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久忽然发现黑暗中幽幽然闪烁着各色漂亮的光,有大有小,忽近忽远,特别是一团鹅黄色的光,好像很温暖很舒服,泠锐忍不住转身靠过去--“不要相信这里任何一点光,”黑发人拉住他,“这里是山谷中段,终年照不到阳光的。你看到的只是魔诱骗猎物散发出的魔光。”说着他一挥手,指尖蓝色光芒劈开鹅黄色光团,光团“嗤”一声变成硬邦邦的两半黑块跌到地上摔碎。
“走吧。”黑发人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泠锐惊得说不出话,回过神他追上他一个劲儿猛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你要带我去阴曹地府?”
黑发人奇怪地回头看他,一直冷冰冰的脸上现在爬满狐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正当泠锐开口要反问,黑眸向他背后瞥了一眼,下一瞬他就被抓住腾空而起跃上一棵树,几个小跳之后掉入一个树洞。一进洞,他就捂住他的嘴“嘘--”
只听洞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喧嚣,空气突然变得冰冷,吹进洞口的风接触到皮肤都能上一层霜冻!喧嚣声越来越刺耳,泠锐感觉这比书里写的“鬼哭狼嚎”有过之无不及,声音灌进耳朵里听得他全身撕裂般痛,想捂耳朵,发现身体早就不停使唤地发着抖。虽然看不到,但他知道外面有很恐怖的东西正从林间走过!发抖的身体开始麻木,他对上那人黑色的眼珠,似乎是在告诫他不可以出声。捂着他嘴巴的手,冰一样冷,泠锐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没有体温!他不是人!
被寒冷和刺耳的声音折磨着,泠锐想如果这就是死的话,他宁可不要!原来死不是解决的方法!
过了很久,安静了,突然一下就静了,要不是脸上还挂着冰冷的汗珠,泠锐会误以为刚才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可刚刚那又是什么呢?他疑惑地看对面的人,那人神色有些紧张:“是它找来了。既然如此……”说着他转手掐住泠锐脖子,“把东西交出来吧,我没时间等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
“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啊!”泠锐生气地打那人的手,居然被他打掉了,原来他掐得不是很紧。
“原来你一心求死,好吧,敝姓‘昭明’单字一个‘紫’,我叫昭明紫。”他说,“现在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吧。”
“什么鬼东西老子身上啥都没有!只有命一条!”
昭明紫淡淡摇头:“看你明明年纪不大,还自称‘老子’,这种市井之人间的俗语,不要再用了。”
“老子喜欢,要你管?”泠锐最看不惯这种高高在上一副君子相的人,“你什么&%@#@%&他#@%的@……”一阵相当长时间的破口大骂之后,他发现那人无动于衷,还是用正经自若的表情对着他,敢情自己的谩骂对方是完全屏蔽的状态!泠锐气结。
“现在可以把东西--”
一听他止水般的声音就烦:“老子我为什么要骂人?”
昭明紫摇头。
“因为要爽!骂人就图个爽骂了半天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害老子一点都不爽。”话间他激动地站起来想揪住那人但因为个子太高撞到洞顶又跌了回去。简直衰到家。这一切,那人都默默看着,木头一样没有反应。泠锐没了说话的兴致,蹲在一边揉脑袋,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呐!
沉静了半天,昭明紫终于缓缓开口:“这样吧,如果让我你爽了,就把东西交出来,然后我会如你所愿让你去死,如何?”
“……”
“……”
看他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泠锐冒出冷汗:“我可没说要死,只是怕被你弄死,一双鬼手冻死人……你要答应放了我我就同意!”
“可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点头,一甩长发,正襟危坐于前,“你就开始骂吧,我会有反应的。”语气认真无比。
被他的气势感染似的,泠锐不自主也端坐身子挺直脊背:“呃--那我就不客气了,咳咳……&%@#的@%&他#@@你#@%的&……”然,才持续三十秒不到,他停下埋怨:“喂,你不是说会有反应吗?”
“我正在听。”
“听有屁用,要有反应、‘反-应’懂不懂?不要老板着脸!”
