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人又说:“身上有带着洋火的汉子,把褂子脱一件来点上,不要明火,只用烟熏长虫头,看着长虫松口用好力扯开娃,注意不要把自己闪下来了,这长虫没有毒,但千万不要再叫长虫换口把娃咬住,再咬就是头上。”
声音远远飘着传来,听得出,这是一个有经验,有见识的人,长虫一旦换口真的就往头上咬了。
褂子是北地人对衣服称呼。
听起来很有道理,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一个汉子听了话,脱下褂子,用洋火点,在这么高的地方点火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经过多次努力,沾满汗水的褂子才冒出烟来。
待火焰着得大了,把明火几下闪灭,其他几个人把绳索吃好了劲,才将冒烟的褂子伸向碗来大的蟒蛇头。
没有熏得几下,蟒蛇猛地张口退去。
猛然失力,曹步清不知道是被烟呛得还是什么,身子猛然飞起大叫一声,就如带线的风筝向外猛飞了起来。
反扯得几个人差一点站立不住,要不是借了横插在鸟洞里木棍上绳索之力,加上娃身子轻,掉下去,只怕没有一个活人了,惊得几人大喊一声,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不知高低。
曹步清本来已经不会说话了,却在飞起来那一刻又叫出一大声,多年以后问起来,他也说不明白。
蟒蛇既然退去,娃也接住了,剩下的事情就容易的很。把娃用绳索放下去,几人再下去。
最后一人探头斜着看了看大蟒蛇退进去的洞口,发现洞里有许多干草,他突发奇想,把冒着大烟的褂子塞进了洞里,然后快速回到地面。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个汉子的举动,都知道接下来肯定发生的事情急忙从崖下往后退开老远。
退到一个自己看着比较安全,万一那货下来好逃跑的地方,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心里已经知道,等不了多久就会发生的结果。
果不其然,没有一袋烟的功夫,半天土崖上冒烟的洞口,猛见蟒蛇带着一声大响飞出洞来,实在是飞龙在天的奇观。
然后急速落下崖来,“轰——”的一声激起一阵灰尘,动了几下不动了,人们等了许久才敢上前察看。
好家伙,这是多大的一条蟒蛇啊,人们根本没有见过,身子有大土碗粗,二、三丈长,头如大碗,眼睛如珠与狗眼睛差不多。
曹步清也真是命大,他一个小人儿如猴子般窜到那洞口前,正好给等着吃大型飞禽的蟒蛇送上了菜,在他看见蟒蛇猛吃一惊的同时,蟒蛇发起了进攻咬住了他。
真算他灵活命大,不顾一切地向后猛挣,根本忘记了身后的高崖,蟒蛇拉他起来,他却四脚四手撑住了洞口,由于用上力气,身上穿的又是结实的羊皮褂子,便和蟒蛇两下僵持住了,
由此,蟒蛇想换口却也不能,这才最后被人们救下来。
在那么高的悬崖上,情形实在凶险至极,要知道,这样的大蟒蛇连羊也能吞下去的。
众人把蟒蛇抬上,冰凉的蛇身子叫人感到十分诡异,好长好大的蛇呀,到了村里立刻引起空前的轰动,四面八方来看蟒蛇的人啊,那眼神,那话语,那惊叹叫人难忘。
因为这东西实在是难以见到的,只是,北地人不似南方人众,这难求之极的蟒蛇肉却没有人吃。
除了不知那里来的一个郎中把蟒蛇胆,蟒蛇眼睛挖走了外,就是个看,天气那么热,用不了多久蛇身子就坏了,发出臭气只能埋掉。
曹一板如幻似梦地听了人们的讲述,把大蟒蛇反复看了很多遍,称量了又称量,肯定地知道长虫的肚子能装下他这个淘气儿,心中惊怕几回,拍拍胸口,给救他儿子命的人们上了臊子面。
他真心地感谢救命之恩,取出一件最好的白布褂子,赔给光着膀子的汉子,回头看着步清胸口一清二楚的,红红的蟒蛇牙印,两手微微发抖。
他拉着步清眼窝湿润颤声说道:“娃呀,咱们再不可去了,那是要人命的啊,看你这命就差一点没了!”
