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杨发现,自从宁老太太去世之后,宁丫头就像是一颗蒙尘的明珠,忽然间绽放出奇光异彩,引得众人开始对她瞩目。
那种自家宝贝被人觊觎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美好,他越来越后悔,他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将她珍藏起来,以至于她现在在属于她一个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但是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她走在属于她自己的道路上,吸引力却是越来越大了。
她就像是一朵缓缓开始绽放的花朵,时间每过去一点,所吸引到的眼球就多一点,而他这个本该完全拥有她的人,现在却只能远远地看着,无法触摸得到,更不能把她拥入怀中。
他甚至于都不敢去她面前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嫉妒,因为每一次的冲动,都会把她的心推得更远一点。
他又一次回想起了她二十岁以前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的她对他百分百的依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只要他离开她超过二十四小时,她就会焦躁不安,然后,等他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就会扑过来,整个人投入他的怀抱,用她柔软的双臂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呢喃地在他耳边说:“哥,你怎么离开这么久,我都快想死你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不再如此依赖她呢?应该就是新婚之夜后。
至此,程梓杨才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改变都源自于他,是他,率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鱼水相依的亲密关系。
那么,想要她回到从前,他也必须改变,变成小时候那样,凡事都以她的喜好为中心,做一切她喜欢的事,达成所有她的愿望。
程梓杨看清了这一点之后,如同在暗夜中旅行的人,一下子发现了一盏明灯。
宁语昕走到房间门口,就看到昏暗的路灯下靠墙站着的程梓杨。
“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有些意外,但却又没有太多的惊讶,她甚至已经有些习惯了程梓杨会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这会儿才不过是晚上八点多。
“我不放心你,所以等在这儿,这会儿还没到你睡觉的时候,我可以进去坐一会儿么?”程梓杨很小心地问。
宁语昕这一下倒是真的惊诧了,依照他的强悍,没有直接用备用钥匙打开门躺在沙发上等她,已经是很难得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带着祈求的话。
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程梓杨,这样的程梓杨令她觉得有些陌生,却又有些心痛。
“你进来吧,哥,我正好有些话想跟你说。”宁语昕淡淡地说。
俩人进了屋,程梓杨先去饮水机里替她接了杯水,如同从前的每一次,他先接了半杯凉的,又兑了半杯开水,因为宁语昕喜欢喝温吞吞的水,既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烫。
宁语昕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难过,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哥,我决定要离开漓水城了。”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她轻声说。
“嗯,我猜到了。”程梓杨闷闷地说。
“在我离开之前,想办好一件事。”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么?放心,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帮你的。”程梓杨语气轻松地说。
“我想你抽空跟我去一趟民政局,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了吧。”宁语昕深呼吸之后说。
“为,为什么?”程梓杨尽管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却也还是被她的话给击中了心脏,浑身一阵抽搐。
“我希望我离开之后,你可以跟适合你的人有新的开始,如果我们的离婚手续没有办好,会有很多不方便的。”这个理由,连宁语昕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否充分,总之,她目前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宁丫头,这里,它根本塞进不进去任何其他人,如果能够的话,我早在五年前就跟你离婚了。”程梓杨没有看她,他仰起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眼底的悲伤慢慢地流回心里去。
他停下来缓缓地做了两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让嗓音不会哽咽,才继续说下去:“说这些,不是为了拖住你不让你去寻找幸福,相反,你可以去找任何你喜欢的男人,等哪一天你决定要结婚了,告诉我一声,我会跟你去办离婚手续的。不过,你不能拒绝我赠与的一半财产。因为,当初我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跟妈过上好日子,现在妈妈已经去了,没办法享受好日子了,可你还活着。”
“哥……我……”宁语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的妹妹就算是二婚,也要嫁得像公主一样风光,有了丰厚的陪嫁,婆家人也不敢轻视你,将来,就算你的丈夫抛弃你,你也还会有安逸富足的生活。这是我唯一的离婚条件,否则,我死都不会签字的,你也知道,宁丫头,如果我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强迫我做,即使法律也办不到。”
程梓杨语气温和平淡地叙述着,完全听不出任何激烈的味道,但是宁语昕就是明白,他会说到做到。
宁语昕说出办离婚手续之前,早已做好了准备被程梓杨否定的心理准备。她其实不过是想要通知他一声,然后等她离开了漓水城之后,分居超过半年,她再委托律师来办这件事。
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答应了,这让宁语昕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小小的失落。
就好像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跟程梓杨拨河较量时,程梓杨突然松手,宁语昕很轻松的将绳子拨到了自己这边,然后也华丽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第一百零一章 身份倍增()
