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本事……能给我看看吗?你们身上带着偷拍相机呢?”厂长问道。
我一指葫芦娃:“我们的摄像这不被扒光了吗!”
“哦,可惜了,要是能带回国去你们肯定是英雄,不过你们运气不错,还能跑出来,要是被当间谍送集中营里去就惨了。”,厂长关切的问:“没人受伤吧?”
“没有没有,我们跑得快。”
“是跑得挺快的。”厂长看我一眼,笑道:“就冲咱们都是中国人,我也得帮你们一把,上车!”
我们闻言大喜,纷纷爬上卡车后斗,这位外资企业家也不坐驾驶室了,跟我们坐后斗,朝驾驶室喊了一嗓子便带着我们上了路。
爬上车才发现,卡车里满满澄澄堆满了大箱子,上面还贴着水果罐头的标签,厂长领着我们往后斗深处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来我给你们介绍几个人。”
厂长朝后斗里招呼一声,突然有几个畏畏葸葸的身影从箱子后面探出头来,看样貌衣着都是朝鲜人,跟我们这一行一样男女老少都有,甚至一个少妇还抱着个酣睡不醒的婴儿。
“刚才我们之所以不停车,就是因为他们。”厂长指着车上这七八个朝鲜人说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呃……党员?”我说话连脑子都不过,随口胡扯道。
赵奕希看到这些人带着大包小包,眼神惊慌警惕,开口说道:“他们不会是脱北者吧?”
“没错没错,你们记者观察力就是强!”罐头厂厂长夸赞道:“刚才之所以不敢停车就是把你们当想搭顺风车的朝鲜人了,要是让当地人看到他们再像当局一告发,不仅他们要倒霉我也跑不了。”
“您这是搞偷渡啊!”我惊讶道。
“算不上偷渡,”厂长解释:“他们在当地生活不下去了,只有往南韩逃亡,我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接着这位罐头厂厂长就向我介绍其他干的业务来,他除了是个外资企业家之外,还干着协助偷运北逃者的勾当,经常借送货的名义拿着政府颁发的特别通行证往中国边境运人,协助他们偷渡中国或再让他们通过向南韩大使馆求助辗转韩国。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罐头厂厂长之所以干这种在朝鲜属于通敌卖国的勾当并不是为了钱,事实上从一穷二白的朝鲜人身上也不可能榨出让人拿脑袋开玩笑的油水,这位看上去唯利是图的外国资本家之所以玩这个刺激,竟然是因为看他们可怜。
他所帮助的脱北者,要么是因为穷苦在当地找不到活路,要么是生了恶疾在这里治疗不了却又不被批准去平壤的大医院治疗,要么就是因为家中有人犯了所谓“反革命罪”全家上了黑名单,随时会被全家抓去劳改营所以不得不流亡……总之都有一些不得不跑的理由,就拿我们在这里看到这家人来说,他们家老爷子因为私藏一本《圣经》(《圣经》在朝鲜属于严厉打击的禁书)已经被抓,家里其他人也随时有被送往集中营的危险,不得不逃亡。
“想不到您还是位国际主义者!”我不禁对这位罐头厂厂长肃然起敬,本书的出场人物果然个个都不简单啊!
“算不上算不上,”胖厂长脸上都乐出花来了,赶紧谦逊道:“就是为他们做一点儿力所能及的事。”
“可他们这算是叛国吧……”葫芦娃这憨蛋好死不死的提出这个既尖利又敏感的话题。
“这话就得看怎么说了,”厂长说道:“虽说国家比吃饱肚子重要,但如果国家不让你吃饱肚子,不给你治病还臭不要脸的要求你忠诚奉献,拿着你的血汗甚至性命来建设面子工程给外国人看的话,那这样的国家迟早被抛……”
我赶紧求饶:“哥啊别说了!再说就和谐了!”
