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语夕转头看他,冷媚轻笑,“楼公子,你还想要做什么?”
“你怕了?”楼言初笃定地笑道。
“我为何要怕?”柳语夕转回身子,迎视着他,“你对我而言,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柳语夕说罢,楼言初竟轻勾嘴角,缓缓吐出几个音节,“是吗?”
柳语夕没想到他会如此反问,那语气竟让她以为,他知道她是柳语夕。
“我还有事,没时间和楼公子打哑谜。”说完,快速地离开了树林,他那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让她心慌意乱,而更让她无法面对的是,在他冰凉的唇覆上她的唇时,那一刻的悸动,让她害怕,她明明知道他是危险的,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陷了下去。
楼言初看着柳语夕匆匆离去的身影,嘴边的一抹笑容渐渐消失,眼中似翻卷的浮云,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天色渐暗,苗寨附近的一座小镇里,一个矫捷的身影迅速掠过重重房屋,最后从一栋楼房的二楼窗户里钻了进去。
男子刚落地,便单膝一曲,跪在了地上,“主子,”
“可有被他发觉?”尘枫缓缓走出屋内的阴影,整个身子渐渐出现在亮光处。
“未曾发觉。”男子低垂着头铿锵而答。
“嗯,不错,说说,他们进展如何了?”
男子跪在地上,把在苗寨里所观察到的情况一一禀报。
“他果真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是他妻子?”尘枫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盯着地上那人问道。
“是,主子。”
“那便好,这里是时候收网了。”尘枫轻轻一笑,眼中精光迸射,“你可以下去了,剩下的事由我亲自去完成。”
苗寨里,阿琳悲愤难抑,从小到大。她便是被呵护宠爱的,世界都是美好纯净的,却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她全心全意地对待舒艾,而舒艾却只把她当成傻子一样骗着玩儿。看着自己暗恋她相公,她一定觉得有趣极了。
她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变得有些扭曲,她瞪着眼睛,狠狠地锤打着树干,“我把你当好姐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阿琳不停地锤打着树干,“我恨你,我恨你……”眼泪夺眶而出。
她发泄了一通,心中的郁结却越来越重,她转过身背靠着树木缓缓滑下,流血的双手捂住脸埋在膝盖里,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
直到月上中天,阿琳仍未换过一个姿势。呜咽声渐渐变小,带着沙哑的哽咽声。
“真没用啊……”有人踩着树叶慢慢朝阿琳靠近。
阿琳听到声音,在膝盖上搽了搽了泪才抬起头来,看着含笑而立的**,怒喝一声,“不要你管。”
**“呵呵”一笑,“看你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了,被他们知道,定又会笑你是个傻子。”
阿琳眼中“腾”地冒起一把火,她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你才是傻子,你是。你才是。”
**冷“哼”一声,“我可不会傻到躲起来悄悄哭。”
“你还不是输给她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阿琳恨声说道。
**脸上恨色一闪而过,转而一笑,“没错,我是输给她了,我恨她,难道你不恨?”
“我恨不恨不关你的事?”
**不慌不忙地道:“枉你把她当好姐妹,她却如此待你,你甘心看她和他双宿双栖吗?”
听到**说双宿双栖,阿琳眼中的泪水又要决堤,她小声道:“不甘心,我又能怎么办?”
**一听,心里一喜,继续循序渐进地说道:“你家不是养了一种蛊,可让人几天之间迅速衰老致死吗?”
**说完,阿琳愕然地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
**不答反说:“如果她迅速老死了,你就有机会成为他的妻子了。”
阿琳听到能成为楼言初的妻子,眼中光芒骤亮,但片刻后,又慌忙地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杀她。”
“你想想,她那么对你,你还顾及什么,杀了她,你就能得到公子的心。”**放缓语速轻轻说道。
“真的能得到他的心?”阿琳喃喃低语。
“对,只要你杀了她。”
阿琳突然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难怪他们都不喜欢你,我现在才终于明白原因,你想借我的手去杀她。然后你再抢走楼公子?”阿琳呵呵一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罢,阿琳便转身朝家里跑去,还未走出树林,便看到一群人举着火把朝她走来。
待她看清楚领头那人时,她扬声喊道:“阿哥……”
拉卓听到声音,举着火把快速朝她跑来,看到她完好无缺,神情才放松下来,“你去哪里了?”