程梓杨对她的好,连宁语昕自己都觉得无法挑剔。他已经同意放手给她自由,也还是不忘替她未来的幸福考虑,要让她用优厚的嫁妆傍身,以便今后过的平顺,毕竟哪一个婆家也会看在那么多财产的份儿上,对她多几分客气的。
想到这里时,宁语昕毫无征兆地泪流满面。
程梓杨递给她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死死抱住她,甚至于都没有碰她的手。这样的他让她觉得特别的陌生,没有了强势,只有温柔和体贴,她终于忍不住抽动双肩,小声地啜泣起来。
“宁丫头,别哭了,哥听着心疼。以后你再嫁人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能让你哭的男人绝对不嫁,要嫁就嫁能让你笑的人。”程梓杨温柔至极地在她耳边说。
他的气息一点点向她袭来,令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迷失,她甚至于都有了放弃的念头,不如就这么妥协吧,倒进他的怀里,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毕竟,她对他的爱依然没有消失。
但想起程家老宅,她的心又慢慢变硬了。回不去了,他和她都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两个每天钻一个被窝的哥哥和妹妹了。
“谢谢你,哥,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钱是赚不完的,别太拼,身体最重要。我已经失去了妈妈,不想再失去你,我,我真的承受不了那种痛。”宁语昕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眼泪滴在了他的脖颈里,痒痒的,热热的。
程梓杨强压住那种疯狂的想要压倒她,拼命地吻遍她每一寸肌肤的念头,只是反手搂住了她,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就像一个真正的好哥哥那样。
柳惠丽等了好多天之后,还是没等来宁语昕,她以为她怎么都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程家老宅的,结果她发现自己想错了。
有消息说,宁语昕即将签约京城星耀传媒公司,即使一直都在米国,她也知道这个公司的存在,她在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丫头实在太好命了。
不过即使她能够签约,也未必就能走红,中国之大,有千千万万的美女帅哥,真正能够红起来的又有几个呢?
说不定她签约这件事,都是靠了潜规则呢,原本她就没打算让宁家的后代当她的儿媳妇,更不愿意让她替自己的儿子生下自己的孙子,现在就更不行了。
可是儿子打从老宅装修开始,似乎就有意在躲开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看过他了,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说他忙。
但是她柳惠丽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一直处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中?
一大早,她就让家里的佣人小米给程梓杨打电话,说她昨天晚上胃痛了半晚上,果然,程梓杨坐不住了,答应处理完公司的紧急事务就过来看她。
算着儿子快要到的时间,柳惠丽给自己扑了点白粉,弄得脸色有些憔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真的像个病人,这才心安理得躺在了沙发上。
程梓杨一进屋,看到的就是她一副病态。
“妈,要么我送你去医院吧?”他担忧地说。
“不用了,儿子,妈这是老毛病,养几天就好了。对了,宁丫头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她最近也很忙。”
柳惠丽试探地说:“听说她要签约星耀了?儿子啊,不是妈妈小人之心,宁丫头长得也不算绝色,星耀那种大公司肯签约她,你难道就不担心这中间有什么猫腻?”
“妈,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现在到处都流行什么潜规则,她一个女孩子,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你真的就放心?”
“不放心又怎样呢?她已经决定了,我除了接受,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程梓杨顺着她的话说。
“儿子,实在不行,你可以选择跟她离婚呀!”
“离婚呢,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答应过她,如果离婚,我会分一半的财产给她。”
“为什么?这些钱都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凭什么分她一半呢?”柳惠丽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不凭什么,就凭我高兴。妈,你要真觉得钱不重要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随时跟她去办离婚手续,反正宁丫头现在也巴不得我跟她离婚呢。”程梓杨不咸不淡地说。
“儿子,你是鬼迷心窍了吧?那丫头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做到这一步?”柳惠丽抓住了程梓杨的双手,拼命地摇晃。
“妈,她好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她一起生活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你明白么,妈?我跟你也不过是一起生活了八年而已。”程梓杨的声线变得冷漠,让柳惠丽不寒而栗。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她跟程梓杨之间的母子情,在他跟宁语昕之间的兄妹情面前,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她忽然间觉得十分难过,宁正慧活着的时候,她争不过她,她爱的男人始终都留在了宁正慧的身边,而她只不过是偶尔偷去了一些零星的时间而已。
现在,宁正慧死了,她依然争不过她,自己的儿子心心念念的人不是她这个亲生母亲,而是那个贱女人的亲侄女。
“儿子,妈不在你身边的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妈,可能你每天都会想我,但我却没有机会感受到。”程梓杨说。
当年的事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亲生母亲*之间消失,而他不得不叫另一个女人妈,那种无助和痛苦。
柳惠丽万分心痛说:“都怪那个贱女人,她不让我们母子相见,更不允许我们互通信息,是她生生地拆散了我们,隔离了我们之间的母子情。”
“你口中的践人,我曾经叫了她二十五年的妈,现在她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说她的不好。”
“儿子,你怎么能这样维护那个践人呢?”
