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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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言妖语-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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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搬椅子的仆人、递毛巾的奴才……甚至还有三五个护卫模样的人手握长矛从后面的船上跳了过来。原来堵塞河道的几艘船都是一家的,阵势煞是夸张。

“散开、散开,让少爷透透气儿!”老者显然是这群下人的头头,挥手遣开围着乱转的人,一面扶少爷在船头软椅上坐下,一面奉上香茶,“您喝口茶,舒坦点。”

少爷吁了口气:“这船……”

话只点了一下,老者立刻心领神会:“老奴这就派人去问,怎么走好好地突然晃起来,让您受惊了。”

泠锐和零站在岸边,目光被船上的白衣公子牢牢锁住:乌发红唇,精巧细致的五官--活脱脱又是一个昭明紫!为啥要说“又”,因为在太子府里,刚迷倒了个一模一样的!

难道这个时代长成昭明那样的人很多吗?

船上的公子也发现了他们,尖嗓子的老者立刻转身挡在他们和少爷之间:“生人回避!再看、挖掉你们的狗眼!”

这老家伙肯定是个太监,而且绝对是狗仗人势的那种!既然有了太监,那么这个“少爷”就算不是太子也一定是宫中的人!零拉住泠锐的手,示意要冷静,可他偏偏最见不得恶狗乱吠,甩掉零的手,纵身就跳上船,稳当当落在白衣公子跟前,弯腰凑近看那张脸。

老奴伸手臂想拦,却控制不住哆嗦,宽长的衣袍不停摇晃。那位公子到很镇定,只颦了下眉,便直视泠锐说:“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胡人有金色眼睛的,你真的是胡人?”

这个人不是昭明!泠锐立刻就做出了判断,因为他的目光里全是心机,昭明也有八面玲珑的时候,可他的眼睛永远很纯净。

“少爷在问你话,还不回--”面对挺直腰板尖叫的老奴,泠锐淡淡看了一眼,翻身跃回岸上。

“嘿,这蛮子--”

“算了。”白衣公子挥手,使了个眼色。

泠锐和零站在石堤上看着船队继续向前航行,船上的主仆也一直看着他们。双方大眼瞪小眼,直到超出视野,老奴在主子耳边小声问:“要不要派人‘安置’了?”

“他们不象是冲着‘那个’来的,快些回府,少生事端。”

“是。”

岸上,零面色不悦:“只要一提到器物妖小锐就急,真讨厌。”

泠锐对她鼓腮帮子的模样很没辙,便跟着撅起嘴巴嘟囔:“下次不会这样啦……”

“我才不信哩。”零绕着他转了个圈,“下回再看到长得象他的,你一定还是第一个跑过去。”

“不会不会,这世上哪可能有那么多相似的人。”话虽如此,可他一脸的失落那么明显,让零只能摇头叹气。看着远去的船队,泠锐问:“咦?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那个不是他?”

“一看就知道是个人,没有妖气。”对他,她是连讥讽都懒了。

“也是哦。”泠锐揉揉鼻尖,确实,真要是拿“船上的少爷”和“车里的太子”相比,“少爷”更像是个“人”!想到这儿,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扭头对零大叫:“难道说--”

“我早就说那个人是昭明!你偏不信!”零的红眼睛闪烁着,她口中的“那个人”是指太子,“虽然他把气隐藏的很好、连战息都能骗过,可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对呀,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尽管他藏住妖气,但他没有人气!这么大的破绽,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这个混蛋,竟敢骗我!!”他嘴里在骂,眼中却浮出万分的欣喜和期盼。

零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要不要我借条尾巴给你摇两下,看你高兴成这样!哼,不是我泼你冷水,现在赶回京都很危险。”

“天还没黑呢!”泠锐拍拍胸,“我对自己的速度还是很自信的。”

“他不肯认你怎么办?”

