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无比厌恶、无比悲哀:朝会,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真的是文武百官忧国忧民心关天下的所在吗?衮衮诸公是些什么东西?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而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女人而已,却被他们横加指责!
朱翊钧大笑着站起来,在满堂文武愕然的注视下向宝座屏风后面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恣意狂放的笑声依旧连连不断地传来。未几,三德子便持着圣旨从乾清宫里出来,出了宫,直奔驿馆。
万历彻底厌倦了被这些道貌岸然之辈像木偶般玩弄,比起这些人,叶小天反而不是那么可憎了,朱翊钧宁可放弃对他的惩治,也不愿再面对那班人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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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你升我降
万历皇帝写完对叶小天的处治意见,把朱笔一丢,仰靠在椅子上,紧闭双目,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三德子知道皇上现在心情极度不好,不敢说话,赶紧上前捧过加盖了御印的圣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万历此刻心中无比的疲惫与厌倦,既有对大臣们的厌倦,也有对他自己的厌倦。每日里,鸡尚未啼,他便已起,月朗星稀,方才入睡,如此辛苦,究竟图的什么?
借着叶小天一案的由头,所有的人都在兜售着他们个人的算计,这令朱翊钧无比的恶心,他宁愿放弃对叶小天的追究,也不愿再被这些面目可憎的“高尚者”利用此事来大做文章。
过了许久许久,朱翊钧才吐出一口浊气,眼睛缓缓睁开,忽然便是一愣。在他面前跪着一个人,这个人本来绝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居然是徐伯夷。
由于是在自己宫里,身边宫娥太监无数,再加上刚到晌午,阳光明媚,满室清明,朱翊钧竟然没有产生一丝恐惧,或许他现在了无生趣的心态也有一定的影响。
他只是愕然看着徐伯夷,惊讶道:“小白?你不是……你还活着?”
旁边引着徐伯夷进宫的那个太监叫孙暹,近前一步,正要向皇帝说明他乍遇徐伯夷的情况,徐伯夷已经哀嚎一声,膝行几步,一把抱住了万历的大腿,放声大哭道:“皇上,奴婢险些被人活活打死,皇上要为奴婢做主啊!”
万历奇道:“你怎生活了过来?三德子不是说你已气绝,运出宫去掩埋了么?”
徐伯夷号啕道:“是!奴婢命大,当时只是闭了气,后来悠悠醒来,也亏得那棺木钉得不牢,上边覆的土也不重。奴婢就爬了出来,京城宵禁,奴婢不敢胡乱走动,天明这才回来。”
徐伯夷不说有人盗墓,是有私心的。古人大多相信命运的存在,如果一个人逢必死之局而不死,别人一般都会认为此人命格极强,是有大气运加身的人。
如果他被人打得闭过气去而不死,埋进坟地还是不死,这命格该有多强?谁也不愿意和厄运缠身的衰神做朋友。皇帝若相信他命格硬,必然也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一旁孙暹欠了欠身,嘿嘿笑道:“人闭了气,总还是有细微呼吸的。三公公也是心糙了点儿,居然都没发现,险些就把小白活埋了呢。幸亏三公公不只心糙了点儿,这钱财上面也抠门了点儿,一个奄奄一息之人,居然能踢开棺木。挑起浮土,从坟里爬出来……”
孙暹的风凉话儿还没说完,就被万历狠狠地瞪了一眼,孙暹马上乖巧地道:“奴婢多嘴。”
