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铭抬头便见到装束打扮好似寻常人家的姑娘,简单的马尾和素色衣衫,丝毫看不出前些日子在酒馆时那般不食人间烟火。挎着的剑有些晃动,正欲询问,抽回刀的欧阳穆风率先开口:“这位姑娘散布散的恐怕有些远了,荒山野岭的,难不成是私会相好来着?”口无遮拦,仇恢染拿起一旁的木棍便不管不顾的扔了过去,结果对方灵巧一躲,还欲行动,缕铭及时阻止,才避免山呼海啸的发生。
寻常姑娘见此情此景早就吓的浑身颤抖,而仇恢染却镇定自若的检查姑娘的口鼻和身体有无伤痕,在掀开领口的时候还厉声对一旁的欧阳穆风说:“请尊重死者,离远一些!”
可是结果还是一样,只不过仇恢染却在她的眼底发现了细小的针刺痕迹,但多半是出血所致,奈何尸体已经僵硬,就说明她已经死了超过6个时辰,一切证据便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发生变化。
仇恢染放下撸起的袖口淡淡说道:“我以前曾经跟过师傅学过一些验尸技巧,他是个他父亲是个验尸官。”说完后无奈摇头“恐怕真的需要剖开尸体看看她最近吃过什么才能确定。”
欧阳穆风又摆弄了自己的小刀,被两个人推至一旁,却在此时,仇恢染发现了死者手里的东西,艰难打开手指后却只见到一枚破了的羊脂玉扇坠,和缕铭所保存的那枚正好吻合,如此恰巧,让三个人顿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这次的矛头清清楚楚的指向了寂寥,虽说他也是个飞贼,可仇恢染总觉得他不至如此,这份信任没有源头,竟然还发生在一个素未谋面,想致自己与死地的敌人身上,不禁好笑。
尸体被抬回由专门的验尸官进行解剖和查看,大概在一个时辰之后,他是这么说的:“死者服食过哭杏仁,只是剂量不大,却足以致命,不过令我好奇的是,除此之外,她的胃中便什么都没有了。”
仇恢染想了半晌,似是无关紧要的问:“她胃里的东西是否还保持原状?此外,我想知道她的器官有没有损坏的情况?”
验尸官想了想,肯定的说:“是的,还是原状,器官如果说重击自然没有,只是她的脾胃已经坏掉。”
又问了些别的,验尸官将尸体的大致情况交代清楚,擦擦手离开未做多余停留,仇恢染绕了两圈之后靠在墙边不做声,缕铭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偏欧阳穆风难得严肃,轻轻问:“这不会就是传言已广的”
“蓝山雾晴毒。”
仇恢染在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这种毒药很久以前便已经在京中传开,奈何见过的人不多,又没有实质性伤害,这些年一直只是传言却不足为奇,书上也只说这种毒只需少许便可致死一头大象,用在人身上无色无味,甚至在外表上看都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任何毒药只要是用,就没有销声匿迹的可能,这种毒因为它挥发时会产生雾气从而在使用时必须保证尸体在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而且它药性极大,会间接伤害腐蚀它的脾胃,而且为了掩盖它居然还会想到用苦杏仁这种看起来就明白是毒药的食物。
缕铭似乎有些明白扯了扯仇恢染的衣服道:“所以你才问这杏仁是否保持原状?”
她笑笑不做声,点头称是,其实这个问题有两层含义,一来想知道她是否真是被杏仁毒死的,毕竟那是草植,即便猛烈也不如人为,二来想知道她是否在死后被人强行吞进杏仁,毕竟人的身体在死后半个时辰喉管还是可以吸进东西,只不过消化倒是不能那么及时。
欧阳穆风不住的冷言冷语:“真是难得,一个姑娘居然还会懂这么多,令在下刮目相看。”
仇恢染白他一眼并不作声,只是略觉疑惑:“按说像寂寥这种武功不赖喜好也不差的,居然会对个姑娘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实乃丧心病狂!”
