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那妖蜃口张处,内丹便自喷出,将剑敌住。
孙同康不知妖蜃内丹秽毒,如非所用飞剑乃仙传至宝,早为所污,成了凡铁坠地;口中毒气,更是分毫沾染不得。始而意存轻视,及见那厉害的仙剑不能伤害妖蜃,反将所缠毒蛇断主。心中一惊,忽又慎重,一心只恐妖蜃逃回窠穴;见它只守不攻,意欲相持到孙毓桐得手赶来,会合之后再作计较。
明明身有宝铲,既未取用,也未仗以防身;那面宝镜虽然一样避邪防身,一则妖毒由于天赋,威力看似没有九寒砂厉害,却更阴毒;事前又未作消灭毒气打算,稍沾残余,人便受害。二则此时双镜不曾合璧,只能作正面的防御,稍一疏忽便为所乘。也是二人夙缘前定,不可避免,才致般般凑巧,铸成大错。
妖蜃本可逃回,因料定来人必有所为,素性凶狡阴毒,既恐引鬼入室,将守伺多年的仙芝失去;又恨仇敌阻它逞欲,表面相持,实则想把仇人嚼成粉碎泄忿,无如对方飞剑法宝,均极神奇厉害。急切间无可奈何,尤其那面宝镜威力更大,乃它内丹克星。稍逞凶威,仇人必以剑宝同时施为;仇报不成,丹元真气反有损耗。于是故示畏怯,将长身缩小,退藏断尾所附甲壳以内,只露出前头两翼双足;暗中运用腹中毒气,准备相机一试。
孙同康本心要它如此,一手指定飞剑,一手持着宝镜,防它退逃,也未想到别的动作。似这样过有顿饭光景,本来妖蜃还可稍缓发难,倏地一道青光,由崖下白龙涧中飞上。妖蜃一见剑光自下而上,立即警觉仇人还有党羽。守伺多年,仗以成道变化的仙芝,多半被人得去;益发情急暴怒,决意拚命。不等来人降落,蓄势已久的满口毒烟,忽似乱箭一般狂喷出去,当时洒了满崖彩雨。
孙同康一见青光,知已得手,刚喊得一声姊姊,忽听娇叱:“同弟还不速退!”声到人到,孙毓桐已在镜光剑光环护之中,电也似疾飞来;一照面,便将孙同康抱起,往侧面空地上飞去。
妖蜃见光中女子手持仙芝,急得七只怪眼齐射凶光,一声儿啼般的怒吼,前半身忽又突出;长尾上翘,带箸尾部甲壳反卷背上,两翼六足、一齐划动,飞来急追。剑光随人撤退,飞行更是神速。二人那快剑光,竟被追了个首尾相衔;两下相去不达半里,稍一停顿便被追上。
这时夕阳未堕,晴霞丽霄,二人剑光在前,恰是青虹驭电,银两流空;后面再急追着一个双翼六足,周身彩烟环绕的龙形怪物,一同飞驶于千山万壑之上,立成奇景。
两人一怪,飞行极快,晃眼便是百十里路。正在一逃一追之间,忽听脚底不远一座高峰上面,有人大喝:“妖物敢尔!”同时一股白气冲空而起,朝妖蜃当头迎去。紧跟着大片其细如针的红色精光,暴雨也仰漫空撒去。到了空中,上下往回一兜,成了一个光网,又似一个极大火球,将妖蜃笼罩在内;只留正面缺口,那道白气便由缺口冲入。
妖蜃仰知遇到克星,想要逃退,无如来势猛急,又当对头怕它,凶焰愈盛;恨不能一下将仇人追上,嚼咽下去。忽然发生意外,任是飞遁神速,也无及了。二人已然飞过,一见有人相助,忙即回顾,只见白气冲起之处,乃是近峰颠一片突出的平崖。
