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未免有些牵强,就算她能看出她怀了孕,却也不能精准地看出她怀了几个月吧。她这般说,可谓话里有话,想告诉柳语夕她怀了身孕才是最终目的。
听她如此说了,柳语夕才把目光放到柳芯羽的肚皮上,刚刚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的小腹已经轻微隆起,应该有四五个月的光景。
“妹妹可要好好爱惜身体,为陛下生个胖小子出来。”柳芯羽呵呵笑着。
柳语夕却是心中暗笑,这腹中孩子根本就不是凌轩的,难为她此时心中恨得要死,却偏偏作出一幅高兴的模样来。
为了这一点,柳语夕也不会告诉她,孩子不是凌轩的。
这一次回来,柳芯羽的态度可谓转了一百八十度,以前她不满柳语夕,从来都是直接表达,这一次,她却学会了婉转。
若是她仍如以前那般,柳语夕反倒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如今,她心思诡谲,倒让柳语夕多了几分警惕心理。
“妹妹,今日也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免得动了胎气。”一路走出花园,柳芯羽温言相待。
柳语夕只“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不是她装大,而是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与柳芯羽相对。明知道柳芯羽心中有鬼,难道还要她笑脸相迎?
可是她这一举动落在柳芯羽眼中,却是又增了几分恨意。
目送她消失,柳芯羽掐出指印的手掌都未有松开。
翠微见柳芯羽一脸恨色,便出声说道:“她不过一个婕妤,娘娘何必对她如此客气,你看她今日便蹬鼻子上脸了,娘娘应该教训教……”
“住口……”翠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芯羽出声打断,“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愿意?”说罢,她眼神盯着前方早已不见的背影,脸色阴沉地说道:“总有一日,我会让她彻底消失,想生下龙种,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柳语夕刚走出凤仪宫,便看到红衣往凤仪宫旁的一处小巷里走了去。对于红衣,她心中存有些疑惑,于是没有多想便跟了上去。
凤仪宫旁边的小巷很长,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若是能飞,不过眨眼就能到,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她不想被人当做妖怪,唯有步行,可是怀孕的身子已不如以前轻盈,走了几百米便觉得腿脚酸软。
抬眼看红衣,仍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柳语夕只好咬咬牙,继续跟上。
终于走完那一条长道,这宫中的布局是怎样的,柳语夕没有研究过,但是凤仪宫离这里不远,可是两地真是天渊之别。
第三章 寂寞深宫冷(下)
踏着雪,脚下嘎吱嘎吱地响。前方的红衣却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颗白雪压枝的枯树之下背对着她站着。
柳语夕也随之停了下来,此时红衣分明听到了柳语夕的脚步声,可是她却没有转过头来。柳语夕正考虑着是否要离开时,红衣终是转过了头来。
她脸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泪水,眼中有忧伤有愤恨,在看到柳语夕后,那恨意却更浓几分。但她只是盯着柳语夕,却不发一语。
柳语夕被她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后,终于出声说道:“你是故意引我来的?”
“没错,我就是故意引你来的,”红衣瞪着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怖,“你为了争宠,人在宫外,竟然让你姐姐打掉我的孩子,我……”说话间她看了看柳语夕的小腹,然后迅速朝柳语夕撞来,“你害了我的孩子,我要你的孩子来偿命。”
此时的红衣,面上的神情已经扭曲而狰狞。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嚼碎了使力发出的。
红衣的一番话说完,柳语夕稍稍想了想便明白了柳芯羽的险恶用心,难怪她今日与自己这般亲热,原来是做给红衣看的。柳芯羽打掉了红衣的孩子,并说是她指示的,目的便在于借红衣之手来除去她。对于失去亲儿的红衣哪里还能分辨真假,当眼前有一个靶子,何况这靶子又是曾与她有过恩怨的,根本没有仔细思考柳芯羽话语的真实性,便冲动地复仇。
红衣的速度很快,若是被这一下撞实了,失去腹中孩儿是必然的,但她却不是以往的柳语夕,此时只轻轻抬了抬手臂,便阻隔了红衣继续向前的趋势。
两人之间相隔两尺,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阻隔,任红衣使足力气,也无法再稍近分毫。
在奋力的过程中,红衣的暴怒渐渐冷却,看着眼前安然无恙好整以暇的柳语夕,她的眼睛逐渐睁大,撤了力道猛然后退,双眼直直盯着柳语夕的眼睛,脸上逐渐显出惊恐的神色,惊声尖叫,“妖怪,妖怪……”却是吓得两腿发软。无法迈动脚步,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柳语夕尚不知晓自己每次动用那特异的能力之时,眼睛便会变成一汪深蓝,与此同时,配上她面无表情的脸,也难怪红衣会认作是妖怪。
柳语夕撤除法力,缓缓走到红衣面前,垂头看着坐在白雪之上惊恐的红衣,张口说道:“你无法伤害我的,反之,如果我想怎么你,用得着假他人之手吗?”
