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涛道:“你老人家可不可以再笑一次,让我们四人好好开次眼界?”
驼背老人道:“当然可以,不过要先办完正事再说。”
“什么正事?”
“老大想问问你什么叫正事?”
驼背老人说这话时,蓦地两眼射出冷电般的光芒,像利刃般刺进了丁涛的心肺。
饶是丁涛先前没把对方放在心上,此刻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袁小鹤担心把事情闹翻,立即接过口去道:“前辈,是您老人家要我们站住,有什么事
情,应该你先交代我们才是。”
驼背老人微微颔首道:“这还像句人话。”
袁小鹤抱拳一礼道:“前辈有话现在就请交代!”
“老夫要先问问,昨天傍晚有四名通过文关考试的可是你们?”
“正是晚辈等四人。”
驼背老人脸肉一扭,五官皆动,笑道:“老夫听说你们是这些年来通过文关测试成绩最
好的一批,十分难得,不知你们当中那一个成绩最好?”
袁小鹤毫不迟疑的指指岳小飞道:“这位小兄弟成绩最好!”
驼背老人双目中又射出电一般的冷芒,凝注在岳小飞脸上半晌,才道;“依老夫看,最
好的也该是他,正所谓有才不在年高。”
接着目光又瞥在丁涛脸上:“这小子年纪虽大,却是个地道的草包,老夫真怀疑他是怎
样过的关!”
丁涛本来已忍下性子,这一来再也按捺不住,吼道:“老家伙,少胡说八道,在下昨天
对答如流.连那位大主考都没有话讲,你算是那一道山的?”
驼背老人不动声色道:“老夫是武关道上的。小子,你就用这种态度对老夫讲话?”
丁涛暴声道:“老子对你这样讲话,已经够客气了?”
岂知他的话最后一个字尚在舌尖上打转,突闻两声脆响,双颊已中了两记重掴,打得他
眼前金星直冒。
说实在的,丁涛真弄不清这两记耳光是谁掴的,因为当他定睛察看时,驼背老人依然站
住—丈开外,和先前的形象半点未变,
就像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丁涛大感一怔,捂着面颊喝道:“老小子,刚才可是你打在下的?”
驼背老人摸了摸下巴道:“你问问他们,是否他们三个打的?”
丁涛脸上青筋暴起,一方面也是怒极而生,若他能理智一点,应当知道对方的武功比自
己高出太多,偏偏他已经怒极不顾一切,
反畹解下厚背鬼头刀,大喝道:“老小子,老子一刀把你劈成两开!”
驼背老人反而不再动怒,歪嘴一笑道:“小子,你只管过来,老夫脚下若动一动,就算
输了。”
此刻丁涛虽已觉出面前这小老头儿身手不凡,但却不相信他在迎战时能脚下不动,自己
的厚背鬼头刀重有四五十斤,一刀下去,势如雷霆万钧,即便对方是神仙,也决不可能毫不
移动。
因之,他此刻虽不敢存有胜过对方之心,至少有信心可以把对方逼得脚下移动。
但甘霖却总比他有头脑,急急拉住丁涛道:“使不得,别自讨苦吃了!”
丁涛左臂一甩,拨开甘霖道:“有什么使不得,我只要逼他移动就成了,除非他是铁打
罗汉,铜铸金刚……”
他话刚说完,便一个虎跳,半空中手起刀落,闪电般猛向驼背老人头顶劈下。
他本来身形有如一座铁塔,抡刀劈下,威势当真吓人。
而驼背老人,身高不过四尺,相形之下,就像猛虎搏兔一般,
其结果如何,连甘霖也似乎难以预料。
卧龙生《情剑无刃》
第 六 回 过关斗“将”
就在丁涛人在半空,刀势尚未落下之际,突见驼背老人身子微微一仰,双掌斜斜推出。
只听其声如击败革,丁涛的庞大身躯,竟然不进反退,向后倒摔出去,有如断线风筝般,
直倒飞出两三丈,才再抛落地面,连打好几个滚翻,总算灰头土脸的勉强爬起,但那厚背鬼
头刀,却早已不在手中了。
驼背老人这双掌推出的威力,岂止吓人,简直够得上是惊天动地。
好在他是向上推出,若偏向下方,站在附近的甘霖,一定也会遭殃。
这时丁涛早已全身骨酥肉麻,若不是甘霖及时跟过去扶住,站起后仍要倒下。
甘霖扶着丁涛低声道:“你这不是自找苦吃么?先前挨那两耳光,你就该知道这位老前
辈是世所罕见的绝顶高人,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必自讨苦吃!”
