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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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3期-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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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好,不然要惹大麻烦了。 
  刘年的伤口拆线后很快就搬到机关宿舍里去住了,他说两个男人住一块不方便。不过他的东西大多还没搬走,月初他会将租房子的钱按时地交到我手上。我明白他的心思,说:“这算什么呢?这房子是你租的不错,但现在你不住在这里,是我住就不能要你的钱了。房租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刘年不接受我的拒绝,硬是将钱塞到我手上,一把紧紧按住。其实以前他也不常回来住,有时出差有时回父母家,不过现在我知道他是想追艾镜而故意搬走的,东西留下来只是对我们多年友谊的安慰。我能理解他的举动。 
  在朋友之间,我习惯了自然,没什么太多客套,将心比心就好相处了。刘年偶尔回来拿些小东西,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他顶多留下哪天和艾镜见面吃了个饭,艾镜正忙着干什么之类的信息。我没有想过要多问些七七八八的事,看得出他那种满心满意的陶醉溢于言表。好几次无所事事时摁下刘年和艾镜的电话号码,又连忙挂了。刘年很忙,是真的,我曾经听他谈起过那种小权力带来的受人尊敬和被人吹捧的经历,他问我是否应该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我不置可否,人各有志,生活本该是多元的。罗素不就说过,参差多态乃幸福之本源嘛。 
   
  4 
   
  刘年搬走之后,或者是他开始与艾镜频繁地约会后,我开始进入到真正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中。睡觉,去公司,吃饭,泡吧……一个人在宽敞得有些空洞的房子里走来走去,一个人看那种场面激烈或情意绵绵的大片,一个人去“城市英雄”玩上两三个小时的模拟射击游戏,情绪稳定,生活愉快。公司的业务也渐渐多起来,但除了在公司与人打打招呼,我话不多,有时间完全自由地支配自己。 
  一个人生活的感觉也不错,没有太多应酬缠身,我讨厌搭理那种俗气的应酬。我从美术用品专店里带回一些纸、笔和颜料,还有几本西方画家的集子,在空闲时间里涂鸦出几幅有点意味的画。阳台被我清理成小画室,我可从没想过要当画家,只是以前在中学时被家里人强制性地送去学过几年素描、水彩,后来在大学没少去美术系看别人画人体模特,感觉好玩也选修了两门美术课程,纯粹是业余爱好。 
  这段日子刘年也难得再多和我联系,怕是和艾镜正打得火热。作为朋友,我能分享他的快乐吗? 
  也就在那时,说句心里话,我差点开始了同一个父亲是大老板的大学女同学的恋爱。有个周日我闲得无聊随便走,进了一家新开的书吧,坐在阅读区翻一本美术史话方面的书,一个女孩转来转去地打量着我。我没留意,那女孩从背后捂住我的眼睛,“陈肯,猜猜我是谁?”女孩说话的热气哈在我的颈脖上,挠痒痒似的。 
  我回答,“别闹了,我哪猜得着呀。” 
  女孩一定让我猜,我不做声。我猜不出来。我想过是不是艾镜,还有几个以前往来过的女孩,但声音相差太大。好不容易女孩把手松开,我眼前由模糊到清晰地出现了一张胖脸,我揉揉眼睛,看清了这张在阳光侧射下显得毛茸茸的胖脸,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庄园。 
  庄园现挂在她父亲公司下,只拿薪不出力,一年四季到处玩。庄园晚上请我吃饭,选了很有情调的伍德堡餐厅吃自选式煲仔饭。同学之间很久不见都有些兴奋,不断地回忆读大学时的生活,扯另外一些同学的现状。 
  庄园说:“你现在还和刘年玩得好吗?” 
  我点点头。庄园说:“刘年混到副秘书长,虽说官不大也管些实事,那位置我爸可没少出力,他有一阵子装模作样地追我,目的就是动用我父亲在政府那边的关系往上爬。” 
  我不知她的用意何在,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庄园又把话题扯到别的上面,最后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自己还是单身,现在的男人都虚伪得很,追她只是看着她父亲的产业,从来就没真心爱过她。 
  临走时,庄园开玩笑似的说,如果她喜欢我,我会接受吗? 