而此时缕铭却突然怔在原地不做声,仇恢染疑惑的推了推他,反应过来之后只是淡淡说:“没什么,想起从前而已,先走吧,回去再说。”
事情暂时告了一段落,落云楼内依旧一片热闹景象,三个人同时不想吃饭,奈何云姑不解风情的备了好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好博其面子,欧阳穆风倒是从未把自己当外人,拿起筷子便自顾自的吃起来,仇恢染无心,只能喝茶缓和缓和胃里翻江倒海,偏此时,听见旁桌有人议论。
“听说皇上要大选了,就在下个月,看来这飞黄腾达的机会你家里不是有个姐姐么,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不如去看看,保不齐就成了美人,也是积德积福的好事。”说话的男子激动万分,不时用手边的的竹筷轻触碗碟。
对面的男子放下酒杯道:“这种事就不要做梦了,皇上选妃,何等大事,必要家族门第和身家背景都要是一等一的才可以被考虑,咱们这些普通人也不过就是看看笑话听听戏,你还真当自己几斤几两呢。”
男子叹口气道:“兄弟说的也不无道理,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求不来的。你说这京城啊,自打去年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又是盗贼又是杀人,朝廷还不闻不问,等何时打到天子脚下,就该心急如焚了!”
“听说理王爷回京的事情要拖到皇上选妃之后了,这理王爷也离京快10年了吧,真是物是人非,咱们还是少掺合朝廷的事吧,来喝酒喝酒!”
仇恢染在一旁听得已是坐立不安,皇上选妃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算作大事,无非是大动干戈,把本来就已经吃紧的国库弄得越来越贫瘠,还不是要继续压榨老百姓的血汗钱,保不齐什么时候,这揭竿起义的战火就会燃遍整个华京国。
而另一件关于理王爷的事情却是让她忧心忡忡,本来这理王爷能否平安到达京城都是一件说不准的事情,万一因为这耽搁的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从而被人残害致死,那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仇恢染喝下一杯苦涩的茶,竟全然不知茶叶放多的后患,只是莫名其妙的问云姑:“你说人死后是不是什么疼痛都没有那杀他们的人呢?”
众人都以为她是刚刚看完死尸有感而发,却只有欧阳穆风抬起头停了筷子默默一笑,禁闭的双唇,透出心知肚明的神色。
一切,终有定数。
听见仇恢染这种无厘头的问话,云姑向来不屑理睬,偏欧阳穆风在喝了杯茶后盯住她的剑不放,细细询问:“这剑太过硬气,你一个姑娘家不太适合,不如给我看看,保不齐也能给你探究出什么好东西。”
仇恢染当场便警惕性的推了他伸过来的手臂,义正言辞:“不劳欧阳公子费心,这剑我也只是用来唬人,算不得什么好剑。”
欧阳穆风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收回手叹口气:“仇姑娘这么见外啊,也从来不见你用,这剑莫不是假的吧?”眼睛时转时回,却从来不愿意真的离开这把外观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剑矢。
仇恢染心下打鼓,这剑不是说不好或者和青佥相似,而是这把剑,根本就没有剑。
正盘算着如何应付过去,庞若伊却从正门独独闯进来,直接摔在了欧阳穆风的身上,手里拿着的估摸着是食盒,已经四散分离,洒了一地,趁此良机,仇恢染将剑拿起走到后堂,交给正在那里洗菜的小栓子,男孩一时没搞清楚,怔怔的看着她。
“把这个东西藏起来,如果我要是知道你看了或者抽出来了,你会知道后果的!”