有了这第二次切身教训,丁涛总算不敢再逞强,不过他心里却在迷惑,自己闯荡江湖十
几年,虽然也遇到武功超过自己的高手,但至少也是拚了几招才落败的,如今怎会连一招都
没施出便败得如此狼狈,莫非这老小子是神?不是人?好在驼背老人见好就收。
可以想见,他是不屑再和丁涛动手,若一再动手,丁涛有命么?
甘霖又低声道:“你坐下来调息一下,用不着硬撑。”
丁涛本来还要逞强不坐。但两腿瘫软,全身乏力、也由不得他不坐。
甘霖回过身来,再走回原位,抱拳一礼道:“方才多蒙老前辈手下留情,让我们这位同
伴还能保住一命。”
驼背老人道:“老夫的这一关。只在测验来人的身手是否有资格进关,奉命不得伤人,
否则岂能留他活命!”
甘霖抱拳又一礼道:“这样说晚辈们都该回去了。”
驼背老人翻了翻倒三角眼道:“你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为什么要回去?”
甘霖道:“这里有老前辈把关,以晚辈们这点微末之技,要过关不是等于妄想么,晚辈
们岂敢自不量力。”
驼背老人笑道:“你小子这两句话,老夫听来还有些舒服。”
甘霖趁机道:“老前辈舒服,晚辈们却不舒服。”
“为什么?”
“晚辈们过不了关,怎能舒服得起来?”
驼背老人摸着嘴巴,抽动着脸肉呵呵笑道:“小子,实对你说,若是由老夫把关,普天
之下,只怕没一个人进得了关的,不过老夫是奉命招兵买马,岂能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甘霖听得似懂非懂,他知道袁小鹤和岳小飞学问比自己好,而且先前驼背老人还对岳小
飞加以赞赏过,便转头向岳小飞望去。
岳小飞觉出甘霖是要自己和对方接谈,连忙也抱拳一礼道:“老前辈,您是说可以通融
我们一下,对么?”
驼背老人果然对岳小飞颇具好感,霎时脸上有了笑容,不过他最好别有笑容,有了笑容
反而更难看。
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只能算对了一半。”
“老前辈可否说明白些?”
“好,现在让你们听明白,老夫自从奉命把守武关以来,已有数不清的武林人物过了关,
但他们的武功,都不如老夫,他们是怎样过了关,你猜猜看?”
“那是老前辈手下留情,故意放了他们一马?”
“不是,若老夫手下留情,岂不等于自己输了,老夫什么时候输过人来?”
“这样说晚辈就猜不出来了。”
“那就由老夫直说了吧,老夫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力,只要被老夫看中,有时用不着测试
就直接放他进关。”
“那么以前过了关的人都是没经过测试的了?”
“也不是,如果老夫看不透的,那就非测试不可了。”
“以老前辈超凡绝俗的武功,若经测试,根本不可能有过得了关的。”
驼背老人呵呵笑道:“的确如此,如果只有胜过老夫的才能过关,那就永远无法招兵买
马了,所以老夫不得另外订出一个标准,那就是由老夫的手下人负责测试,来人只要能胜过
老夫的手下人,便可过关。”
岳小飞道:“就请老前辈把您那位手下人请出来如何?”