  我微微一笑,今晚喝多了,然后招停一辆出租车,目送庄园远去。 
  庄园开始有事没事就给我打电话,还上门来玩,看到我的画赞不绝口,“怎么上大学那会儿没见你有这样的才华呀,还以为只会打架呢?”她是这么说的,就是表情和语调略显做作。我被她热情地邀请带到她的一圈子朋友之中,向别人介绍时她总是以娇嗔嗔的口吻说我是个将要成名的画家。我想都没想过,这顶帽子往往压得我喘不过气,不少人围过来问这问那,想知道我的画能卖多少钱一幅。我暗示庄园措词要注意分寸,她却不管不顾地说,“你别小瞧自己,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 
  真是肉麻。我转过身,舌头伸出老长,作出无奈状。 
  尤其令我不舒服的是,庄园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十分健谈。某某博士生、研究生朋友,某个商业成功人士,某某政府领导,她侃侃而谈他们的成功,似乎都与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想他们都与她父亲的社交圈子有关。她的虚荣心在她朋友和我面前表现得令人暗暗发笑,而那些人连奉迎都唯恐不及。她还大放厥词,男人要怎么做,当然她不明目张胆地提出我离她理想中的男人有多远距离,但我已如芒刺在背。她好几次性感地出现在我房间里,但我按捺住骚动的心,忍一忍。 
  大多数男人应该都不会喜欢与这类女人生活一辈子,逢场作戏还差不多,刘年的做法就可以理解了。但是我面对她身体的开放,说不动心是假话,但我就有这本事,不要以为我见到女人就想上。庄园很失望,她的心情往往在出门时就印在那张胖脸上,更加难看。 
  我要让庄园停下她朝我奔跑的脚步,但她是那种要什么有什么的富家小姐,得不到手的东西一定是纠缠不休的。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找个临时女朋友刺激一下庄园。思来想去,我决定请艾镜帮忙。 
  我按下号码后迟疑了小片刻,不知这样会不会很冒昧,即使是一场表演,还有要不要先告知刘年一声。读大学时我有过一些喜欢庄园,她的身体发育得早,很有些女人味,这事刘年是知道的。我想如果刘年真像庄园说过的曾经追求过她的话,那就最好是不惊动刘年好了。要不然把艾镜撂进这三者之中,关系就错综复杂起来,说不定倒真坏了事。电话通了后好半天没有人接,我的耳朵里仿佛有了钻心的焦急,等待如此漫长。 
  “哎”,终于有个声音传过来,很细微,也特别遥远。我怀疑对方是不是艾镜。 
  “你再不说话我挂了。”音量陡然提高,是艾镜的声音。 
  我像刚醒过来,忙不迭地说:“是我,艾镜,找你有个事情。” 
  “是你呀,我正在上课。” 
  我乘坐212路公车绕了个大圈来到师院附中,艾镜是附中的音乐老师。 
  附中紧邻师院,占着龙山下一大块地,景色怡人。我这几年来的不多,如今校园设施建设发生了不少变化。我穿过新修的尊师亭,图书馆,大礼堂,一大群男生在球场上赛球,花枝招展的女生围成一团吱吱喳喳议论不休。他们,十六岁或者十八岁,年少无知活力四射,一下子让我想起读大学,想到更早以前的读书生活。我问一个女生,顺着她指示的方向辨清了音乐楼的位置,杂叠的琴声和乐符从椭圆形的音乐楼里飘出。 
  我经过一块花地,草皮子十分松软,矮侧柏围绕草地摆出几种造型,中央是红白蓝紫四色的小花盆叠出的梯状图案。我看到穿件宽松粗线羊毛衫的艾镜侧坐着,面前立个画夹,左手拿调色板右手执三支型号不一的笔,右脚边是只盛水洗笔的桶。我不想惊动她,悄悄走过去,几个踢球的小男孩嘻嘻闹闹地跑过去,其中一个个子偏高的说,到那边去踢,别影响小羽姐姐画画了。我一听懵了,这不是艾镜,小男孩叫她小羽姐姐。我掉头从另一边绕到前面,更加惊讶了。 
  西雅图尖叫的女孩,艾镜,画画的小羽,她们的面孔在我的脑子里旋转,不知道向哪个方向旋转,不断地重叠,分散,碰撞。 
  手机响了,艾镜问:“你到了吗?我刚下课。” 
  我说:“我在这附近的花地里。” 
  “那你呆着别走远了,我就过来。” 
  画画的小羽很专注,压根就没发觉远远地注视着她的我。我看不到画面,所以不知道她在画什么,从开始小羽就没抬过头,不像是画周围的风景。我想艾镜要是来了,就可以确证一下这两个相像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挺有趣的。这么想的时候,艾镜正从林荫道的深处走出来,米茄色的半长风衣,淡绿色低领毛衣,脖子上系一条浅蓝色丝巾。我向着艾镜来的方向走了几步,艾镜向我招了招手。 
  寒暄几句,艾镜问:“你有事找我?” 
