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晨展开狰狞的面孔看着众人,突然转向慕容剑:“都是你,如果没有你多管闲事,现在被带走的,就应该是这个女人,这个在全家人都被杀的时候,完全没有报仇*的女人!”
是咆哮,歇斯底里的咆哮,这个孩子,不过15岁而已,却展示了现代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那种憎恨,孩子眼中的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看着慕容剑,曦晨似乎把心里所有的愤怒全部释放出来,转而就要继续刺过去,植草拿起放在柜台上的算盘,准确无误的打在了他的右手上,将刀打掉,随即道:“你真的以为我不恨么?我也是人,我亲眼看着父母在我面前死去,可是我们能有什么法子?那是圣旨啊,谁嗯呢该违抗,我们能活下去,就是天赐,就是恩赏,报仇?从何而来!”
植草哭的伤心欲绝,面前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泡影,还是那个显赫的家庭,父母的关怀,弟弟的可爱,还有一切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的财富,那些年,他们的确是什么都有了。
然而一则冤屈的诏书,却将他们全家68口,全部推赴菜市口斩首,没有人替他们喊冤,更没有人敢去处理横尸遍野的残躯,植草每每做梦,都是那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她何尝不想报仇。
然而力量太过卑微,年岁又尚小,只能隐姓埋名,在父亲生前好友的照料下茁壮成长,然而十年前,一次意外,姐弟俩走失,再也没有见过。
植草从回忆中苏醒,看着眼前已经杀红眼的弟弟,第一次觉得,如果要死,还是死在彼此手上最好。
“如果十年换来的是这样一个你,那我希望由我,亲手葬送!”
(六十)我早就知道()
二人的打斗进行到白热化,面馆里的桌椅板凳遭受了惨绝人寰的洗礼,变得更加惨绝人寰。
植草的一招一式都直逼要害,然而每每在马上就可以解决的时候免不了犹豫,这时苏幕遮才知道,原来她是个绝顶高手,不仅如此,单看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植草瞒了所有人。
自慕容剑被曦晨伤了手臂之后,苏幕遮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担心,二话不说便去取药箱,略带生气的语气:“你自己按住,别动!”自从来到明朝,大伤小伤不断,又没有邦迪又没有纱布,只能什么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不过这三七止血的功效,还是要比云南白药强多了。
慕容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傻笑,被他笑的浑身不舒服,苏幕遮恶狠狠的按住他流血的地方,疼的他一声惨嚎:“姓苏的,你要杀人灭口啊!”
苏幕遮瞪他:“你就这么喜欢逞能,万一他这一剑正好刺死你了……是挺好,死了就解脱了,省的一天天让我心烦!”后一句是自己嘟囔的,缠布的时候想到这儿就加重力道,最后差点没把他缠的血流不畅,重新解开。
“丑女人,你不是把恨都放在这儿上了吧!”装作疼的样子捂着自己的伤口,满脸不快。
这下苏幕遮可找到机会教训他了:“我要是恨你我用的着这么大费周章么,我巴不得你死了,我好省心,省力,还在这儿成了免费劳工,还帮你包扎,我这不是没事儿找事么。”
见她真的有些情绪不对,语气放软的求饶:“我错了行不行,您老就……就别这么小肚鸡肠了,我谢谢你这么不辞辛劳不计前嫌的救我一条命,日后一定加倍奉还!好不好?”
苏幕遮顿时噗嗤一声笑,故意说:“一命加倍偿还,那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
莫名其妙的逻辑,慕容剑一愣,还未来得及狡辩,洛正昇突然出面,制止了这场打斗,而苏幕遮也草草的将他的伤口固定,慕容剑瞥她一眼:“这么丑!”
苏幕遮回头狠狠瞪他,快步走上前,如此看来,这家小小的客栈里,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以她这种外行来看,他们的打斗已经上升到武侠片的地步,却被洛正昇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
终于被叫停的男人态度极为不好,植草上前打掉他的剑抵住喉咙:“别动,我也不想伤害你,毕竟是一家人,我希望你能安静下来,跟我聊聊。”
曦晨表现了一如既往的反抗,甚至要冲上去直接了断自己,植草慌了,只能取了放在柜台中的那根用来绑牲口的绳子,先把他绑在了柱子边,又点住了他身上的穴道,这才算安静下来。
植草坐在他身边,其他人纷纷或坐或站,都不说话的看着他们,只见植草拿着手里的馒头向他嘴边送过去,曦晨抗拒的直接转头不理,她无奈的问道:“这么多年,养父母对你好么?”
