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读通。”
岳小飞心头一震,暗道:“莫非他读的论浯和我读的不一样? ……”
杨老头见岳小飞愣在那里,笑道;“就在论语‘先进第十一’
那一篇上。”
岳小飞道:“大主考所说的是鲁论?齐论?还是古论?”
杨老头道:“当然是二十篇的鲁论。”
岳小飞暂钉截铁般的道:“若是鲁论,晚辈可以倒背如流,绝没有这种记载!”
“你敢打赌?”
“当然敢!”
“赌什么?”
“随大主考的意,即便摘下晚辈项上人头,晚辈也决不皱一下眉头!”
“没那么严重,只要你拜在老朽门下做老朽一名门生就够了。”
“大主考请说出这种记载在‘先进第十一’的那句话里?”
杨老头摇头晃脑的道:“‘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
岳小飞道:“当然读过。”
杨老头嘿嘿笑道:“这就是记载,所谓冠者,就是娶过媳妇的,冠者五六人,五六三十,
就是说娶过媳妇的有三十人;所谓童子,就是没娶过媳妇的,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就
是没娶媳妇的有四十二人。三十人和加四十二人,正好是七十二人。小兄弟,还有什么话
讲?”
岳小飞明知这是一番歪理,却又不便就冠者和童子的意义和杨老头争执,只是淡然一笑
道:“大主考,晚辈承认你说的并非没道理——”
站在旁边的袁小鹤心里一急道:“小飞,大主考说的明明是强词夺理,连我都可以驳倒
他,你怎么承认他说对了?”
岳小飞道:“大主考说的的确对。”
袁小鹤有些死气憋裂的道:“你若承认他对,就得拜他为师,咱们怎可乱拜师父?”
杨老头似乎有些等不得,大声招呼着道:“既然承认老朽的话有理,还不拜师等什么!”
卧龙生《情剑无刃》
第 五 回 特殊优待
这时最着急的,并非岳小飞,而是袁小鹤。
袁小鹤早就听说过:武林人物,不可随便拜师。岳小飞对圣手书生庐云都没拜过师,怎
可和杨老头刚见面就拜师,何况杨老
头也决不可能是什么正派人物。
杨老头本来对袁小鹤颇具好感,如今见他竟拦阻岳小飞拜师,不由也动了气,瞪了袁小
鹤一眼道:“你怎么反而打搅起来?”
袁小鹤正色道:“并非晚辈打搅,而是大主考那番解释,根本不是道理。”
杨老头两眼直眨道:“老朽所说的哪里没有道理,你讲!”
袁小鹤道:“所谓冠者,不过指的是大人,古时以二十岁为弱冠,这与娶媳扪根本谈不
上关系。至于童子,指的根本就是小孩子,晚辈想问一句,大主考娶过媳妇没有?”
杨老头脸上一热道:“惭愧,老朽至今还独身。”
袁小鹤淡然—笑道:“如果照大主考的说法,你老人家现在还是个童子,若晚辈从现在
起就称呼你老人家为童子,你肯不肯答应?”
杨老头顿时红了脸答不上话。
袁小鹤继续道:“再说五六人就是五六人,六七人就是六七人,难道孔夫子说的话还带
加减乘除的?”
杨老头被弄得越发哑口无言。
谁知就在这时,岳小飞却转过头来道:“袁大哥,别说了,大主考的解释很对,因为咱
们的学问都不如他,童子就是没娶媳妇的,你现在虽然二十出头了,仍是个童子,大主考也
是童子,你看他哪一点不像童子?”
袁小鹤急得一拍大腿道:“莫非你是有意向他拜师?”
杨老头虽然脸色胀得更红,却紧接着道:“连他自己都承认老朽说的对,你还插的什么
嘴?来,快来拜师!”
袁小鹤大声道:“大主考,你既然是个童子,为什么还自称老朽?”
杨老头呼吸一窒,干脆不理会袁小鹤,再度叫道:“听见没有,快来拜师!”
岳小飞抬手摸了摸鼻子,慢条斯理的道:“晚辈耳朵不聋,童子的声音这么大,怎会听
不见。”
杨老头顾不得岳小飞也称他为童子的难堪,抬手拍着桌子吼道:“听见了为什么不来
拜?”
岳小飞反而稳得很,不慌不忙道:“童于请别这样急躁,我还有话要说。”
杨老头气急败坏道:“好啊,把老朽由大主考改称童子,你自己却由晚辈改成了我,连
一点礼貌都没有了么?”
岳小飞道:“先前找还以为你是冠者,所以才自称晚辈,现在知道你也是童子,彼此都
是一样,还哪里来的晚辈?你为什么和我说话不自称晚辈呢?你刚才已经赚了我不少便宜,
连我都不计较,你反而计较,吊个坎儿,这不是猪八戒下山——倒打一耙么?”
杨老头气得脸色由红变紫,亚赛猪肝,用力的摆着手道:“好了好了,别说题外话,只
把你不拜老朽的现由说出来就好!”
岳小飞道:“我先请问杨童子一件事,娶媳妇的年龄有没有限制?”