(九十五)不明所以()
平日里那个宛若神仙姐姐的女子竟然也有凶狠的一面,小栓子自然不敢怠慢,仓皇的跑到云姑一向放杂货的地方,用维布缠了一层又一层,这才放心的走出,却看见云姑正气势冲冲的看着他,小栓子莫名咽下一口口水,狼狈跑走。本文由。。首发
其实在他心里有过一丝丝疑惑,毕竟这把剑雕刻精美,纹饰颇有大气恢弘的态势,况且相当有分量,不似寻常女子可用的,不过小栓子是整个落云楼里最听话最老实的小孩,他也只是疑惑,不能付诸行动。
回到酒楼里,只见庞若伊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食盒里的糕点,泪痕斑斑呜咽着:“这是我亲手为穆风哥做的,怎么会这样,都怪我,都怪我不小心怎么办啊。”
其他人见到此情此景纷纷上去劝她,不过是糕点,还可以再做的,偏这姑娘倔强的劲头和家里那群人一模一样,认了死理,仇恢染并未上前如他们一般,静静站在原地,看欧阳穆风如何收场。
只见他开始时略显鄙夷,伸长脖子瞅了瞅已经摔裂的小蝶,递过袖子给她擦眼泪,见她不为所动,只有轻轻的拿起食盒中还能吃的糕点淡淡说:“样子嘛还可以。”塞进嘴里倒是很有君子风范咀嚼起来,毫不做作和勉强。
半晌轻轻说:“怎么,难道不是给我做的?”
庞若伊急忙摇头,见此情景,欧阳穆风继续道:“是的话你哭什么,味道还不错,不过若你下次不用我最讨厌的枣子我会很高兴的。”
仇恢染会心一笑,正欲向前走,突然呆站在原地,默默低语,这个景象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很怀念,怀念到有时候在梦里,都会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和一张张鲜明灵动的笑脸。
“大师兄大师兄,你看师傅又惩罚我扎扫,不如这样,你跟师傅求求情,我就可以免除刑罚了!”仇恢染记得那年自己9岁,欢喜的模样,师傅却说,自己那是做惯了坏事,用来挡箭的。
大师兄洛逸比她大近8岁,温润君子的性格免不了要被机灵鬼欺负和撒娇,他放下手里的书抬头微笑看着正可怜兮兮望向自己的女孩,手里大大的扫帚已经快和她一般高。
想了想说道:“你又做错了什么?还是把师傅最爱的那柄烟袋锅子砸了?”这丫头顽皮惯了,上月才将师傅费尽心机淘来的红釉双喜花瓶摔了一只,美其名曰只余一只更值钱,被师傅罚扫了半月后山,这才刚刚得闲,就又出事了,摇摇头无奈苦笑,究竟何时才能长大。
仇恢染嘟囔着嘴小声说:“我把师傅的胡子剪了。”刚说完,洛逸便哈哈大笑个不停,指着她道:“你啊你,我说师傅怎么嘱咐他最近身体不适要闭关,不如这样,你去山下买点他老人家爱吃的点心,再说点好听的,估摸着会原谅你!”
仇恢染无奈点头,却仍是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屋中自己最喜欢的洛逸师兄,他总是千年不变的笑容和弯弯的眉眼,还有帅气英俊的侧脸总是会让她不禁看呆。
等买好点心送至师傅房中时,他是又气又恼,偏就发不出来,点心无非只是个幌子,洛逸和众位师兄弟也劝和不少,这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人,也充其量只是无奈和苦笑罢了。
“师傅你尝尝,我做的哦,我央着老板让我亲自上手做了两块,虽然外观看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呀!”仇恢染兴高采烈双手奉上,其实哪里是她求着老板,明明是她逼着老板,仗着学过点功夫总是欺负的人家哪敢不听她的。
孤蒯狐疑的看着面前四不像的点心块,心里疑惑这东西能吃么,无奈也只能轻轻捡起拍拍上面沾着的糖粉,细想着这丫头定是要让我甜掉牙才肯罢休,可是吃进嘴中却不如看起来的那么惊悚,反而爽滑甘甜,桂花的香气和枣子的甜糯正好可以合二为一,看来这丫头,是真的用心了。
仇恢染每每想到这里都会觉得异常怀念,曾经和大师兄、师傅一起生活的日子放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抬眼可以看到阳光,低头可见绿草,洛逸说,如果这样,真的很好。
然而更关键的,是自己曾经那单纯美好的心灵,如果说一辈子那么过去,她甚至不会想到要复仇,要血洗冤屈,奈何美好总是与自己擦肩而过,如果继续安逸,恐怕下一个死的,就将会是自己。
庞若伊见欧阳穆风很喜欢的样子转而有了笑脸,擦擦眼角还余的泪痕,望向仇恢染大声说:“仇姐姐,你也来尝尝看,我做的如何?”