厂长会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你们不是记者吗?正好采访采访他们,不过不能拍照露脸,要不然让官方看见他们还留在朝鲜的亲戚朋友都会有麻烦。”
既然我们现在在装记者,只好似模似样的凑过去跟这些脱北者搭话,不过这些人恨害怕跟我们这些外国人接触,躲闪着不愿意说,就算厂长亲自说和他们也是一个劲儿摇头不接受采访。
厂长还想再劝,被我拦住了,咱们也算自由世界来的人,总得有点人权意识,不能像他们本国的特权阶级那样强迫人家干不愿干的事儿。
葫芦娃看人家大包小包的带着衣服,灵机一动从我们这里借了点儿钱从他们家男主人那里买了一件衬衣一条裤子,虽说不怎么合身穿起来还特别土鳖,但总算摆脱了裸奔的命运——他那条裤衩经过连场大战早已经变成了破布,这一路葫芦娃都是夹紧双腿捂着前面后面一路小跑下来的,要不刚才也不用我冲上马路拦卡车。
车里归于沉寂之后,我们靠在水果罐头的箱子上休息,厂长贼眉鼠眼的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道:“能告诉我你们拍到了什么吗?被追杀成这副德行。”
我想了想,换了副神秘莫测的语气说道:“我们去了趟妙香山,你也知道那里有栋别墅吧?我们从一扇没拉窗帘的窗户里拍到……这没有视频佐证我可不敢乱说。”
“哇哦,哇哦,”厂长挤眉弄眼的兴奋笑道:“你们在国内不是狗仔队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国际主义者(下)
因为车上带着这些流亡者,我们当然不能大摇大摆的把车开进平壤去,只好听从这位罐头厂厂长兼国际人道主义志愿者的意见,绕个路直奔朝鲜的大同江畔。
罐头厂厂长告诉我们,原本朝鲜的脱北者都是跑到中朝边境的鸭绿江附近,找水浅的地方涉水过江,但是朝鲜方面对于逃离国境者惩罚特别严厉,一旦发现脱北者甚至会直接开枪,跑这条路风险很大。
有鉴于此,罐头厂厂长开发出了第二条偷渡线路,那就是从大同江乘船,沿江而下直入渤海,然后转折向北避开封锁朝鲜与韩国海岸线的朝鲜海军,到沈阳或者丹东登陆,既安全又便捷,跑了好几年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大同江可是横穿平壤市区的,你在天降伟人家门口搞偷渡,胆子够大的!”我笑道。
“灯下黑嘛!”罐头厂厂长得意洋洋:“丫们在边境严防死守,却根本不会想到有人在他们首都门口搞偷渡,每次干这种事儿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是个反抗暴政的斗士。”
我们说说笑笑聊得正开心,卡车突然嘎吱一声停下,驾驶室里那个朝鲜籍司机用朝鲜语朝我们吼了句什么,厂长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失声惊叫道:“有哨岗?国家保卫部的?这怎么可能?他们没事跑这里来设哨岗检查过往车辆干什么!?”
我们几个互看一眼,面露忧色,厂长不知道这里为什么突然设立哨卡,我们却知道,恐怕是因为我们在妙香山拆了金太阳雕像的事情已经暴露,气急败坏的政府军准备全国戒严追捕破坏朝鲜主体思想建设的犯罪分子,说白了是我们连累了这个搞偷渡的国际主义战士。
看我们神色怪异,厂长以为我们害怕了,尽管【‘文】自己也【‘人】是腿肚【‘书】子哆嗦还【‘屋】是强自镇静安慰我们道:“不用担心,保卫部那帮人虽说难对付一点儿但也不是油盐不进,大不了多出几条好烟几块手表,总有办法蒙混过去。”
说着从车厢的一个箱子里翻出几条中华,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三块金表,苦笑道:“中华老子自己都舍不得抽……就当拿去喂狗了!你们在箱子后面藏好,只要他们不上来肯定看不见你们。”
我们跟那些朝鲜脱北者赶紧在箱子后面藏好,我隔着帆布棚子能听见厂长正堆着笑脸跟朝鲜保卫部交涉着,虽然他们说的都是朝鲜语,我基本一句都听不懂,但还是能听出保卫部这些人的语气里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趾高气扬。
刚才罐头厂厂长告诉我,中国人,尤其是他这种来“支援朝鲜经济建设”的中国人,在这里的地位非常高,一般二般的朝鲜官员跟他说话都得赔着笑脸,由此可以看出,这个保卫部敢不买他这个外宾的面子,那就绝对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这个保卫部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陈四海他们。
王胖子仅用一句话就解答了我的疑惑:“就是朝鲜的克格勃!”
