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躲在老妇人怀里,不时回头看向那几个青衣大汉,小女孩满目之中充满了畏惧之色。
老妇人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声道:“别怕,没事的。”头一抬,看向站着前面的一老一少,对老头子道:“当家的,你看这……”
老头子也是个老实人,回头看了一眼女儿,继而又回头小心翼翼地对那几个青衣大汉道:“能得刘老爷垂青,是我们家蝶儿的福气,只是我这女儿还小,几位大爷还是……”
一个青衣大汉一听,登时不悦,冷冷地截住道:“哪里小了,都十六岁了,按理说也到出嫁的年龄了,不就是胸小了点,你放心,我们老爷也不会在意的。”
“你们回去吧,我妹妹年纪还小。”站在老头儿身边的是一个手持钢刀的少年,只见他满目凶狠之态,大有与眼前这些青衣汉子一决生死的意思。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青衣汉子正一双眼睛色眯眯地盯着老妇人怀里的小女孩,忽然少年这话,登时勃然大怒:“我说你们一家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他抬手一指老头子老妇人:“你们两个老家伙生女儿,不就是为了让男人玩的么?现在刘老爷看中了这个蝶儿,那不是你们的福气。让别人玩是玩,让我们刘老爷玩,那不知是多少女人想要巴结的。你们就算耳朵塞了驴毛,也该听说过刘大爷的名声吧,竟敢反驳!”
院子里站着的一家四口被骂的一个个脸红不已,而那少年更是咬牙切齿,手中握着钢刀,钢刀都在打颤。
“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在敢毁我妹妹名节,休怪我不客气。”少年气势汹汹,这少年人正当晚追逐郑一卦的那个少年人,张广飞。
站在第一个青衣汉子稍后半步的一个汉子冷笑道:“吆喝,李哥你看这小家伙还来劲了?哼,什么狗屁名节,有本事你以后别让你妹妹给男人玩啊!”
张广飞呼吸沉重,瞪着那个叫李哥的汉子:“你们最好赶快走。”
李哥这一伙人仗着刘大爷的名字经常嚣张跋扈惯了,欺男霸女也是这一伙人长干的事儿,前些日子这个李哥在山里见了这个蝶儿,当时蝶儿正提着竹篮采蘑菇,李哥见这小姑娘长得可爱,水灵灵的,一副祛生生的模样,天生丽质,当时就动了歪主意,可他刚跳出来抓住这个小姑娘,不料小姑娘一喊,正在不远处打猎的张广飞很快就拿着猎弓,长枪冲了出来。最后事也没办成,李哥气苦,算是和这一家结了仇,这不,今日又召集了一伙狐朋狗友,打着刘老爷的大名过来了。
张老头是个老实的农民,儿子在山中打猎,日子过得还行,今年大旱,田地里的庄家虽然不好,但他们家还有张广飞时常猎到一些野味,拿到集市上贩卖,因此比起普通人家,他们家还算可以。但是这样的农户,如何招惹的起刘老爷,若是刘老爷真想娶自家女儿,张老头也会同意,那怕是女儿去给人当小妾,张老头也不想得罪这样的人物,只可惜人家刘老爷家财万贯,如何会看得上你一个农家出身的姑娘。而又一听儿子说当日情况,不想就知道这个李哥哪里是给刘老爷纳妾,分明是想玷污自家女儿,说不定那刘老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张老头如何会答应,因此就有了现在这一出,双方僵持不下。
李哥听了张广飞这话,登时冷笑道:“嘿,你还真来劲了,我不怕告诉你,只要是我们刘爷看上的。我们刘爷看上的东西,还真没有拿不回来的,我再问一句,你女儿若是嫁到了刘府,荣华富贵是想之不尽的,而要是在一味的……”
张广飞气势汹汹道:“不用问了,我妹妹就算这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去享那个荣华富贵!”