昭明紫立刻绽出一个笑容。
“也不许笑!”泠锐差点要跳脚。
“那要我如何?”黑眼睛里充满迷茫。
“要生气!”
“生气?”
“被人骂就该生气!”
“哦,”他点点头,整了整衣袖,优雅地做了手势,“请再来一遍。”
叹口气,泠锐继续:“&%@#@%&他#@%@你#@%&……不行不行,你光皱眉算什么?我需要看到‘怒火’。”
“你不会想看到我发怒的。”
他的回答让泠锐脖子一凉,赶紧改口:“不是‘怒火’不是‘怒火’应该换个说法,我想想……哎,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用的词?”
“确实不太能懂。”他很坦然就承认了,“没想到区区几百年,人类文字变化这么大,方才你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的意思啊。”
泠锐的解释让他乍舌,不过他很快又问:“那么‘@你#@’呢?”
“是‘……’啰!”
本着『他好意思问,自己就好意思解释给他听』的原则,泠锐从头到尾把那番骂人的语句分段讲解,特别含义的词也重点解释了一通。只听得昭明紫时而尴尬时而点头时而拍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最后泠锐总结:“你居然连经典国骂都不知道!”
他不好意思地拱手:“请教了。”然后孜孜不倦催促之,于是泠锐把道上混必用的经典词汇、行话套话、以及近期流行用语毫无保留都抖了出来。虽然那人没有跟着他念诵,但他知道他在用心记忆,让他“教”得很有成就感。
肆章 蓝色妖姬
“真是孺子可教也。”泠锐拍拍昭明紫的肩,十分满意他的好学精神。
“过奖过奖,”昭明紫拱手施礼,“请问还有吗?”
还有?再来就要上英文了!他才不要为了说一个“F”开头的单词再多费口舌解释英文二十六个字母!
泠锐挥挥手:“老子已经把一辈子要说的脏话都说了,不说了,呼--”然后就歪靠在树洞口歇气。
确实累了,不光是说了那么多话,还有这些突如其来的遭遇,每一样事都不等他反应就发生。
洞外一束柔和的光正照在那人脸上,黑洞洞的眼睛里有了光彩,他发现那一对眼睛深得象遥远的夜空,就像他坠崖时看到的那种。
目光慢慢下移,才发觉这人穿着件很古式的丝袍,灰白色,有些尘土,没有装饰也没系腰带,就这么往身上随便一套,要不是他脸盘子够帅气,说实话这种穿法真是邋遢又没型!
这时,昭明紫也在观察着泠锐。在魔光下看:他的肤色不像主人那样白,微深象染了太阳的颜色,温润的很。他很意外自己能和人类聊如此之久,虽然他满口粗语并且毫不避讳谈论低俗的话题,不过很有趣,不象主人,说话讲究遣词造句而且说来说去都是同样的话题。
原来有很多与主人不一样的人类存在!
还有他那一头黄色的头发也很奇特,乱糟糟的但并不觉得难看,配上他抱着双膝缩在对面的样子,有些象猴子(这动物他曾经见过一两次,调皮的很也难缠的很)。只可惜取出灵之后他就要死,哦,不,是“放他走”。但,他还是会死的。混沌的五官比半日前清晰了一些可还是看不完全,说明灵和肉身融合很慢,不会修炼的人类都是如此。如果这灵是被自己得到,此刻一定已经大半被吸收成为气的一部分,然后提升成自己的修为。
“喂,你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泠锐耐不住好奇终于问。
“难道你真忘了?”是在装傻吧,昭明紫直指关键,“玄狐。”
“狐?”
