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上)〔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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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上)〔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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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不……”拉斯科利尼科夫回答。“请原谅,因为您这样问,我才觉得您认识他。 我曾经一段时间是他的监护人……是个很可爱的年轻人……他对新思想很感兴趣……我很喜欢会见青年人:从他们那里可以知道,什么是新事物。”

    彼得。 彼特罗维奇满怀希望地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各位。“这是指哪一方面呢?”拉祖米欣忙问。“指最重要的,也可以说是最本质的东西,”彼得。 彼特罗维奇赶快接着说,好像这个问题使他感到高兴。“要知道,我已经十年没来彼得堡了。 所有我们对这些新事物、改革和新思想——所有这一切,我们在外省也接触到了;不过要想看得更清楚,什么都能看到,就有必要到彼得堡来。 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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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想法就正是如此:观察我们年轻一代,最能有所发现,可以了解很多情况。 实话说:我很高兴……“

    “是什么令您高兴呢?”

    “您的问题提得很广泛。 我可能弄错,不过,我似乎找到了一种更确切的观点,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批评的精神;一种更加务实的精神……”

    “这是对的,”佐西莫夫透过齿缝慢悠悠地说。“你胡说,根本没有什么务实精神,”拉祖米欣抓住这句话不放。“要有务实精神,那可是难上加难,它不会从天上飞下来。 几乎已经有两百年了,我们什么事情也不敢做……思想吗,大概是正在犹豫,”他对彼得。 彼特罗维奇说,“善良的愿望也是有的,虽说是幼稚的;甚至也能发现正直的行为,尽管这儿出现了数不清的骗子,但是务实精神嘛,还是没有!

    只不过务实精神是罕见的。“

    “我不同意您的看法,”彼得。 彼特罗维奇带着坚决的十分高兴的神情反驳说,“当然啦,对某件事情迷恋,出差错,这是有的,然而对这些应当采取宽容态度:对某件事情入迷,应该说明对这件事情怀有热情,也说明这件事情所处的外部环境是不正常的。如果说做得太少,那么是因为时间不够。至于方法,我就不谈了。 根据我个人看,也可以说,甚至是已经做了一些事情:一些有益的新思想得到传播,一些有益的新作品得以流传,才得以取代了从前那些空想和浪漫主义的作品;文学作品有了更加成熟的特色;许多有害的偏见得以根除,受到了嘲笑……总之,我们已经一去不返地与过去一刀两断了,而这,照我看,已经就是成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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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得真熟!

    自我介绍,“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惊愕地说。”什么?“彼得。 彼特罗维奇没听清,于是问,可是没得到回答。”这都是对的,“佐西莫夫赶快补充一句。”不对吗?“

    彼得。 彼特罗维奇愉快地看了看佐西莫夫,接着说。“您得承认,”他对拉祖米欣接着说,只不过已经带点儿洋洋得意和占了上风的神气,几乎没有加上一句:“年轻人,”“至少为了科学,为了追求经济学的真理……在这方面已经有了巨大成就,或者像现在人们所说的,至少有了进步。”

    “老生常谈!”

    “不,不是老生常谈!譬如说吧,在此以前,人们常对我说:‘你该去爱’,于是我就去爱,结果怎样呢?”彼得。 彼特罗维奇接着说,也许说得太匆忙了,“结果是我居然把一件长上衣撕作两半,和别人分着穿,于是我们两个便都衣不蔽体,这就像俄罗斯谚语所说的:‘如果同时追几只兔子,一只也追不上’。科学告诉我们:要爱别人,首先要爱自己,因为世界上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以个人利益为基础的。 你只爱自己,那么就会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你的长上衣也就能保持完整了。经济学的真理补充说,社会上就私人的事办得越多,也可以这么说吧,完整的长上衣就越多,因此社会的基础也就越牢固,社会上也就能办好更多的公共事业。可见我仅仅为个人打算,只给自己买长上衣,这正好是为大家着想,后果会使别人得到比撕破的长上衣更多的东西,而这已经不仅仅是来自个人的恩赐,而是得益于社会的普遍繁荣了。 见解很平常,但不幸的是,很久没能传到我们这里来,让狂热的激情和幻想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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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遮蔽起来了,不过要真正领会其中的道理,似乎并不需要有多少机智……“

    “对不起,我也并不机智,”拉祖米欣毫不客气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我们别再谈了。 我这样说是有目的的,不然,所有这些废话和自我安慰,所有这些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老生常谈,说来说去总是那么几句,三年来已经让我听腻烦了,真的,不但我自己,就是别人当着我的面再说这些话,我都会脸红。 您当然是急于炫耀自己学识渊博,这完全可以原谅,我并不责备您。 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因为,您必须知道,近来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企业家要参加公共事业,而不管他接触到什么,都要曲解它,使之为自己的利益服务,结果把一切事业都搞得一塌糊涂。 唉!够了!”

