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调侃着。
才说完，辛晨就闷不吭声走进了病房，吓了夏伊一跳。
“最近真是辛苦你了！我已经把你的工作安排给其他同事了，你可以休假两周。”辛晨有点自责。
“一周就可以了。跟这个相比，我倒是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给辛总汇报。”
“你说。”
夏伊凑近辛晨耳语：“我食物中毒了，可能是因为桂芙仁的外卖。”
辛晨瞪大了眼睛，非常惊讶，“内控部不是查过他们的食品质量了？”
夏伊摇头，“我问过内控部，他们只是抽样调查，桂芙仁在接受调查的时候也有所准备。医生说这种毒吃一点没事儿，长期吃才会有症状。”
“你吃了多少？”
“从立项开始，直到竞标那天，连续两周每餐都在吃。”
辛晨陷入了苦闷，投资公司不怕投绩效差的公司，就怕投有名誉问题的公司，况且还是事关人身安全的大问题。
“我会让人去调查，如果我们真的投了一家问题企业……哎，我会想办法解决的。”辛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夏伊正要给辛晨提建议的时候，另一个人进了病房。
顾夕哲端了一份午饭进来，他听见了辛晨刚才和夏伊的对话，手一抖差点洒了汤汁。
“瑞业务部总经理辛总。夏伊，你们是同事？”顾夕哲努力做到冷静。
“你认识辛总？他是我的领导，我是他助理。”认识顾夕哲这么久才说到自己的工作，夏伊觉得怪怪的。
“当然认识。我就在你们瑞的对楼，我是坤太投资部总监顾夕哲，今天幸会辛总了！”顾夕哲把午饭放下，和辛晨握手。
辛晨明显感觉到顾夕哲的手很使劲，辛晨眉头皱了一下，嘴上还是不吝赞美，“顾总年轻有才干，我很佩服！”
顾夕哲礼貌性笑了一下，“哪里，这次还不是输给了瑞！辛总的专业能力业界有名，瑞的军师们，也是个个都出色啊！”说到后面，顾夕哲一直盯着夏伊，他似乎又重新认识了夏伊，工作中的她和生活中的她，第一次达到了重合。
夏伊已经石化在病床上，她的心情比顾夕哲更加微妙，顾夕哲竟然就是她的宿敌。夏伊与顾夕哲之间的交流，极少提及工作，两人有分明的界限，互相走入得还是太浅。
“顾夕哲，哦不，顾总，我们果然是不打不相识，北京真小啊。”这种感觉就好比江湖中结识的朋友，两军对垒的时候才发现，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和我一起吃面的老王。
“是啊，北京小。夏伊，辛总就是你说的那个上司？”顾夕哲注视着辛晨，他就是想从外到里地看看，这辛晨到底比他强在哪里。
“是他。”夏伊感受到顾夕哲审视情敌的眼神，心想着这种三角尴尬局面到底该如何收场。
“辛总，你知不知道她陪万城实业的色狼喝酒？”顾夕哲问辛晨，气场中释放着一股杀气。
辛晨不明所以，“色狼？”
“你知不知道她那天吐得到处都是，直接喝晕过去了？”
“有这种事？夏伊？”辛晨看着夏伊。
夏伊尴尬，她觉得维护客户是分内事，遇到李海这样的人渣也不好跟辛晨说，“嗯……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知不知道她为了工作，一周都没有好好睡觉了？昨天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顾夕哲像是在质问。
辛晨缓缓摇头，“我要是知道……”
“你要是知道，会怎样？”顾夕哲直直地看着辛晨。
“辛总都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那些都是我职责之内的事，跟辛总没有关系的。顾夕哲你别问了。”夏伊把午饭晾在一边，都没胃口吃。
“你知不知道她对你……”顾夕哲话没说完就被夏伊打断。
“顾夕哲！”夏伊提高了音量。
“你们……很熟？”辛晨好奇，这俩人什么关系？怎么没听夏伊说过？
顾夕哲感慨，“最熟悉的陌生人啊。夏伊，商场不见血，却处处都是刀光剑影，你说你的理想是做餐饮业投资，看来我们之间的竞争还远没有结束。”
“天下买卖这么大，我们抢不了谁的蛋糕，优胜劣汰是市场规则，合作共赢也是大势所趋，谁是谁的对手还说不定呢。其实我一个小兵，也没什么话语权，你们俩才是同一个级别的。”夏伊知道自己的位置，她动摇不了瑞，更动摇不了市场。
辛晨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多年前他也坚信天下风云出我辈，如今他已是沙场老将，才体会到什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kt和瑞是竞争合作关系，优秀的公司越多，市场才会越和谐。顾总你的先锋思想和专业能力让我刮目相看，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对手。”
“辛总过奖了，我不奢求瑞的佩服，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夏伊，不要让她再受委屈！”顾夕哲意识到午饭凉了，就让护士去加热。
“我会注意的。”辛晨有点惭愧，夏伊身陷危险，确实是他的疏忽。
“夏伊，吃饭了。”顾夕哲拆开温热的食品盒。
夏伊吃得有点急，她已经多少天都没好好吃饭了，这份是kt的饭菜，味道比她第一次吃时本真了许多。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顾夕哲，夏伊吐槽了kt的餐饮质量，时过境迁，那些偶然和必然的事件交错发生着，融合在命运的轨道里，宿敌，有幸遇见你。