驼背老人又是一笑道:“老夫都不急,你急什么?”
岳小飞道:“晚辈是希望速战速决,能过得了关就尽早过,过不了也好快些回去。”
驼背老人默了一默道;“你们两个年轻的用不着测试了,老夫相信你们能过了关。”
岳小飞倒不想领这分人情,朗声道:“承蒙老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但晚辈若不经
测试过关,将来被人看出武功太差,岂不对老前辈也有影响?”
“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力。”
“老前辈可想到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即便老夫看走了眼,也必须让你们两个过关。”
“为什么?”
“因为老夫已接到前面文关刘统领的通报,说你们两个年轻的文科成绩优异,是难得一
见的人才,老夫一向最是爱才,岂有把人才放走为外人所用的道理。”
岳小飞指了指甘霖和丁涛道:“他们两位昨天文科测试时,照样也是对答如流,没吃半
个螺丝。”
驼背老人哼了一声道:“那算什么学问,一个只会吊坎儿,一个知道几个地名,若这样
就算有学问,大家尽可以不必读书了!”
岳小飞略一沉吟道:“这样说他们两位还要测试?”
驼背老人道:“他们两个只需测试一个。”
岳小飞道:“为什么只测试一位?”
驼辈老人道:“先前被老夫一掌击飞的那个浑小子用不着测试,老夫决定不用他。”
岳小飞正色道:“老前辈这样做,未免太不公平了!”
“有什么不公平?他的武功根本不能与老夫的那名手下相比,试了也是白试,只不过多
浪费时间而已。”
岂知驼背老人这几句话,已使得在旁的甘霖心惊胆颤,因为他的武功,和丁涛在伯仲之
间,丁涛不是驼背老人手下的对手,自己照样也必落败。
另外,他一向和丁涛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即便自己过了关,也要和丁涛分手,想到这
里,大有难以自处之概。
但不管如何,此刻他只有癞蛤蟆垫桌腿——硬撑。
岳小飞正要再开门,驼背老人已回头喊道:“铁头出来!”
他话声刚过,身后瓶颈般的狭谷壁上竟冒出一截铁禅杖来。
岳小飞等人到这时才注意到原来那谷壁的狭窄部份也有几处洞门,不过由洞门只冒出一
截禅杖而不见人,总是有些奇怪。
只听驼背老人再喊道:“铁头,你在里面磨叨什么!”
终于在铁禅杖之后,紧跟着走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矮胖和尚。
那和尚虽然不高,但铁禅杖却足有一丈长,而且粗如手臂,怪不得他出洞时先见铁禅杖
而不出人。
这和尚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活像鸭子般,一步一蹋,又像得了某种花柳病,两腿无法靠
拢。因之那走路姿势,简直令人发噱。
他本来身材矮胖,两腿奇短.这样一来,就越发显得矮了。
驼背老人有这种手下,称得上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
至于说他奇形怪状,那也决不过份.这和尚人虽矮,脑袋和肚子却奇大。
他那脑袋,其大如斗,而且天然泛着深青色,的确像铁打的差不多,怪不得驼背老人叫
他铁头。
至于他那肚子,就像一面鼓。可能为了显示他的胖,特别把灰色僧袍撩起来别在身后。
别外,他还故意把裤带束得很低,以使他的肚子更显突出。不过这样一来,就实在有些
不堪入目,因为连小腹底下那撮毛都露了出来,若裤带再往下低一寸,只怕就要大和尚小和
尚一齐现形。
在这刹那,甘霖和业已调息完毕站起来的丁涛,却不觉脸色大变,因为他们已认出这和
尚赫然是当年在中原武林令人闻名丧胆的铁头陀。
提起铁头陀,至今绝少有人知道他的身家姓名,据说他原是少林弟子,因犯了佛门戒规
而被逐出门墙,从此便在大江南北、三山五岳到处闯荡,死在他手下的武林人物,多得不可
胜计。
其实他并非完全黑道人物,有时路见不平,也做些好事,可说是亦正亦邪。
丁涛和甘霖在十几年前初出道时,曾见过他几次,所以印象颇深。只是这铁头陀却于七
八年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有的说他已经死在九宫山,有的说他去了西域,万想不到今天竟
然这里出现。
此刻,甘霖和丁涛一见出来测试他们武功的竟是铁头陀,哪能不大惊失色。
他们虽未和铁头陀交过手,但在想像中也不难预料自己的武功,和对方必定相差悬殊。
因之,甘霖和丁涛已不禁呆在当场。
至于岳小飞和袁小鹤,他们从前当然没见过铁头陀,连听也没听说过,他们现在只是觉
得这和尚既肮脏又可笑。
铁头陀来到驼背老人跟前,一手竖起铁禅杖, 一手单掌立胸道:“统领唤洒家,有事
么?”
