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洞糊好,这时身后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回头一看,和尚抓着曹步清与身后不少农人及娃娃一道走来,曹步清的父亲曹一板自在其中,唐世科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和尚诧异地看看唐世科,回身给大家指着墙上的两幅字,再指指墙根上已经糊好的洞,躬身谦逊地轻声把事情叙说一遍,言谈举止与先前判若两人。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曹一板大怒要动手捶人被众人拉住,答应给和尚土坯做赔偿,曹步清成了众矢之的,其他娃娃不仗义都说是他叫尿的,曹步清看着天流下一滴清泪。
按说事情就这样完了,其实不然,曹步清顽童本xing再现。
第二天,把背信弃义的娃娃们挨个收拾一顿,再看和尚庙土墙,他直接是压着一群娃娃们,用木棍捅出来一个大洞,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的仙人腿然后逃跑。
伤心的和尚气苦不跌站在庙外大风里见人就作揖。
这还了得,村里村外轰动,男女老幼相携进庙谢罪。
回过头来,曹步清自然受到重型拷打,村里每人都要打一下,打一下是给神灵谢罪。
那么多人排着队伸巴掌打,打得曹步清很多时候看见和尚庙就像看见魔鬼头皮发麻,梦里面和尚庙变成有金刀的天王庙,再也不敢与那破庙靠近半步。
由此可见,两个少年伙伴xing情却是不同。
这年是灾年,乡亲们无力供养孩童上学堂读书,学堂解散。
唐秉木将学堂里的先生请至家中,为唐世科教学,曹步清家近却也跟着,学堂即变为私塾。
自从唐秉禾大伯被冻之后,卧床数ri不起,照看大黑狗的事便落在他俩身上。
过去,两人和大黑狗常在一起,这本是他们平时十分高兴的事情,大黑狗是他们很好的玩伴,没事就带着满山跑。
大黑狗抓野兔、野鸡就像人在地里挖洋芋一样简单,每次抓来放在他们身边,自己趴在一边看着从不偷吃。
他俩架上柴火烧烤了吃真是美极,他们也总是拿大块的肉给大黑狗吃,大黑狗摇着尾巴感谢。
人吃饱了,狗吃饱了,大家躺在草上睡觉,有点象神仙过的ri子。
现在此刻,大黑狗受伤,他们又难过,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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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二)()
(闲说一句:新人新作,心中忐忑,感谢各位,雅目观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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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大黑狗浑身是伤,往ri雄风荡然无存。
大黑狗,本是身大如狮的雪藏与当地家狗杂交而成,一种最不怕狼,专门用来放牧巡山,频通人xing,养来主人脸上有光的佳品狗,单狼在白ri里见它只恐躲避不及。
平ri里,别说是牧羊,就是牛,马放在草地上,它也照样看管的很好,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总是从斜刺里追上急速奔跑的骏马,跳起来平过马头,对着马头张嘴猛吼,再烈的马也要急忙转头,真是神骏不过。
如此神骏的大黑狗,此时却奄奄一息无jing打采,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放在嘴边的美食不动口,除了喝几口水外再无动静,主人唐秉禾支撑着前来看它,也只是将耳朵趴一趴算作问候。
唐秉禾坐在它面前,摸着它的头,说着他俩才懂得的知心话,看着大黑狗这个样子,难过的唐秉禾老汉老泪长流,失声哭泣,要知道这狗救了他的命,他怎么能看着它这么难受?妻子再二再三才把他劝回,自己也是一脸泪水。
唐世科和曹步清看着大黑狗,心里非常着急,想了一下,拿起他们的弹弓满院满村打雀,还请四哥帮忙用箩筐扣雀,辛苦得来的雀在火上烤熟,拿来放在黑狗的嘴巴边叫它吃,这可是平ri里,他们在山上吃的时候,黑狗看着流口水而一口一个到口吞下的美食。
可是现在,大黑狗只是闻了闻,用舌头添了一下,就难过地回了头,让他们的一番热情化成冰水。
唐秉木同样关心,专门请来了医者,在众乡邻的注视下,医者看视一番,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成了,血呛了胸,快过了!”医者很有名,他的话众人都信。
唐世科不明其理相询,医者道:“口干气重眼黄,腿抖粪门遗黑,绝食不立嗜睡,此为奋力所至血压胸腔也,无数ri可活,牲者略同。”