杨老头见对方不但仍称自己为童子,而且连姓也加上去,气得他简直要发昏,但他顾及
身份,不能太过失态,只打极力隐忍着,而且猛吸了一口气,借以稳定情绪,又干咳了一声
才说:“当然没有限制,就以老朽来说,快七十了,如果有合适的,还不是照样可以娶一个,
连八九十岁娶妻的也不算稀奇,就是皇帝老儿,也不能限制别人娶老婆。”
岳小飞道:“领教了,再问杨童子一件事,孔门弟子七十二贤,年龄是否都比孔子大?”
杨老头道:“岂有此理,除了曾子的父亲曾点据说比孔子的年龄稍大,其余的学生,年
龄当然都比老师小,连颜回的父亲颜路,还比孔子小六岁。”
岳小飞道:“这就对了,颜回死的时候是二十二岁,再过两年,孔子去世,孔子活了七
十三,可见孔子要比颜回大了将近四十岁,在七十二贤中,必定还有比颜回年龄更小的,对
不对?”
杨老头道;“那当然会有。”
岳小飞道;“再问杨童子,你可知道孔夫子说‘弱冠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那句话时是
多大年纪?”
杨老头愣了愣道:“论语上没记载,老朽怎可乱猜,事情隔了两千多年.即便找专家查
也查不出来。”
岳小飞道:“不错,你又说对了,由书上可以看出,孔子是兴致勃勃的要去踏青,预料
中一定不是晚年,也许是四五十岁左右,对不对?”
杨老头不知已被对方步步套牢,点点头道:“也许就是这种年纪。”
岳小飞再道,“孔夫子在四五十岁时,他的学生当然年纪更小,大的也不过二三十岁到
四十岁,小的多半是七八岁到十几岁,所以那时在他老人家七十二位得意弟子中,一点也不
错是娶媳妇的三十位,没娶媳妇的四十二位。”
杨老头听得由怒转喜,立刻叫道;“你既然承认老朽的话没错,除了拜师,还有什么可
解释的?”
岳小飞瞥了杨老头一眼道:“杨童子请冷静一下,刚才所谈的,是孔夫子在说那句话的
当时情形,可是这四十二位童子以后必定会长大,长大了就会娶媳妇,纵然也有像你这样七
十岁还打光棍的,那也只是少数,这样一来,你刚才所说的三十冠者,四十二童子,岂不就
完全推翻了,既然你说的不对,我还拜的什么师?”
杨老头顿时傻了眼,僵在当场半天,才吼着道:“孔夫子那两句话是临死的时候说的!”
岳小飞笑道:“就算是孔夫子逝世前说的,照样不对。”
“有什么不对?”
“七十二贤有好几位是在孔子死前去世的,像孔子的儿子伯鱼,以及颜回和子路在书上
都有记载,如此一来,那就没有七十二位了,又哪里来的三十和四十二,难道万世师表又精
通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的孔夫子,连这样简单的数目都算不清?”
杨老头被逼急了,又不肯认输,口不择言道:“孔夫子去世前已经头脑不清,当然也就
算不清数目了!”
岳小飞双目射光,朗声道:“我看你才是头脑不清,岂止不清,简直已经发昏了!”
杨老头啮牙裂嘴的顿了顿道:“老朽要求更正,孔子没算错数目。”
“那么死去的那几位呢?”
“死一个补一个,他们是有逮补制度的。”
“他们也不是什么代表,哪里来的逮补制度?你杨童子逮补进去没有?”
杨老头虽早巳理屈词穷,却就是不肯认输,所以才会狗急跳墙般的胡扯一通。
事实上他也并非不想找机会下台,但偏偏没机会,在这种情形下,又怎能不癞蛤蟆垫桌
子腿—一硬撑。
还好,就在他又急又羞又恨不得地上有洞钻进去的时候,白衣老者已走了过来。
白衣老者拍拍他的肩膀道:“凤堂兄,该认输的时候就要认输,
你先前本来就是一番歪理,歪理没关系,实在不该说孔夫子头脑不清,你也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不知尊师重道,就是大逆不道,连兄弟我听了你刚才那儿句话都有气,你可以不敬孔
子,我可不能不敬孔子!”
杨老头真没料到连白衣老者也在训他,不过他并未再恼,反而感激白衣老者为他解围,
当即一拍大腿叹口气道:“我哪里敢骂孔子,那是被他逼急才门不择言的。”
白衣老者放缓浯气道:“你肯认错就好了,这才称得上是谦谦君子。”
说着转头道:“你们四位已经过了关,不走还等什么?”
岳小飞。袁小鹤、丁涛、甘霖等人也不想再给杨老头难堪,互望了一眼,一声不响的走
了出去。
杨老头眼看四人走出了石室,才又拍了一下桌子道:“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
里,我杨凤堂今后还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
白衣老者哼了一声道:“没面目见江东父老你就到乌江去自刎算了,我看你也没有那份
勇气!”
杨老头又叹口气,索性不再言语。
白衣老者再拍了他一下肩膀道:“用不着把这事放在心里,你既然自认还是个童子,就
该和童子一样,别说只是让人家讲了几句,即便被人打了被人骂了,还不照样一转眼就没事
了。”
杨老头吼道:“还童子?都快七十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七十岁的童子?”