这间谍与特工的对决,就发生在与我们一张帆布之隔的地方,想来还是挺刺激的,可惜罐头厂厂长这个间谍一点儿都没表现出诸如邦德或者阿汤哥这些顶级间谍从容不迫谈笑风生的素质,净听见他阿谀谄媚点头哈腰,恍惚间我感觉自己成了藏在大车里等着被老乡从日伪控制地运送出城的土八路。
看来朝鲜人也知道软装中华是好东西,收了罐头厂厂长的孝敬之后,这些保安部的忠诚卫士似乎挺满意,腆着肚子掀开后座的车帘草草看了一眼就准备转身走,我刚准备松一口气,那个朝鲜少妇怀里抱着的孩子突然醒了,车厢的环境并不怎么舒适,所以这孩子也不客气,张嘴就哭!
虽然他母亲情急之下一把按住了孩子的小嘴,但还是有一丝哭声传出,好死不死让那个穿着保安部制服的瘦子军官听见,瘦子大叫一声,一把揪住险些瘫倒的罐头厂厂长,一边大声质问一边示意身边两个手中还捧着罐头厂厂长礼物的手下上车仔细检查。
立刻有两个瘦小的保安部士兵爬上床,推开放在前面的箱子就往里面走,箱子只能挡住前面一个方向,从前面看看不见我们,但是要是走进来我们这些人一个也藏不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淡淡的影子从杜非手里放出,是杜钧,只见这死孩子的身影在昏暗的车厢里几乎不可见,悄无声息的攀上一个朝鲜兵的脖子,用两条腿勾住他的肩膀,伸出一只小手捂住这个朝鲜兵的眼睛,同时探出身子,用另一只手去捂另一个朝鲜兵的眼睛。
杜钧就用这种奇怪的姿势横挂在两个朝鲜兵中间,两人竟然恍若未觉,径直朝着我们走过来,我跟葫芦娃都准备冲出去把丫们敲昏了,杜非才轻笑一声说道:“不用担心,他们被鬼遮了眼,只要咱们不跳出去他们是看不到我们的。”
果然,两个朝鲜兵眼睛直勾勾的在车斗里扫视一圈,甚至还粗暴的撬开几只箱子检查,却硬生生的没看到就蹲在他们脚边的我们,其中一个朝鲜兵还蹲在墙角盯着地面仔细检查,几乎跟我脸对脸,鼻子里喷出的气正好打在我脸上,就连这样都没有看到我。
这两个朝鲜兵刚走进来的时候,那一家朝鲜人绝望的都要哭叫着冲出去了,好在我们这边人多,七手八脚的按住了他们,现在他们看到两个朝鲜兵对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感觉非常神奇,我看见那家的女主人都虚脱的跪在了地上,双手合什感谢神佛,显然他以为这是有神仙庇护他们逃过一劫。
两个朝鲜兵对我们这群大活人不管不顾,却把卡车车斗的每一条缝隙都仔仔细细抠一遍,终于接受了自己没有任何发现的事实,悻悻的下车报告去了。
这段时间,罐头厂厂长一直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也幸好如此他才没有在慌乱之下失口说出什么,现在一听两个士兵报告说车上什么都没有,立刻硬气起来,一把拍开军官抓在自己前襟的爪子,理直气壮的指着自己的车朝人家用朝鲜语吼叫。
没有捉到罪证的军官有些含糊,也不敢随便得罪厂长这样的外资企业家,只好承认自己刚才是听错了,诚挚的给厂长道歉一番,赶紧挥手放行。
“你们真行啊!”厂长等这些朝鲜保安部的人走远了,才兴奋道:“你们到底拿了多少钱把那俩瘪犊子买通的?”
