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崔佑道自从知道后院起火,就预想到事情有些不妙。再看这突然掉出来的书册,联想起这玉观音的来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书册好巧不巧的当着众人的面掉出来,如今又被穆青拿在手里,他再想如何也为时过晚了。
穆青拿到这些书册,心中大定,伸手做了个让崔佑道请的姿势。
此时的崔佑道心中惶恐不安,他很想从穆青手中拿过那些册子来看一看,却又不敢。他当官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这样被动过,也从没有这样恐慌过,似乎面前有个巨大的悬崖等着他往下跳,无路可逃。
崔佑道环视了一下众人,这里有他的老娘,有他的妻妾,有他的儿女,还有那些追随他的家仆侍从。他从众人眼中看到的都是同样的茫然和无错,似乎都在等待着某种判决。
崔佑道用力闭上双眼,不愿再面对这些人。他颓然的对穆青点点头,跟着几人走出门,身后的烂摊子再也顾不得管。
后面的老夫人和管家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情势也知道不对,都想上来阻拦。
那几个大内侍卫哪里容得他们造次,上来一个沉声对众人道:“九皇子请崔大人到刑部协查一件案子,尔等不可阻拦,速速回避。”
众人都不敢再上前,眼睁睁看着崔佑道跟着穆青等人离去。
刑部大堂上,穆青带人走后,宋延就陪着九皇子进内堂休息了。九皇子坐着喝茶,宋延心中忐忑,殷勤地上前蓄水,对九皇子道:“九殿下,这件案子牵扯到工部尚书崔大人,关系非小。那崔大人与下官平级,您看这接下来的审问”
九皇子悠闲的喝了几口茶,半晌才答道:“宋大人不必担心。请崔大人前来,也只是协助调查。就算真查出些什么来,自有父皇做主。宋大人秉公执法,据实上报,便是对得起父皇的信任了。宋大人以为如何?”
有了九皇子的话,宋延心里才踏实了些,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子点点头,道:“九殿下所言极是,是老夫愚昧。老夫深蒙圣上隆恩,自当秉公办案,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此案事关重大,还请九殿下在皇上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
九皇子点头笑道:“本宫既担了这监审的差事,自当协助宋大人。”
二人相视一笑,低头品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七章 跨越十五年的控诉()
崔佑道来到刑部大堂的时候,看到宋延端坐正堂,左上首的位置摆着一张高几,九皇子凤九天轻摇折扇,随意的靠在椅子上。
崔佑道从家里的火灾出来,又刚刚经历了惊吓,形容非常狼狈。好在他在路上整理了一下自己,勉强不算在人前失礼。如今见到正装端坐的宋延,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宋延见了有些狼狈的崔佑道,并不起身,只颔首道:“公堂之上,恕宋某不能起身相迎。”
崔佑道这一路都在分析形势,做心理建设。现在站到刑部大堂上,人总算已经冷静下来。他上前几步,先给九皇子行礼。九皇子并不言语,只是轻抬折扇,免了他的礼。
宋延已经命人搬来椅子,待崔佑道坐下,才温和道:“今日请崔大人前来,是有一件案子涉及到工部,想向崔大人询问一二。”
崔佑道连连点头,表示必会尽心尽力。心中却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淹得他晕头转向,拼命想抓住一跟救命的稻草。
宋延命人带上那两个黑衣人。崔佑道见到此二人,刚刚建设好的心理防线,瞬间生出裂痕。
那二人见到崔佑道,慌地低下头,不敢言语。他们都是崔佑道养出来的杀手,在多年跟随的老主子面前,本能的畏惧让他们都不敢造次。更何况自己还有那么多把柄在老主子手里。
宋延对崔佑道说道:“崔大人,不知道大人可认得此二人?”
崔佑道总算还是在官场混迹多年,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依旧一片风轻云淡,笑道:“宋大人说笑了。老夫怎么会认识这些人?”
宋延微微一笑,将那二人的供词递给崔佑道,说:“大人看看这个。”
崔佑道接过来仔细观瞧,苦笑道:“这可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呀。这些肖小之辈,不知受了何人指使,来诬陷老夫。宋大人,不会真就信了吧!”
宋延心中冷笑,想要摆脱指控,这样不痛不痒的理由可混不过去。他微笑道:“虽然只是这些人的一面之辞,可既然涉及到崔大人,本官不敢不问问呐。”
崔佑道表示理解,心中却是暗骂宋延不念旧情,落井下石。他道:“大人说的是。只是你我同朝为官多年,老兄还不了解老夫吗?这案子与本官并无半点瓜葛,本官因何要刺杀那些人?必是这些不知死活的孽畜胡乱攀咬本官。”
崔佑道说道,转身对那两个行色狼狈的黑衣人道:“你们这样胡乱攀咬,就不怕连累妻儿老小跟着你们一起受罪吗?”
崔佑道本意是提醒那两人,你们的家小还在老子手上,真不顾亲人死活了吗?那两人哪里会听不出来,只吓得面如死灰,只知道对上磕头,也不知道是给宋延磕的,还是给崔佑道磕头。
九皇子也不指望这两个人的招供就能让崔佑道认罪。他轻咳一声,便对着下面问道:“穆青何在?”
