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复生,揣着炸弹大胆往前走!
喻培伦,用你的一只手挑选赶超国际的优质炸药。
汪精卫,将你的愤怒酣畅淋漓地宣泄出来,北京会有人替你买单。
风萧萧兮无论什么水都寒,壮士一去兮还是希望你回来。
这几个帅小伙会让紫禁城的头头脑脑们害怕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让西瓜飞】
汪精卫、黄复生、喻培伦等陆续到了北京。人到了,炸药也到了,当然不是托运。由几个女同志打扮成贵妇人,放在手提箱里,冒险闯关。她们都是汪精卫的粉丝,为了他,不说是炸药在旁,哪怕是绑在身上也毫无畏惧。
接着就是守真照相馆开业,为什么开照相馆呢?
其一,照相馆人来人往,即使有陌生人也不会引起注意。
其二,炸药有气味,对外可以说是化学冲剂洗照片。
其三,科学达人喻培伦不仅是炸弹大王,还是个摄影发烧友,干革命不忘顺便发挥一下自己特长。
他们到铁工厂加工了一个类似西瓜大小的铁罐,作为炸弹壳。将炸药放在里面比较安全,简称铁西瓜。
行动的日子终于来了。
最初的目标是炸载洵、载涛,在海外考察海军,正准备回国。这哥俩儿借考察为名,挪用公款出国吃喝玩乐,不干正事,现在该是让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汪精卫、黄复生在车站昼夜等候。两人蜷缩在角落里,铁西瓜严严实实地裹在怀里。
“这俩小伙子眉清目秀,怪可怜的,这么冷的天还为了生活出来乞讨。”不时有行人叹息着放几个零钱在他们面前。
北京的老百姓真是太好了,汪精卫、黄复生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天北京暴雪,零下十几度,他们心里却一直暖烘烘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钱先拿着,充做革命的经费,赶明儿革命胜利了,一定给北京的老百姓建造一座现代化的温暖舒适的车站。
深夜,好容易等到载洵、载涛下车,却下不了手。接车的官员太多,到处都是红顶子,分不清谁是即将被炸的主角。而且围观的人也多,汪精卫不忍心伤着善良的老百姓。
铁西瓜又抱回来了。
那就炸首席军机大臣庆亲王奕劻,但庆亲王防卫森严,北京街道宽阔,很难下手。大伙儿一合计,不用左挑右选了,干脆炸个最大的,一次性解决。最大的是谁?那还用说,皇帝爸爸载沣。
首先摸清楚载沣每天上朝的必经路线,经过鼓楼大街,前面有一道短墙,从墙上扔炸弹,立即炸毙。
汪精卫、黄复生兴冲冲地抱着铁西瓜上路了,回来,还是抱着铁西瓜。原来鼓楼大街正在翻修马路,载沣改道了。
改道要经过烟袋斜街,可以从民房里投掷炸弹。
这次是黄复生抱着铁西瓜去了,照样抱着铁西瓜回来。此处是繁华地带,黄金旺铺,房源紧张,租不到房子,计划再次落空。
黄复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年头,想炸个人,真是TM的太难了!
铁西瓜来来来回回的搬运中,虽然锻炼了身体,增加了臂力。但要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既不能跑,也不能快走,一不小心就会爆炸,必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简直是个折腾人的活儿啊。
一次又一次的折腾中,暗杀团成员们在一点一滴增加对载沣的刻骨仇恨,一切都是他,才让这次炸人如此曲折。
怒火在每个人心中燃烧,大家开始觉得铁西瓜不够重量,又在铁匠铺定做了更大的铁坛罐,圆径一尺二寸,高一尺多,里面能装炸药四五十磅。
看来炸药不响、人不倒,同志们决不罢休,载沣,你死定了!