曦晨没说话,植草看了一眼继续道:“这么多年,我不在你身边……受苦了。”
泪落在手上,是刺痛,曦晨转过头来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还活着~”他在哭,两个人迎面而坐,低声哭泣,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清楚,好像多年来的憎恨和不解,一瞬之间都可以说明白似的,或许也不用说明白,单单这哭声,就解释了一切。
这下其他人不解了,纷纷看向这对姐弟,对他们曾经发生的事情变得异常好奇,苏幕遮推推花为媒的肩膀,示意她去看看,花为媒摆手:“这种事情外人是没办法参合的,再说……我早知道了。”
苏幕遮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这话说的,是不是太笼统了:“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当然是她所谓的亲爱的弟弟这些小九九啊,毕竟咱是过来人,他来的当天我就知道他图谋不轨了。”这话说的异常小声,目光却直直的盯着那个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男人。
当日他来的时候,打扮的不过是个外地客,可是眉眼间藏不住野心,见人见多了的花为媒怎么会对这样的人没有怀疑,再来这几天他也是过于热心肠,糊弄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子倒是有几分可能,糊弄她这个老江湖还是嫩了些。
(六十一)他刚才在说()
“花姐,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苏幕遮犹豫半晌,看着她飘向自己的眼神“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有些事还是~少知为妙,再说,我又不是坏人,不用向我投射出这么……同情的目光吧!”花为媒泪光闪闪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别以为我猜不出你在想什么。
另外一边,植草缓缓的给曦晨讲着从前他几乎已经忘记的事情,语气淡然到好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勾不起内心半点涟漪。
植草的身世和她展现出来的胆小平庸没有一点可比性,当年称霸一方的左宗尚书,其家在祖辈那时也算是享有盛名,但因为进言皇帝过于宠幸万氏被满门抄斩,这场轩然大波当年也曾在京城成为了人人自危的表率。
“姐,我不相信你不恨,你拥有着一身的武功难道只是用来防身的?只是用来让你以后的生活没有波澜,普普通通的度过而已么?”这一点大家都看的出来,植草是有野心有计谋的,她努力找寻机会,在京中立足,就足以看出她不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面馆账房。
植草的眼神瞬间落寞,她紧紧攥着曦晨的手,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恨,我恨,但那又有何用,我们得以苟活,就是上天的垂怜,姐姐只希望你平安的活下去,其他的不是你应该操心的!”
“我做的这些,你有没有伤心!”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有,很伤心,但我不怪你,只是曦晨,这种手段未免太过于极端,想要逼姐姐不是这种方式。”
曦晨默默的低下了头,没有说话,气氛骤然尴尬下来,植草起身将馒头放回盘子里,坐在椅子上,很长时间的沉默,换来的是彼此这十年未见的尴尬和辛酸。
毕竟十年了,再怎么有感情的人也敌不过十年带来的裂痕,曦晨最后说了一句:“姐,那我们还有可能么?”
回应他的,是植草良久的摇头以及那一句:“不能了,这是必然。”
解开他身上的绳子之后,他变得沉默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凶神恶煞,情绪也缓和许多,一直坐在地上看外面的星空,打开门,打开窗,却再没人干涉他。
苏幕遮在想,反正自己等不下去了,转身扬手:“不行,我困了,先睡了。”
慕容剑用好着的那只手扯她的头发:“睡什么睡,你难道不觉得应该跟我道个歉什么的?”
“道歉?道什么歉?我做错什么了?你脑袋被门挤了没缓过来吧!”苏幕遮其实心里都有数,就是放不下内个面子去说,毕竟之前他们吵过那么长时间,连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
慕容剑立刻就火了,指着她:“你忘性还真大,亏我之前还想着救你,良心被狗吃了吧!你!!”一时激动,伤口渗出血迹,佯装疼痛半蹲在地上,无话可说。
苏幕遮瞥一眼他这个样子,面色不改,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担心的,走过去踹他一脚:“别演,你不适合。”蹲下身看了看,鄙夷的口气“不过是这么小的一个伤口,你就装,装什么装。”
花为媒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多大人了,无关人员闪开哈,没事儿都回去睡觉去!”自己倒是做了表率,大踏着步回房了。
留下一众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苏幕遮也顺势起身,谁料慕容剑以为她要跑,下意识的一扯,二人手牵手面面相觑,竟都红了脸。
苏幕遮惊惧的回身看了眼植草的方向,见他们都低头不语,狼狈的甩掉他的手小声说:“你觉不觉得你应该离开这块土地?”慕容剑点点头,两个人讪讪的一前一后离开,顺便还扯住正愣神的肖段可。
把慕容剑扔在藤椅上,苏幕遮回去拿药箱,两个男人坐在一起看星星的场景的确是比异性来的更让人浮想联翩,肖段可推了推他:“喜欢人家干吗不说?”
慕容剑急了大吼:“哪有,不要冤枉人!更重要的是,别妄言哈!小心被割了舌头!”
肖段可大惊,怒视他:“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能如此胡做非为!”
慕容剑哈哈大笑起来,手不住的拍在旁边人的腿上,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偏巧此时苏幕遮出来看着他们,有些诧异的问:“发生什么事了笑成这样?”
肖段可刚要说,被慕容剑迅速堵住嘴小声恐吓道:“你要是把刚才的话说出去,我就真割了你舌头!”