崖上立着一个豹头环眼、身材雄伟的白衣少年;脚前蹲伏着一个形似蟾蛉的三足怪物,大只尺许,看去并不起眼。蟾口所喷白气,却似匹练冲空,又劲又急;由少年所发火网缺口冲进,已将妖蜃全身包没。妖蜃那粒内丹并未喷出,恰和蛇遇妖蜃情景相似;将如意形怪口紧闭,急得凶睛怒瞪,四下翻滚,左冲右突,喉中惨哼不已。
相持不多一会,少年喝道:“无知妖物,速将内丹献出,虽仍不免一死,少受好些苦难。再如迟延,神针一合,你那罪孽就大了。”妖蜃仍是冲突不休。
孙毓桐原是赶往对崖,恰值妖蜃起身追敌,容容易易便寻到妖窟;将仙芝采到手内,大功已成,自是喜慰。刚要走出,忽发现壁间字迹,近前一看,竟是前主人阴阳叟所留。
大意是说:
“本人自小好道,不料求进太切,误用下乘功夫,专事采补。后来道力构进,忽得奇书,顿悟前非,无如生具二体,积恶已深,难于挽救;总算平生不曾伤害好人。所用炉鼎事后均经灵药医治,送归故里,多终余年,也许能有几希之望。于是虔心推算,将应劫时期,提前一甲子,惜着慈云寺峨嵋派与群邪斗法之际兵解。由此即以元神苦炼,也不再寻庐舍。
“妖蜃乃昔年小南极采药时无心发现,本意妖蜃天赋淫毒,可合媚药。本山白龙涧又产有一兜率仙芝,未到结实之期;擒回以后,便将妖蜃封禁涧洞之内,令代防守,并取毒涎炼丹。不久觉悟前非,毒丹一次未炼。
“兵解前本以这类毒物留必害人,想要除去;一则收复妖蜃前,曾经许以不杀;又经苦求,不愿失信。另算出此中还有一段因果,芝实也不应为己所有。白龙涧幽险隐秘,仙凡足迹之所不至,为此仍留妖蜃守护仙芝,以待有缘。不过妖蜃禀性凶淫,芝实成熟以前,正当气候将成,求偶之际;欲念奇旺,不能忍受,必要拚命攻洞而出。
“此物性灵,原知仙芝妙用,为想守伺成熟吞食,必不舍得离去;等采芝人来,芝实也恰成熟。机缘至巧,此时妖蜃必在崖上残杀虫蛇,并与生人恶斗;所喷内丹,其毒无比。来人任是法力多高,千万不可沾染,芝实更应速服;过时稍久,便减灵效。”
孙毓桐看完,忙即飞上,到后一看,人蜃正在相持,满空均被毒烟布满。孙同康只将宝镜挡住前面毒烟,未用宝铲防身。知道妖蜃通灵,内丹分化由心,惟恐有失;又急于把芝实与孙同康服食,匆匆赶过,扶起便飞。孙同康正在悬念,一见心上人来,回手便抱。孙毓桐因芝实到手,分别在即,本是三生爱侣,又当紧急之际,会短离长;忽生怜念,起初任其紧抱,未加嗔怪。
谁知孙同康已受妖毒潜侵,就这一抱,连孙毓桐也同被波及,传染过去。等到停空回顾时,觉着心神一荡,身子略为发软,当时未怎在意。因见白衣少年,形貌魁伟,声如洪钟;所发针形红光,虽无邪气,看不出是什么数。身前蹲伏的,又是一个口喷白气的怪物,看去竟比妖蜃要厉害。猛一动念:“正经修道之士,未必豢养这类妖物。此人来路不知,此间群邪盘踞之地,芝实到手,尚未服食,万一不是正人,岂不又生波折?”