丢下这一句话,柳语夕转身向来时的巷子里走去,脚踏雪地,仍旧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柳语夕此时的心情却是完全不同了。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巷,她握紧了手指。
柳芯羽果然成熟多了,这番计谋,毫不牵扯到她,便让两个劲敌互相斗得你死我活。若是没这些奇异能力,她今日必然会失去这个孩子。而当她失去了这个孩子,就算主谋不是红衣,她也不会放过红衣。
柳芯羽啊柳芯羽,真是让她刮目相看啊!
柳语夕走出长巷,看到凤仪宫门前人影一晃而过,嘴角微扬一抹冷笑,转过头,朝披香殿走去。她不会这么傻,明知情势对她不利的情况下去找柳芯羽的麻烦,只会让她的身份更加尴尬,如今她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这一次,柳芯羽没伤到她,必然还会有下一次。柳芯羽不会坐视她肚中孩子渐渐长大而不理。
翠微走进大殿,柳芯羽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脸上漾着掩不住的激动,“怎么样?怎么样?”
翠微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神色骤然一变,柳芯羽厉声道:“怎么回事?”
这件事,安排得如此周密,就算以前对付宫中其他妃子时,计谋也不如这次的周详,可是却失败了。
翠微皱着眉,“娘娘,奴婢当时站在若婕妤的身后,眼看着红衣暴怒要撞到她,可谁知,红衣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摔倒在地,嘴里还念着什么,因为隔得远。我没有听清,但红衣脸上的神情,很是害怕的样子。之后若婕妤走到红衣身边说了几句什么便离开了。”
“就这样?”柳芯羽柳眉紧颦。
“奴婢见到的就这么多。”翠微勾下头。
柳芯羽慢慢地转过身,朝座位上走去。这计策绝对没有问题,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接下来的半月,柳芯羽和柳语夕之间都没有再主动招惹对方,柳语夕除了每日按照雀羽说的,试着把那些彩色的波光逼出体外,便是夜探戚府。
这些日子下来,体内波光虽然能按照她的意念不再胡乱游移,但却仍不能逼出体外。而戚府里,戚妙吟每日里除了作作诗弹弹琴,也未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眼看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了,她在想,要不要直接杀了戚妙吟为月儿报了仇,顺便教训一番柳芯羽,便去边疆找言初。但如此一来,杀害仲文的凶手却没了着落。她始终感觉月儿和仲文的死是有些关联的,背后之人的手就想一张大网,密密麻麻地笼罩着她。因此,她想揪出这些线头,戚妙吟是否清白现在也无法说清,所以暂时还是要留在天元。
柳语夕坐在床上。收纳遍游周身的彩芒,此时,门被敲响,接着凌轩的声音在门后响起,“语夕……”
柳语夕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房门打开,便看到凌轩苍白的脸,这些日子来,他很少踏出过乾坤殿,更少出现在披香殿。
不过一月的光景。他已消瘦了一圈儿,整个人看上去颇显憔悴。
柳语夕还未说话,凌轩便伸出手臂来抱住了她,柳语夕一惊,待要退开,他却嗡着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赫纳与苏什的骑兵就要踏破边关,朕是不是很没用?眼看祖宗的基业就要断送在我手中。”