果不数ri,一命呜乎,大黑狗气绝而亡。
唐秉禾将黑狗葬在文家山,大黑狗救他的那片空地上,因救他而蹬出来的雪圈还历历在目。
唐秉禾心中悲切,请曹一板靠山崖用土坯修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庙,用硬木做了厚重的对开门,上书“黑神庙”,庙外种植树木,文家山从此便得“黑神庙”。
此狗舍命救主的故事被传为美谈。
不数ri,便有不知名的乡人施与供奉。
说来有趣,陇人各民族各种教风盛行,就说那连续几个月热火朝天,各民族人民共同庆丰收,礼法非常繁杂认真的拉扎节里,其中很重要的内容是送“黑神”,黑神即是“瘟神”、“恶魔”,唐秉禾给庙起这个名字,在痛恨“黑神”的人民包围下,不仅没有被推倒反而能够站立,却也出乎预料颇为意外。
但知其缘便可相容,可见民风之纯朴。
狗儿词:无言无语无身份,摇头摆尾为主奔,此物自古便如此,早晚勤奋护家门,土墙草顶凡人家,遇恶舍命是真神,为报一口养育恩,主死墙倒尤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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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子过得真快,夏交替转眼秋天来临大枣已经成熟,一年一熟的大枣味甘汁甜让多少娃们垂涎yu滴,能够美美的吃一回,是他们心中的期盼。
“横一,竖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块六,七角八仈jiu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
课堂写字桌上,唐世科与曹步清把四角号码查字口诀反复背诵,用以对照《人生十八代称谓》学字。
这本小册记写人的上下九代宗族排序。
上序为:父母,祖,曾祖,高祖,天祖,烈祖,太祖,远祖,鼻祖。
下序为:子,孙,曾孙,玄孙,来孙,晜孙,仍孙,云孙,耳孙。从小至大:耳、云、仍、晜、来、玄、曾、孙、子、(自己)、父、祖、曾、高、天、烈、太、远、鼻。
就是说,将这本小册学好便知道了人世十八代称谓。
然而,小册子内容实在枯燥,相比之下他们更喜欢读写《八拜之交》,即:知音之交、刎颈之交、胶膝之交-、鸡黍之交、舍命之交、生死之交、管鲍之交、忘年之交,因为这里蕴含着太多引人故事,小小心灵受到美德碰撞。
私塾先生李新,高瘦清秀读书讲话快慢平和有韵味。
先生稍不注意,曹步清拉拉世科的衣角,小声把二蛋的消息告诉了世科:“二蛋他说。”
曹步清龇着长牙神秘,小声道:“他姐家的枣熟了叫咱们快去,要不被他姐家的人收过便吃不到了”。
二蛋当然是村上的娃,与他俩是伙伴平ri里最为要好。
二蛋口吃,家里贫穷,靠佃租土地过活,没有进学在山上放羊。
他人长得圆圆的口吃十分严重,有一次好几头狼冲进他放在山上的羊群里,把羊咬死几只不说还拉着跑,他跑下山着急地告诉村里人,脸憋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熟悉他的乡亲们围着他,叫他不要着急慢慢唱着说,口吃的人唱歌却不口吃。
于是二蛋把事情唱出来:“羊儿被狼咬死了,狼咬死羊儿还不完,咬住羊儿拉跑了,二蛋娃人小难敌狼,着急下山叫人了。”
乡亲们这才拿着家伙满山寻狼,最后找到死羊并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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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蛋姐姐嫁到另一个村庄,夫家有不少土地,园林里种着些枣树,前几ri回娘家来时说下了话,说枣快熟了,叫他等枣熟了过去吃。
现在枣熟了他却不想一个人去,要叫上唐世科与曹步清和卢家的女娃卢小兰同去。
山里娃们心里装满快乐,平时只要一点点快乐可以叫他们兴高采烈喜笑颜开,今ri的事当真太快乐,想着那甜香的大枣,拿在手里润润的,看在眼里花花的,闻闻香香的,吃在嘴里甜甜的,咽下去遛遛的,真是美极了啊美极了。
好不容易把课上完,唐世科和曹步清把书本往院里土洞里一塞,在村口会合翘首等待的二蛋和小兰,几个娃上路脚底生风,二十几里山路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跑跑跳跳即到。
来到飘满大枣香气的枣林里,没有见人,曹步清看看撸胳臂要上树,唐世科急忙叫住。
他笑笑着对二蛋说:“你姐家的人不在,咱们上树撸枣不好,等你姐家人来再吃不迟。”
卢小兰比他们小着近四岁,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树上的枣,舔着嘴巴。
曹步清有些气急败坏:“跑这么多路来了,看看就能吃上,偏偏没人在家,人要不回来咱还不吃了呢,这不是捂嘴憋人!”
