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的决斗还要继续了。”孟玄胤此刻满脸薄怒,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水玥颜,像是要将她吃下去。
“可以,我不介意。”孟玄喆的眼睛里满是冰冷,水玥颜却觉得那黑瞳里仿佛要冒出火来。
话说到这里,无形的火药味已经浓郁四溢了。
那些士兵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连宁远城守将何知力都故意留在城楼上,想要看看事情的发展。
“滚”孟玄胤和孟玄喆异口同声道。
城楼上一片寂静。
水玥颜挥挥手,“虽然我不是蛋,但是我发誓,一定会滚的很快。”
“说得不是你。”两个男人一人拉住她一只手,转头看向那些士兵,心中愤怒至极,“还不快滚”
水玥颜转过头,对孟玄胤冷冷道,“我没有原谅你。”
然后,她转过头,对孟玄喆淡淡道,“我已经没有资格留下来。”
所以,让她离开,对每个人都好。
“为什么?”
因为,她的恨毁了太多人的生活,包括她自己的。
因为,他身边已有****美眷。
因为,逝去的,永不再来。
水玥颜心里很清楚,这一趟宁远城之行,她不该来。可是,当她听到夜辽残忍的屠杀时,当她听到玉螭与日耀的决战时,当她听到双方损失惨重却决定联手抵抗外侮的时候,她怎么能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的在海岛隐居,继续她的复仇计划。
汝嫣错和独孤静辉都问过她,她想毁掉的到底什么?她真正哀悼的又是什么?
水玥颜觉得自己有答案,可当她赶到被夜辽占领的城镇,当她看着孟玄胤和孟玄喆与联军的苦战,当她毫不犹豫地跃上城楼为他们擂鼓助威,其实,她依旧不敢面对孟玄喆,依旧不想面对孟玄胤。可那一瞬,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残酷的战争中,能够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在死亡面前,能够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只有活着,才能重逢……
孟玄喆和孟玄胤看着水玥颜泫然欲滴却什么都不肯多说的样子,心中略微犹豫了一下,两个人都咳嗽了起来。
在城楼下的凌少晨和卫寄远连忙跑上城楼,一人搀扶住一个,口中还喊道,“陛下(主公)难道是旧伤又复发了?”
旧伤?
水玥颜一怔,她看着那两个人苍白的脸还有摇摇欲坠的身形,这才想起来,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快扶他们回去休息。”
休息?
夜秋华猛地扑到水玥颜的怀里,笑嘻嘻地蹭着她的脖子,撒娇道,“惜姐姐,吾好想你啊这一次,不走了吧”
诶?
水玥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夜秋华直接拽到了议事堂。茫然地看着一堆御医围着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紧张地包扎着他们身上的伤口,困惑道,“怎么两个人的肋骨都断了?”
问题是,还有一堆大臣捧着奏章,焦急地等待着。水玥颜茫然地看着凌少晨交给她的凤印,和卫寄远交给她的金印,又看了看摊在她面前的那一大堆等待批复的奏章,困惑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您是皇后(王妃),这是您的职责也是您的义务,而且是陛下(主公)出征前早就交代好的。”
“啊?”
水玥颜彻底傻眼了。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血债血偿
第二百二十四章 血债血偿
我这一辈子经历过辉煌也有过疯狂,有花团锦簇,也有落魄潦倒。现在回想那一切都是虚假的,唯一真实的是我曾经和最爱的男人一起走在夕阳下,可是那却是留不住的。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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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问,玉螭有皇后么?或许玉螭的百姓会回答,好像有吧,不过,据说一直是活死人呢
如果有人问,永嘉国主有王妃么?或许永嘉的百姓会回答,好像没有吧,不过,据说她早就辞世了啊
好吧,其实不管到底是活死人还是早就辞世了,水玥颜不明白的是,她怎么就被抓了长工还百口莫辩了?
水玥颜看着眼前那些大臣,那些大臣也看着她,彼此面面相觑。其实她真得很想喊一句,“质疑我啊反对我啊死谏什么的全来啊不要这样默不出声好不好啊”问题是,看着守在门口的那些士兵,不论是黑衣黑甲,还是青衣黑甲,她觉得,有些话,还是大家都留在肚子里发酵吧。
可是,如何处理日耀女帝李瑾妤,不,应该是庶人李瑾妤,却成了一桩最最麻烦的事情。按照惯例,应该让日耀把她赎回去,然后要杀要剐随便。但是,日耀的意思是,你们随便处理,反正她是庶人,跟日耀没有半点关系。
水玥颜没有办法,只好去问孟玄胤。毕竟,这里是玉螭的境内,嗯, 不论是事实还是法理,玉螭都拥有管辖权。
“陛下……”水玥颜看着斜倚在床榻上,面色倦倦的孟玄胤,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理庶人李瑾妤?”