想到这里,见孙同康满脸红润,带着乞怜之色望着自己,依然紧抱未放。有心推开,又觉不忍,只得任其抱持,带同往前面探山凹中飞去。
【txtbbs TXT BBS搜刮精品小说,欢迎来TXT BBS推荐各类精彩小说】
第六回 此去合双栖 为有夙愿鸳鸯交深金石 再来成隔世 依然前生鹤侣眷属神仙
话说当地乃是一条深谷,谷径宽广,山容雄秀,到处翠柏森森,繁花如绣,风景绝佳。左近更有一洞,石室两间均甚高大,里间并还设有木制门户和石榻几案,以及炉灶用具之类,彷佛历年颇久,门已朽腐,室中用具却甚清洁;尤其是那洞甚为眼熟,好似以前到过。
二人一到,便不知不觉自行走进,到了里室。孙毓桐见孙同康仍用一手半抱着自己,便佯嗔道:“人已到地,怎还不肯松手?”随说,随将孙同康手甩脱,同去石榻坐下,说道:“想不到今日成功,如此容易,只那妖蜃毒气厉害;你只顾用宝镜抵御,未用宝铲防身。我回得稍慢,你便难免中毒,临敌如此大意,我真替你担心呢!仙芝被我连根取来,芝实也还未落,正好服食。这类灵药,举世所稀,结实形色,因时而异,芝叶也有延年轻身之功。只是芝实必须即服,延时一久,灵效便差。休看你真元亏耗过甚,服后不久,立可复原,本来尚须和制,幸我早有准备。”
说时,她早从身畔取出一个玉碟、一柄玉刀,将那形如枇杷、色作金红的芝实轻轻切落;再取一粒灵丹,一同放入碟内,用刀一碾,立化成一碟青色乳浆,清香扑鼻。刚劝孙同康服下,觉着心头发热,身子疲软,懒洋洋大有神倦欲眠之象。暗忖:“先在空中飞行时,便觉身懒心热,不曾理会;此时更甚,这等现象自来所无,是何缘故?”猛抬头,见孙同康脸上通红,宛如酒醉;两眼隐蕴热情望着自己,似要冒出火来。心中一惊,想要斥说几句,话到口边,不知怎的不忍出口。
微一迟疑之际,忽听外面破空之声甚是迅急;同时孙同康也凑近身来,似要前扑。
她刚低喝得一句:“你待作甚?”那破空之声已在洞前飞堕。二人因一路未现形迹,疑是白衣少年除却妖蜃跟踪寻来;但是对方怎会得知落在此洞,一到便对直下降?初次相遇,来意善恶难于预料。虽然芝实已服,无所用其顾忌,毕竟无事为妙。方打手式噤声潜伺,心盼来人也许住在近处,由外飞回;只等过去,便即起身。
忽听洞外厉声大喝:“小狗男女,偷犯鸠道长禁例,已是该死;竟敢将白龙涧兜率仙芝盗去。休看鸠道长先前入定,被你乘隙得手,回醒略一行法,立即查知究里。你们先犯禁网,已有感应,无论逃向何方,俱如掌上观纹;现已撒下天罗地网,休想脱身。
晓事的,速将仙芝献出,少时鸠道长骂临,或许还能容你二人活命;稍有违抗,身遭惨死,还受炼魂之苦,悔之无及了!”