“无论她当年做了什么,有一点无法否认,是她含辛茹苦地养大了你八岁的儿子。
一个八岁的孩子,如果没有成年人的呵护,是没办法活下来的,更加不可能有机会受高等教育。”程梓杨一字一句说。
他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了,对于这个亲生母亲,他早已没有了最初见到时的那种期待,有的只是失望和无奈。
儿童时期留下的,全都是关于母亲的慈爱和温暖,但是二十五年后回归的母亲,满身都是市侩和算计,再也不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意。
柳惠丽终结了他对亲人最后的期望,如今,他的心里仅剩下的一缕阳光,就是宁语昕。
今晚宁语昕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明白了一点,只要他对她足够好,给她足够的自由,那么他就能够留住心中的最后一缕阳光。
这么久以来,她对他提出的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离婚,如果他满足了她这个要求,她会不会可以像从前一样,当他是她最亲密的哥哥呢?
他决定赌一把。因为只有他们之间恢复到从前那种亲密度,他才有可能再次赢得她的心。
宁语昕这一觉睡得格外香,起*之后,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梁栋打来的,她回拨过去。
“喂,梁叔叔,您找我有事么?”
“对不起,语昕,一大早就打扰你。”
“没关系,您有事就说,别跟我客气。”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你帮个忙,约一鸣出来一起吃个饭,如果我直接去找他,估计他肯定头也不回就走了。”梁栋很无奈地说。
“我尽力吧,梁叔叔,如果他坚持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毕竟他是个大孩子了,有自己的主见。”宁语昕有些为难地说。
“总之你多劝劝他吧,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的话可以听进他的耳朵里去,那么这个人就是你——宁语昕。”
“好,我会劝他的。”宁语昕点头。
放下电话,宁语昕揉着脑袋想了又想,终于拨通了梁一鸣的手机。
“姐,有什么吩咐?”梁一鸣一本正经说。
“淘气!姐请你吃饭,待会儿过来吧,顺便帮我捎点儿菜。”
“太好了,今天我有口福了,可以点菜不?”
“随便点,鲍鱼除外哦,姐不是大款。”宁语昕笑道。
“放心好了,我想想,嗯,我要吃茄汁带鱼,爆炒鸡丁,糖醋花生,松仁玉米。好了,就这些吧。”
“哇,我还以为你要点满汉全席呢,还好你没那么贪心,就点了四个菜,不过好像都没有什么素菜,这样吧,再加一个素炒菜心,凉拌黄瓜。六个菜,六六大顺!”
“姐,我能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么?”
“你本来就是!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带着食材过来,姐给你报销材料费和车马费。”
“等着,半小时以后我准到。”梁一鸣乐滋滋地说着,挂了电话。
宁语昕忧心忡忡地给梁栋拨电话,她自作主张骗梁一鸣到她家来,就怕他到时候会生她的气,但是她又不忍心让他和梁栋父子之间一直离心。
“梁叔叔,我刚才约了一鸣到我家来,我想委屈你一下,你可以现在我的客卧里呆着,我先试探一下他的意思,万一他口气松动了,你就出来见他,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别露面了,我怕刺激到他。”
“好的,没问题,就算不能露面,起码能亲耳听听我儿子的声音也是好的。太谢谢你了,语昕!”梁栋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我是真心希望你们父子能言归于好。”宁语昕说。
半小时后,梁一鸣拎着一大堆食材进屋,夸张地喘息着。
“累死我了,姐,待会儿我要多吃点儿!”
“好好好,我弟弟辛苦了,待会儿六个菜你吃五个,给姐留一盘就行了。”
“那怎么行?搞的你好像是旧社会的童养媳似的。”梁一鸣笑道。
“我要真是你家的童养媳,肯定会从小就管着你,你还不得烦死我?”
“不烦,姐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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