  我简单地讲了事情大致经过,说:“不好怎么开口,出此下策。” 
  艾镜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什么好事呢?你想好了,别将来后悔。”   “不会的,就见次面,只要她别再纠缠我就行了。” 
  “管不管用我可把握不准,依我看,要是她真心地喜欢你,你这样做反而激起她的斗志。” 
  “不会的,她的性格你不了解,就请你帮这次忙。另外你先别跟刘年说。” 
  艾镜拍了拍我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没看见画画的女孩,像是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了。我四处张望,什么也没看见。难道这是自己的幻觉,花地上没有过画画的女孩?我的表情拧成痛苦状。 
  艾镜问:“怎么啦,你找什么,还有人吗?” 
  我摇了摇头。一阵昏眩感猛涨上头脑,我匆匆地跟艾镜告别了。艾镜迷惑不解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离开的身影。 
  到了周日下午,我约艾镜出来。临出门前,我在镜子面前转了几圈,特意换了一身新买的衣服。中午我在电话里对庄园说,有件事一直瞒着没说,我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我是有女朋友的,刚从南方回来了,问她是不是过来见见。 
  庄园答应了,但我听得出她努力压抑着情绪,我心里也就酸酸的,总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些缺德。 
  事情结束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与艾镜坐在青藤红茶坊的落地玻璃窗前,两人无语,艾镜搅着杯中的茉莉花。时间超过了约定的一个多小时,庄园没露面。服务员添完第五次水,艾镜说:“讲个笑话给你听。”我不吭声儿,不说听也不说不听。 
  艾镜说:“公共汽车上,一个不到六岁的女儿很认真地对她的爸爸说,叫妈妈给我生个小弟弟吧。爸爸说,要弟弟干什么?女儿说,有人陪我玩啊。爸爸说,你可要想好了,弟弟要跟你一起吃苹果巧克力,还要一起喝可乐。女儿说,可以啊,你买两份,我们一人吃一份。爸爸说,那不行,你要把你的一份分给他一半。女儿叹了口气,那……那我还是不要小弟弟了吧。 
  “爸爸从女儿手里拿过可乐瓶子,刚想喝一口,女儿又说话了,爸爸,我不想生孩子。 
  “哦……啊……?为什么呀?爸爸说。生孩子多疼啊。女儿说。你怎么知道的?爸爸问。电视里演的,都是疼得直哭。女儿作出个怪模怪样的表情。哦……只要你不想生就行,你不同意就没人能叫你生孩子。爸爸想了一下说。可是我们班程程说,不管想不想,都得生孩子。女儿说。你信他说的干什么?爸爸不耐烦了。 
  “爸爸,程程说了,他长大以后要跟我结婚,结了婚就要生小孩。女儿一字一顿地说。” 
  艾镜自说自地笑起来,我仍然是表情漠然地坐着。嘀嘀两声,我低头收看一条信息,然后说:“不用等了,她来过了。” 
  艾镜不解地说:“就这样完了。” 
  我点点头,“就这样。” 
  她说:“现在你轻松了?” 
