道,竟落个鲁班门前玩板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只裴惜言一洗牌切牌,王善宝家的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结果,一圈都没玩完,王善宝家的连带和她一起出千的两个婆子,不但把以前赢得东西都吐了回去,还倒贴了价值几千贯的财物。最后,为了翻本,连胳膊腿儿都狠心压上。
可最后那把,最后那把……若是让她拿到绝张,可就是咸鱼翻身,反败为胜。王善宝家的心里暗骂老天不公,可嘴里,却不敢再嘟嘟囔囔。
没办法,那柳家小娘子太恐怖,一个不顺眼抄起凳子就往人身上轮啊,而且都打在看不见的地方。无论她们如何哭闹,她的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且她笑得越是柔良被她殴打的地方越疼。
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她那早已过世的死鬼男人。这家若是有个男人在,何至于如此,她何至于被一个小媳妇打成这副有苦说不出的惨样。
裴惜言听着王善宝家的高音低音跳跃连转延绵不绝的大哭,脸上的笑意重又绽放,当真是温暖如春风。
另外两个抽泣的婆子见状连忙拽拽王善宝家的衣袖,开玩笑,这小媳妇不笑则已,越笑下手越狠,她们可不想再挨打了。
芸儿看得满头雾水,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惜言姐,你把她们都赢了?”
“好像是这样。”裴惜言的声音听起来谦逊之极,但她清冷透彻到底的眼眸却闪着凌厉的杀气,姣好的五官上更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怎么可能!”芸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王善宝家的,“她们三是咱们这几条街上耍钱最厉害的了!”
裴惜言见陈保长已经在那些血书上签字画押作保,俏颜泛着讥讽的冷笑,“很简单,因为我和她们不一样。”
“不一样?”芸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一会儿还请您陪我去官府备案。”裴惜言将几张纸收在袖中,抬头见芸儿还没想明白,也就好心的为她作答,只是清冷的冰色黑眸散发着无尽的寒气让芸儿忍不住一抖,“我是人。”
说完,抬脚就走。
过了好半天,围观的人群中才有人爆出一句,“骂得好!”
好你个头!
裴惜言心中就像填了一百万吨炸药,她咬牙切齿地想,现在她就是从地狱来的勾魂使者,谁要是活得不耐烦最好利利索索地往她的炮口上撞,正好为地狱多添几匹牲口。是蒸是炸是煮,随便;是上刀山是下火海是抱炮烙,随便!
但她发誓,第一个死的绝对是柳天白那个笨蛋。
他爱一个赌鬼是他的事,可他将这些事瞒着她就是她的事了!哼,真是谢谢他的信任了,这份感激之情浓烈到她现在就想抡板砖爆他的头。
不,如果可以,她应该先掐死那个叫裴惜言的蠢蛋。
什么?灵魂是死不了的?好,那她改用黑魔法召唤恶魔吞噬了成不!
什么?这里是东方,没有黑魔法。好,妖怪总有吧,拿去炼丹总成了吧!
什么?天子脚下,既有佛门高僧坐镇,还有类似天师国师之流的道士在,那些个歪门邪道想都不要想。
喵喵你个喵喵的,她掐死她自己总可以了吧!
什么?佛祖说,自杀乃是首恶,有违天道人和?
喵喵你个喵喵的,她还没投诉系统错误,把她送到这个鬼地方呢!
什么?找上帝请按1,找佛祖请按2,找真主请按3,找阎王请按4,找撒旦请按5,人工服务请按9。
好,9就9。
什么?有关部门的知****士透露,因为线路经常堵塞,根据砖家叫兽的建议,暂时停止开通此功能,请按*重新返回菜单。
……
喵喵你个喵喵的,全都去死!
裴惜言奋力地揉搓着面团,发狠地砍着案板上的肉。
如果柳天白不是混蛋,那么,他就是个蠢蛋。但是,好吧,这与她无关。
如果裴惜言喜欢赌博,干嘛不好好练练牌技,至少那三个出老千的婆娘,其实牌技烂的很。但是,好吧,这与她无关。
问题是,为什么是她好死不死的穿越,而且是穿越到一个热爱赌博甚至把自己房子都输了的赌鬼身上。
她水玥颜不好赌,不好烟,不好酒,所有可能会引起****癖好的事情她都不好。她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说过目不忘有点夸张,但是,她就是那种会过目不忘的那种人。
现在,她心底里存着许许多多的愤懑,许许多多的牢骚,许许多多的不安。所以,活该有人倒霉撞倒她的枪口上,活该有人被飓风扫到,反正人人都会倒霉……
对!她水玥颜最倒霉!
