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锵’的一声长鸣,这人的脚下战马马蹄,竟都全数陷入到了土层之内。而汤化龙的身影亦掀飞而起,借力化力飞腾至三十丈上,同时面甲旁现出了一抹艳红之色,竟是被这紫金战甲一击而伤。
之后这尊如山一般的身影,就将那猩红色的目光,看向了李世民,杀机沛然,森冷如冰。使李世民惊悸之余,心绪也仿佛坠入了寒冰世界,所有的念头,几乎都被这人的视线冻结。
而随后这一骑再次开始奔驰的时候,也正是他站立的方位突击而至!
李世民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符山盾’,手心处也渗出了汗水。此刻他身前的箭阵枪阵,以及司马连城二人,都给不了他任何安全感。也知自己素来仰以自豪的槊法,在此人的面前,就似如孩童的戏耍,不堪一击。
他如今只能凭着这尊‘符山盾’,以及百衲体内的‘魔心血炉’,才有可能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直到前方,又传来了一阵阵马嘶声响,李世民的意识,才从这气机牵引,神念互锁中挣脱了开来。他往前方望去,发现他提前布置的那些‘地陷阵’,已经被己方术师的引发。一片片倾塌的土坑,使得百余尊具装铁骑陷入其内。
这一幕,明显大出对手的意料之外。李世民甚至能够清晰望见,那尊紫金战甲的一双血瞳,正是目眦欲裂的状态,
可接下来他准备的第二波打击,也接踵而至。首先是袁烈与黄冠子二人,再次招引下来的‘炎阳星坠’,赤红的火焰,再次遮蔽三十丈方圆。其后则是来自三个方向,六百张长弓的齐射!而这密集的箭雨中,还夹杂着整整十七枚的‘破甲裂箭’。这次即便是那紫金战甲,也无法完全阻挡。此人大戟挥舞,却只将小半的魔纹箭拦截粉碎。
那三十丈方圆之地,也化成了一片死亡绝地。所以跌洛地坑内的骑士无一例外,都在赤焰烧灼下发出痛苦哀嚎。而侥幸逃过一劫,也在火焰与箭雨的打击下狼狈不堪,死伤惨重。
更让人欣喜的,则是这些具装铁骑的身后。那车垒之外,另有奔雷之声响起。豹骑军的二百铁骑,已从浓雾中现出了身影,正遵从李世民之前下达的将令,以风卷残云之势,从敌阵的后方掩杀。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就已掩杀无数!
“赢了!”
“大局已定!”
望见此景,几乎所有人的脑海之内,都升起了这个念头。即便李世民自己,也不曾例外。
不过此时车垒内的众人,却无一人敢放松精神,依旧全神戒备注目着枪阵之前,那个浑身缠火紫金身影。
在这尊紫金战甲,还未被击退之前,这场战事还不能算结束。这位虽只仅仅一人,却仍可决定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性命,也可威胁到皇后与越王两位殿下的安危。
此人也未让他们失望,那狂猛的气元,此时正如龙一般的缠卷而上,把所有的箭只,所有的火焰,都冲卷震荡开来,那战甲上的紫金魔纹,则纷纷放出璀璨光泽,此时就恍如一尊天神般辉煌伟岸,霸气四溢。
不过就此人气势鼎盛,即将撞入枪阵之时,在他们的后方,赫然连续三道箭影,似如长虹贯日般的冲凌而至。同样是真元磅礴,箭身之上,则似有一条条的螭吻盘卷其上。
同时一道雄浑霸道的吼声,蓦然响彻这方天空。
“左备身郎将董纯在此!逆贼你可敢一战?”