可他却知道。皇上虽有嗔怪之意,其实还是听进去了。万历皇帝自己在钱财上是挺抠门儿的,但他却极为不喜欢抠门的人,而且作为主子。他也不喜欢刻薄寡情之人。
今日的谗言或许动摇不了三德子什么,可他也是原本东宫旧人,常在御前行走的人。有的是机会上眼药,所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总有一日撼动三德子在御前的地位。
宫里的太监是分派系的,万历为太子时的东宫系就是其中目前最强大的一派,而在东宫系中又分两派,魏朝、孙暹、王安等人是一派,三德子则是另一派,两派之间也是明争暗斗。
万历转向徐伯夷,道:“你说。”
徐伯夷讷讷地道:“没……没啦。奴婢苏醒过来,就……就爬出坟地,挨到天明才赶来宫里。奴婢的腰牌已经没啦,本来进不了宫,幸亏孙公公路过,听闻奴婢的哭诉,才把奴婢带进宫来。”
万历缓颜道:“你为朕吃了苦头,朕会记在心里。先下去好好休息吧,嗯……你就拨在孙暹手下做事好了。”
孙暹是万历的心腹之一,主掌御马监,地位仅次于三德子的司礼监,徐伯夷原在司礼监,但只是打杂的太监,现如今拨到孙暹名下,是万岁爷亲口差遣,自然不可能还当打杂太监,徐伯夷惊喜若狂,连忙谢恩。
徐伯夷跟着孙暹出来,赶紧又巴结迎合了几句。孙暹觉得此人能以一个半路出家的野生太监身份,毫无助力却爬到御前,显然是个伶俐可用的人才,把他揽为己用,对付三德子时便得了一个得力助手,所以对他很和气。
孙暹道:“你身上还有伤,好生歇息几日吧。回头咱家叫人给你另行安排住处,再给你送些上好的跌打药,歇个三五日,待身子痊愈了再做事也不迟。”
“谢公公恩典!”
徐伯夷答应一声,送了孙暹离开,便回了自己住处。他死后,所攒余财俱都被同室的几个打杂太监瓜分了,不过人家既然还没死,就不好把人家的钱财据为己有了。
尤其是,徐伯夷现在已经在御马监做事,来日必有职司在身,那些打杂太监哪敢得罪,不但乖乖把自己分走的钱财送回,还加倍偿还,免得招他嫉恨,如此一来,徐伯夷倒是小发了一笔。
徐伯夷收了银子,孙暹派的小太监也到了,领着徐伯夷到了御马监管事太监们所住的院落安顿下来,徐伯夷重又领了穿宫腰牌,便直奔后宫门。
李进忠还等在宫门外,他等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其实心中已经渐渐绝望。那死太监若进了宫便不再理会他这个掘墓盗坟的大恩人,他也毫无办法,既不能告官,也不能闯宫。
若搁在平时,他早就走了,只是今天他实在无法走。因为他的债主就在不远处盯着他呢。说来也是冤家路窄,李进忠今日跟徐伯夷到了皇城附近,就被他的债主盯上了。
这几天对方索债甚急,原定的就是今日交清所欠的钱款,所以昨夜李进忠才不避忌讳,夜盗太监坟。今天他被人堵在路上,好说歹说再有徐伯夷这个真太监一旁作证,债主才放过他,不过还是一路跟了下来,像李进忠这种泼皮大多无家无业,真要逼急了大不了一走了之,他们可不敢冒险。
李进忠正感到绝望的时候,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宫里急急走出来,那人正是徐伯夷。徐伯夷来到李进忠面前,李进忠惊喜地道:“公公真是一诺千金,我还以为……以为你不出来了呢。”
徐伯夷有举人功名,又曾做过一方县丞的人物,虽然道德恶劣,却也不会做出这等对一个泼皮失言的丑事,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些许钱财,只是身外物罢了,某岂会失言。”
徐伯夷把银子往李进忠手里一递,道:“不管如何,你是救了咱家的性命,哪怕是误打误撞,这个是咱家的谢礼,你拿着吧。”
李进忠握着银子,感激地道:“小的干的本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公公便是不理会小的,小的也没话说,公公如此仗义,小的实在是……,啊!还未请教公公尊姓大名?”
徐伯夷幽幽地道:“一个令祖宗蒙羞的残缺之人,还敢谈什么尊姓大名,你就叫我余公公吧!”