曹步清妈妈拉着步清进了家里,自然是一阵埋怨一阵心痛一阵抚慰一阵威胁。
至此,土崖边上人就少了,要命的事情谁还来。
不过,到底是小娃记xing不大好,也可能是鸟蛋确实是太好吃,过不多久好像给忘了,隔三差五地又来掏一次。
只是再不上高,只看着就手处掏几个,当然,每一次都是悄悄地来,不管掏到多少鸟蛋都烧着吃完才回去。
因为要是好心带几个回去,非叫老人们一顿臭骂不可,说不好如果在气头上正好碰见难说挨一顿暴打:
“不要命了!鸟蛋好吃我们大人去给你掏,你小小年纪爬那么高,跌下来怎么办?叫人养你一辈子呀!再去看不把你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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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三)()
这一天,唐世科和曹步清大沟里放羊,俩人躺在草上,看着远处绝大的土崖懒懒地说话。
用草帽斜着遮挡阳光,身边是一堆烧过的草灰和一条大黄狗,草灰是早晨天冷点着取暖,中午烧鸟蛋和洋芋的火堆,现在已经熄灭,温暖的阳光仿佛给人盖层棉被,只是放羊娃天生瞌睡少。
烧鸟蛋就不说了,烧洋芋是他们除烧鸟蛋外最喜欢的食物。
燃起一堆火,把洋芋塞进火灰里,等到熟了,闻着香味了,再捂一会儿,取出来拍掉灰尘,拨开烤焦的表皮,黄黄的,香香的烧洋芋,即诱人吃起来又饱人。
有时从家里带来煮洋芋,味道就差多了,为了好吃些,带来盐,有手指头大的海盐盐块,吃一口洋芋舔一下盐提味。
有时候嫌麻烦,会多带一些洋芋出来,把能吃完的烧上,剩下的埋进土里,当然,肯定有忘记了的,其他放羊娃自然也有人如此,洋芋自会发芽成长,这就是大山沟里,偶尔人们会碰到野羊芋,有的挖出来总有好几十斤,便是牧童的杰作。
大黄狗是他俩一起养的,是在二哥唐世忠走了后才养,此时已经长大,威武雄壮十分聪明,看羊赶羊非常得力。
北地气候四季分明,入秋早晚寒气逼人,正午的阳光却可以晒破头皮,他俩穿着羊皮背夹,早晚管用,正午热的时候脱下扔地下。
此刻,俩人懒洋洋地睁着眼,看着分散在大坡上吃草的羊儿,说着昨ri卢小兰哭着回家的事。
昨ri,妹娃本来小兰十分高兴。
她父亲卢子刚,在城里路过一处混乱场合,看见几十个人在一处大宅乱打乱抢。
打听知道这家有钱人被当成**抓去枪毙了,而名下的作坊里,几十号干活的工人却没有得到工钱,一哄而起乱抢想得到一些补偿,场面十分激烈,几个主家走狗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墙脚呻吟。
卢子刚没有敢往里去,看见路边有一个打坏了的,女人们用来梳妆用的木柜子,上面有一个好好的,椭圆型镶着木圈的镜子。
既然没人管场面又很混乱,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镜子双手把住,用脚踏住木柜,两臂用力取了下来。
快步出城后山路上将大镜子反复美滋滋查看,真是很漂亮,想着女儿小兰拿上这镜子该有多高兴不由心怀大开。
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得病死了几年,三个儿子倒不cao心,他把独女小兰再宝贝,终没有她母亲在ri欢喜。
果不其然,当他快到家门,看见小兰坐在羊圈边给小羊羔喂草,就用大镜子把太阳光反照在小兰脸上,突然间强烈的光线she来,小兰睁不开眼睛。
小兰一边喊着“谁呀,谁呀”一边用手护住眼睛左右躲闪。