“这个嘛,一分钱没花,”杜非笑着顺手把杜钧从那两个军官那里偷回来的烟和金表还给厂长,“他们是被我们的王霸之气震慑住的,你看,还把你刚送他们的东西转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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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又被核审了,这已经是狸子第十次被核审,写了三百来章竟然核审十次,平均每三十章就有一章被审,看来狸子真的是个作死小能手,其实狸子不是刻意打擦边球什么的,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许咱们在电脑后面骂美国奥巴马就应该许咱们调侃朝鲜金太阳不是?
如果有一天妖孽突然莫名断更,那就是狸子作死作大了,请大家为狸子默哀,也可以拿狸子警示后人,另外,如果这章也被审的话,就是第十一次……话说狸子至今还不知被核审的原因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渔船
虽说罐头厂厂长不怎么相信杜非的胡咧咧,但看我们的眼神还是透露出一种敬重和崇拜,在他看来,我们能在短短时间内不动声色的打发走凶神恶煞的朝鲜克格勃,已经足以说明我们后台硬路子野,不是简单人物。
“说真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走到江边的时候,罐头厂厂长终于忍不住问我:“我想了半天都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放过你们。据我所知他们抓住你们这样没有特别通行证四处乱逛的外国人,是可以立功受赏的,所以他们干这种事儿的积极性都特别高,只要遇见了就绝不会放过,放过你们简直不合逻辑……难道你们之中有人跟白头山的天降伟人有亲戚关系?”
“这你就别问了,知道太多不好……”我神神秘秘的对厂长说道:“不怕告诉你,我们的朝鲜通行证是走特殊渠道办理的……”
“哦哦!”厂长恍然大悟,紧张的压低了声音:“走特殊渠道办理……你们有国安局背景?所以他们不敢得罪?”
“呃,就算是吧。”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国安局特工。
厂长又疑惑道:“我倒是听说安全部门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会派一些人去邻近国家收集情报以备不时之需……可咱们国家难道也对妙香山别墅里那点儿破事儿感兴趣?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深层次的挖掘一个人的隐私有助于分析他的性格弱点,”我正色道:“尤其是当这个人的意志可以左右国家决策的时候,他任何见不得人的事都有挖掘研究利用的价值,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研究当年克林顿跟莱温斯基那点儿事儿……说白了就是男人没管住自己拉链,却有那么多人从政治经济军事角度著书立说。”
“这个……好像是有点儿道理,”厂长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嗨!你这套说辞是从狗仔队那里剽窃来的吧!”
我嘿嘿坏笑,不再作答,这时驾驶室里的司机朝我们叫了一声,卡车停下,我们已经到了江边。
放眼看去,这里是一片芦苇荡,沿着江水看去可以看到平壤市的高楼矗立在不远处,虽然相隔不远,但荒凉与繁华却是天壤之别。
厂长把一个哨子含在嘴里,用力去吹却没有发出声响,但是隔了一小会儿,芦苇荡里突然传来响亮的狗吠声,然后跑出一套摇着尾巴的狗来。
“高频率哨子,”厂长笑道:“人听不见但狗能听见,这条狗是那帮跑船的带来的,听见哨音就会跑出来表示他们已经来了,船上的人确定安全了就会出来。”
“你们这高科技啊!”我赞叹道。
“小聪明而已,干这行当然得小心着点儿。”
这时那条黄白相间的花狗已经跑到我们面前,厂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喂给它以示奖励,我们几个倒是没什么反应,那几个朝鲜人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也不知是馋狗肉还是馋火腿肠,看得我们既是可乐又是心酸。
花狗咬着火腿肠钻回芦苇荡,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突突的马达声,一艘外表破旧的小渔船缓缓从芦苇深处开了出来,船头站立一人用东北腔朝厂长叫道:“哥呀!你总算来啦!咋这晚哩!?”这船老大声音耳熟啊,好像就是我们在丹东找的搞偷渡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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