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让他远远离开,永远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胸口渐渐发闷,意识在缺氧的环境里变得模糊,悠然在肺要爆掉之前将头抬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可是关于曾经,她仍未想起分毫。
过了很久,她才叫闲云拿来干净的衣服换上。
见她眼神游离,悠然问,“闲云,今日有什么事么?”
“啊…嗯,晌午祭司大人来过,给您留了封书信。”
系沧岚?
接过闲云递来的信,悠然一怔,跃然眼前的却是哥哥那熟悉的字体。
这是白鹭远和阿珂的喜帖?悠然不禁莞尔,果然有哥的风格。
只是,这信已被人拆过。
“闲云,我想出门几日。”
“您便与皇上说,他岂会不应…”闲云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闲云,皇上今日来过么?”
闲云垂目点头,“很早便来了,您回来之前刚走。”
悠然心中一紧,“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上皇他,今晨仙逝了。”闲云声音很轻,悠然却心里狠狠沉了沉。
那个人,终于可以安心了吧。
悠然轻轻叹了口气,道,“皇上他…”
闲云却忽然流下泪来,打断道,“娘娘,闲云只是想求您,求您别再伤害皇上了…”
悠然看着她,她对子昕那般的感情自己又怎会不知。
悠然曾打听过,闲云是江湖上有名的宁林镖局的千金小姐,不但人长得美,且文武双全,本应嫁个好人家,却成了子昕的门客,如今更是只愿守在宫里当个丫鬟。
她明白这是怎样一种爱慕,让她牺牲一切只为守在那个人身边…
“何出此言?”悠然如今只想听她一句真话。
“娘娘近来,可是常见景默辰?”
悠然一怔,随即点头,闲云是她的贴身侍女,又会武功,怎会没有察觉。
“你如何得知?”
闲云垂下眼,“最近我总是被各种因由遣走,而每次回来,娘娘似乎都神采奕奕,全然不似之前那般闷闷不乐。”她皱了皱眉,又道,“原本宫中种种不径自走的谣言,竟一夜之间无人再提,其他妃嫔宫人也再不来找麻烦,反对娘娘的大臣被人揭发罪行,告老还乡…试问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事情做至此,这世上除了景默辰还有谁?”
景默辰…果然是他么,悠然证实了当初的猜想,心却再次被拨乱。
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不无失望道,“而你将这些都告诉了子昕?”
“皇上他无需我说,早已知
83、恩断义绝 。。。
道。”
“你以为这样是对他好…”悠然阖了眼轻轻摇头,有种不知该怪谁的无奈;“那天,子昕宣了太医,是你拦下了吧。将我每天所说所做的报给他,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也是你的职责?”
“并不是皇上的命令,只是,我知道他喜欢听…一切关于你的事情。”
见闲云并未否认,悠然心里忽然有些悲凉,难怪玄煜熙总是第一时间出现,总能读心似的猜中她的心思,原来所谓信任,不过是建立在监视基础上的堂皇外表。
“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能伤了皇上?”
良久,闲云才缓缓开口,仿佛积蓄了很久,“当年,他为了你,才配合景默辰去夺皇位,结果你却为了景默辰离他而去。那时,他说不愿折了你的羽翼,并未加阻拦。”
闲云声音有些怒意,“后来你自己失忆回到宫中,他义无反顾继续为你付出,那晚你昏迷中念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便颁旨今后不再纳妃。他原本就不是放荡之人,只有两个妃子,自那之后也没再去过淑妃那里。对他如此付出,你不但置若罔闻,还偷偷和景默辰出去,整晚不归……你知道么,他那天在昕闲宫等了你整晚,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喝醉…自从登基为王;他放弃了太多,压抑了太多,唯一珍视的人却只会一再地伤害他…你究竟怎样才肯爱他!”
面对闲云毫无保留的指责,悠然心底却踏实了许多。这就是闲云怨她的原因…也是淑妃怨她的原因。
“抱歉,对子昕,我承认之前没能回应他的付出,”悠然认真地看着闲云,“可是你以为把我这样留在子昕身边,他就会如意,会幸福么?他只会更难过。如果他真心待我,以他的个性,定不会趁人之危,此事只会让他后悔。”
她淡淡的语气和眼神,看得闲云有些心虚。但她并未提那晚未宣太医的事。
“其次,关于景默辰,我确实不记得了,”那个人,每每想起她心就一痛,“那天不归是去医病,还有…情非得已,此事子昕也已知晓。所以,你不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臆想而已。”
“最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确是我坚持的信念,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亦不会为此道歉。不管是男人女人,若是遇见真爱,都愿与一人相依相守,并非被迫。”
悠然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累,轻声道,“我想说的就这么多,至于我是否是他唯一珍视的人…他胸怀天下,他对你的信任和关心,想必也值得你这样…”
闲云不觉之中已有些暗自后悔,听出悠然的意思,不禁解释道,“皇上他确实胸怀天下,用人不疑,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可他对娘娘才是全心全意!”