最终目标定在了甘水桥(在今甘露胡同与鸦儿胡同交会处),离摄政王府很近;附近只有几户人家,环境偏僻。这是一座普通的小桥,由三条石板铺成,非常简陋。甘水,名字听起来很美,其实北京人称臭水为甘水。桥下有个臭水沟,平时干涸,下雨时才有水。过去都说是银锭桥,不准确,银锭桥下有水,不能埋炸弹。
载沣每天上朝都要由此桥经过,到鼓楼西大街,再由鼓楼前直向地安门,绕经景山进神武门(紫禁城后门)。到时将炸药铁罐埋在桥底,人躲在阴沟里拉响电线。
说干就干,六个字:挖个坑,埋起来。
越挫越勇的黄复生首先挖坑去。刚到桥下,突然狗叫不止,开始一条狗叫,后来附近所有的狗都叫了。怪了,观察了几天,一条狗都没有。黄复生看了看自己,衣服也还整洁,仪表堂堂,不像是歹人啊。
挖坑吧,黄复生用手往水沟一摸,黏糊糊、臭烘烘的,满手都是大便。太没有社会公德心了,黄复生心底的怒火油然而生。带着满身的臭气,坑总算挖好了。
接着就是埋起来。
第二天深夜,黄复生、喻培伦用一方大毛巾包裹着特大号的加重铁西瓜,两个人抬着,好不容易来到桥下,放到坑里,可是一铺电线,太短。毕竟是第一次炸人,经验不足。
没办法,又抬着铁西瓜回来了。
所有的人再也忍不住了,无一不在心底怒吼着:铁西瓜,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永不回头!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愤怒的青年们,请记住这愤怒的一天:庚戌年(1910年)农历二月二十二日。
夜里十一点钟,月有点黑、风不是很高,黄复生、喻培伦再次抬着铁西瓜上路了,汪精卫随后接应。
刚走没多久,前面有个土坑,两人一脚没踩稳,炸弹差点落地,难道此行又不顺?管不了这么多了,大家已经让铁西瓜折腾得精神抑郁,再炸不成,就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无论如何铁西瓜是不能回来了。
来到桥下,寂静无声,狗也不叫了。先埋炸弹,将电线铺设至阴沟洞口,人藏在洞内。载沣每天早晨六点准时出发,身边是百余人组成的马队扈从,到时手指那么轻轻一按,大家就这么一起玩儿完。
黄复生、喻培伦挖得正起劲,一个小人物出现了,他命中注定是铁西瓜的克星。
甘水桥附近有户居民,姓刘,绰号刘大胆。这天半夜,起来出门小解,无意间,他抬头一瞥甘水桥。
只是因为在黑夜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铁血行动就彻底黄了。
刘大胆隐约看见桥下好像有人影晃动,他立马跑回家。
看来这“大胆”也是浪得虚名,吓跑了。
大胆不是随便叫的,刘大胆回家拿了一盏灯笼,向甘水桥走去。这深更半夜,非奸即盗,必须要看个究竟,首都老百姓安全防范意识就是高啊。
黄复生听见脚步声,叫喻培伦立即回去堵住汪精卫,自己则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究竟。
刘大胆手持灯笼在桥下照了照,又回去了。
黄复生赶紧将电线收做一团,试图拔铁西瓜,可是坑挖得太深,关键时刻真是坑人啊,一时半会儿很难拔出来。
桥上脚步声又响起,没办法,黄复生草草埋好电线,往回撤。
刘大胆又告知了辖区片儿警,几个人打着灯笼来到桥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桥下一个一尺多高的铁罐,上面盖子连着电线,一端连接着一个铁盒子和按钮。
炸弹虽然发现了,却没拿走,不请拆弹爆破专家谁敢动?
特意请来了外国爆破专家,小心翼翼地拧开铁西瓜的盖,里面是英国生产的黄色和黑色药面。整个铁西瓜原理复杂,构思巧妙,浑然天成,完全达到和超过国际水平。
看着精致的铁西瓜,外国专家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不管它炸还是不炸,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奇迹!”