白衣老者道:“人生七十才开始,你懂不懂?”
杨老头猛跺一脚道:“开始什么?今年开始,明年就翘辫子了!”
白衣老者道:“你既然知道已经活不了几年,就更不应该生气,最后的光阴,必须好好
把握,做个气死鬼多划不来,你说对不对?”
岳小飞等四人走出隧道,才知道天色已晚,因为石室和隧道都点着灯,使他们几乎忘了
是什么时间。
既然天已入夜,他们不得不放缓脚步前进。
袁小鹤道:“小飞,想不到你还真会卖关子,先前把我急得不得了,原来你的好戏竟在
后面。”
岳小飞道;“袁大哥,你认为杨老头儿的学问如何?”
“那老小子的确博学多才,书读得不少。”
“小弟却认为他是读书不求甚解。”
“此话怎讲?”
“他把论语上那几句话当成是孔子讲的,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袁小鹤哦了声道:“原来那几句话不是孔子讲的?那又是谁讲的呢?”
岳小飞道:“曾参的父亲曾哲,也就是曾点讲的。”
袁小鹤尴尬一笑道:“这样说来,连我也是读书不求甚解了。”
岳小飞道:“袁大哥可能已经很久没再看论语,难免会忘记。”
“你不妨把论语上的情节再提一提,免得我以后说错了!”
“当时是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四人陪侍孔子,孔子要他们各自说出自己的志愿或
志趣。当时他说出之后,孔子独对曾皙的那段话表示赞赏。”
“照这样说,杨老头儿把那段话当成是孔子说的,也没什么大错,因为论语上的话,大
半是孔子说的,谁能记得那么清楚。”
“可是那终究是曾皙说的,并非出于孔子口中。”
“那么你为什么不当场指破杨老头儿说错了呢?”
“小弟一开始不知道杨老头儿是故意整人,为了给他留面子,
怎好当面指出他的错误。”
“后来就该指破才对!”
“后来已经错到底了,若再指出,岂不连小弟也变成了后知后觉?”
岳小飞语气稍歇,又道:“其实读书不求甚解的太多了,就以四书上另外的一句活来说
吧,至少十个人九个会把说这话的人弄错,而且错得不可原谅。”
袁小鹤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岳小飞道:“人人都知道的一句话,就是‘食色性也’这句话。”
袁小鹤道:“我当是哪句,食色性也这四个字,谁不知道是孔子说的。”
岳小飞也笑道:“袁大哥,你照样也弄错了,孔子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不妨再读
一次论语,论语上绝对找不出这句话。”
袁小鹤愣愣的道;“那么这句话是出在四书的那一本书上?”
“孟子。”
“那是孟子说的了?”
“也不是。”
“到底是准?”
“告子。”
“原来是告子说的?”
“不错,当然这句话也是言之成理,但孔子却绝对不屑说,圣人和一般人差别就在这
里。”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四个慢走!”
岳小飞等四人止步回身。
虽然夜里看不清来人,但他们却听出是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很快便来到跟前。
袁小鹤抢先问道:“老先生有什么事?”
白衣老者道:“老朽先前忘记告诉各位,这一谷道里的每一关卡?天黑之后,关卡的大
门必定关闭,四位无法进关,便必须露宿在谷道里,那滋味不是好受的。”
袁小鹤道:“莫非老先生是要帮我们叫开前面关卡的大门?”
白衣老者摇头道:“若要已经关闭的关卡开关,必须有最高教主的令谕,老朽哪有这种
权威。”
“那么老先生又来招呼我们做什么呢?”
“老朽是要各位再回到先前那里住一夜,等明天天亮后再过下一关。”
袁小鹤忙拢手道:“这样不妥,晚辈们不想回去!”
白衣老者愣了下道:“老朽是一番好意才来找你们回去,难道你们愿意自找罪受?”
袁小鹤道:“晚辈不是这意思,而是不想再让那位大主考难堪,试想我们回去和他住在
一起,那位大主考有多别扭。”
白衣老者笑道:“原来为的是这个,其实你们回去,根本用不着和他见面。”
“那边不是只有一间石室么?”
“住的地方多得很,若只有一间石室,那还办的什么事。”
“可是晚辈明明看到只有一间石室。”
“你们跟老朽来就知道了。”
袁小鹤半信半疑,既然有地方住,当然是求之不得。于是,白衣老者带路,四人跟在后
面。
很快便回到先前那段隧道。
说也奇怪,这时两边洞壁上竟多了好几处洞门。
白衣老者随手推开一处洞门道:“四位今晚就睡在这里吧,先看看中意不中意,不中意
可以再换一间。”
袁小鹤等叫人进去一看,真想不到,山洞里竟然有如此豪华的布置。
只见四壁都贴着绿底绣花丝绒壁毯,地上则是大红地毯,四角摆着四张床,不但床上铺
着锦被绣褥,而且还有从洞顶垂罩下来的粉红色纱帐。
在洞内正中,放着一张檀木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