“不肯?”他眯起琥珀色的眼睛,指骨捏得“咯啦啦”响,“我会让他‘肯’的。”

唉,这时候的他已经听不进任何劝了。抬头看天,天空格外碧蓝清冽,云薄薄一丝压在天边,渐渐鲜红的夕阳快要滴下血珠似的。这种色泽在人类眼中或许是凄艳之美,但在零眼中只不过是浓重的妖气遮蔽了日的光华。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战息要她快点走,今天乃世俗西郊迎秋的日子,也就是祭奠主杀伐的秋神白帝的秋祭之日,难怪昨天人们放烟花送夏。太阳落山后地府大门就会敞开,阴气浓重,存在于世间的灵物极易在这时凋零败落,所以,妖得在天黑前找到回避之所。各方妖不约而同在行动,才会造成现在妖气冲天的血阳红日。

“小锐,我看还是--”扭头发现泠锐早就跑了。跺了下脚,零只好腾空去追。

这种时候要是再遇上天兵,真是太--呸呸,不吉利、不吉利。

“请殿下移驾西郊别苑,两个时辰后秋祭就要开始了。”

小太监的轻声细语只换来太子没有温度的一声“嗯”,这是第四次来催了,秋祭的时辰可不能错过呀。偷眼瞧主子,端着书气定神闲,恬静的侧脸被夕阳染上一层红晕,极精细、极美。可,请不动太子,他日后的光景可就“不美”了--为什么今天太子光应声却没有起身出发的意思呢?

“殿下……”

“等我看完这卷。”这次声音里总算带上了点感情,可惜是怒气。

小太监只好作揖退下。出了书房转到花廊下,忍不住低声和其他伺候的太监议论:太子打从读书台回来后怎么就变了?

“你这样他们迟早会怀疑的。”

书房内,太子身边凭空出现一个人,乌发一丝不苟梳在乌丝小冠里,清爽整洁的面孔上略带不满,他踱着方步,儒雅的青衫拖曳在地却能保持衣摆不乱:“真正的主人对祖宗祭祀的事情是很上心的,你这样……”

“反正是最后一夜了,何必在意那些下人?”太子,也就是昭明紫,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对他看也不看,“真太子现在还没到达西郊别苑,如果出发太早我们会露破绽。”

“真没看出,你倒是有心。”那人颔首,“不过,你对那个黄毛鬼似乎关心得又有点过了。”

昭明抬眼看他,没开口,但表情是极不赞同的。

“虽然你的面皮和主人一模一样,可你毕竟不是他。我的主人贵为太子,从不进牢狱听审,能被他提审的犯人也要分三六九等,不是谁都有这天大的荣幸的。而且以你的道行,我不信你看不出他是个妖,却当众一口咬定他是胡人,真让我怀疑你和他究竟--”

“啪”书被冷冷放下,昭明微扬下巴,半眯起的眼里藏着杀机。那人见状“呵呵”一笑,话锋转开:“若说你也是妖,我这三百年来还未见过像你这么冷的妖;要说你是个弃世厌俗寻仙求道的方士,有那么点儿象,但还是太冷漠。”顿了顿,他又说,“你应该多笑笑才象主人,主人身边的也净是些笑脸……”

『主人身边的也净是些笑脸』这话让昭明有些暗自神伤,因为这人嘴里一口一个的“主人”,同时也是他昭明紫的主人,是那个会整天对着他说话的、如玉般的纤纤公子。在他的记忆中只存在主人的脸,从未见过其他什么“笑脸”,可见,主人对面前这个家伙比对他宽松多了!同样是镜子,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他跑了你还在,只要你如约帮我把事情办了,我才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那人的话将他思绪拉回,他答应帮他做的事情是毁掉主人即将带入府的一面新镜子,如果没算错,那面镜子就他昭明紫的原形!