女娃娃腿快,几个躲闪看清是大拿着镜子照她,大叫一声“大,不要照了,给我”冲上来抢在手里,小脸乐开了花,咯咯咯笑着,照着跑进家门,卢子刚心中甜美极了。
小兰太喜欢这面大镜子了,虽然大了些,她却不管,走到那里抱到那里,哥哥们要照一下可以,多照几下就不给。
她照着镜子,把头发梳了又梳,把衣服全拿出来穿上一件照一回,换了一件再照。
可惜衣服只有那么几件,都还是唐母毛氏给她缝的,有些是自己死去的妈妈留下的衣服,唐母毛氏改了缝好给她穿的。
她拿着镜子,满屋里走,镜子功能得到最大发挥,一会儿多了一个她,一眨眼间,又变了别的人或物,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光景,把满家里人弄的眼花。
不是家里人眼睛不好,不论谁家,有人拿着大镜子乱走,你看其他的人眼睛花不花。
最后,小兰实在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抱着镜子出了门,她大知道,她要找世科和步清去,想叫住却也没有忍心,笑着,看着她兴冲冲地走了。
小兰跑着,绝大的山中脚下风一样快,小辫摇动脸儿红扑扑来到唐世科和曹步清面前。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镜子,把唐世科和曹步清希罕的不行,照了又照,特别是步清,把脸都贴在镜子上数眉毛。
小兰抢过来抱住道:“照几下行了,看可照坏了。”
她仿佛来了气,坐在土疙瘩上谁也不看。
曹步清看不顺眼,龇着长牙道:“照几下就照坏了?那下面沟水里自也能照。”
小兰把脸前的头发撩一下说道:“沟水能照,却照我镜子来?”
曹步清心火升起道:“我自去照来,那么大的水面连腿都照了。”
猛走几步,停下脚步拧头看着唐世科。
唐世科道:“你那没样子的人照有何用,我却不像你,兰妹娃让照咱就照,不让照就不照,看把兰妹娃弄的,都生气了。”
小兰听了走过来道:“五哥,你照,照十下,照十五下都行。”回头狠狠挖了曹步清一眼。
唐世科笑眯眯地,也帮着小兰白了曹步清一眼,抱住镜子把自己反过来正过去地照了起来,小兰把他的头发理理道:“还是五哥长得端正。”
抬头看曹步清,却没有看见人,回头一看,曹步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跑到他们身后偷着照,还龇着又长又白的牙笑呢。
唐世科其实早已看见,步清还给他做鬼脸,挤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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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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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小兰大怒,站起两臂伸开两眼溜圆拦住曹步清大声道:“有脸吗,偷着照来!”
曹步清胸膛鼓起火冒三丈,瞪着眼,拧着脸,看着卢小兰退了一步,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指着她字字真言道:
“你行,昨ri党家墩的娃们欺负你,我是第一个去打拳的,五哥还是第二个去打拳的,我的屁股被人家打得半夜都疼,今ri你便快速忘恩负义,反脸不认恩人!”