穆青听见召唤,这才让两个衙役抬着那玉观音上堂,向九皇子和宋延施礼道:“殿下,宋大人,卑职去崔大人府上请人,正好遇到崔老夫人的院子走了水。卑职等人救人之时,刚好发现这个东西从这尊白玉观音中掉出来,请大人和九殿下过目。”
穆青说着,将两本册子递上去。
宋延接过来看了两眼,一本是工部河道修缮帐册,注明的日期是十五年前,另一本是原工部侍郎姜文涛给皇上的上疏折子,揭发崔佑道贪污克扣修河银子的罪行。
宋延看罢,心中就打了个突,看了眼旁边的崔佑道,暗暗摇头。
那崔佑道最怕的就是现在。他只是猜测那是当年姜文涛偷偷留下的证据,却不曾亲眼得见其内容,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可真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宋延将那两本泛黄的册子递给九皇子,顺便给九皇子递去一个眼神。
九皇子接过册子,打开来看。册子上详细记录了庆元八年、庆元九年和庆元十年,工部向户部申调的修河银两数目,以及这三年工部实际调用的民工、土石、器械等的数量和金额。真是记录详细。另一本折子上,将他的调查经过,以及崔佑道欲加害他全家的经过详细纪录了一遍。
最后,姜文涛泣血上告:“工部尚书崔佑道贪赃枉法、欺上瞒下、只手遮天,臣的妻子更是受臣所累,被害身亡。臣自知难逃那恶人迫害,准备好这些文书证据,藏于玉观音中,期待能得菩萨庇佑,有朝一日能让这些罪证重见天日,使臣等和那些遭受逼迫的河工们沉冤得雪”
九皇子看完,深感堂上的崔佑道面目可憎,这样的人居然窃居高位这么多载,可见今日的朝堂已经**不堪了。九皇子暗暗叹息,不由得心生愤懑。
宋延观察着九皇子的神色,犹豫地问道:“九殿下,您看此事”
九皇子暗骂宋延无用。他放下书册,对着正一脸惶恐的崔佑道问道:“崔大人这白玉观音从何而来?”
崔佑道心中骇然,硬着头皮道:“是下官一个属下所赠,是送给下官母亲的生辰贺仪。”
九皇子心中明了,又继续问道:”崔大人为官有二十几载了吧?”
那崔佑道不知道九皇子为何提起这些,忙起身谦卑的回答:“下官不才,当官有二十二年了,在尚书任上也已经十七载了。”
九皇子点头,负手站起来,围着崔佑道走动两步,侧首问他道:“崔大人为官多年,可知道这贪污之罪该当如何呀?”
崔佑道闻言,脸色陡然大变,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躬身道:“九殿下明察,臣为官多年,不敢说两袖清风,却也算严谨自律,不敢懈怠。必是这些年来得罪了什么人,招人诬告下官也是有的。”
九皇子微微颔首,笑道:“崔大人说的也是。为官二十余载,招惹个把人也实属正常。为了还崔大人一个清白,不如请宋大人调来户部的帐目与工部帐目核查一番,你看如何呀?”
崔佑道头上冒汗,却又不得不硬撑,连连道:“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帐目核查可是个累活。宋延调来十个书吏,当堂核查。从中午一直核查到晚上掌灯时分。
九皇子一直端坐喝茶,那二人也不敢擅离,只得陪着。崔佑道更是忐忑不安,虽然他早叫人处理过工部的帐目,但这么多精通帐目的书吏在此,他心里也没底。
这边还在核查,那边有人进来禀报说,有通政司的官员来报:原工部侍郎姜文涛的家奴击鼓喊冤,说是姜文涛当年并非病死,而是被人毒杀。听到毒杀朝廷三品大员,通政司不敢拖延,这才来通报刑部。
宋延听完,看了看九皇子,才对来人道:“将那家奴带上堂来。”
崔佑道闻听,手中的茶杯险些端不住,滚烫的茶水撒了他一手。他连忙放下杯子,轻咳一声掩饰过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八章 慌神的二皇子()
崔佑道听人禀报说姜文涛当年的管家击鼓鸣冤,当下就吓得心神不安,险些让茶水烫到自己。
不多时,姜槐被人带上堂来,跪倒给众人磕头。
崔佑道见来人衣着朴素,头发花白,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要不是这个案子,他早就对当初的人和事忘的差不多了。
姜槐给众人行过礼,便被宋延叫了起。到如今这个形势,他若再看不出九皇子的手段和意思,这个刑部尚书也就不用当了,因此对这个小小的家奴也客气起来。
姜槐倒也是见过世面的,又被姜墨言一再嘱咐过几遍,对自己的说辞和堂上众人可能会有的反应都已经心中有数了,因此面对几位皇亲贵胄和达官贵人丝毫不惧,只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宋延听完,问道:“你们大人既然知道夫人死亡的实情,当初为何不上告?“
姜槐道:“我们老爷说,那人在朝中树大根深。老爷虽为三品官,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弄不好还要落个诬告之罪。后来老爷突然发病,没几日就去了,只留下我们小姐孤苦无依,无法为父亲伸冤。后来小姐被那恶妇殷氏逼迫,不得不避走庵堂,不久就被害而亡了。从此再无人能为老爷伸冤啦!”