张老头沉声道:“各位,我们张家只是这山沟沟里的一个小小猎户,刘大爷门第高,我的这个丫头也高攀不起。”
老妇人道:“你们请回吧,就是说破了天去,我也不会把女儿嫁出去的。”
李哥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有些狰狞,冷声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们这是死了心要跟我们刘大爷做对,是不是?”
他一说狠话,手下的几个人立即扬起了刀,张老爹一家几口也不含糊,马上就地拿起了武器,老头子顺手从院子里的篱笆上拿起一把叉子,这是张广飞用来扑鱼的,而老妇人则是抱着女儿退后三步,蝶儿泪汪汪地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张广飞想都不想,踏前一步。正在双方将要打起来之际,李哥张开双臂,拦住手下的蠢动,“嘿嘿”地冷笑起来:“好!你们有种,真是太有种了,敢得罪我们刘大爷,数遍适量县,大概你们算是头一家。你们能是吧?成!我这句话儿摞在这里,张家成从此再没有这么一户家!走!”
大汉一挥手,领着冷笑连连的几个大汉扬长而去。
张老头与儿子张广飞愤恨地瞪着他们的背影面无惧色,只有老妇人看了丈夫一眼,再看看儿子,眉宇间微微闪过一丝忧虑。
……
太阳西下,树林中偶尔吹来一阵小风,树叶婆沙舞蹈,小草摇摆,百花争艳,鸟儿轻鸣,虫鸣声低低切切,几个蝴蝶飞来飞去,远方大山连绵,直入云端,山顶上似乎飘过几多密云。
顶着炎炎夏日,此时顾子杰带领着一行人也来到了山脚下。
仰望坡上,一片高低错落的高脚楼,掩映在重林之中,外围又搭了一些帐篷,应该是围困崔小庄的大王庄人居住的地方,双方应该刚刚结束一场战斗,坡上一片狼籍。
崔志伟身为朝廷命官如今被人扣押了,这事儿若是传到荆州去,只怕上面非要震怒下来不可。魏知县狗急跳墙,拉下脸找顾子杰,而现在顾子杰既然答应了,自然不敢懈怠,若是崔志伟真有个三长两短,真的就麻烦了。因此,送走了魏知县,顾子杰当即就带人赶来了。
说实在的,顾子杰也没什么把握,他认识到的,也如崔志伟一般,自己身为朝廷命官,而且又是去调停双方,并无恶意,王、崔两方应该不至于会对他这个官动手动脚,这就是顾子杰当初想的。不过现在有崔志伟这个前车之鉴,顾子杰必须要更加小心,此地民风悍勇,给这些人打官腔,只怕会适得其反。而崔志伟到底说了什么触怒了催、王二位大地主,顾子杰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幸好还有顾世界这个中间人的到来,否则想见到那两位大地主都难。
想必现在催、王两方对官员很排斥,顾子杰要是一路直上,只怕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顾子杰这官给抓了。
如今只能靠顾世界,要是没顾世界,顾子杰今儿也得犯病,那时候魏知县就该真哭了。
是的,顾子杰也没把握,这里的人实在太野蛮,他们的思维不能用常理揣测。
山脚下,顾子杰双手叉腰,打量着山坡上的形势,眼见崔小庄的人把大王庄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有不死不休之势,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高阳带领着一众兵丁、和顾世界走过来,顾世界哼哼唧唧地道:“大哥哇,这事儿要是被我爹知道了,只怕又要骂我了。”
顾子杰白了他一眼道:“你被你爹骂的还少么?再被骂一次也不多,走吧。”
顾世界道:“那到时候你得给我糊弄我爹。”
顾子杰立刻道:“放心放心,我既然是你大哥,你就要相信我。快上去,声音大点儿,上面的人要是听不见一箭把你给射死了,我以后可没机会给糊弄你爹了。”
顾世界道:“哎,命苦啊,算我倒霉。”说归说,他还是挺直腰杆,接过高阳递来的白旗,独自向前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
山坡上,小崔庄的人用荆棘布下了几道防线,小崔庄有大量青壮出山做工,这是为了防止那些大王庄的人闯讯赶回,壮大山上守方的力量。如今一见山下来了人,守在荆棘丛后的人立即拉开了猎弓。
顾子杰虎了一跳,这要是真的一箭射死了顾世界,那可就完犊子了,冲着高阳道:“快快,盾,盾!”