“这种……咳咳……事情……咳咳咳……惜儿……咳咳咳咳……你……”
“我自己决定是吧。”水玥颜看着咳得撕心裂肺满面通红的孟玄胤,咬牙切齿道,“请陛下好好休养,我告退了。”
孟玄胤抬眸看了她一眼,一边费力的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是我……咳咳……你喊我陛下的时候……咳咳咳……要自称……臣妾……”
臣妾……
水玥颜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随侍在一旁的御医,“你确定他只是肋骨断了而不是肋骨断了然后把肺戳了一个大窟窿么?”
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道,“回禀皇后娘娘,陛下真得只是断了几根肋骨……呃……只是操劳过度……那个偶感风寒……呃……风邪入体……然后……”
然后苟延残喘是吧
水玥颜愠怒地瞪着御医,一字一顿道,“多久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日……那个……陛下的伤比较严重……五六……不是……九十……也不是……”御医拿袖子擦了擦汗,小心翼翼道,“总之,陛下的病很重,必须静养……”
“我明白了。”紧紧的握了一下拳头,水玥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下烦躁的心情,对孟玄胤说道,“陛下打算让德王过来理政?还是康王?”
孟玄胤略微思忖了片刻,缓缓道,“他们……戍守京畿……你……足矣……”
“那我派人回建元城请几个温柔体贴的妃嫔来……”水玥颜看着一阵猛咳,甚至咳到就快把肺咳出来的孟玄胤,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看来,陛下是嫌太少了……”
她转过手,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照这个情形。怎么也得弄个两位数,才能显出陛下的体面来”
孟玄胤眉间紧紧一皱,脸上的肃杀一瞬间生起却又快速的泯灭,面无表情地看着御医。
御医心里一抖,急匆匆跑到水玥颜身边,言道,“皇后娘娘,陛下面虚又有伤在身,床第之事万万不可。”
水玥颜停下脚步,脸色一沉,一下就阴森了下来。“不可?”
御医犹豫了一下,最后咬着牙说道,“不可。”
水玥颜似乎不相信一般,又追问了一次,“绝对不可?”
“绝对不可。”御医斩钉截铁的回答。
水玥颜回眸望了眼孟玄胤,然后深深地叹了气,“原来如此。唉,可惜,可惜……也罢,反正陛下已有子嗣,不可就不可吧。”
诶?
御医额头的汗就像瀑布一般哗哗的流着,他深深地感觉到,脊背已经被某人的眼睛戳穿了。“皇后娘娘请放心,陛下龙体康泰,啊,不是……龙体微恙……也不是……”到最后,御医哭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今天会是他当值啊简直是要命了
相反,水玥颜仿佛知道孟玄胤的打算似得,一见御医如此为难,嘴角一挑,轻轻笑了出来,笑声极是愉悦和揶揄。“好了,你好好照顾微恙的陛下吧。”
孟玄胤听着她的笑,一双黑眸更是彷若一汪深潭,深的不见底,暖得仿佛可以捂热冰冷的掌心。薄薄的唇缓缓扯出一抹弧度,不若冥夜的妖魅绝色,却带着浅浅的温柔与纵容。
他这厢笑得让御医暂且安了心,那厢,水玥颜走出厢房,眉头却蹙得更紧了。她到底在做什么,难道,像现在这样的日子,就能让她遗忘了过去的恐惧、悲伤还有仇恨么?
复仇这条路,她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只差最后一步。
如果,孟玄胤没有和孟玄喆联手;如果,他不是身受重伤;如果不是那些在战争中饱受苦难的百姓……
如果,如果,如果,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她一只手执着死亡镰刀,收割着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一只手却又拿着可以救人性命的丹药,妄图将那些无辜的人从苦难和悲哀中解救出来。
然后呢?
在她的复仇计划中,所希望,不就是玉螭的经济崩溃么?她所作的一切,不也是为了这一目的么如果,以玉螭律论处,只怕,她死上十回八回都不够。
水玥颜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的厢房,然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后,转身离去。
她是无颜见他的,所以,与其相对尴尬,不若这样远远的避着,直至下一次分离。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了吧,只是,汝嫣错和独孤静辉办完了事情,为何不先来宁远城找她,反而各自返回师门?他们的师傅,如此焦急地催促他们回去,到底有何事需要商量?
只是,现在永嘉的军队毕竟是在玉螭境内,不论是粮草还是住宿,都成问题。她这样一天一天拖着,只会让事态变得更麻烦,可若是由她来做这个决定。他虽然不会怪她,她却怕自己的选择会给他,给永嘉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罢了,先让两国谈议和的事情吧。
这一日,水玥颜实在是受不了那些冗长的奏折,烦闷地离开议事堂,独自一人在宁安城中闲逛着。
虽然经历了战争的苦与痛,但是,那些逃离宁远城实则赶赴蟠龙山和卧虎山去做搬用工和投掷手的壮丁早已经回到城中。生活,就像过去的每一天,简单且平凡。水玥颜有时都分不清,走过她身边的到底是玉螭人还是永嘉人。
如果只有一个帝王,那么,融合的事情,其实很简单。而现在这样,仅仅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又有谁知,水面下的暗潮汹涌。
孟玄胤和孟玄喆又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呢……
水玥颜走了一会儿,蓦然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夜秋华和李玠晚言道,“如果你们很闲,我有得是事情让你们。如果你们只是路过,那么,别再让我听到你们的叽叽咕咕。”
“唉……”李玠晚叹了口气。
“唉”夜秋华也跟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深深的,叹了口气,“唉——”
水玥颜的唇角勾起一抹讥笑,那双没有温度的双目扫过李玠晚和夜秋华的脸,缓缓道,“打算说什么?如果无事,你们想不想试试,连叹一个晚上?