“子昕是个好皇帝,我也会留下…
83、恩断义绝 。。。
”悠然不愿再多说,“我乏了,你且下去吧。”
黎明前的夜,带着雨后重重的泥土芬芳。
黑暗中悠然走到窗口,一树翠绿枝丫在月光下披着晶亮霓裳,一只雪白的鸟儿就停在树梢间。
“云心…”悠然似在自言自语,“他受伤了,你替我去看看可好?”
那鸟儿似乎听懂了一般,扑扑翅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待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悠然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唉,吾要写出内伤了~
现在隔日更,亲们表忘了留言温暖我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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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出宫之行 。。。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离思》元稹
悠然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
昨夜淋了雨加之休息不好,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
玄煜熙仍是坐在外厅的椅子上,手握奏折,一如每次她午睡醒来之时,静静地,温和地陪着她。阳光渲染出他清俊的侧脸,似乎要将这场景画作永恒。
“子昕。”悠然从床上坐起来,揉揉昏沉沉的头。
玄煜熙起身走来,温润笑容皎如皓月,“饿了吧?朕给你准备了些点心。”
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早已饿得头晕眼花,于是对他笑着点头。
“不舒服么?”玄煜熙觉察出她的倦色,探手抚上她的额头,就要宣太医。
“不用宣了,大概是染了风寒,”悠然轻轻一笑,“我自己也会医。”
玄煜熙把她按回被子里,“你再会医,如今虚弱总也要人帮着熬药吧。”
悠然便顺着他点点头,“我会写了方子给太医。”
“悠然,今日已是六月初一。”
她自是知道,月底便是大婚之日,唇瓣弯起静美的笑容,道,“如此,你又要有的忙了。”
“呵,这是朕最乐意忙的事了。”玄煜熙笑着握住她的手,“还有一个月,你就是朕的皇后了。”
皇后…悠然浑身一僵,心里似乎泛起股莫名的苦涩,脸上仍是淡淡笑着,“子昕,昨天收到我哥的喜帖,他和阿珂要成亲了。”
“嗯,此事朕已听系大人说了,朕已差人准备妥当,等你病好些就可出发去水苑参加婚典。朕十天后派人去接你。”
果然已经准备好了。
不得不说,虽然闲云将她的言行统统报给玄煜熙,她仍是心存感激。
十天么…已经是莫大的恩惠,悠然点点头。
“代朕祝福他二人。”玄煜熙揽过她,脸上浮起温暖的笑意。
玄煜熙走后不久,御医便来了。悠然已写好了方子放在桌上,她只觉得疲倦难当,早早睡去了。
悠然就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三日,迷糊中知道子昕来过很多回,他多半只是摸摸她的额头,帮她掖好被子,便匆匆走了。
直到第四天,她才能起身在御花园中走动。
那日闲云的一番话,让她不禁有些孤寂,这偌大的皇宫,竟然连个能相信的人都没有。
这时,一个粉色的身影从前方的石门里一闪而过。
“锦书?”悠然叫住他。
系锦书停下匆忙的脚步,自从子昕登基,他似乎越来越忙了,想尽了办法也脱不开。
锦书见悠然仍是水色衣裳兰罗裙,挽着简单的发髻,素净淡然,身边连个侍女也不见,不禁叹道,“唉,你这准皇后娘娘,怎么整得
84、出宫之行 。。。
还没个宫女鲜亮~我说怎的老有人疑你不得宠,八成是见了你这样子以为子昕他亏了你~”
悠然有时也会想为了子昕盛装打扮,就是难以坚持,常常一懒便忘了,于是有些尴尬道,“我素不爱这些…”
系锦书见她欲言又止,优雅而魅惑地笑了,“怎么,想跟你三哥说什么?”
“不是我没提醒你,常常充大的人容易显老。”
“呜,小悠你真坏,居然用这样恶毒的辞藻~”锦书马上双目含泪。
“好了好了,你别哀怨了,你也不是不知,我大病初愈,头脑有些不清。”
“你已经记起来了不是?”
“大部分。只是有些事,明明记得起,人却模糊了…”
“你是说景默辰么?”系锦书展开折扇徐徐摇着,想起那个追女白痴,不觉妖娆笑起。
悠然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人,有些心不在焉道,“我以前,一直如此吧?除了忘却景默辰…其它的,都没变过吧?”
“你想知道什么?”锦书很快抓住了默辰这条线索,逼问道。
“我想知道我…算了,我也不知自己想知道什么。”悠然自嘲地笑笑。
“哦,我明白了…”系锦书忽然笑得分外妖娆,“你想知道之前的你是如何让景默辰心动的?莫非你想让他再爱上你一回,只是如今这个你?”
“休要胡言!”虽然被他说得如此不堪,她却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你这表情…难道被我说中啦?!”系锦书惊叫道。
悠然一怔,这妖人居然耍她!她手上飞快扔出一把竹签。自上次遇险,她便想办法在宫中制了些防身暗器。
那桃花妖一跃闪过,不敢相信地啧啧道,“你俩还真是绝配,之前景默雨做尽人事你无动于衷,而今,默辰那般笨拙,你也能上道!”