高阳苦着脸:“大人,今日咱是调停,不是攻打,哪里带了盾了。”
这时只听顾世界高声大呼道:“不要射箭,自己人,我是自己人呐!”
顾世界挥舞着手中的小木棍,上边绑了一块白布充作白旗,向荆棘丛后的人呼喊:“我和你们的少主崔高峰是同窗好友!我和崔高峰是同一家大米行的,我是东家,不要射箭!”
第304章 干劲十足()
顾世界挥舞着手中的小木棍,上边绑了一块白布充作白旗,向荆棘丛后的人呼喊:“我和你们的少主崔高峰是同窗好友!我和崔高峰是同一家大米行的,我是东家,不要射箭!”
山坡上有人手搭凉篷向下观望,惊讶地道:“哎哟,还真是顾大东家!”说话的人正是顾家大米行里的一个伙计,催、王两家的冲突变得激烈后。被崔高峰带回了寨子。顾世界年纪虽然不大,但家大业大,老爹家财万贯,他的大米行生意做的是不好,但伙计不少,加上运输工,行脚工,搬运工,经常通往荆州、玄洲各地,他店铺里的伙计能有四五十人之多,催、王两个少主也是顾世界的合伙人,因此上也带上了不少的人。而这山上的不少青壮也都见过顾世界。
山里人不比军队一般纪律严明,一俟发现不是敌人,而且只有一个人上山,不要说禀报自家老爷了,还没等守卫这道防线的吏目说话,就有几个“生意上”的人兴高采烈地跑了下去。这一档子人要是出去打仗,能把大将军气死。不过对此时的顾子杰而言,就实在太好了。
几个青壮兴冲冲地迎上顾世界,其中一个点头哈腰道:“大东家,您怎么来了?”
顾世界一听他们这称呼,再看他们模样有点眼熟,便板起脸训斥道:“你们都是咱大米行的人吧?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一走掉,咱们大米行要赔多少钱给人家?昨儿气急之下,我差点就把店面给转让出去了。”
顾世界这一说。这几个小崔庄的人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层身份,讪讪地低下头,低声解释道:“大东家,我们也是没办法,找份工不容易,我们也都知道,可是他们大庄子的人……”
顾世界挥手道:“好了好了,我也知道这事怪不得你们。听说崔高峰还受了伤,你让我说他什么好。他和王小帅真是一对不争气的东西。你们快带我去看看他,对了,山坡下是我的人,叫他们上来。”
“是是是!”几个大米行的伙计忙不迭答应下来。
顾子杰老远看着顾世界如此意气风发,不禁尴尬,这货当老板也挺有气场,不过眼下第一关是过去了。今日是劝架,况且两方因为崔志伟的事情,可能对官佐也有些排斥,因此顾子杰等人来时都穿着便袍,那些山民也不知晓他们的真正身份,反正才十几个人,也不怕他们搞出什么幺蛾子。便向山下挥手招呼,顾子杰一见,便领人上了山。
一路走来,见着山中阵势,顾子杰几人暗暗擦了把汗,据魏知县说双方加起来有几千人,这要是径直冲向适量县,真能把适量县攻破。
此时催大地主骑着马,正站在大王庄的寨子前叫阵,王大地主则是居高临下地喝骂催大地主。你要是看过水浒传,那你就应该知道三打祝家庄,形式是差不多的。这时,催老大正骂的起劲,忽然有人跑来报讯,说是少主的同学兼生意伙伴顾世界上山来探望少主了,催老大忙又扯着喉咙回骂了几句,便打道回府去。
不过他们这两个庄子距离虽然近,倒也不至于近的这个程度,这一次小崔庄是打着替崔高峰报仇的名义围攻大王庄的,所以崔高峰也被抬来了,此刻就安置在一间棚屋里,顾世界和顾子杰等人一到,顿时把棚屋挤得满满当当。
据说当日崔高峰与王小帅殴斗动用了武器,最后王小帅错手持枪正中崔高峰下怀,也不知这崔高峰的命根子如何了?