“地上有只黑色的……”
“哦!对对对,是有一只!”泠锐大悟,他连忙解释,“那个我没拿,真的!我看是个死动物就丢一边了。”
昭明紫才舒缓的脸色因他这番话直接变黑:就因为他那一摔,玄狐醒了!玄狐定然是以为他偷了灵,就算不这么想自己已经被它看到,出现在玄狐炼丹地的妖,没有能活过一日的。
见他表情越来越难看,泠锐只好继续申明:“不信你回去找找?一定还在草丛里。我打小就讨厌毛茸茸的东西,才不会偷你的皮草--”
“够了!”终于他忍无可忍伸手掐住泠锐的脖子,“把灵吐出来!”掐太紧灵出不来过松又怕他跑,所以指头的力道适中,泠锐却以为他这样做只是吓唬自己:“你、你难道不是山里的猎户?”
昭明紫挑起眉,冷眼看他:“这座谷里从没有过活人。”
泠锐心一沉:“原来,我还是死了。”这样一切就都能说通。
“这谷里也不曾有过游魂野鬼。”
“……”
“你还没死。”
“那我--咳咳、咳--”
昭明紫掌心刺骨的寒气沁入泠锐嗓子眼。他觉得气管被冻住、吸不上气,胸口生疼生疼,好像卡了个什么东西,强忍呕吐的欲望,听耳边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吞了不改吞的东西,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把灵从肉身里面逼出来是积极耗损气的,对双方而言都是,不过相对的被迫吐灵的一方损失更大、耗费的气也更多。
『这黄毛小子活不长久』昭明紫这么想着又注入一股气,加速引导灵剥离:“想吐就吐出来吧。”
泠锐死命摇头,他还没弄清状况,还想再问他“自己不是人是什么”。忽然昭明紫对他举起另一只手,嘴巴不听使唤“哇”一口喷出一股冰蓝色冻气直冲入昭明紫掌心,与此同时卡在胸口的难受感觉好似被“拔”了出去。
昭明紫轻松收掌,握住梦寐以求之物的踏实感让他激动不已。
松开咳个不停的泠锐,他欣然翻掌:一只灰白色的小球,没有任何光泽。可恶,灵被人的瘴气魇住了!昭明紫傻了。这样的灵是不能用来修炼的!
“原来就是这个东西?”泠锐从呆掉的昭明紫手里拿起小球,“为什么会在我肚子里?”掂掂分量,很轻,不透明,乒乓球?没弹性--等昭明紫反应过来,泠锐已经把灵砸在地上,嘴里还嘟囔“没弹性”!他以最快的速度把泠锐推到一边,从地上捡起灵:还好没事,只沾上点土。回头警告泠锐:“你要再敢--”
“碰!”泠锐又一次用脑门“顶撞”了他,依旧非常管用--昭明紫捧着脑袋蹲了下去。他从他手里抢走小白球,跃出树洞前丢下一句话:
『想从老子嘴里夺食,做梦!』
一阵晕眩,狐睁开迷蒙的眼,滴溜一转,立刻蹦了起来:灵被偷了!好歹它是活了千年的狐族嫡系,被砸晕前的事它都还记得(其实也就才过了半刻功夫)、是一个男人--它一眼就瞅见不远处黑发男人抱头蹲着,那人察觉到它的动静机敏地站起身。虽然穿着人类的衣服,可它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妖,而且还是一个小小器物变化的妖。就他?胆敢偷灵?但不信也不行,放眼望去也就他一人在!
男人发现了狐,立马闪身躲入身后灌木,狐也跟着窜了进去。它已经牢牢记住了那人的气味:一种冰冷的味道,非常特殊。古怪的是,里面并无它的灵的味道,但这人是唯一的线索不可放过!至于那人的脸嘛……它其实没有看清,只记住他有一头黑色的长发。反正,妖的脸是可以随意变幻的,记住气味才是重点!
寻着那冻气一路追到谷底和上层交接的地方,原来这里有个洞洞!难怪那个混蛋能来!