“树林里待了一会儿。”
“阿哥知道你不好受。”拉卓抱住阿琳,轻轻说道。
“阿哥难道不恨吗?”阿琳在他怀里抬头问道。
“哥不恨,”拉卓轻轻一叹,“她下午来家里找你了,我说你还没回来,她就独自跑出去找你了。”
“假装好心,她该高兴才是。”阿琳咬牙说道。
“不说她了,以后再不见他们就是,走,跟哥回去。”拉卓牵着阿琳走出树林,其他人看到阿琳平安无事,才都纷纷回了家。
拉卓守着阿琳,看着她洗漱,看着她上床躺好,这时,楼下的门被敲响,拉卓对阿琳说道:“哥去看看是谁,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阿琳点了点头,等拉卓一离开,便批了件衣服下床,打开房门,走到楼梯处,她便听到柳语夕的声音,“既然她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那你们好好休息吧,打扰了。”
阿琳冷冷一笑。猫哭耗子假慈悲。柳语夕走后,拉卓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阿琳见拉卓上楼,便转身回房,直到听到隔壁房间的关门声,阿琳才轻轻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她顺着楼梯往下走,到一楼时折回身来,打开楼梯下方的一扇门,慢慢走了进去。楼底转角处,一扇禁闭的木门出现在眼前,这里,她只在小时候进去过几次,被那些恶心的虫子吓昏了过去,之后阿爹便不让她再进这里,也不让她接触蛊虫。
阿琳拉了拉门上的锁,没有丝毫松动。今天**的一席话虽然别有用心,但却让阿琳心里住了一个魔鬼。得到楼言初的心,让她似着了魔一般,这个念头一起,便像毒苗种下,迅速生根发芽,把她的本性全部深藏起来。
阿琳见无法打开门,便走到一旁的窗户边,伸手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透眼看去,地上铺着的草叶里,到处都有虫子在蠕动。她小时候看到这些虫子吓得哇哇大哭,没想到再次看到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她把窗户纸撕开了一大块,伸手进去打开了窗户的门闩,窗户打开,阿琳撑着手臂跳了进去,然后踮着脚尖,慢慢朝里面挪去。
阿琳走到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看着架子上摆放的一个深色的罐子,她神色激动地伸手抱住罐子,缓缓放到地上。她听阿哥讲过,这种蛊一年只能养一只,并且一年后它会死,它的成长周期,便是冬季到夏季,而到夏季时,蛊虫濒临死亡,体内毒素最盛,只要被轻轻咬上一口,一个时辰便迅速衰老死去,如果是其它季节,尚能延续几日性命。
阿琳抱住罐子小心翼翼地朝窗户边走去。走到窗户边,她先把罐子放在横栏上,然后再翻身出去,关上窗户后,阿琳抱着罐子,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里,阿琳看着罐子踟蹰起来。她性急之下把蛊偷了出来,若是明日被阿爹和阿哥发现蛊不见了,肯定会知道是她干的。而他们两人明日就要离开,如果今天不行动,以后便没有了机会。她该如何选择?真是要这样杀了她?
她绕着罐子转了几圈,心里反复回放着**的话,越想越气,她把她当傻子玩弄,她为何不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把?心底那根毒苗最终战胜了她的善良,阿琳一把抱起罐子走出房间,放轻脚步走过拉卓的房间,下楼后打开门,匆匆朝乔老爹家走去。
第三十三章 蛊噬埋祸源(上)
夜色浓重,阿琳抱着罐子快速穿过田垄,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离乔老爹家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扑通扑通,像是鼓声一般,激烈而沉重。
阿琳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乔老爹家的木门,待走到门边,她轻轻推了推门,没有丝毫松动,便退到了坝子里,左右看了看,然后朝楼脚的那扇小门走去。苗寨里的人家很多时候都是夜不闭户的,而这种吊脚楼也顶多能防防君子,若是有人存心要进去,却不是件难事。
阿琳走到偏门边,把罐子先放在栏杆上,然后撑着手臂踩着露出来的楼梯,翻了进去,她抱着罐子,一步一步走得极轻极慢,在经过楼言初房间的时候,她甚至屏住了呼吸,直走到柳语夕的房间门口,她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直直地站在柳语夕的房门前,眉头紧紧皱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罐子,手上加大了力气,紧了紧双手,似下了极大的决心,终是迈出了步子。
她从头上取下一只银质的发簪,透过门缝轻轻一挑,门上的横木就被挑起,门“吱”地一声向两边敞开,阿琳赶紧拉住门板,避免再发出声响。她从敞开的门缝里闪了进去。
她把房门轻轻掩上,才缓缓朝床边走去。阿琳立在柳语夕床前三步处,站了半晌后,她才喃喃道:“你不该骗我的,你不该骗我的。”她不停地小声念叨,仿佛是在宣告柳语夕的罪行,同时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是她先骗了自己,但是她心中更清楚最根本的原因来自楼言初,她的良知让她不安,所以她需要一个借口,安抚自己的良知。
床上的柳语夕其实在阿琳开门的时候便醒了,她夜里一向浅眠,睁开眼睛便看到阿琳满含恨意的眼神,她心知是自己的不对,想解释,却看到阿琳抱着一个黑色的罐子反复说着自己不该骗她。张开的嘴突然就闭上了,此时,她很想知道,阿琳怎么对她,这个如妹妹一般女孩儿,她其实打心眼儿里喜欢的。
阿琳抱着罐子一步步地朝柳语夕靠近,她一边走一边打开罐子的封盖,“你不要怪我啊,是你先对不起我的。”阿琳心神不宁,说出的话也有些底气不足。
柳语夕听她如此说,便也猜到那罐子里的东西定然不简单,心中翻卷着一阵冷气,撑着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阿琳,“你想做什么让我不要怪你?”