他语调很缓很慢,无力感让他焦躁不安,越发地憔悴,柳语夕暗叹一声,推开他却扶他坐下,“陛下,事情皆有定数,强求也不可得,如今你已经尽力了,凡事只能看天意,何况这事也不是陛下一人就能挽回的,就算是祖先面对这种情况,也无法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凌轩此时尚不知,柳语夕怀的便是楼言初的骨肉。他听到柳语夕的一番话后,紧皱的眉头稍稍缓了缓,执起柳语夕的手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朕决定五日后亲征,这段时间不能见你了,你要好好养着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凌轩一走,这天元京中会不会出现什么乱子?半月前,柳霆暄已经赶赴边疆,算算时日,这些时间也快到了,或许能撑上些许时间,但毕竟是两大国合力攻打天元,就算天元再强盛,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实力稍弱的两强国。
“语夕,语夕……”凌轩的呼声唤回了柳语夕的神思,她转过头来看着凌轩,微微笑道:“嗯。我知道,边疆苦战,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柳语夕心底有些抱歉,毕竟她是站在楼言初一方的,她只希望言初能平安无事,但他无事,天元就会有事,因此她才会嘱咐他小心一些,却是她的愧疚之语,但在凌轩听来却不这么想。
凌轩伸出手轻轻地抱着她,“你终还是念着我的,”说罢,便放开了她,低头道:“我该回乾坤殿去了,手上事情还没处理完,想着好久没看到你了便过来瞧瞧,如今见你安好,我也放心了。”
待送走凌轩后,柳语夕的思绪更加纷乱,她一面想着快些找出线索,替月儿和仲文报仇,一面则又想去边疆见见楼言初。这一别便是三个月了,他至今还不知道,她腹中怀了他的孩儿,若是知晓后,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凌轩走后一月里,天元内风平浪静,可是这种平静之下却人人自觉不安。如今她已能逼出一束波光,那波光可以随着她的信念做任何事情,这让她喜不自胜。如今她也能自由出入戚妙吟阁楼前的树林,这一月的时间里,青衣人去过两次,却都匆匆而走。这两次中,因柳语夕心知青衣人是有异能的,为免打草惊蛇,便潜伏得有些远,以至于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但却在戚妙吟的房中找到了一些东西。
也许是因为对阁楼外树林格外信任,一些要紧的书信竟随意地堆积在桌面上。看到这些信后,柳语夕方知,原来从最开始,戚妙吟便和凌昊勾结上了,凌昊欲通过戚宰相谋反。而他始终以为戚妙吟是站在她那一边的,殊不知戚妙吟真正勾结的对象是尘枫。
看到这一点,柳语夕也颇惊讶,渐渐地转变为惊怒,原来自己一次次地痛苦遭遇,竟都是尘枫设下的局。可他自己却笑吟吟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还让她去解什么封印。柳语夕很想捏碎这些纸片,但她终是控制住了,此时不是冲动的时候,她还不能让戚妙吟发现她已经知晓了一切。
第四章 静湖杀机现(上)
当凌昊以为戚妙吟真心帮助他时,便答应了戚妙吟的要求绑了柳语夕,只是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楼言初竟和她一起逃了。可惜最后仍是中了尘枫的计,掉入悬崖。
原来一切的真相竟是这样,尘枫和戚妙吟早早勾结上了,戚妙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她既有野心也有狠心。因此在发现楼言初满眼只有一个柳语夕时,她痛下杀手,与尘枫的目的相当,于是两人串谋,设计弄死了柳语夕。虽然那时候的楼言初只是因为她身份特殊接近她,令她吃了个大亏。不过这一切的阴谋恰好证明了楼言初的清白,至少,从始至终,楼言初虽然目的不纯却从没有伤害过她。