“你就那么担心新来的……镜子?”昭明问。

“虽然我元敬也是百年古镜,位列十二镜第七,但绝比不过‘龙镜’,主人一定会更宠它。不止我,其他十一面镜也同样很担心会因它而破。”

主人爱收集镜子昭明是知道的,也知道主人拥有天下无双的十二面日月镜,每一面均按铸造时日月圆缺规定尺寸,如果这个叫元敬的是其中第七面,那一定是宽七寸七分、铸于七月七日的。传说十二日月镜通灵,一旦被拥有着遗弃就会碎裂成千万片,永不能修复。不过,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被称为“龙镜”。

“龙镜是用上古之龙的鳞片铸造的,”元敬说着脸色不免有些羡慕,“据说观之能愉悦人心,能见其所想,乃世间之宝物。和它一比,我等庸俗多了。”

这些昭明都不知道,他只依稀记得被采石匠发现前,他的四周都是荒山,每天受日月光辉的洗礼,赏彩霞祥云,观翱翔的雄鹰……

“殿下。”门外响起小太监谨慎的低语,“时辰不早了--”

元敬对他点头,这时候赶去西郊应该正好能遇上从读书台归来的太子。

“备车。”昭明冷声道,门外传来小太监放心的吁声。

没一会儿,书房门开了,走来两列太监提着宫灯食盒之类,恭候他上车。真是太有效率了--昭明看看身侧,元敬隐身于一旁监视着他,无奈只好迈出优雅的步子走向前厅,其实他是不想离开京城的。

西郊距离太子府并不算特别远,行车快的话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到。

车上,元敬坐在他对面一路监控毫不放松,昭明则轻轻揉着眉心苦思:事态发展成这样怎么收场呢?

当他跌入这个时代,发现周围再熟悉不过的景色,掐指一算,发现竟来到主人还在世的年代,激动地他几乎忘掉了和泠锐分开的担忧。信步走着,庭院、草木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如今再见,恍如隔世,令他澎湃万千,正要嗤笑自己可能是和锐待久了,染上人类多余的情愁,他撞见了这只镜妖。

过去八百年的光阴里,他从没见过他;而元敬,也从未见过他。

昭明用最快的速度敛了气息,小退一步,冷静观望。结果发现对方的惊讶并不亚于他的,且不说他连妖气都忘了藏,单是何不拢的嘴巴、瞪得老大的双眼、整个一副呆若木鸡,如果这时候昭明出招,一定能置之于死地--这只妖,漏洞百出!

幸好在他动手前元敬开口一句“主、主人”说得兢兢战战,他立刻意识到:他把他当成“主人”了!

打昭明进了太子府到陪葬埋入地下,可以说活人只见过主人。修成人形时,深深烙在记忆里的也只有这么一张面容可作参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于是他想顺水推舟假冒主人然后找机会开溜。可是才打定了主意还没来得及开口撒谎,元敬突然翻脸厉喝:“你不是主人!”

“何以见得?”昭明摆出很镇定的姿态,心里却打起小鼓。

“主人这半年都在江南读书台,根本不在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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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桂 花语:蛊惑

叁拾 弁庆草



这下麻烦大了!昭明的额角渗出薄汗,干脆转身跑吧--元敬“啪”伸手掐住他的手腕:“难道你是刺客?”

当时昭明穿着的还是那件枢雨学院的冬季制服,黑色修身,难道穿黑色衣服的就是刺客吗?他皱起眉冷观元敬:除了零,这是他见过的第二只比较缺乏判断力的妖。

“只要我一声喊,立刻就会有人来。快说,你是什么人?”

“你当真敢喊?”昭明决定赌一把,他欠身低语,“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你是个妖?”

“你、你究竟是何人?”

满意地看着他神色慌乱,昭明知道自己赌对了,他抽回手:“我啊,是个游历四方的方士。听说宫里有人养妖,作乱朝廷,所以来了。”

元敬闻言立刻瞪圆眼:“你是在指桑骂槐吗?我乃十二日月古镜之一,岂是作乱之妖?”