它来到这里是一次偶然,前一处修炼地是无垠的戈壁,放再大范围结界都不用担心距离问题。但,结界不能防雷--它自小就是只可怜又倒霉的狐,走哪哪落雷,弄得族里没有狐敢和它做朋友,更无一所传授法术的私塾肯接受它入学。它今天的修为全是靠自己炼的!确切的说,是靠一边躲避雷劈一边练的!因此它比任何一只狐都更珍惜现在的成就、也更加倍的小心翼翼。戈壁,因为狐的到来,成了雷区,不得已只好离开。一天恰逢月圆,它路过一个山谷时发现了隐秘的谷底。
每次,它都是直接从上空飞下,所以它其实并不熟悉这座山谷的情况。追到那个洞外,它发现气味没有了,只有一片草海和彼此勾结的荆棘灌木。这下它急了。掐指计算这次的损失,大概有六成!千年修为的六成啊!以往不小心被雷劈中一下顶多也就损失个一百年左右的修为。对了,还有很多帝流浆没算进去--狐抬头望月,天空依旧有金丝划过,只是已过了最佳采集的时辰。这种从月中释出的精华是大幅度提升修为的佳品,原本利用它们绝对够炼出条新尾--现在它只有一条黑尾,常被同族取笑。真是越想越气,看四周都是些草木小魔,狐想出一个注意,它暗念法咒聚集这些草木的灵于半空,形成一只巨大的灵体,浑浊的灰暗色泽上下涌动,巨灵每一次移动都会发出尖锐嘶叫。
自己不熟悉山谷,但生长在这里的草木一定很熟悉。于是它命令这只灵体做眼,进入山中巡察。这个灵体就是泠锐和昭明紫在树洞内躲过的那只,泠锐被封住气息,因此灵体没有发现他们。狐等待着,过了很久,灵回来了,带给它一些被冻僵的蛊虫躯壳和一堆魔物死后遗留的黑色碎块,上面都是冰冷的冻气。狐起皱眉,看来这只器物妖很狡猾,说不定他的修为也不浅。见还有帝流浆从天而降,狐命令灵体继续搜寻,自己则返回地下去采集帝流浆。多少也要再捞点啊!
当昭明紫确定自己已经被盯上时,他还在山的中层徘徊,寻找那个一头黄发的家伙。狐派来的灵体他虽无力对抗,但躲来躲去到没什么问题。他只担心:灵被不懂修行的人带在身边只会慢慢变成俗物,失去应有的价值。倘若真那样,还不如还给狐。有狐在,灵一定能复原,对他自己而言,大不了以后再盗取罢了。
可是于此同时,在泠锐那边,一件让昭明紫和狐以及任何一个知道此事的妖魔都会傻眼的事情正在发生着。
因为又冷又饿,并且不敢随便停下休息,生怕遇上诸如长着脸的老树、象蛇一样扭动的藤蔓等等等等这类鬼东西,泠锐便掏出口袋里的白球开始研究。很明显,那些怪物都想要这玩意,弄清它到底能干什么说不定对自己很有利呢。
既然知道自己还不是个死人,求生的欲望自然就陡然扩大。多亏自己混黑车赛,习惯了极速带来的压力才挺到现在,否则一定早就真的死翘翘了,但如果再不想办法逃出这个山谷,一直紧绷的神经总有断掉的时候。他还是极其怕的。
小球还是灰白色,甚至比第一眼看到时更白了一些,掂掂分量:奇怪,也重了不少。闻到球体散发出的异香,泠锐的肚子本能发出“咕~~”一长声。捏着球的手也本能地递到嘴边,嘴巴自然就跟着张开--还好他只是用牙嗑下丁点……嚼起来像是在吃蜡,不咋地,但只是一丁点下肚,立刻胃里暖烘烘煞是舒服!
泠锐为之精神一振:敢情这东西是压缩干粮?好,这下有的混了!
他立马翻遍全身上下每一个口袋,最后在右腿侧的暗袋里摸出一把弹簧刀,居然没丢!Lucky!瞅瞅四下无妖,他飞快铺好校服,把球放在上面,刀尖对准球刺了下去,手感竟然如切猕猴桃一样松软!他并不知道灵遇金属是会软化的。就这样,他一口气把球分成许多薄片,规定自己只有到冷地不行走不动了才能吃一片,而且要含服不可狼吞虎咽,让它慢慢融化,这样才保证是“高质量充饥”。
余下的日子里,灵就这样被他慢慢“蚕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