阿琳突然见她坐了起来,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罐子也差点摔到地上。她看不清楚柳语夕的神色,但听声音却全是冷寂,她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好不容易稳住脚步,阿琳心神甫定,迅速拉开罐子作势朝柳语夕所处的床上倒去。
柳语夕赤着脚,轻点床板,顷刻间便飞到了门边,她双手拂开房门,转头看阿琳。阿琳见她瞬间消失在床上,赶紧盖住了罐子,听到声响,侧头一看,柳语夕站在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她。淡淡的月光洒在柳语夕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冷然,阿琳的心没来由地一虚。
“我再说一遍,我和楼言初没有丝毫关系,信不信由你。”柳语夕声调清冷。
阿琳本来低垂的头,听到她这话后,突然抬起来,轻声哼笑,“你还想骗我?没有关系,你们怎会……怎会亲吻?我不会再信你了。”
不知是柳语夕这句话点燃了她的怒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阿琳原本动摇的心突地又变得坚定起来。
柳语夕却因为她的反问而无法作答,他和她确实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但是却……而偏巧不巧被阿琳看到了。
阿琳瞪着血红的眼睛,“你不要怪我,是你错在先。”
话毕,柳语夕便看到从罐子里飞出的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虫子,那短短的时间里,她却忘了逃离,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虫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虫子离她只有半米远时,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尖。柳语夕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楼言初好看的眉毛轻轻皱了皱。
“你怎么样?”心像被人突然揪住,她一把扶住他,侧身看到他的身后,那只黑色的虫子像蚂蝗一样吸附在他的背后。
楼言初轻轻一笑,“没事。”
阿琳张皇无措之下惊在了原地,片刻后,她才清醒过来。她迅速跑到两人身边,未及多想,便伸手去捏扯那虫子。却没想那虫子离开楼言初身体后,便扭过头,一口咬在了她的拇指上,阿琳吃痛之下把虫子狠狠地掷在地上,然后转头看向楼言初,“言初哥,你有没事?有没有事?”
楼言初回过头,冷目扫过她,一言不发。
阿琳却不顾他眼中射来的寒光,一边哭一边说:“这虫子有毒,快把毒吸出来。”
柳语夕一听,脑中轰地一声,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她转到楼言初身后,把他的衣摆迅速撩起来,白皙的背上,却有着错综的疤痕,阿琳看到楼言初的背,重重地抽了口气。柳语夕看着背心出那一个小黑点,不曾犹豫,嘴轻轻地覆了上去。
楼言初背对着柳语夕,只感觉到温热湿润的唇舌如小蛇一般在背心处游滑,嘴角轻轻地扬起,毒对他根本就不起作用,毒液到他体内会自然被溶解,她吸出的也不过是普通的血而已,早没了毒性。但他却没有阻止她,看到她为他紧张失去思考的模样,他乐于旁观。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言初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阿琳唇色惨白地不停念叨。
柳语夕没心思去理会她,一口口地吸着浊血吐了出来。旁边的声音渐渐微弱,突听“咚”地一声,阿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柳语夕转头一见,惊呼,“阿琳?”
楼言初蹲下身子,把了把脉,好看的眉头渐渐拢起,“她怎么也中了毒?”
(晚上还有一章)
第三十四章 蛊噬埋祸源(中)
“发生什么事了?”楼言初话音刚落。两人抬起头便看到乔老爹点着一盏油灯从楼下走了上来,看到躺在地上的阿琳,神色一变,把油灯往地上一放,便搭上阿琳的脉搏。
昏暗的灯光下,柳语夕见乔老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满是皱纹的脸上,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凝重,他突然转头看着柳语夕道:“你快去喊拉卓和他爹妈过来。”
柳语夕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楼言初,见他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随即才想起他是“药人”,心弦渐渐松开,她又低头看了眼阿琳,叹了口气。脚尖在栏杆上借力一撑,整个人便如一只夜鹰,消失在空中。
拉卓一家听到阿琳出事后,三个人脸上血色迅速消退,皆是如纸般惨白。柳语夕原本以为他们会有解药,此时见三人反应,心也跟着一点点地提了起来。
拉卓第一个冲了出去。阿琳的爹娘也相互搀扶着朝乔老爹家快步走去。柳语夕紧随其后,前面两位老人,一个轻声抽噎,一个轻声安慰,阿琳的爹虽然是在安慰,语气却一点也不轻松。
柳语夕三人到乔老爹家时,拉卓双眼通红地盯着床上的阿琳,楼言初转头瞧见她,神色也颇凝重。柳语夕随着二老走到床边,便见到阿琳紧闭着眼躺在床上,原本一头乌黑的青丝,却变成了灰白色,柳语夕目含悲戚,出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拉卓猛地转过头来,那双通红的眼冒出厉芒,柳语夕看着他的眼,心生愧疚。楼言初缓缓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对拉卓说道:“这结果我们也不乐见,但你要弄清楚,说到底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如果她真胆敢伤害艾儿,我定能让她比现在还凄惨十倍。”楼言初此话说得万分不合适,柳语夕本想阻止,却来不及,她早知道楼言初是这样的人,但却未曾想过。他会在此时为了保护她而说出这番话。
那一声“艾儿”,虽然是第一次从楼言初嘴里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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