果然很好骗,一乍话就出来了,昭明故作委屈,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你,而是深宫的那只。”

元敬上上下下仔细将昭明打量一番,比起零,他还是有点事故的,他没有立刻相信昭明的话:“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方士,绝对不是。普通人怎么会知道皇上私养‘腓’的事情。”

偷笑之余,昭明暗自奇怪,据他所知,当朝皇帝偷藏的是“乘黄”,怎么成了“腓”?腓乃上古的物种,有白色的尾巴,外形倒是有点象狸,养之除了能解忧愁没什么其他作用,难不成他们把乘黄当成腓了?真乃滑天下之大稽!不过进而想到泠锐常管零叫狐狸,零总会拍着尾巴很气愤地纠正“是狐不是狸”!看来自古人类就是狐、狸不分呀!

“原来你装成太子是想进宫偷腓!”元敬又一次抓住他,“我不许你利用主人的身份做这等下流之事。”

哎呀呀,这家伙对主人还真忠心,单凭这点昭明自叹弗如。可是他已经懒得与之纠缠了,在昭明眼中元敬不过是能幻成人形而已,修为浅得很,只要他愿意,随便动一根指头就--当心头第二次萌生杀意时,元敬接下来的话让他呆住,只听他说:“不如你我合作,你扮作主人在他返京之际寻来他新得宝物,毁掉它,事成之后我自会带你入宫帮你盗腓。”

“新得宝物?”怎么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元敬诡异一笑:“此物也是一面镜子,盛传是采石匠偶然在灵山妙地发现的、天地间最好的材料铸造而成,还未精雕细琢就自然形成龙纹,极瑞帝王之气。”

带有天然龙纹的宝镜,不就是昭明自己嘛!原来他是想除掉他?见昭明面色发黑,元敬还以为他怕了,开口讥道:“我看你应是有几分胆色之人,连入宫盗瑞兽都敢,一面宝镜不算什么吧。”

“好吧,一言为定。”事关自己,再怒也要咬牙应下。元敬闻言甚喜,伸出手势做击掌,昭明才不要和他击掌,扭头努力藏起厌恶之色,无视之。

之后几日在元敬安排下昭明离开京都,然后再装作太子返京,不想太子本人因得宝镜在读书台多滞留了几日,所以路上没遇到,元敬只好将计就计让昭明以太子身份进入府邸。对元敬这样的镜妖来说欺瞒人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昭明只管装成人类听凭他“摆布”,一切都很顺利。只是返京途中泠锐从天而降让他大吃一惊。

算算和他们分开前后也不过十日,可又一次看到泠锐,他觉得他变了,变得更象只妖,妖气也格外跋扈张扬,很配那对金色的眸子。顾忌元敬隐身于一侧,他只好忍耐过望之喜,可被泠锐漂亮的眼睛紧紧直视着,嗅到风中属于他的芬芳气息,希望被认出甚至想直接暴露身份的念头不断动摇着意志。如果当时锐能看见隐身的元敬,如果当时他能释出哪怕一丝的气息传递给锐,如果当时他试着回应他心底的声音,如果……如果当时没有隐忍,现在他也不能坐在赶往西郊的车上了!

冷静之后再想当时的情形,他只能庆幸自己的身体可以流汗,元敬看见他因“惊吓”和“紧张”而汗湿的前额,更加相信他是个人类。不过最终锐没有认出他,让他不免惋惜和惆怅,总觉得这短短几日里,他错过的是一些永远也追不回来的东西。

对面传来元敬的轻笑,他不知从哪里弄了把纸扇,绘着写意的花草,很风雅地压在唇边。

“你认识那只妖,我能看得出。”他低声说,“这年头私底下养妖的人很多,特别你这种方士,捉妖不除偷养起来……你是他的主人?你不要他了?”

这个家伙在说什么?昭明眯了下眼,元敬没在意这是个危险的信号,继续说:“我等是作为宝物献给主人的,可不管是被捉来的还是被赠的,也不管主人是否知道我们是妖,如果被遗弃,心情都是一样的,特别是我们镜子……我们会--”

“会碎成千万,”昭明稍微提高声调,语中透着不耐烦和无情,“你们会妖不成妖,器不成器,无法入道轮回,更不能得道成仙。可以说,一旦被遗弃,就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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