卢小兰站立着,说不出话来,回头看着唐世科道:“五哥,你说怎样。”
唐世科严肃地,若有所思地,慢悠悠地说道:“让你照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能乱照,不能乱笑。”
曹步清立正敬礼,跑过来把小兰抱着使劲亲了一口,才慢慢小心地抱起镜子照了起来,唐世科和卢小兰挤过来,三个人鼻子,眼睛指着说笑起来。
照了一回照够了,三人拿镜子给大黄狗照,大黄狗猛然看见镜子里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大狗,以为是来咬它和它干仗的,吓了一跳急忙跳起来,几步跑开拉开架势,忿怒地猛叫几声准备迎战。
他们一看更来了劲,学者狗叫的声音,把镜子直接凑上狗脸去,要看看大黄狗能怎么样作为,大黄狗自然动作灵活,看着镜子里的大黄狗迎面忿怒而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立刻反身就跑。
他们便拿着镜子追着狗照,当然,大黄狗照看多了也不再害怕,凑趣地撒着欢乱跑。最后,玩累了,他们把镜子立在土坎旁,坐下说话玩游戏,大黄狗睡觉。
看看天se,已是后晌过了,羊也吃饱了,该是回家的时候,爬上又大又蛮的土坡,世科和步清带着狗,分开把羊赶下坡来。
他们赶羊极有经验,把头羊赶上其它羊自会跟来,他们用羊铲铲起土块向头羊摔去,赶着它往坡下走,看看羊来到了平地,就这一刻出了事情。
那只壮大的公羊走过来,猛然看见镜子里,有头和自己差不多的公羊昂首挺胸,巍然站立和它吊眼角。
这还了得,此地是谁为王?你却来给老子显威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公羊挺起犄角猛冲上来,只听“哗啦”一声,镜子粉碎一地,公羊头上却戴着那椭圆的木圈,像是戴着胜利的花环,还四下找那刚才还在的雄壮的公羊呢。
小兰站在旁边,看着世科和步清赶羊下坡,没想到公羊一来二话不说,就把她心爱的镜子打了个西八烂,愣在那里不明白是咋回事,唐世科和曹步清也看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小兰从羊头上取下木圈,大哭着跑了,一会就跑得看不见了。自然,她跑回去给父亲说,哭了又哭,父亲卢子刚拿着木圈哭笑不得。
唐世科和曹步清今ri还没有想出,公羊咋就神经兮兮把镜子打了。
其实他们只要问一下大人们就会知道,羊和其它的动物一样,有着争雄斗胜,独霸群体的天xing,在发情期,公羊是绝不允许其它公羊,进入到自己的群体向自己抬头示威。
要是有,就一定要打怕打老实,它要保证自己在群体里的绝对地位,像镜子里那头公羊气势磅礴的和它吊眼角,那是绝对不容许的,是一定要决一雌雄的。
唐秉木知道,曹一板知道,卢子刚也是知道的。也难怪娃们不知道,从生下来到今天,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还有着木边的,椭圆型的,能把人整个照进去的镜子。
公羊自然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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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曹步清嘴巴里咬着一根草,边想边看着坡上的羊道:“五哥,你说是羊恨哪镜子,还是哪镜子到了该破的时间?是不是天意?”
唐世科懒洋洋地,斜眼看着羊并不回头道:“只怕是老天的意思,咱们的公羊是最好,最听话的,要不咋会突然去打烂它。”
曹步清说道:“兰妹娃说不定会哭死,怎么现在都没有来?”
见唐世科没答话又道:“只说是她大拿回来的,却没有问,她大咋就能拿回这么个物事,那么大,闪闪发光,亮晶晶的。”
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公羊也太不对,好好的来这么一下,也不知道它是咋想的。”
他突然不说话站起来,向着昨ri镜子破了的地方走去,没有多远,蹲下来,拾了几片最大的镜片回来,有些兴奋地给唐世科说道:“这几片不小,拿回去让我大给看看,能不能磨出小镜子给兰妹娃,叫她高兴高兴。”
唐世科问道:“能成?”
曹步清道:“我大巧着呢,说不了他就给弄成了。”他为自己的重大发现而激动起来,仿佛已经成功了。
唐世科被他的话说动了,把那几片镜片看了又看道:“曹叔叔说不准真成。”曹步清连连使劲点头,好像捣蒜。
曹一板老汉此时不知在哪里,俩娃在大沟里已经把活给他排下了。
正说到这,就听见老远小兰叫喊:“五哥,我来了。”
曹步清急着就要迎过去,唐世科一把拉住道:“不要告诉她,万一不成呢。”
曹步清本来急着要告诉小兰他的重大发现,听了这话猛醒道:“对对,你不说时我倒没注意,万一不成又惹她哭。”急忙藏起来。
小兰来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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