第二天,新闻就出来了:
甘水桥下发现疑似西瓜不明物体。
二月二十二日夜,什刹海附近一刘姓居民外出小解,发现甘水桥下有不明物体,状似西瓜。经专家现场勘探,初步怀疑是炸弹,具体详情还需进一步检验。
疑似西瓜被发现后,摄政王高度重视,第一时间做出重要批示,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找出“西瓜”的来源地,彻底根除安全隐患。内务部尚书善耆、九门提督衙门正堂毓朗、警察内城总厅厅丞章宗祥等率相关部门人员连夜赶往事发地点,决定启动重大事件应急预案,现场成立联合调查组。善耆表示要认真贯彻执行摄政王的重要批示,深刻吸取此次事件的教训,举一反三,全城实行地毯式安全大检查,力争不让一件不明物体漏网。
目前拆弹专家正在紧张清理事故现场,巡警部增加了对甘水桥周边地区的巡逻和布控,禁止行人过桥,预计最迟明晨可恢复通行。
附近居民目前情绪稳定,纷纷表示对京师治安有充分的信心,相信朝廷会妥善处理好此事。
这是标准的官方消息,可并不权威。天子脚下的老百姓个个都政治嗅觉特敏感,他们从不看报纸,只把报纸当草纸,各种各样的独家新闻早已哄传整个京城。
有说是贝子溥伦想炸死载沣篡位。
有说是庆亲王奕劻和内务部尚书善耆不和,设计陷害,因为善耆主管京师治安。
有说炸药是载涛、载洵从国外带回来的。
猛料不断、刺激无限、专家扎堆。好不容易逮着个水很深的大事件,大家都兴奋着、激动着、热血着。
我们不想看炸弹坑,我们只想爆最猛的料。
只有一个人例外,载沣。他此时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拔凉拔凉的。
炸弹的威力已实验出来了,只取了百分之一的药品,结果地面竟炸出了一间屋子大小的深坑。照这威力推算,不仅载沣玩儿完,方圆几里也找不到活人。
有必要这么狠吗?就算是皇帝他爸,也是普通人,血肉之躯,一丁点儿炸药绰绰有余了。难道非得把桥也炸了,房子也毁了?那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古建筑遗产啊。载沣平时很少发脾气,这次真的怒了。我只是个爱读白居易的文艺青年,没做过坏事,也从没杀过人。已经对你们够仁慈、够宽大了,为什么要把我往死里整?难道老实人就这么让人欺负?
你们难道想坐我的位置吗?对不起,不是我不愿,而是你们没这个命。载沣下了道死命令,挖个坑,把真相扒出来!
黄复生、喻培伦、汪精卫连夜潜回照相馆后,也做了一个决定,继续挖坑、炸人。大伙儿一合议,再去桥下看看,说不定没发现炸弹,还有机会。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大胆的、低智商的决定。
第二天清晨,黄复生、喻培伦分乘两辆人力车,从不同方向赶往甘水桥。
先说喻培伦,快到甘水桥时,远远看到有几个持枪的军警站岗。喻培伦突然哈欠连天,佯装睡觉,皮包一不小心掉到桥下,下车去取。一看炸弹没了,知道黄了,赶紧回去通知同志们。
黄复生随后也到了,特意停了车来到桥下,在臭水沟旁徘徊了好久。
关键时刻,这头脑好使和不好使的区别就出来了。黄复生同志,看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徘徊?这不是十字路口,只是一个臭水沟。
一位叫祥瑞的便衣侦探早已守候在四周,喻培伦下桥他没在意。黄复生一来就给盯上了,谁会大冬天在臭水沟旁散步寻找灵感?形迹可疑。祥瑞悄悄地在后跟踪,也叫了辆洋车,对车夫说:“跟上前面的车,是我朋友,喝多了,不要让他发现,免得撒酒疯。”
车在一个胡同停下,祥瑞迅速脱下衣服。要打架?当然不是,将衣服换了一面,正衣反穿,颜色不一样。
记住了,潜伏跟踪嫌疑犯时,要备两面都能穿、颜色不一样的衣服。什么时候,都是安全第一。
到了胡同,拐了几个弯,在小巷最深处,青年进【文】了一个【人】房间,外面【书】挂着个【屋】招牌:守真照相馆。这就更奇怪了,哪有照相馆开到胡同深处的,顾客能找到吗?酒香不怕巷子深,可照相馆是形象工程,没这个必要。
祥瑞看到胡同口有个小饭馆,就进去边吃饭边和伙计聊天。伙计说这个照相馆处处特别,大年三十开张,都是些年轻的南方人,整天进进出出、神神秘秘。