  我苦笑,一点都体会不到艾镜说的轻松,我轻松不起来,心里像有一只毛茸茸的老鼠兜着圈乱糟糟的。这一切都跟庄园发来的短信有关,她说“祝你们幸福!再见。” 
  我不可否认地喜欢过庄园带来的生活方式,多少填补过我内心躲藏着的虚荣的空白。庄园轻描淡写的短信像蚂蟥在大腿上狠叮一口,血就带着悲伤汩汩地流出来。过于顺利的结束令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5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时候,我从一个噩梦中醒过来,脑子里缩手缩脚地浮现出那个白点,在茫茫夜色中如流星闪过的耀眼白点。白点在眼前定格,无边无沿地扩大。 
  我这几天夜里多梦。梦见的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发生混乱的械斗,迷宫似的房子,没有头与脚的怪物,男女在阴暗处的交媾声音充满暴力与血腥。还有几次梦见相同场景,从山顶滑落到了一个荒无人迹的沙漠,沿着一条铺设的轨道。轨道两侧壁很高,滑溜溜的,这种穿行令人激动。轨道出口四周遍布陷阱,举步维艰,饥渴难耐,又是一股巨大的龙卷风把我带走。我左右张望,没有遇到一个人,甚至看不到人影儿,那些景物都是灰不溜秋的一种颜色。追杀、抛弃、恶毒如蝎、阴魂缠绵、美艳如花,在梦的世界里展开着生死较量。 
  我从梦中惊醒后就靠在床头吸烟,烟雾弥漫时眼前出现了庄园,披头散发嘴巴张开,不一会儿又变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艾镜和那个画画的小羽。我想过去抓小羽的手,却被艾镜凶狠地挡开,怒目圆睁地。转眼间站在面前的成了两个艾镜,小羽这时就躲在后面吃吃地笑,她咧开嘴,嘴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牙齿没有舌头。我仔细看艾镜,她向我扑面而来,牙齿长而锋利,舌头超出常人的长度,舌尖分岔迅速地卷走空中飞翔的昆虫。 
  我挪动身体,试图把梦中的惊恐与现实做上透明的标记。 
  我下午从公司回家,小区传达室的老头叫住我,说有个特快邮件,搁两天了,没见人。我一看,不是我的,收件人是刘年。这老头记性糟糕,以前就常弄混两人。我再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写的是学习资料,从北京寄来的。我拨刘年电话,是关机的。我记起来的确是有些时间没跟刘年联系了,也不知最近他在干些什么?就那么忙? 
  刘年搬走了,可我一直没有认为他离开过,这房还是我俩合租的,他的那间房子我很少进去,那些物品压根就没有翻动的念头。他还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出差,或回家住,我们的生活各自独立。 
  我随便煮了些面条吃,看完新闻联播,就坐在那儿翻新买的计算机报。刘年却用陌生的手机号发来一条短信,叫我收到北京的邮件后并找到一本叫《国家的性格》的书,速送与艾镜。我把电话打过去,捣什么鬼,又是关机的。 
  艾镜的笑容也一同随着刘年的短信浮现,不知道他俩关系发展得怎样了。看来是朝着好的方面进行的。我的耳边回旋着第一次吃饭时她不时发出的咯咯笑声,刘年的那些段子让她毫无顾忌地前俯后仰。现在想起来这种笑就感觉有些刺耳。一个像艾镜这样的女孩是不应该发出这种笑声的。一恍惚我又想起艾镜充当我的临时女友时,举止、打扮都是很得体的,我甚至把她想象成了我的女友。 
  我推开刘年住的那间卧室门,灰尘蒙布在桌子、旧书柜的玻璃门上。刘年毕业后喜欢买些政治、管理类的书,可能回来拿过几次书,没来得及整理,柜格上的书乱七八糟地叠放着。好不容易地在底层找到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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