第50章 悲惨世界
两天后，夏伊出院。顾夕哲第一时间就要约她。
“庆祝你身体康复，请你看个音乐剧呗？”
“音乐剧，这么高端，我看不懂啊。”
“票我已经买了，每张2800，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把两张都撕了。”
“哇靠什么音乐剧那么贵，别浪费血汗钱呐！”于是乎，夏伊只好去看音乐剧。
这是夏伊第一次来保利剧院，她没有这么文艺的爱好，偶尔看看演唱会也就差不多了，音乐剧什么的，还真没看过。
剧场外人流来来往往，今晚演出的音乐剧《悲惨世界》一票难求，火爆程度不亚于明星演唱会。
顾夕哲笔直站在剧场门口，见夏伊来了，他招呼道：“哟！这里！”
夏伊小跑过去，“你怎么站得跟柱子似的。今天破费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跟我别客气。”顾夕哲觉得自从他告白夏伊，夏伊就有意在疏远他，是不想跟他搞暧昧。顾夕哲自然不会放弃，强攻不成，就慢慢走入她的生活。
天气有点热，闷得口腔都干燥了。顾夕哲买了冰淇淋，抹茶雪糕上覆着满满的干果和水果，夏伊大快朵颐，吃得嘴唇边都沾了一圈绿色。
“慢点吃。”顾夕哲给夏伊递了纸巾，看她嘴巴那样，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伊撇了撇嘴，“笑什么笑？无聊。”然后她照了下手机屏，是有够搞笑的，自己也笑得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咱别笑了，音乐剧要开始喽！”顾夕哲是《悲惨世界》的粉丝，以前在国外他就看过机场，这次剧团来北京演出，他也不想错过。
夏伊是第一次看，一场《悲惨世界》，大气悲壮，夏伊的心情随着主人翁冉阿让起伏跌宕，这个漂洋过海而来的团队太出色了。夏伊都不想用唱功、演技这样的通俗字眼，来形容这场盛宴，这是一件艺术品。
被剧情打动，夏伊几度落泪，完全忽略了顾夕哲递来的纸巾，独自用手擦拭着。顾夕哲也没想到，夏伊居然这么入戏，还以为她会看得睡着呢。
尾声，冉阿让接受了马吕斯夫妇的忏悔，生命走向终点。夏伊心痛又欣慰，心情很久不能平静。
两人出了剧场走在路上，完全没有想打车的意思，只是压马路。
夏伊的情绪受《悲惨世界》的悲凉气氛牵动，不发一言。两人走到天桥上，伴着秋风，夏伊望见下面一片车海和灯光。在北京总是看不见星空，车海、灯光倒是不错的替代景色，夏伊看着有点痴。
“我是不是很失败啊？”夏伊痴痴地说。
“啊？”顾夕哲转头看着夏伊，“什么失败？”
“我进入瑞以来，参与的项目只有桂芙仁成了，为了这个项目我都住院了。可是桂芙仁是个问题企业，我们投了个问题项目，怎么向用户交待？我追求本真，却支持了这样的公司……”夏伊扶着天桥的栏杆，眺望远处的夜景，“我以为自己很厉害，就像《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有聪明和抱负，但是呢，一事无成。”
顾夕哲明白了，夏伊给自己压力太大。“你看懂了《悲惨世界》吗？”顾夕哲问道。
“音乐剧我不太懂啊。”
顾夕哲摇头，“不是跟你说这些啊。抛开它艺术的外壳，人性的部分你看懂了吗？”
“你是说冉阿让？”
“你看，冉阿让一生多曲折，进过监狱，一生都在逃亡，哪怕自己改过自新，做了有能力的商人和市长，还是逃脱不了波折的命运。”
“是啊，我都看哭了。这小说我看过，音乐剧把它深刻的那面阐述得特别到位，不仅仅是冉阿让，整个悲惨的世界都那么绝望。”夏伊现在眼睛还有点红。
顾夕哲很认真地说：“在我看来，这部伟大的小说不是在描写一个时代悲剧。而是一种坚强又善良的精神。冉阿让人生那么悲剧还能坚强地不断挑战，还能一直怀着善意去看待这个世界……”
“所以，我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你是要说这个么？”夏伊打断道。
“话不能那么说，但就是那个意思吧。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我陪着你，不是挺幸福的吗？比冉阿让幸福多啦！”
夏伊笑了，“是啊，我们就是普通人啊！本来就不会那么完美的，不可能不犯错。我要想的是如何去挽救，而不是在这儿伤春悲秋。人生那么长，机会还很多，既然还不够好，就去学习去弥补，争取下次做好啊。”
“嗯！你说的都对，鸡汤还是你煲的好啊！话说回来，谁都有失意的时候，以前我经历过人生低谷，真的觉得眼前一黑，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这次桂芙仁我们输给了你们瑞，当时我还低落过呢。不过我们男人啊，有事儿就得自己扛，打碎牙也得往肚里咽。”顾夕哲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你们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偶尔脆弱了吗？在我这儿男女平等。还不是爱面子，怕被别人看见很丢人。你跟那些娘炮又不一样。低落的时候找人聊两句，这不是没用，这是爱惜自己。”天桥的风，吹动着夏伊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她将左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夏天的风如此轻柔，轻柔得淡化了起伏的情绪。