菜刀在哭泣,案板在咆哮,最想骂人的是案板上的肉,从块到条到丝到丁到茸,它容易嘛它!不就是吃么,煎炒烹炸随便,反正都这样了,可是,可但是,但可是,至于这么狠戾残暴么?
芸儿和他娘从厨房门口经过,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也变成案板上的肉,别说是肉茸了,都快成肉泥啦。
“惜言?”从翰林院回来的柳天白奇怪地看着裴惜言将案板上的菜剁得都流出了绿色的菜汁,轻声问道,“今晚是吃菜糊么?”
“菜糊……”冷锐的优美薄唇缓缓的说出冰冷的低语,而那温度微冷的修长白皙手指,遽然收进。优雅的把闪着寒光的菜刀钉在案板上,裴惜言娇美纤柔的小脸上,闪烁着愤懑。她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柳天白,冰冷的话语从她齿间一字一字的迸出,“我这儿还有脑浆子呢,你吃么?”
“咳咳……我还有公务,你忙,你忙。”柳天白见状连忙撤退。
晚饭,柳天白吃得很惊险。
嫩绿色的包子各个晶莹小巧,看得他不忍下筷子。可吃到嘴里,就变成了不忍下咽。倒不是因为味道多么的恐怖,而是里面的灌汤,绝对能把人烫成哑巴。索性,裴惜言没往馅料里面放什么芥末辣椒,当然,她不是不想放,只是没来及去买。所以,柳天白完全不明所以地侥幸地逃过了一劫。
“这些东西,你收好。”裴惜言从袖中掏出一叠纸,放到他面前。然后又搬出一个大盒子,哐当一声扔在桌上,飞出好几百个火星。
气氛瞬间凝固,感觉就像是一触即发。裴惜言不禁想,人生中第一遭的夫妻争执应该马上就要降临了。好吧,反正什么都要试试,早试总比晚试强。虽然她这辈子根本就不想试,但是按老妈的话,夫妻关系就像是上牙和下牙,碰碰碰的,难免打架。而且,最倒霉的是舌头,如果它不低调的躲好了,十有**会被殃及。然后,裴惜言想,柳天白是上牙,她是下牙,那谁是舌头呢?
远在厨房的菜刀和案板抱头痛哭,可怜的肉泥兄弟不就是池鱼么?
柳天白出了翰林院回家的这一路已经遭受了一轮轮的指指点点,和一轮轮的殷殷关切,闹得他满头雾水。而芸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王善宝家的被送到官府了,而拆穿她们的人,正是他那位失忆的娘子——裴惜言。
按理说,应该是好事啊!所以,柳天白始终不明白,裴惜言到底在生什么气。
“请你如实的告诉我,除了赌博以外,我还有其他什么恶习。我可不想某日再来这么一遭。”裴惜言坐在他对面,表情与其说是埋怨不如说是懊丧,“虽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但我将住得宅子都输了的这件事,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呢!”