想起小雨,悠然心里难过得紧,记忆却再次纠结起来,“并非你想的那样…”
锦书见她脸色不好,也不再调笑,“你还是早点儿回宫歇着吧,万一在这儿累着,我几条命也不够陪给子昕的~”
悠然蹙眉道,“那,改日再说吧。”为何她一再下定决心,却总是不能将景默辰从心里拔去…
看着悠然静静离开的身影,锦书不禁想起前阵子自己去找系沧岚…
“大伯。”
系沧岚从书中抬起头,“是锦书啊。这么晚了,有事么?”
“悠然失忆后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是您默许的吧,不然以子昕的性子,应该一早便找人医治了。”
系沧岚并未否认,“我只是,不想见她难过…”
“可您怎知如此她便不会难过,您可知她心里的人并不是…”
“锦书!”系沧岚打断道,“正因如此,我才将计就计将她留下来照顾。她跟那邪教之人几番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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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心不下,也不忍看他们重蹈覆辙。”
“白温婉是白温婉,系悠然是系悠然!”
“但她终是系家人。”系沧岚苍桑的脸上又显出痛楚,无奈道,“当年我何尝没有拼死一搏,可惜…只要契约一日存在,系家人永无力反抗。”
“可是他们本还有机会,这希望不应由你们夺去!”这是锦书第一次与系沧岚顶撞,只因大伯在他记忆里可谓几乎完人。
系沧岚也并未生气,只道,“也许等你有了孩子才会明白,我是为她好。皇上不敢亏待她。”
“她要的不只是个不亏待她的人。虽然她是您的女儿,但怎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不该由您决定。”
锦书一脸不屑地甩门而去。
如今,他摇着折扇,忽感天气凉爽,十分惬意,于是脸上浮起玩味的笑意,“看来他们都把事情想简单了…尤其不该低估那个人。”
又过了两日,玄煜熙便密令几个护卫将悠然护送回水苑门。只因怕捅出阿珂的事,并未以妃子身份定省。
如今绿水已经把母晶石归还,沧玥守着萦水潭,而白溟和水清溪打理着水苑。
水苑门中依旧冷清,似乎无论多少岁月,世间再多变故,这里从未着痕迹。
自从琉怡出事后,白溟和水清溪都一下子老了许多。如今悠然看着他们,仍携手在院子里种植药草,宁静安详的样子,不禁湿了眼眶。
“师父,师娘。”
“悠然回来了!”水清溪走过来握着她的手,上下看着,道,“真是越来越美了,这孩子,也十八了啊…”
“师娘,我哥他们呢?”悠然方才觉得院子过于安静了。
“还在药谷。这不离婚礼还有几日,鹭远说是过两日再回。”
恐怕是仍被那老头儿困着吧,这医仙做事也真是够绝的…
悠然想起月底封后大典,对白溟二人道,“师父师娘,徒儿有事向你们交代…”
于是三人回到听水阁,悠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你失忆的事鹭远已经告诉我们了,幸而医好了,不然这丫头又造孽了…”水清溪稍稍别过脸去。
琉怡的事悠然没敢细问,临行前子昕曾跟她说过一二,对于逝者,她只能选择忘却。
于是她默默握住水清溪轻颤的手。
白溟接道,“你要留在宫中,虽然我不赞成,不过亦不反对。为师一早便说过,真相要你自己发现,而人生,也要你自己选择。”
“谢谢师父。”悠然认真道。
“对了,师娘,之前听哥说,琉怡…曾经提起过我中的这蛊?”
“默辰他没告诉你么?”水清溪一脸差异,蹭去眼角未干的泪痕,叹息道“哎,可怜那孩子了…不过悠然啊,既然已经决定,还是不要再想那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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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点点头,便在水苑住下。
第三日,便有故人来访。
那日悠然正在药院除草,抬头揉揉酸痛的腰背,便见到个冷艳的红衣女子立在园中。
“无夜?”悠然不禁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无夜难得支吾了一下。
水清溪替她答道,“如今水万里已死,默辰做了教主,我们和绿水之间的恩怨也就过去了。小慧是来帮忙打理药园的。”
“师父,你可还在怪我?”无夜很久没这样叫过她了。
“也罢,都是些旧事了…”悠然说完又弯下腰去。她自己也记不清,为何心里想要原谅她,只记得一尺红绫,曾救过一个很重要的人…
无夜看着她淡淡的背影,道,“师父难得出宫,这两日无事,随我去绿水看看可好?”
“绿水…”悠然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网罗电子书:。WRbook。'
那地方她是去过的,只是每次都是匆忙逃命…
“绿水其实并非江湖传闻那般不堪。”无夜若有所思道。
悠然想的却是那个冷清的影子,那天之后再不得见,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
白溟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道,“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吧。”
悠然点点头,“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呵,吾很乖,按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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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邪教旅游啦~~我最爱的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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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颐陵绿水1 。。。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张籍《节妇吟》
回到水苑的第四天,悠然随小慧去了绿水。绿水位于旭日山脉南侧,从水苑门出发,略使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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