当下笑嘻嘻的看着苏幕遮摇头:“没事,什么都没有。”
苏幕遮诧异的走过去,肖段可突然大吼一句,跑远三步,瞪着慕容剑控诉:“他刚才说!他说!”
(六十二)她真的放不下()
苏幕遮不明所以,冷冷问:“说什么?”
肖段可生怕慕容剑对他打击报复,捂紧嘴怎么都不说,一直摇头,苏幕遮见他们情况不对,一个箭步冲过去搬走慕容剑,冷冷的问:“到底说什么!”
肖锻可是个鸡贼的人,见左右两边儿都得罪不了,索性就招了算了:“他说……要割了我舌头!”当然他不是个傻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有分寸的。
苏幕遮一时没明白过来,手上的剪刀转着,眼睛越眯越小,略微抬了抬眉,终究还是决定不追究下去,走上前扯过慕容剑伤到的那条手臂,拿出白酒,哗啦啦的全都倒在了裂开的口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显得异常惨不忍睹。
慕容剑强忍着不喊出声,额上布满密集的汗珠,牙齿紧咬,面部狰狞,另一只手狠狠的抓着肖锻可的大腿,如此一来,本人其实没什么动静,全都是肖锻可杀猪一般的嚎叫。
苏幕遮叱呵道:“喊什么喊,有那么疼么。再说,一个大男人这点痛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活啊!”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全都汇总在一起,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对这种含沙射影的说法实在是接受不了。
草草的处理完毕,苏幕遮回头无力的说了句:“早点睡。”便进了屋,没有任何回应。
见她是这样的表情,慕容剑有些落寞的对肖锻可说:“你也赶紧去睡吧,有什么事来叫我!”
肖锻可委屈的神情,扯住他的衣服下摆:“我现在就有事。”
说的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扔出去很久的宠物一般,可怜巴巴,让人不忍心拒绝,慕容剑叹口气重新坐回藤椅上,转着自己的手臂淡淡的问:“有什么事,快说!”
依然是那么不解风情,肖锻可向后仰着,双臂抱胸问:“如果有一天,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安的生活,住在没有人打扰的世外桃源,还是……”
“不用说了,我选第二种。”未等肖锻可问出来,率先表述,态度决绝。
“我还没说呢!你就选择,是不是不走脑子!”肖锻可疑惑不解的看着他,略感惊讶。
沉默了很久,慕容剑侧过身:“我知道,你想说的无非是和平安相对立,刺激的生活?还是……根本不知道明天的那种心惊胆战!”
这副落寞的样子,和一贯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相去甚远,肖锻可愣了愣,偏过头:“差不多,但我主要想问的是,这两种,如果我选第一种,会不会饿死?”
慕容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不住的咳嗽,转过身大吼:“你说半天,就说这么一句?大哥,你连你爱的人都还没见到就先畅想蓝图了,你是一根筋啊,还是脑袋有问题?”
肖锻可沉思半晌,伸出手:“你说我什么都不会,万一没有女人愿意跟我在一起,或者在一起而饿死了,我算不算杀人凶手?”
被如此无聊的问题牵绊住,慕容剑忍不住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居然会相信这个迟钝的家伙,看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好冷冷的,没有表情的说道:“这些你不用担心,你会教书,至少饿不死,再来,就算你们饿死了,我也只能对外宣称你们殉情了,不必担心!”
交友不慎的后果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坑,慕容剑闷哼一声,转身便走,又被肖锻可叫住:“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第二种,难道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平淡淡过一生,算不得什么好事?”
这下,慕容剑倒是更沉默了,忧郁的脸上写满无奈:“如果能允许我自己选,谁会不选第一种,毕竟……然而,我……你管那么多,回去睡觉!”
最后一课,他还是选择自己吞下所有的苦果,一直坐在窗户边听着这些话的苏幕遮,却突然觉得哪里暗淡了,是心么?还是灵魂?
等了一晚上,植草都没有回来睡觉,翻来覆去的苏幕遮实在是不能忍受没有呼噜声,披了件衣裳就出去查看,结果还没推开后堂的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两个人抱在一起,好像把这么多年所有的恩恩怨怨都说清了,一哭,当真解忧。
觉得自己实在不必再继续待下去,苏幕遮回身将衣服裹紧,坐在慕容剑刚刚坐过的地方,看月亮阴晴圆缺,看人生潮起潮落。
何尝不是,她又何尝不是,至少,这个时代不属于自己,一旦有机会,她不会选择继续留下来,毕竟,那么多亲人她放不下,那么熟悉的生活,她放不下。
(六十三)两碗阳春面()
突然,植草从正厅走出,不时用手擦着眼角,彼此抬头,竟被对方吓了好大一跳,苏幕遮率先问道:“怎么样?劝的如何了?”
植草只是站在那儿显得局促不安:“恩,情绪稳定多了,我想给他做点儿吃的……”
苏幕遮这才明白她这种奇奇怪怪的表情来源于哪儿,毕竟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