那紫金战甲大戟展动,接连格挡,可也被那箭身上蕴含的巨力,逼到只能停滞在原地,不能寸进。
这位眼见前方,那董纯正御甲飞空而至,周身不禁再次爆出酷烈罡气,将周围所有的长枪都尽数震断,所有的甲士都倒飞而退。同时发出了一声满含着不甘怒恨的咆哮,使周围之人耳膜碎裂,剧痛难当。
李世民的双耳,也一样溢出了血丝。不过他现在,却更关注眼前。就在那咆哮声传开之时,也有一道紫金光华,正向他飞射而至。
他毫不犹豫,就直接将那符山盾护了在身前,脚下则是死死的钉在地面,同时将‘魔心血炉’的出力调整到了最大。
之后仅仅须臾,那紫金光华就砸在了他身前的盾牌上,那股恢弘磅礴,霸道绝伦的伟力,瞬时就是他身前巨盾往内凹陷,李世民的双手更仿佛要碎裂断开,而他身外的臂甲,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寸寸崩解。
李世民的整个人,也在迅速滑退,一直到二十丈外,都未能站稳身形。不过那董纯的身影,也恰好凌至此间。这位随手在他身上轻轻一拍,就让李世民站稳了身影,也将那庞大的巨力,完全化解。
李世民那紧绷的心绪,这才放松了下来。可他随后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酸痛无比,而一双手臂,更是剧痛难当。
李世民不用内视,就知自己的一双手,此时多半已是骨裂的状态,此外五脏六腑,甚至一身筋骨,只怕都有不少损伤。不过他暂时还顾不得自身这些伤势,立时注目看向了前方。
随后就只见那尊紫金战甲,已经与另一尊青色战甲合力,带着仅余的那些随从,从车垒的东面突围而出。此人的武道,登峰造极,战力又是全盛的状态。李世民安排在那边的战力,根本就没法阻挡,轻松就被这些人突破。
“此人武道超凡脱俗,距离神阶都不远,老夫亦拦之不住。”
董纯并未追击,立在李世民的身侧,冷目看着前方:“倒是世民你,竟能完整接下这一击!真是超乎老夫意料。”
李世民这才惊醒过来,随后就转身朝董纯一礼:“如非是将军援手,末将哪里能接得下来?将军救命之恩,末将——”
他话未说完,脸上就一阵扭曲。这一个转身,牵带着他全身伤势,这种滋味,实是常人不堪承受。
董纯也一声大笑,抬手止住:“你伤势在身,无需如此多礼。救命一说,何从谈起啊?哪怕没有老夫之助,你也不过是更狼狈一些,当老夫看不出来?真要说谢,也是老夫谢你才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扫望四周:“今日之战,是你在指挥?不得不说,你又给了我惊喜,也救了老夫与此间所有人等,甚至一应家小的性命!”
“侥幸而已。”
李世民心中也颇为自得,他到底还年轻,正是气盛之时。今日如此艰难的局面,都被他一点点的掰转过来,难免有些得意之情。
可他绝不敢在这位面前,显露出半点骄矜之意。这位历经二朝,身经百战,功拜柱国,战功赫赫,是当朝的擎天巨柱之一,远非是他李世民这点功绩能比。
再要非是这位受伤,陷入昏迷状态,那些逆匪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侥幸?这可不能说是侥幸。”
董纯望着这满目疮痍的战场:“我苏醒之后,大约了解一下形势。退入车垒内的一千九百人,此时伤亡都还不到三百吧?步步料敌机先,古之名将亦不能及,”
第九十一章 殿下垂问()
“将军过誉了?末将小小年纪,哪里敢当得起名将之称?”