柳天白悠然一笑,温润清和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幽深静谧,“惜言,你说过的。之前的事情,无论好坏,早已烟消云散了。而你我,只是回到了初识的起点,所以,我看到的,是此刻的你。”
看着他那副月朗风清的模样,一股无可抑制的怒气在裴惜言心头猛烈的烧起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裴惜言总算是领教了。
“谢谢你的从善如流。”她起身回到内屋,身后半阖的帘幕失去支撑,划出优美的轨迹,掩住一片即将爆发的恼羞成怒。
柳天白看着她映在窗上姣好柔美的侧影,喃喃自语,“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谢谢你的迷途知返。”
夜色渐深,裴惜言躲在被子里,百无聊赖地发呆。她先是想了一会儿大获全胜的赌局,偷笑;又想了一会儿之前的裴惜言做下的混账事不知还有多少,无奈;后来,她又想起柳天白……
“啪。”
“啪。”
“啪。”
……
如今裴惜言已经知晓,这些日子以来,伴着她入睡的正是落子的声音。玉石棋子轻轻敲击在黄梨木台面,清脆,如泉叮咚,拂去心间的浮躁,剩下淡淡的笑,还有浓浓的睡意。
进入梦乡前,她如呓语一般喃喃道,“改日若是听不到,岂不是要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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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章 八卦江湖(上)
对于小道消息的热爱,中外亦然,古今亦然。就算没有劲爆点,也该了解些市井传闻,否则凹凸曼是一定的。
——水玥颜呓语录
今人爱八卦,所以有“敬业”的狗仔队,古人爱八卦,所以城中茶肆林立。至于裴惜言,她对八卦之事大多属于好奇,对于三姑六婆的长舌行径属于不屑。
问题是,对于这个元熙三年,还有这个建元城,她有心想问柳天白,可柳天白用那么一句“记不得的事情忘记也罢”就把她心里的十万个为什么全部打了回去。
芸儿呢,是个小麻雀,家长里短的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可要问她点政经之事,那不就是想到天权宫去拜那文曲星君却一拐弯进了峨眉山罗浮去拜那赵公明。
所以,她只得花些时间耗在茶馆酒肆。
索性,不只是商旅官宦,还有一些文人骚客,也都喜欢盘踞在此。自然,奇闻轶事也多了。人们爱嚼舌根的本性,是千年不变的。
那些男人们,过了正午,便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好似在说书。不过一桌一椅,一壶茶一壶酒,觥筹交错间便成了高谈阔论,纵横捭阖的极佳场所。他们的话题中,很少有自己。或是陈年逸事,或是时事朝政,是宏愿蓝图,从天南聊到地北,从诗词歌赋论到指点江山,偶尔还夹杂着作陪的歌伎舞姬的吟吟笑语。
爽朗的笑声中,裴惜言低垂着的眼帘,时不时的眨一下长长的睫毛,将席间听到的话不断回想、分辨。
据说,前朝覆灭后,藩镇割据,频频的兵戎相见,给百姓带来了极大痛苦和灾难。百余年后,占据楚地的玉螭国国君孟宗勋继承王位后励精图治,修订刑律,惩治贪赃;鼓励逃户回乡定居,减免各种无名科敛,安抚流民,招民垦殖逃户田。天祐二年,孟宗勋采用丞相杨溥提出的“先易后难”的战略方针,开始统一全国的大业。历经十五年,终于攻灭了所有的割据政权,并于永隆元年,登基称帝,定都建元城,共设三百六十州(府),下辖一千多个县。
到今日,玉螭国已传七代,虽历经波折,也算是政通人和,国运昌隆。但京城皇宫上下,却疑云笼罩,原来百姓们都在私下议论,当朝皇帝孟玄胤矫诏自立,并遣使使用药酒将先帝所立的太子孟玄昘鸩死。
说实话,先帝沉迷于宗教,性情清冷淡漠,对于嫔妃都极为疏远。若不是朝臣一再劝阻,要为玉螭国留下皇嗣以传国祚,或许他早已废黜六宫,出家为僧。所以,佛道互有一段兴盛时期,寺庙道观林立,处处香火鼎盛,民间便有不少非关虔诚的有心人士假借遁入佛道来逃避税赋与生产,更别说诈财骗色、作奸犯科等亦是屡有所闻。
何况,他不问政事多年,朝政为奸佞把持,倒行逆施,各地太守实力强盛者渐生离心,不受朝命,不输贡赋,划地自治,群雄割据之势渐生,为抢夺地盘兵丁年年征战不休,还时时抢割百姓辛苦所种的粮食,掳走所有壮劳力,导致烽烟处处赤地千里,百姓苦不堪言,兵战最为激烈的几个州,当地百姓逃个精光,流亡路途,食物不足便易子而食,血泪斑斑一路凄凉哀哭。
如今孟玄胤登基继位,虽不禁止,但也不鼓励宗教信仰,仅任其自由发展。缺乏了在上位者的推波助澜,渐渐有不少偏僻处的佛道据点香火渐杳,直至衰败没落。
但是,就像是给了新君即位满一年的考验,皇朝祸事不只这一桩。鸩毒之案还未平息,三位皇叔于封地同时起兵谋反,战事尚未蔓延至建元城,人心已开始惶惶。索性,德王孟玄煜、康王孟玄衍领兵剿抚,半年后,战事总算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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