别看他个子不高,出声也是像青蛙一般的响亮。
驼背老人哼了—声道:“刚才是不是又在灌黄汤?”
铁头陀嘿嘿笑道:“闲着没事,不喝两盅,还有什么好干的。”
驼背老人道:“现在就有事了!”
铁头陀浓眉闪了几闪,扫视了岳小飞等四人一眼道:“可是他们四个?”
驼背老人没好气的道:“不是他们四个还是老夫不成?”
铁头陀咧嘴傻笑了两声道:“属下不敢!”
驼背老人道:“暂时别动,老夫还有话跟他们讲。”
只见铁头陀握杖的右手一旋,那铁禅杖立刻入地半尺,没见他如何作势,人已腾空而起,
竟然轻飘飘的落在铁禅杖顶端,站在上面,居然纹风不动。
就凭他这一手工夫,实在已够得上令人瞠目结舌,尤其甘霖和丁涛,只看得连呼吸都几
乎闭住。
只听驼背老人道:“在这武关之上,老夫有十名手下,他们轮流负责测试准备过关的各
地武林同道,现在正好轮到了铁头……”
甘霖情不自禁叫道:“老前辈,这样未免太失公平,这位铁头武功太高了,是否可以另
外换—位?”
驼背老人笑道:“老夫的十名手下中,铁头的武功,只算是中等,只有以他来测度才最
公平,你们既不赚便宜,也不吃亏,还有什么话说?”
甘霖本来肤色就白,这一来脸色更白,根本说不出话。
驼背老人仰脸喝道:“马上就要开始动手了,你还在上面要的什么狗熊!”
铁头陀身子一倾,随即落下地来。
他本来肥得像猪,但落地时却像飞花一般,点尘不惊。
铁头陀拔起铁禅杖,向前扫了眼道:“统领,洒家该先试那个?”
驼背老人手指甘霖道:“那根白竹竿!”
铁头陀向前走出几步,也一指甘霖道:“小子,你发的什么愣,
还不过来接招,洒家只准备攻你三招,三招一过,就算你及格了!”
驼背老人接道:“不必怕,老夫早已规定过铁头,试归试,决不伤人,这些年来到本关
受测的,少说也有几百,他们能过关就过关,不能过关就回去,没一个死在这里的,老夫的
十名手下出手,吊个坎儿,木匠打老婆——自有分寸。”
甘霖听说对方并不伤人,心情终了稍稍放松,而且在众目暌暌之下,若太过胆怯,还有
什么颜面见人。
想到这里,不觉硬起头皮向前走出几步,双手抱拳过额道:“在下还求铁头大师手下留
情!”
铁头陀见甘霖执礼甚恭,又口称自己铁头大师,心里不觉一乐,两眼翻了几翻道:“你
好像认识洒家?”
甘霖岂能放弃趁机拍马的机会,抱拳又是一礼道:“大师大名鼎鼎,当年威震武林,黑
白两道,哪有不知道您是除恶锄奸的铁头大师,在下早就想拜识大师,可惜这些年来,已无
人再知大师的侠影仙踪,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