李世民还想谦逊个几句,却被那董纯再肩膀上重重一拍。
“无需太自谦了,你既有这样的本事,骄傲些又有何妨?终究是年轻人,无需似我们这些老头般暮气沉沉。”
这一拍,却使李世民一阵龇牙咧嘴,浑身再次剧痛不止。董纯见状哑然失笑,挥了挥手:“让御医给你调理伤势吧,对了!在此之前,先去见过皇后殿下,估计殿下她稍后有话问你。这边的手尾,自有我与汤公公来料理。”
这位说完这句之后,董纯就阴沉着脸,杀机深沉的向汤元化的方向行去。
李世民感觉到这位的怒火,也知这位的爱护之心。他也知这后续的收尾,很是麻烦。包括对战场的清剿,伤员的安排等等,各种事务,繁琐无比。
可其实这都是小事,真正棘手的,是对残敌的追逐,对俘虏的拷问等等。此时的皇后殿下与董纯等人,最想知道的,估计就是这些‘逆贼’的来历。
涉及谋逆大案,李世民不得不被卷入其中,却不愿更进一步的涉入。此时登岸旁观,才是最佳的选择。
而他随后就把注意,转向自己手上的符山盾。
这才发现那道紫金光华,其实是一口小号的战戟,赫然已深深嵌入到了盾内。只隔着指甲粗厚的一层,就可将之完全斩破。然后他那一双臂甲,果然是崩溃的状态,各种零件,散落了一地,只有那两根骨架还大致保存完整。
这超品之威,竟至如斯——
李世民不禁再次抿了抿唇,只觉心疼异常。这墨甲的手臂他可以修复,黑市里面不会缺少零件。可这面符山盾,却是彻底报废了。
他难得寻到这一面合适的魔纹盾,不但防御力强大,盾面也足够宽大,平时还可将之折叠起来置于身后,重量也并不影响行动。
以后在黑市,未必就能再寻到合心意的。
面见皇后的过程,乏善可陈。主要是内史侍郎萧瑀代皇后发问,问的问题,也都是这场战事的始末详细。李世民则是有一句答一句,不虚言夸大,也不做任何隐瞒。
此时萧后的身影,深藏于布帘之后,李世民看不到这位身影。不过萧瑀的神色,就知这二位,应当是满意的。
不过最后,这位国舅大人又问道:“不知李都虞候,对这些逆贼的跟脚,可有猜测?”
李世民闻言不禁稍稍犹豫,思量了片刻之后答道:“末将只有些浅见,这些人用的是关西方言,可肤色较黑。另有几具尸体,有着脚气在身。”
——早在第一次将那些具装铁骑击退之时,他就抽空去看过几具逆贼丢下的尸体,所以知之甚详。
而较黑的肤色与脚气,基本都是南方人的特征,
江南之地,光照较多,故而男子痛都肤色黝黑。此外因气温较高;容易出汗;又天气潮湿,所以得脚气的人较多。尤其是日常都*米之人,少有例外。
可难说这不是关西之人,被安排在南方藏匿训练。
“只有这些?”
萧瑀不禁微觉失望,他已知李世民智慧不俗,所以对这位的见解,是很期待的。
不过他随后又心中微动,继续追问:“我看李都虞候,似还有保留?殿下面前,汝可直言,不得隐瞒!”
李世民微微苦笑:“确实有些发现,末将感觉之前那为首之人所用的功法,看似是霸王蚩尤诀,可其实似是而非。可末将不敢妄言的,就只这一事而已。侍郎大人若要我就此判断出这些逆匪的来历,及那幕后主使的身份,实在强人所难。”
其实他对这些逆匪的来历,已隐隐有些猜测,可他并无多少把握,不愿贸然开口,干扰了他人的判断。
更不愿因自己这一语,为别家召来灭族大祸。若因自己这一语而冤枉了他人,岂非是要愧疚终生?
“似是而非的霸王蚩尤诀?”