“是有关周长沣与善灵玉的事情。”李玠晚翻开手掌,露出一份黑丝缚住的纸卷,沉吟道,“虽然我可以说服周长沣,但是,我说服不了玉螭国主。”
水玥颜衣袖轻拂,纸卷已到了手中,边展开边说道,“现在,善灵玉在何处?”
“暂时被关在县衙的大牢中。”夜秋华回道。
“周长沣呢?”
李玠晚摇摇头,苦笑道,“也在牢里,只不过是他自己把自己关了进去。为了个女人,闹得人不人鬼不鬼,值得么?”
这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口中偏要说得无情。水玥颜无声一叹,展开纸卷细看,唇边不觉泛起一缕微笑,既似领悟,又像欣慰,转眼却都变成淡淡苦涩。“沈星野已经将冷若雪和他们的孩子带离建元城。想来,这也是他不能接受的吧。”
水玥颜心中很明白,对孟玄胤而言,他认定的事,认定的人,绝不会放弃。这种坚持是不死不休的纠缠,所以唯有死亡才能化解。
“我知道了。”水玥颜将那个纸卷又交还给李玠晚,然后,她看着夜秋华,当初的锦衣少年,如今也长成了翩翩公子。她恨过他,伤过他,安慰过他,也离弃过他,说到底,她又对得起多少人呢。“清溪和周伯他们现在还好么?”
“他们很想姐姐。”夜秋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先是惊诧地睁大眼,片刻又微微眯起,如针如箭、如刀如霜的紧盯着她,英挺的眉毛越蹙越紧,“姐姐还在怪吾那日……”
“都过去了。”水玥颜目光黯淡了一下,转过身,低声道,“事情总会过去的,虽然记忆永远不会消散,但是日子久了,能记得的都是快乐和幸福。有关悲伤和遗憾,都太沉重了。”
夜秋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愤怒、惆怅、无奈、自伤在眼中一一闪过,许久之后,他叹道,“吾一直想等姐姐回来,陪吾去春江水岸葬了他们。可是,惜姐姐,汝还会陪着吾去么?”
如果……
水玥颜暗暗地叹了口气,不曾回首,隐忍的断断续续的话从牙齿缝里憋出来,“我根本就不是裴惜言,也早已经腻了扮演他人的生活。自始至终,我只是水玥颜,如此而已。”说完,她仰起头,眼中晶莹闪动,却高高的扬起头,没有让它们落下。
遥夜沉沉如水,霜风洗出山头月,议事堂中,火冷灯稀。孟玄胤看着缓缓推开门,慢慢走入厢房的水玥颜,桃花眼中眼波一闪,淡淡道,“墨,你可以出去了。”
墨面上闪过一瞬的痛苦,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拱手,轻喟道,“诺。”门轻轻地半阖上,复又留一室清寂。
忽然,狂风卷起了漫天沙尘,远处的山树,近处的城墙,一时都象是要化在这片模糊的黄雾里。
纛旗在风中猎猎飘扬,依稀可见龙飞凤舞的白色大字——玉螭。宁远城内,一片平和,巡街的士兵来回游曳,百姓们早已进入梦乡,只有几个文官还在灯下忙忙碌碌地写着奏章或是有关议和的条陈。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井然有序,仿佛生活本就该是这样,平淡,简单。每个人都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为了某个理想,某种信念,顽强的活着。
墨抱着剑,守在厢房外。他看着对面缓缓打开的房门,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任何人想要进去,都必须踩过他的尸体。
然而,孟玄喆并未走过来,他只是倚着门扉,静静地凝望着映在窗上的剪影。一袭青衣,孑然而立,那被狂风吹起的衣袂在空中飘然飞舞着,乍看之下恍若春江水岸的金柳,显得如此清逸而微细。
“你决定了?”神色平和的孟玄胤缓缓坐直身体,那声音根本没有白日里的虚弱,却也少了往日的桀骜,只在唇角多了丝苦笑,颇有无奈之意。
“是。”水玥颜紧咬着下唇缓缓的点了点头,她缓缓说道,“我计划了六年,准备了六年,为得就是现在这一刻。”
“居高不下的粮价,市面上层出不穷的假制钱,都是你的杰作?”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看孟玄胤的表情却像是早已猜到一般。
“不止这些。”水玥颜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到最后憋出的是嘶哑无比的这四个字。
孟玄胤目光有些幽远,不知想起了什么,“因为恨我,所以,你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全都推到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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