    “先生,”卢任先生怀着极其强烈的自尊感厌恶地说,“您是不是想要这样无拘无束地暗示,我也是……”

    “噢,请别这么想,请别这么想……我哪会呢!……唉,够了!”拉祖米欣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急遽地转过脸去,面对佐西莫夫,继续刚才的谈话。彼得。 彼特罗维奇显得相当理智,立刻表示相信所作的解释。 不过他决定,再过两分钟就走。“现在我们已经开始意识了,我希望,”他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等您恢复健康以后,而且由于您已经知道的那些情况,我们的关系会更加密切……当然尤其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拉斯科利尼科夫连头都没转过来。 彼得。 彼特罗维奇从椅子上慢慢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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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个抵押过东西的人杀死的!”

    佐西莫夫肯定地说。“一定是个抵押东西的人!”

    拉祖米欣也毫不示弱附和说。“波尔菲里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过还是在审问那些抵押过东西的人……”

    “审问抵押过东西的人?”拉斯科利尼科夫高声问。“是的,怎么呢?”

    “没什么。”

    “他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佐西莫夫疑惑地问。“有些是科赫说出来的;另一些人的名字写在包东西的纸上,再还有一些,是听说这件事后,自己跑了去的……”

    “嘿,大概是个老练、狡猾的坏蛋!好大的胆子!多么坚决果断!”

    “问题就在这里了,根本不是!”拉祖米欣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正是这一点让你们大家全都迷惑不解,无法知道真实情况。 我却认为,他既不狡猾,也不老练,大概这是头一次作案!如果按你们认为这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凶手是个狡猾的老手,那将是不可思议的。 如果认为凶手毫无经验,那就只有偶然的机会才使他得以侥幸逃脱,而偶然的机会常常不是会创造奇迹吗?

    也许,就连会碰到障碍,他都没预料到!

    他是究竟怎么干的呢?——拿了到底几件值十卢布或二十卢布的东西,把它们塞满自己的口袋,在老太婆的箱子里那堆旧衣服里面乱翻了一通,——而在抽屉柜里,在上面一格抽屉的一个小匣子里,除了债券,人们最后还发现了一千五百卢布现金!

    他连抢劫都不会,只会杀人!

    第一次作案,我说,这是他第一次作案;发慌了!不是他老谋深算,而是靠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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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会才得以侥幸脱身!“

    “这好像是说的不久前杀死一位老年官太太的那件凶杀案吧,”彼得。 彼特罗维奇对着佐西莫夫莫名其妙插了一句嘴,他已经拿着帽子和手套站在那里了,但还是临走想再说几句卖弄聪明的话。 看来他是想给人留下个好印象,最终虚荣心战胜了理智。“是的。 您听说了?”

    “那还用说,难道跟她是邻居嘛……”

    “详情细节您都了解吗?”

    “那倒不能这样说;不过使我感兴趣的却是另一个情况,可以说,或者是整个问题。 最近四、五年来下层阶级中的犯罪日益增多,这我就不谈了;我也不谈到处不断发生的抢劫和纵火;对我来说,感觉最奇怪的是,上层阶级中的犯罪也同样愈来愈多,可以说,上下层的犯罪是并行的。 听说某处有一个从前上过大学的人在大道上抢劫邮车;另一个地方,一些属于上层社会的人制造假钞票;在莫斯科捕获了一伙伪造最近发行的有奖债券的罪犯,——主犯之一居然是个教世界通史的讲师;还有,国外有一位驻外使馆的秘书被人谋害,是由于金钱和某种难以猜测的原因……如果现在这个放高利贷的老太婆是被一个社会地位较高的人杀害的,因为毕竟乡下人不会去抵押金器,那么,第一,该究竟怎样来解释我们社会上那一部分文明人士的堕落呢?”

    “经济上的许多深刻变化……”佐西莫夫回答。“至于怎样解释吗?”拉祖米欣吹毛求疵地说。“正是因为我们根深蒂固地过于缺少务实精神,这就是明确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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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意思?”

    “在莫斯科,当问您的那个讲师,为什么伪造有奖债券,他是这样毫不掩饰回答的:‘大家用各种办法发财,所以我也急于发财。’原话我记不得了,不过意思就是:为了尽快发财,不劳而获!大家都习惯坐享其成,靠别人的思想生活,吃别人嚼过的东西。 哼,最后审判的时刻一到,每个人都要前去受审:不过看你还靠什么发财……”

    “然而道德呢?或者也可以说,作人的原则……”

    “您在为什么操心啊?”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插嘴说。“这正是根据您刚才的理论产生的结果!”

    “怎么是根据我的理论呢?”