姜槐说完,又跪倒磕头:“请大老爷为我家老爷伸冤呐!”
宋延手捋长须,略一思索,又对姜槐道:“你说那殷氏受人指使,要加害你家大人,可有什么证据?”
姜槐磕罢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有衙役接过来,递给宋延。
宋延不敢自专,看完又递给九皇子。
崔佑道在旁边听着,早已经如坐针毡,心中更是飞快思索,想找出开脱之辞,一面又盼望二皇子那里能突然给他来个大逆转。可惜的是他左等右等,却不见二皇子那里半点消息。
他哪里知道,二皇子与太子斗了这么久,怎么会没有点眼线耳目?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已经报到二皇子那里。
此时的二皇子急得在书房踱步,跟他老丈人当初的动作倒是极像。早有几个幕僚被请了过来,可惜也是陪着他一起干着急,没有一点主意。
二皇子是个聪慧的皇子,在东煌皇帝的几个儿子里,也算是出类拔萃之辈。又有荣贵妃和荣国公府的支持,可算是唯一能与太子抗衡的一帮势力。不过,皇后把持后宫多年,荣贵妃虽得盛宠,却也无法越过身份,给二皇子再加助力,只能依靠荣国公在朝廷上为二皇子积攒实力。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二皇子忙叫人进来回禀。
那人回答的倒是干脆:“主子,刑部那里传来消息,说是原工部侍郎姜文涛的家奴击鼓鸣冤,状告崔大人。现已经被带去问话了。”
二皇子急道:“那家奴可有什么证据?”
那人道:“据说有当年那殷氏传给崔大人的一封书信,现如今已经去缉拿那殷氏去了。”
二皇子闻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惊道:“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个费姓幕僚忙上前搀扶了一把,安慰道:“殿下莫慌张,想必崔大人当初做事不干净,又没处理好这些尾巴,才招致今日之祸。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帅了。”
二皇子一拳重重砸在书案上,脸色狰狞地骂道:“太子好狠的手段,断我臂膀,此仇不报,绝不甘休!”
几人正在商议,门外有人哭喊着闯了进来,一身华服,满脸泪痕,娇滴滴的哭着扑向二皇子。
那此幕僚来不及回避,慌忙低下头,悄悄退出书房。
二皇子见人都退出去了,才怒喝道:“你这又是闹什么?脸面都不要了么?”
那艳色美人哭道:“殿下,您快救救妾身的父亲吧,他老人家这些年来,对殿下一直忠心耿耿,从没半点不敬怠慢之处,您若不救,他这次怕是真的就就”那美人说到这里,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转而又大哭起来。
二皇子心中正在烦闷,听她不停哭泣,更是觉得气恼,一腔愤懑无处发泄,因此对那女人大喝一声:“住嘴!你父亲当年做下这等烂事,又不收拾干净,怪得了谁?如今他自己罪责难逃,还要连累本宫,你还好意思来这里哭?还不回你宫中呆着?没有本宫命令,不许出来!”
那美人正是二皇子妃,听丈夫说出这些绝情的话来,一时竟忘了哭泣,直到被人拉出书房,才又大声哭喊起来。
二皇子命人关上房门,隔绝那些恼人的哭喊声,一个人闷坐在书桌前,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
刑部大堂之上,那殷氏母子已经被带到。因为殷氏并无诰命在身,那姜樊通也是白身,因此都跪在堂上。
崔佑道倒也算明白,此时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惨败,弄不好就是个满门抄斩之罪。想他崔佑道风光一世,不成想最后连个后人都留不下。再看看堂上跪着的二人,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哪怕留下一下也好。
宋延对着堂下二人,没了先前的客气,一拍惊堂木,喝问:“堂下何人?”
那殷氏和姜樊通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吓得有些腿软,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好在还有崔佑道在场,让这母子二人心中稍定了些。
总算姜樊通还是个男人,对着堂上的众位大人回答道:“学生是前工部侍郎姜姜文涛之之子姜樊通,这是学生的母亲姜殷氏。”
宋延见那殷氏胆怯,倒也不跟女人计较,对着她道:“有人状告你谋杀亲夫,你可有话说?”
殷氏听到“谋杀亲夫”几字,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崔佑道,忙又低头,哆嗦着声音道:“小小妇人冤冤枉,大人明明查!”
宋延这等精明之人,岂能错过那殷氏的神情?又一拍惊堂木,指着姜槐对殷氏呵斥道:“你抬头看看,可认得此人?”
殷氏早就见到旁边有个面善的人站着,只是刚刚上堂被震慑住了,此时仔细一看,才认出这正是当年姜府的管家姜槐。只是多年不见,面容有些苍老了些罢了。
殷氏大惊,指着姜槐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姜槐看着她冷笑一声,对堂上行礼道:“大人,正是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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