顾夕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迷住了，温柔说道：“你今天真美。”
夏伊有点吃惊，有点害羞又有点傲娇，“不是今天美，是一直都很美，好吗？”
“哈哈！对！一直美！喂，美女，下次还是看点开心的剧吧，或者去演唱会、游乐场怎么样？”顾夕哲笑得露出了两排牙齿。
“才不要跟你去！桂芙仁的问题，还等着我去解决呢！”夏伊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天呐，为什么要跟他压马路到这么晚啊！
“喂，你这次可别又拼命，做事儿的时候要给自己留点儿后路啊！”顾夕哲跟了上去。
“不知道后路两个字怎么写！”就如顾夕哲所说，冉阿让人生那么悲剧还能坚强地不断挑战，她有什么可后退的呢？
第51章 站着把钱挣了
决意已定，马上出师！夏伊单枪匹马前往桂芙仁大楼，她对味道的执着，让她有一种天生的使命感，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去扭转这个局面。
还是那个如军事堡垒一般的大楼，只是邹桂看着比之前疲倦了一些，桂芙仁跟其他外卖公司搞价格大战，就算邹桂这样的铁娘子，也禁不住那巨大的工作量和精神压力。
“什么？！你让我们改食品配方？”听了夏伊的建议，邹桂非常不满。
夏伊拿出一张检验单，亮在邹桂眼前，“邹总，相信不用我细说你也知道吧，桂芙仁的有害物质比例超标了。”这是夏伊拖朋友伪造的检验单，用来试探邹桂。其实桂芙仁做得特别巧妙，只有隔夜的那部分会添加防腐剂，很难查到把柄。夏伊连续吃到问题外卖，真的是“中奖”。
邹桂一把拿过了检验单，都没细看就撕得粉碎，“夏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没错，瑞是投了桂芙仁，但不是容许你们为所欲为！趁现在还没发生大事，马上把问题食品销毁了，否则，瑞会把接下来的一切交给食品监督局。检验单我们还有电子版的，刚才那张是特地给邹总撕着玩儿的。”夏伊死死盯着邹桂的眼睛，还施加了威慑力。
邹桂这时却笑了起来，“哈哈，笑话，你什么级别？研究员？居然来威胁我？我邹桂谁也没怕过！”
“本人在公司是主管，比研究员高一个级别。在商言商，不论级别。邹总是不是被‘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话冲昏了头？你要搞清楚，你是体制外的，服务的对象是用户。我看邹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这样吧，我们会联系食品监督局。咱们今天就先不聊了。”夏伊转身就要走。
“等等。”邹桂快走几步，挡住了夏伊。“都是合作伙伴了，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不是外卖人，不知外卖人的辛苦。加防腐剂的不止我们一家。”
“你说什么？”
“哎，为了抢市场，我们每天都在做红包补贴，成本特别高。之前有那么几场价格战，我们无论如何都打不过，后来发现好几家都有猫腻，加防腐剂的，无照经营的……我们只好也加了一点，测试过，出不了什么事的。”说着说着，邹桂惭愧起来。
“出不了什么事？我都食物中毒去住院了！呵呵，行业潜规则，难怪医生说这种事屡见不鲜了。你们这样真的很危险，总有一天会出大事的！”
“你住院了？难道是最近剂量加大……”邹桂陷入了不安，“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能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销毁所有问题产品！”夏伊语气很坚定。
“那我们在价格战中就没有任何优势了！这一战不能输！”在这一行，失去了市场份额，就等于失去了一切，邹桂可不想从头来过。她还记得最初的那段艰难岁月，为了降低人力成本，她都要亲自包装外卖，家里的好多亲戚都被她叫来送外卖，每天不吃别的，就吃自家的外卖，现在桂芙仁的经典套餐，都是他们那时候自己一顿顿测试出来的。
看到邹桂的手在颤抖，夏伊能想象到她有多激动，但她还是要说：“站着把钱挣了吧！”
“小妹妹，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不想当一个良心商人？但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做的买卖？不信你去查，哪个做食品的没有黑历史？”
“都说无奸不商，可我就不相信。我是云南人，小时候我们老家也有一个谣言，说警匪都是串通好的，要不然云南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贩毒。我爸爸就是缉毒大队的，每次大队抓到贩毒的，没什么人说缉毒大队好，反而说肯定是警匪一家，贩毒者才能猖狂那么久。我爸爸身上好多伤，都是缉毒留下来的。我问他为什么不换行，他说他有个梦想，他的梦想就是世界和平。小时候我以为那是骗小孩的说法，后来发生一件事，我信了。”夏伊回想起爸爸，满是敬佩。
“什么事？”邹桂听着也是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