李进忠恭敬地道:“不知公公在宫中何司高就?”
问到这一点,徐伯夷微微露出一丝矜持的傲意:“御马监!”
徐伯夷把袍袖一甩,双手往身后一背,昂昂然地向宫中走去。此刻,他已经是一身御马监的管事太监袍服,宫门两侧那些盔明甲亮、威武不凡的将士纷纷向他欠身行礼。
寻常太监当然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但御马监不同,哪怕不是大太监,只要有些职司在身,且是御马监的人,那士兵就相当的巴结,因为御马监是掌兵的。
在宫中十二监里,最重要的就是司礼监和御马监。司礼监代皇帝审批阁票,与内阁出柄机要,实为内相。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权,实为内廷枢府。
同时御马监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是明廷的“内管家”。另外,东厂隶属司礼监,西厂隶属御马监,同时达到宦官内部的一种均衡,权柄不可谓不重。徐伯夷现在在御马监做事,有资格骄傲。
李进忠瞧见徐伯夷威风凛凛的样子,心中油然升起一种羡慕之意。男儿在世,谁不想大权在握?他扭头看看,债主还在街对面守着,手中这锭银子也就勉强还上赌资,今后还是一个坊间厮混的苦哈哈,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阴沟里。
李进忠忽然一咬牙,高声喊道:“余公公留步!”
徐伯夷愕然回头,就见李进忠双膝一跪,朝着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求公公恩典,引荐小的入宫吧!”
此时,三德子刚刚赶到馆驿,对叶小天宣读了皇上的圣旨便扬长而去。叶小天起了身,夏莹莹便从花厅里跑出来,急不可待地问道:“小天哥哥,皇帝说什么了?”
叶小天微笑道:“我们可以回家啦!”
“真的?”
夏莹莹闻言雀跃不已:“皇上不找你麻烦了?”
叶小天“哼哼”两声,挺起胸膛道:“我是谁?”
圣旨被他悄悄地卷了起来,那行“即日贬为吏目,仍领卧牛山军民”的大字被二龙戏珠的黄绫掩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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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两天告个假
诸位英雄,实在报歉的很,近来先是年会,继而赴京开会,紧接着就去参加央视的成语大会录制。
说到这个节目,原来一听要十多天至少,偶就打了退堂鼓的,但导演告诉偶说,每天只有一下午时间需要训练,其它时间个人支配。我想一上午加一晚上,可以保证更新啊,就答应了。
谁知道,来了后是天天从早到晚的训练,饶是如此,我们也只能临阵磨枪,面对清华北大南开复旦等大学的学霸们,脑子反应速度还是不如。而且人家是从去年末就开始练,又一层层选拔上来的,迄今等于练了一年了已经,有的人居然整本成语词典都背下来了,恐怖!
我们能拼的只有经验和心理素质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只好见缝插针地码字,争取每一分宝贵时光。
但今天是拍外景,早上七点出门,晚上七点才回来,在拍摄途中,我可以休息时就想上车歇一下,结果刚上车,一迈腿,左腿就抽筋了。我奋力用体重压着左足尖,刚刚缓解,右腿又抽筋了,如此轮换反复,疼得我咬牙切齿,身形扭曲,我还一声不敢吭,因为当时车上有两个也是今天外拍的女生在打盹儿,这要喊出声来让她们看见,再尖叫两声啥的,我实在是说不清楚了。
如此痛苦不堪地一天,精疲力尽,明天我和奥斯卡就要参加竞赛了,现在只能歇一下,至少别上场时萎靡不振的。是故,明天后天休息一下,万分抱歉。
现在话,断刃天涯和不信天上掉馅饼组合、流浪的蛤蟆和高楼大厦组织已经比完第一轮,只剩我和小奥了,比赛可以输,不能连精气神儿也输吧,还请原谅则个。
……(未完待续……)
第46章 霸道村长
力敌九五至尊的堂堂天子,抢回自己心爱的美人儿,一连杀死四方土司却仍能安然无恙,在大多数人眼中,叶小天绝对算是一个人生大赢家了,但夏莹莹并不属于大多数人。
叶小天获得的一切好处与胜利,在她看来都是应该的,都是天经地义的,而他哪怕吃上一点小亏,那都是天道不公。所以,叶小天没有对她说出自己受到的处理结果,免得这丫头愤愤不平,再惹出什么事端来,现在的结果对他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
叶小天被贬为吏目了,从卧牛长官司长官,贬成了土州四等官吏中最低一等的土吏目。土吏目是从九品的官,也可以世袭,其实有点像是边远山区的一个村长或者寨主,只不过是官方承认了其身份的村长或寨主。
不过对叶小天来说,他实际控制的地盘和兵马没有变化,叫什么官并不重要。田家还是宣慰使呢,其地位远在土知府之上,实力不如人的时候,还不是要被人凌驾其上?