祥瑞马上回去报告长官,顺便报销了十块钱车钱。
第二天,祥瑞打扮得焕然一新,去了守真照相馆照相。冲洗照片的伙计是临时工,祥瑞请他下了几顿馆子,喝了几瓶二锅头,啃了几只全聚德,大家很快成了酒肉朋友。了解到照相馆是六个年轻人合办,他们头上都没辫子,帽子上缝了个假辫子;穿洋服,不像个生意人。祥瑞趁机找伙计要了一张汪精卫等人的合影。
好了,现在可以收网了。
等一等,还要查清铁西瓜的来源。北京能做炸弹套丝铁罐的只有临记洋行的铁工厂。拿着合影照片一问店老板,说就是这几个年轻人,前段时间定做了四个铁罐,两个二尺多高,两个一尺多高。不过他们不让送,自己花钱雇车来取。店老板当时挺感动,几十年没见过这么为商家着想的好顾客了。
现在可以收网了吗?当然,再不收人就跑了。
网收了,小伙子们落在网里面,但铁血还在继续。
【这些杀手不太冷】
鉴于案情重大,内务部尚书、肃亲王善耆亲自主审。
一见到汪精卫,善耆不由眼前一亮,这小伙子那叫一个帅。帅得不奶油、帅得不轻浮、帅得很爷们儿,总之,很帅很拉风。
一般帅哥都是中看不中用,善耆要为自己找个鄙视敌人的理由。
先来两句谈谈。
汪精卫号称革命第一演说家,一开口那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如庐山瀑布,一泻千里。
一般帅哥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善耆心里还是有点不大服气。
那就写两句。
作为《民报》第一主笔,汪精卫那是妙笔生花,一挥而就,文不加点,汪洋恣肆的几千字雄文一会儿就出来了。
善耆彻底服了,在能说会写的铁血帅哥面前不服不行啊。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年头为什么盛行人才炸蠢材?这可是个亏本的买卖啊。
更让善耆惊讶的是,这些杀手们主动推卸责任,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推卸责任。汪精卫这样,黄复生也是这样,都大包大揽,说着同样的话:“我已做大哥许多年,一切我做主,其他人都是临时工。”
善耆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些杀手不太冷!
汪精卫在狱中神态自若,若无其事,呼呼大睡,睡醒了就写诗,不是梨花体,是铁血帅哥体。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生死关头,如此淡定。大胸襟、大气魄;奇男子、真英雄。
在狱中,汪精卫见到黄复生,两人相视一笑,毫无凄凉之色,既知未来必死,何不快意地活在当下,有好兄弟陪着走最后一程,何其快哉!
入狱没多久,汪精卫忽然收到一篮子鸡蛋,那是他的准红颜知己陈璧君买通狱卒送来的。陈璧君是南洋富商之女,对汪精卫一见倾心,不惜断绝父女关系跟着帅哥干革命。她也是这次暗杀团成员之一,抓捕前正巧和喻培伦去日本采购炸药,躲过一劫。
得知汪精卫被捕,陈璧君心急如焚,乔装从日本赴澳门,一掷千金豪赌,希望能筹措到巨款,没想到一夜输个精光。幸得父亲一位好友资助,冒险千里北上,只为见心上人一面。
随鸡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内容很简洁:为了你,等一生!
汪精卫读着信,看着鸡蛋,每个鸡蛋上都有一个字:璧。
铁血刹那被融化,柔情无限涌心底,回信只有一个字:诺!
当晚汪精卫紧紧捧着鸡蛋,捂在被窝里,伴着“爱人入眠”。
谁说铁血就无情?谁说帅哥很薄情?
温馨提醒:鸡蛋还是吃了吧,监狱伙食差,补补身子,捂成臭鸡蛋可就亏了,捧在手心里不如吃了记在心底里。
有红颜如此,夫复何求?有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你也许要问,同样是人,差距咋就这样大呢?我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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