不过想来应该不要紧,否则催大地主遽然会直攻大王庄。
顾世界掀开崔高峰的被子看了看,好奇地问道:“削掉了没有?以后还能用么?”
顾子杰一听差点没把舌头咬掉,不是说好了让他一上山就跟崔高峰攀交情拉关系么,怎么专挑刺激他的话说?
崔高峰胀红了脸道:“当然没事。那个混蛋只是一刀刺在我大腿根上了,连小爷的一根毛都没削掉。”
顾世界啧啧连声地道:“不像,我看可不像。瞧你这脸,白的跟鬼似的,伤的只怕不轻啊。”
崔高峰急了,一把掀开被子道:“你不信就自己看,别看我包扎的严实,伤处真的只有大腿。”
顾世界连连摇头,下巴一阵晃荡:“好了好了,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我要想看不如看我自己了,你真的没事吧?”
崔高峰昂然道:“当然没事,男子汉大丈夫,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能有什么事。”
顾世界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疑惑地道:“大头掉了才碗大个疤?那你这小头,岂不是只有酒盅那么大?”
崔高峰大怒道:“放屁!碗口有这么小的吗,碗口,指的是海碗。”
顾世界道:“你又没说是海碗,得,我不跟你争,海碗就海碗,大头被砍掉了是海碗口大的疤,小头被削掉了还是酒盅大呀!”
崔高峰鄙夷地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小爷我起码也得是酒杯大的疤,最大的酒杯!”
顾世界嗤之以鼻:“酒盅!只能是酒盅,这儿没有女人,你就别吹啦,老实承认吧,你就是一个酒盅。”
崔高峰气极败坏地伸手摸到榻边放着的双拐架在肋下,一下子站了起来,大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你成心来气我是不是?你以为我腿受了伤,我就得任你欺负不成?来来来,我要跟你决斗,你别跑!”
崔老爷子回到营地,就见他儿子崔高峰拄着双拐,嗖嗖地追着一个小伙子,追到近处便扬起右拐狠狠打下去,一边打一边咬牙切齿地嚷:“你说,有没有碗口大,有没有碗口大?”
那小伙子灵活地躲避着崔高峰的拐杖,一边倔强地道:“就是没有!我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违心承认的!”
崔老爷子茫然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
……
随着崔老爷子的到来,崔高峰和顾世界之间的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顾子杰趁机趋前拜见,对崔老爷子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崔老爷子因为崔志伟的原因,对官府已经没有什么好感。脸色顿时冷淡下来,但是随着顾子杰附和他的声音,跟着他对大王庄进行了一通声讨,崔老爷子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崔老爷子冷笑道:“水源只有这么一条,水从我们庄子流过,他们大王庄还占了理了,如今我儿子被他们刺伤,老夫岂会与他轻易甘休。”
顾子杰见崔老爷子气愤愤的样子,立刻顺坡下驴道:“老先生说的极是,天道自然,万法皆有秩序,这条水流既然老天放在了您这儿,也是有道理的,那大王庄人站出来挑事,却是有些野蛮了。”
见着崔老爷子微微点头,顾子杰心中大石头也放下了不少,继续说道:“老先生,我看催兄活蹦乱跳的,伤的并不重,老先生您悍然出兵,应该也是出于爱子心切,同时也是担心若忍了这口气,会被人误以为你小崔庄是怕了他大王庄。以老寨主您的胸襟。又岂是睚眦必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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