土官统治的地方,拳头才是硬道理,只要他的拳头够硬,就算只是一个小小吏目,在各方豪杰面前一样可以顶天立地。
三娘子在叶小天一案尘埃落定后便要启程返回草原了,做为草原事实上的女王,她不能久耽于中原,尤其是草原部落间的明争暗斗比中原更甚,她的地位远不及大明天子之于帝国般稳固,就更不能久离中枢了。
叶小天和夏莹莹一直送到十里长亭。他们一在南一在北,彼此的身份又特殊,此番一别,正常情况下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相见的机会,此一别离无异于永别,想至此处,莹莹不免热泪盈眶。三娘子虽是女中豪杰,胸襟气魄不让须眉,瞧见莹莹这副模样,眸中也不禁溢出泪光来。
这厢依依惜别的时候,乔翰文、严亦非、党腾辉、宇无过等人也济济一堂,正在总结着这场战役的得失。
乔翰文侃侃地道:“言官御史,国之耳目,固然不可或缺,然今之科道,只知坐而论道。禁中清谈,于国于民实无益处。他们此番受到挫折,能稍抑气焰,不是坏事。
至于内阁诸公,过于圆润了,尤其首辅,首鼠两端,殊为可鄙。天子厌恶言官们聒噪,故意偏袒之。言官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来日重整旗鼓,首辅大人必成众矢之的!”
乔翰文这番话可谓一针见血,旁观者清。他看的非常准确。用不了多久,首辅申时行就会因为被言官们盯上,时不时便上一本弹劾他,搞得申时行疲于应付。深感如此下去早晚必被言官们抓住把柄往死里整治,干脆激流勇退,告老还乡去了。
党腾辉笑道:“因循守旧者、尸位素餐者。便是统统去掉又有何不好?我观天子,因内阁与科道之争有些心灰意冷,此役之后锋芒必然有所收敛,如此甚好!”
明代文官将“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奉若神明,其虔诚与狂热与中世纪欧洲的传教士们相仿,除了四书五经,他们鄙视一切知识,除了科举进士,他们鄙视一切人才。
对于天子,他们理想中的皇帝也只是一个政权的象征和精神领袖,在他们文官对掐的难解难分的时候偶尔扮演一下仲裁者的身份就好,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垂拱而治、无为而治的“明君”。
虽然他们舞文弄墨时也会称颂缅怀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但是他们绝不希望自己的皇帝变成那样的一位统治者,朱元璋、朱棣那样雄才大略的皇帝他们不喜欢,明武宗朱厚照那样不循常规、喜欢冒险的皇帝他们同样不喜欢。
所以党腾辉才笑吟吟地说出“皇帝心灰意冷,锋芒有所收敛”的话来,并非他大逆不道,而是在他看来,这才是真心的为皇帝好。皇帝从此能无为而治,那才是他们的良苦用心发挥了效果。
宇无过道:“叶小天不日就要返回贵州了,我们此番为了替他解围煞费苦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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