萧瑀一声呢喃,陷入了凝思。
霸王蚩尤诀是西汉末年的一位武道大宗师,仰慕古时的霸王项羽与战神蚩尤二人霸绝当代,无敌天下的英姿,而精心创成的一门功法,
所有这门以‘霸王蚩尤’来命名的武道法门,其实与蚩尤,与项羽二人本身,并没有丝毫的关联。不过这依旧是一门超绝于世的功法,以霸道悍猛,力大无穷而闻名于世。而历代以来凭借此功而入神阶者,已经有四人之多。传说昔日三国时的张飞,就是其中之一,生生将一个白面书生,练成了那个时代绝顶的武将。
“若真如你所言,这倒是个线索。据我所知,能仿冒霸王蚩尤诀的功法,世间不过三五种而已。此事我会再询问汤公,还有——”
他正说到此处,那幕帘之后的萧后,却蓦然插言:“好了,毗卢遮他伤势在身,急需治疗,瑀弟你别再为难他。”
她随后又掀起了帘帐,一双明眸深深的注目着李世民:“爱卿今日力挽狂澜,救本宫与越王于危亡之际。不但有功于社稷,也有恩于我母孙。卿且稍待,等回宫之后,本宫必有厚赏!”
此言一出,不但李世民受宠若惊,旁边的萧瑀,也不禁侧目。
‘卿’这一字,源自于东西二周,诸侯之上大夫曰卿。之后汉时,则有三公九卿与卿相之说。所以这爱卿之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受得起的,只有朝中重臣,才有资格被天家之人如此称呼。
可今日萧后却对李世民直称爱卿,可见他的姐姐,对此子的爱重。
※※※※
拜见了萧后殿下之后,李世民就直接寻到了随驾的太医诊治。他身上的伤势的确不轻,外伤倒是没什么,只是皮肉之创,三五天就可恢复如初。可他一双手的手臂骨骼,距离骨折就只差一臂之力,此外五脏六腑都受了不浅的震伤,需得仔细调养,否则恐有后悔。
不得不说,这几位太医的医术都很不俗,带来的药物也足够灵验。李世民被扎了几十针,又将几枚药丸服下去,就感觉浑身上下的气力开始恢复,也不似之前那么疼了,因内脏受损而生的呕吐感,也消退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李世民也仍虚安心休养至少半月时间,才能完全复原,且最好是一个月内,不可与人动武。
李世民随后,也在第一时间入定调息。此时因药物的作用,他已昏昏欲睡,他却强迫自己,保持着灵台清醒的状态,持续不绝的运转着五轮神气决。
这是五轮神气决的好处之一,在与人激战,甚至受伤之后,只需保持清醒的状态,以这门功法搬运周天。不但可大大加快身体的恢复速度,也可使他的功体,得到极大的裨益。
而就在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李世民忽然感觉到地面,一阵微微震晃。这正是大量骑士奔驰而至所引发的异动,李世民估算了一下对方的人数,当是在三千到四千骑之间,
但是他连半点睁眼的意愿都没有,继续将心念沉下,静修调息如故。
很显然的道理,这些骑士如果是抱着敌意而来,那么他李世民再怎么兵法超绝,料敌如神,也没可能在这支铁骑的冲击下活命。可如果这三千铁骑,是来自洛阳的禁军,那自己又何需担心?
此时李世民,已经完成了整整三个周天的五轮神气诀。而他接下来,又坚持了两轮之后,就再支撑不住,直接晕迷入睡。
这既是因伤势与药物的影响,也是因今日这一战,他的心神一直紧绷,消耗了太多心力的缘故。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才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推了推,而当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就见长孙无忌立在他的面前。
“董郎将有令,全军即刻动身,往南移营十里驻扎。”
长孙无忌说完将他唤醒的原因,就又语含关心的问道:“毗卢遮你现在的伤势怎样?”
之前他见紫金战甲那一戟,简直就快把心脏吓得跳出来。
“还好,太医说无甚大碍,只需安心疗养一阵就可。”
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他那已经被夹板与布袋捆成粽子似的双手,随后就无奈摇头:“不知现在形势如何?”
“骁骑卫军与豹骑军,一共四千铁骑,在一个时辰前就已到来。洛阳那边,还有熊渠军与羽林军,一共一万二千人,因路程较慢,此时仍在路上。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可赶至。”
长孙无忌解释道:“不过另有附近二所鹰扬府,总计两千府兵,已经拱卫驾前,还有白马寺,也已派来了一千五百人的僧兵,精锐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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