但尘枫呢?在她心里,尘枫可算是她的朋友,虽然这朋友之谊有些淡薄,但却令她万万没有想到,三番四次欲杀她之人,就是出没在身边的朋友。
柳语夕冷然一笑,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依次叠好。
这时,禁闭的房门突然咯吱一声响。心中一惊,逃离已然不及,柳语夕略往上方一瞟,便飞身而起,横躺在空中,目视着下方。
戚妙吟走到书桌背后的椅子上坐下,缓缓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来,拆开细阅。柳语夕目力所及,上面的芝麻小子已经被她看入眼中,嘴边慢慢地浮上一丝嘲讽的笑意。
原来凤仪宫里柳芯羽的贴身侍女竟也是戚妙吟特意安排的人,此时正是她送来了消息,说是柳芯羽预备半月后会毒杀柳语夕。
待柳语夕看完之时,戚妙吟也已经看完,见她缓缓折上信封放入一旁的信堆里,然后提起一旁的毛笔蘸了蘸墨,在雪白的纸片上写下六个字,“无须理会,随她。”
又一只黄雀!柳芯羽自以为是最后胜利的黄雀,殊不知她仍是只螳螂,真正的黄雀还按兵不动着。
戚妙吟写完后,吹干了墨汁,便把纸片折叠起来,又出了房间。
柳语夕见她离开,才从房顶下飘下来,站在原地看着戚妙吟离开的方向,目色沉凝。
如今的她已有五月的身孕,小腹稍隆,像顶着一只球,行动起来也颇有些不自在。略停留了片刻,柳语夕便掀开窗户,往皇宫飞去。
接下来她只需等着柳芯羽下手便好。
这半月的时光,她能更加灵活地运用手中的能力。却也翘首期盼着那一天的来临,她想知道柳芯羽的心究竟有多狠,也想知道戚妙吟这是黄雀准备了什么后招等着她。
不知不觉大半月已经过去,皇宫里安静得如一片静谧的湖,风都吹不去丝毫涟漪。柳语夕有些纳闷,难道翠微消息失误了?
眼看肚子隆得又高了几分,再过两月,便不能再随意动弹了,若是柳芯羽和戚妙吟还没有动作,她也没时间与他们耗了。
终于在得知柳芯羽欲向她下手的消息一个月后,柳芯羽主动找上了门来。
今日的柳芯羽穿着一件玫红色的曳地裙,裙身镶嵌着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衬着她的笑容本来是很美丽的,可是在柳语夕明知她的来意下,便觉得那笑容很是诡异。
此时,白雪已经融尽,嫩芽都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但春寒仍是有些料峭的,柳语夕抚着自己的肚子坐在院中,冷然看着走向自己,腹部高高隆起的柳芯羽。
“妹妹,今日天气甚好,姐姐便到披香殿来瞧瞧你。”说着在翠微的搀扶下坐在了柳语夕旁边的石凳上,柳芯羽此时应该有八个月的身孕,行动颇不利索。
坐下还没有半刻钟,她便扯了扯身上的衣裙,“妹妹,这外面仍有些冷,你我都怀着身孕,不如我们进去坐坐吧。”
说着也不理柳语夕同不同意,便搀扶着她,两人一人顶着一个球朝殿中走去。
柳语夕存心想看她究竟要耍什么花招,便凡事随着她。谁知柳芯羽进了殿又说不够暖和要进房间去。
两人进了房间,柳芯羽便说两姐妹要好好说说话,不仅支开了翠微,把柳语夕的侍女也都谴了出去,房间里,唯有两人枯坐,而中间的桌子上则摆着一个食盒。
柳芯羽一面笑着与柳语夕随着说着话,一面把食盒打开,端出一盘盘珍馐放于桌上。
从开始到现在,柳语夕一直木然相待,柳芯羽却不顾她的态度,只殷勤相对。
当最后一壶酒摆在桌面上后,柳芯羽的笑容更加明艳几分。
柳芯羽手持犀箸夹了一筷子菜送入柳语夕碗中,因为柳语夕不知道她这毒究竟下在什么地方,所以一时没有动作。
柳芯羽替她夹了一筷子过后,自己也夹了同样的菜送入嘴里,吃完咽下后,才道:“妹妹怎么不吃。”
柳语夕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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