女子轻闭双目,曾几何时,自己是不是也和她这般,不谙世事,笑颜如花。
“倒是不用了,我怎好抢了你专门为欧阳公子做的点心,夺人所爱终归是会遭天谴的。”话里有话,话中带酸。
庞若伊自是娇羞的低着头脸颊绯红。似想起来什么,欧阳穆风白她一眼问道:“前几日在京郊竹林见到仇姑娘,不知是真散步呢,还是另有隐情呢。”
这个人真是一点点缝隙也不留,便只好坐下捋平衣衫道:“祭拜而已,你是不是还要问我祭拜的是谁,好我就告诉你,我是祭拜父母,如何?”
三两句话,便噎的欧阳穆风已经没了任何的好奇,细想想,可能她带着剑也只不过是防身的,仇这个姓也无非是巧合,还有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所见种种,估摸着也都是和她早年生活有关,便只能愧疚的低下头不做声。
仇恢染便只是喝茶没有任何表情,其实她说了多少真话自己也不清楚,怕欧阳穆风问太多不愿提起的往事,便将祭拜师傅师兄说成了祭拜父母,而父母的冤屈,原本也不在那一天。
缕铭似乎想起来什么,坐在桌边沉思片刻问道:“你们看看这个,有谁认识么?”顺便取出了那片自上次庞若伊被逮时刺中歹徒手背的那枚柳叶,众人查验片刻均道不知。
此时云姑将目光转向仇恢染,却见她只是喝茶没有任何反应,以往常一般不让人发觉的语气率先问道:“这叶片奇特的很,你们看在顶端有个月字,莫不是现在那位猖獗的飞贼?”
缕铭点点头说:“恐怕是的,然而我有一事不明,她既然肯出手相救,说明应该是庞姑娘认识的人才对,而且力道这样准,想必距离也不算远,你细想想,身边有没有这样武功的人。”
这缕铭多年间在京城摸爬滚打的本事不是浪得虚名,想必这个问题应该早就想问却迟迟没有拿捏好分寸,庞若伊想了半晌,又看了看叶片摇头道:“我自小就被父母关在家里不允许随意外出,所以认识的人也无非就是你们和一些官宦人家的小姐,要说武功”停顿半晌看向仇恢染“仇姐姐,你好像是会武功的?”
放下酒杯,仇恢染无奈笑笑:“我也想这般可以随意发射暗器,奈何一普普通通人家的姑娘,学点防身的也就差不多了,若是说我会这什么的,也太夸张了。”
想来说的没错,大家也不便在继续追问下去,云姑也上前作证说:“我这妹妹单看外表就知道做不出那种事的,如果她有那惊世绝伦的武功,我非打断她的腿!”
仇恢染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咳嗽个不停,用眼睛不时瞪着云姑,内心独白:我就是会这武功你来打断我的腿啊!什么人啊这是!
送走众人,仇恢染独自坐在房中修剪柳叶,许久不用尖端也没有那么锋利,只好用早年师傅留下的磨刀一寸寸细心锤炼,乎听见刺耳的声音从偏堂传来,循着走过,只见云姑怒气冲冲的指着小栓子骂他手脚不干净,惹得其他帮工在一旁低声耳语。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要弄得人尽皆知?”听不下去,仇恢染开口制止,谁料不但没有起色,反而让一旁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声更甚。
见她从房间出来,云姑也知道这样有些小题大做,拿了把颇大的扫帚直接将其他人赶跑,仍旧不依不饶,指着小栓子吼道:“让你手脚不干净,信不信我把你扔进衙门,说,那东西是不是你偷得?”
小栓子本来年纪也不大,从来没见过这阵仗,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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