气恼地对二蛋道:“快去敲门寻人呀!”
二蛋寻一回说道:“没,没人,只有姐家婆婆在东,东东厢房呢,我怕她,没敢叫,咋哈,哈办?”
三人看着曹步清,曹步清眼珠一转龇牙道:“来都来了,不吃对不住人,这样,我上树去撸枣,二蛋,小兰在地上拾,五哥在园门张,人来吹哨,咱下树就跑。”
把平常至极的事件提高到了非常行动,三人互相看看,架不住满树枣子引诱。
说干就干,曹步清紧紧腰带,往手心里吐口唾沫抓住树干往上爬,别看人长得不行,干这个可在行,不几下就到树腰,伸头四下张一张,向下做一个平安的手势然后继续向上。
树下的三人也忙开了。
唐世科跑到园门口缩头缩脑四下乱张,他知道放风很关键。
二蛋把裤子脱下来一抖,俩只裤脚一系双桶口袋做成,小兰拍手小声赞扬。
再看曹步清这时已近树梢,枣树真怪,很少看得见长得直的,不是东扭就是西歪,顶上还长着刺,有些刺还带钩,不注意就把衣裳挂破。
可在他来说这些都不是事情,满树的枣子才是最紧要,当第一颗枣子进了嘴,那甜那香,那润润的带着太阳晒的温温的枣啊,让他连眼睛都闭了闭,别说是此时的姿势难受甚至还有地方被刺戳着,就是三天不吃饭都行。
枣在嘴里一转剩下长圆的核,往下看看,二蛋,小兰正向上看呢,他嘴皮一撮枣核向二蛋she下,二蛋显然已经发现他的动作,做夸张躲闪弓箭的动作予以回答,脸上是讨好的笑容,好像树上的人不是贼而是主人,自己倒是讨吃的呢,小兰笑靥如花盼着吃枣。
从这里开始,曹步清边撸边吃,二蛋,小兰边拾边吃,唐世科自然也有的吃。
曹步清要爬树加上只捡最好的吃所以吃的并不多,唐世科肩负重任抓一把吃着放哨所以也吃的不多,卢小兰是个女娃,且小着年岁也吃的不多。
二蛋就不一样了,那嘴里就没停过,手上忙忙的拾,嘴里忙忙的吃,两腮鼓鼓的像田鼠,大吃特吃来了个痛快。
几几人忙着始终没有人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骄阳似火,当终于把枣装够了往回走,几个人已经吃了个饱,特别是二蛋一颗也不吃了。
他满意地笑着,放一颗枣子在两唇间,用唇抿磨着,用牙咬破一点儿枣皮,用舌头轻轻舔着甜味,用手揉着肚子山路上边哼哼边走,大家心满意足。
前面说过,山路有二十几里,来时快回去可慢。
几个人吃的饱饱的,头顶着烈ri,背着枣,天太热不一会浑身大汗脚下发软,山里的太阳明晃晃的让人头晕眼花,没走几里,二蛋就叫不行了,走不动了,肚子也痛了。
唐世科背着枣回头看看,曹步清已经坐在土坷垃上摆出一副谁再让他走就和谁打仗的架势,只好坐下暂歇。
二蛋倚着曹步清,嘴里一个劲的“妈哟、妈哟”地怪叫,曹步清不耐烦地龇着长牙骂道;“像猪一样又能吃又能叫。”卢小兰听了忍不住摇着辫子咯咯地笑。
歇息了一会上路,走的便更慢了,汗水直往眼睛里钻,嘴里渴得不行,可这方圆地带根本没有人家,哪找水去。