    “如果我们把您刚才鼓吹的那一套引伸开去,结论就是:杀人是可以的……”

    “怎么会呢!”卢任高声强辨喊道。“不,不是这样!”佐西莫夫回答。拉斯科利尼科夫躺在那儿,面色苍白,上嘴唇颤抖着,呼吸都显得很困难。“一切事物都有个限度,”卢任高傲地接着说,“经济观念还不等于请你去杀人,假如认为……”

    “这是真的吗,您,”拉斯科利尼科夫又突然用气得发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问话,从他的声音里可以映衬出,侮辱卢任,他感到十分高兴,“这是真的吗,您曾经对您的未婚妻说……就在您向她求婚刚刚得到她同意的时候……您就对她说,您最高兴的是……她是个穷人……因为娶一个穷人家的女儿对您更为有利,以后您好支配她……可以责备她,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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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了您的恩赐,是吗……“

    “先生!”卢任面红耳赤,窘态毕露,气忿地高声叫喊,“先生……为什么竟这样歪曲我的意思!

    请您原谅,我必须说,传到您耳中的,或者不如说是故意让您知道的流言,毫无根据,我……我怀疑,有人……一句话……这枝冷箭……一句话,是令堂……我本来就觉得,尽管她有不少优点,可是她的想法里根深蒡固有某些狂热和浪漫主义的色彩……不过我还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以幻想来歪曲事实,这样来恶蔑我,把事情想象成……而到底……到底……“

    “您知道吗?”拉斯科利尼科夫高声大喊,从枕头上艰难地欠起身来,目光炯炯,锐利逼人,直盯着他,“您知道吗?”

    “知道什么?”卢任突然住了口,脸上带着受到侮辱和挑衅的神情,等待着。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就是,如果您再一次……您胆敢再提到……我母亲一个字……我就叫您马上滚出去!”

    “您怎么了!”拉祖米欣不情愿地喊了一声。“啊,原来事情是这样!”卢任脸色发白,咬住嘴唇。“先生,您听我说,”他一字一顿地说,竭力克制着,可最后还是气得喘不过气来,“还在不久前我刚一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您对我的态度是不友好的,可是我故意留下来,好对您能有更加深刻的了解。 对于一个有病的人和亲戚,不过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原谅,但是现在……对您……我永远也不会原谅……”

    “我没有病!”拉斯科利尼科夫大声愤怒地喊道。“那就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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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让您给我见鬼去!”

    但是卢任没有把话说完,已经自己走了,就又从桌子和椅子之间挤了出去;这一次拉祖米欣终于站了起来。 让他过去。 卢任谁也不看,甚至也没向佐西莫夫点个头,虽然后者早已向他点头示意,叫他别再打扰病人了;卢任走了出去,当他微微弯腰以便走出房门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帽子举得齐肩膀那么高。 就连他弯腰的姿势也仿佛表现出,他随身带走了多么沉重的侮辱。“能这样吗,能这样吗?”大惑不解的拉祖米欣不停地摇着头说。“别管我,你们都别管我!”拉斯科利尼科夫发狂似地叫喊。“你们到底肯不肯让我安静一下不,你们这些折磨人的家伙!

    我不怕你们!

    现在我谁也不怕,谁也不怕!

    给我滚开!

    我想独自个儿待在这儿,独自个儿,独自个儿,独自个儿!“

    “咱们走吧,”佐西莫夫对拉祖米欣点点头,轻轻地说。“那怎么行,难道我们真能这样丢下他不管吗?”

    “走吧!”佐西莫夫坚持地又说了一遍,说罢就只身走了出去。 拉祖米欣想了想,就跑出去追他了。“如果我们不听他的话,那可能更糟,”佐西莫夫已经到了楼梯上,自言自语说。“不能激怒他……”

    “他究竟怎么了?”

    “如果有什么有利的因素能够推动他一下就好了!

    刚才他精神还好……你听我说,他有什么心事!一件好象总也放不下、让他十分苦恼的心事……这一点我非常担心;准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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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就是这位叫彼得。 彼特罗维奇的先生吧!

    从谈话中我们完全可以听出,他要和他妹妹结婚,罗佳生病以前接到过一封信,信里就曾经提到了这件事……“

    “是啊;见鬼,他为什么偏偏现在来了;也许会把事情完全弄糟了。 你发觉没有,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对什么都一语不发,只除了一件事,这件事总是会使他失去自制:就即使是这件凶杀案……”

    “对,对!”拉祖米欣附和说,“我不但发觉,而且非常注意!他很关心,同时也很害怕。 这是因为,就在他生病的那天正好有人吓唬过他,在警察局长的办公室里;他昏过去了。”

    “今天晚上你把这件事跟我详细谈谈,以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曾经让我很感兴趣,很感兴趣!半小时后我再去看他……不过发炎是不会的……”

    “谢谢你!

    这段时间里,我在帕申卡那儿等着,只能通过娜斯塔西娅照料他……“

    只剩下拉斯科利尼科夫一个人了,他急不可耐、满腹忧虑地望着娜斯塔西娅;但她还拖延着时间不走。“现在要喝茶吗?”她关切地问。“以后再喝!我现在想睡觉!别管我……”

    他痉挛地转身面对墙壁;娜斯塔西娅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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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与罚(上)102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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