山里最缺的便是水,你当是洮河边上的坪里,随处可找到水?不信你尿一泡尿试试,地上黄土还没有尿湿尿就干了,当地人出门除了炒面就是水,这水可一定少不了,差不多跟进沙漠一样。
几个娃这个罪可受下了,特别是二蛋肚子疼还走不动,也找不到一个yin凉地方凉快凉快,走着哼着脸se变了,“疼啊、疼、疼啊,我要,要要喝水呀——”
本来红彤彤的脸此时变成白se,脸上一层冷汗嘴里吐出白沫,眼睛发直,身子打抖直至屎尿齐流。
唐世科与曹步清两个少年人那里见过这事情,嘴上不说心里惊慌害怕,把二蛋架起来狂奔。
跑起来枣袋子架在身上格外沉重,卢小兰大哭起来跟着猛跑。
一路挣扎费力,或背或拉或拽,在烈ri下,少年人脚下不停,那份焦急干渴疲劳就不说了,当终于老远看见人,扯着嗓子呼救时,其实已经来到了谷场边。
谷场里有几个人在把谷草往上朵,听见叫声都回了头,这不是别人,唐世科的二哥三哥四哥就在里头。
坐在朵边的唐秉禾大伯和曹步清的父亲曹一板,正抽烟说话站了起来。
众人围上看吓了一跳,二蛋两眼闭得死死地,嘴张的大大的,脸已经成黑紫se,手脚抽在一起,只穿着大裤衩粘满屎尿。
急忙把他弄到yin凉处,唐秉禾大伯连打带叫二蛋却那里有应,往嘴里灌水也不会咽,摸摸心还在跳,摸摸脉搏很软,眼见快不行了。
唐大伯抬头道:“这是不行了,快到他家叫人。”
唐世忠应声纵出去几步看不见身影。
只是,谷场离二蛋家有些路,没等来人二蛋在众人的抢救和喊叫中断了气。
唐世科,曹步清,卢小兰三人怕打站得直直地,带着满脸汗水泪水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人们才知道,是大枣吃多了,让枣皮把肠子给粘了,没有水喝干胀而亡。
这种事情并不鲜见,没想今个让二蛋娃给碰上送了命,难过的人们啊心里就像硬塞进一根棍子。
唐秉禾大伯最爱娃们,平时没事就和他们玩,二蛋是他看着长大,这娃比一般娃老实勤快,虽然口吃,说话不利索,家里地里没少干活,家里穷没有进过学,谁家有个事最爱帮个忙,给点吃的还要客气客气,平时就给别人看羊混个口粮,昨天个还给他了一双鞋,娃高兴的还笑着谢呢。
现下,看着活蹦乱跳的娃死在自己面前,他的这颗心呀,实在是难受的不得了,他平时眼泪就多,这时一流没有个完。
曹一板流着泪水用褂子给二蛋把脸盖住,坐在地上不住叹息,要抽烟可洋火划了几根怎么也划不着。
众人好不容易把二蛋家的人盼来,那撕心的哭嚎,裂肺的喊叫,无不让人落泪悲伤。
二蛋妈几次哭死了过去,被妇人们拥住救活,她不住地向二蛋身上扑去,嘴里叫着,神情悲狂:
“蛋娃、蛋娃啊,我是妈啊,你这是咋啦我的蛋娃啊——,天啊——,我的娃啊——”
二蛋老实本份的父亲捶打着胸口,痛哭失声,
“天啊,这是咋的了啊,我的娃啊——,老天啊——,老天啊。”
在场的人都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