孙毓桐闻声,早有戒备;再听出来人竟是鸠道人洞中所遇妖人,并非白衣少年,情知不妙。不等说完,便将飞剑、法宝一齐施为,先将二人护住,然后一同走向外室。洞门外面已被妖烟邪雾布满,一片浑茫;妖人并未进洞,只在外面喝骂,也未当洞而立。
孙毓桐久经大敌,看出邪法虽然厉害,敌人不往洞内冲入,多半内怯。暗忖:“双镜合璧足可防身,听妖人口气,鸠道人尚还未到,正好乘机冲出;只能飞到峨嵋,立可无事。”心念才动,人已到了洞口,忙令孙同康将镜取出,与自己宝镜合用;在青、白两道剑光环身围护之下,一同飞起。荡开洞门妖烟,冲将出去一看;洞外烟光杂沓中,立着一个妖人,果是先前所遇。
一照面,那妖人便戟指喝道:“小狗男女纳命。”
孙毓桐见那妖人,形貌丑恶,声如狼啤,神态甚是凶横,不禁有气。知道白龙涧仙芝被己取走,妖人已成深仇;反正势不两立,乐得为世除害,去一个是一个。便鸠道人赶来,邪法厉害,有此双镜合璧和二人的法宝飞剑,纵不能胜,也不致为其所害。自己和孙同康历劫三生,应在今生合修仙业,同参正果;仙机早有预示,更无中道夭折之理。
自己不过为了孙同康真元损耗,仙芝初服未久,为防意外,不愿多事。妖人这等可恶,反正不动手不行,怕他何来?想到这里,本就气往上冲。
那妖人名叫黑手真人乌蒙,乃竹山教余孽。自从竹山教被青城派剑仙吕灵姑、裘元、虞南绮、纪登、陶钧、陈太真、纪异等诛戮殆尽,乌蒙恰在外未归,因得漏网。自觉势孤力弱,报仇固是无望,还要防到仇敌搜索。无如平日性情乖戾,无甚同道之交,在竹山教中行辈颇高,其势不能改投别的异派。有两三处可投的,对方见峨嵋、青城两派日益昌明,威力至大,俱都胆怯怕事,各自敛迹,轻易连门都不出,岂肯收容逃亡?再说也无法进身,迫于无奈,只得匿迹销声,东藏西躲。
过了些年,妖人见对方并未赶尽杀绝,穷搜余党,心虽稍安;终觉孤立无友,遇上事,连个应授皆无。想起鸠道人,昔年曾有往还,后因屡次约他相助,均遭坚拒;嫌他胆小怕事,心存鄙薄,未再登门。此人骄旺乖僻,喜人奉承,尤其正教中人从不与之为敌;不特是个奥援,还可托庇。
那知寻到门上一谈,鸠道人先是淡淡的无甚表示。乌蒙知他性情古怪,事须渐进,便在左近寻一山洞住下,时往请见,词礼极恭。到了最近,鸠道人方始吐口说出炼法之事,只嘱不可泄漏。乌蒙探出他心意,自是高兴。
这日合当有事,孙毓桐、孙同康中途降落的山谷恰在妖窟左近,乌蒙早就发现,因鸣道人再工严嘱:“你住我附近无妨。如在此方圆五百里内生事,不必对头寻你,我便是你仇敌。真有要事,也须先对我说,经过商计,方能下手。”
乌蒙知他言出必践,自己法力又不如他,穷途求人之际,自无话说。当日发觉二人,看出敌党;左近素无正派中足迹,料定有事,随往报知。偏巧鸠道人完功在即;到时,二人避得又巧,未被识破。乌蒙连唤未应,去往后面竹楼一看,法台四外封禁,无法入见,轻将二人带出禁地。如非最末出口一关,将隐形法破去,妖法有了感应,妖人连影子也不会知道了。
乌蒙初遇二人,本无仇怨,只为邪正不能并立,心恨正派中人刺骨;又想讨鸠道人好,主人脾气太怪,便未惊动。直候到鸠道人事完相见,一说前事,鸠道人方欲行法查看;忽然发现后山出口,摄形禁制,有了感应。所设邪法甚是厉害,来人只一由此通行,真形立被摄去,此后百日之内,对方所去之处,全可查知;并且多高的隐形法,也吃破去。
鸠道人因自己久居本山,素无外人足迹,忽有正教中人通过,所去又是通往后山秘径,好生惊疑。忙即行法查看,才知后山白龙涧底,还藏有一株兜率仙芝和一个妖蜃。
只为阴阳叟法力封禁,不特外人不知,连自己近邻多年,后山也曾去过,均未发现一点影迹。这两样全是仙凡罕遇的灵药奇珍,明是自己应得之物,竟吃外人盗去,如何不恨!
他先颇激怒,继一想,来人竟敢通行禁地;偏巧自己行法正亟之际,阴阳叟所设禁制,恰又在来人到时自行失效,仙芝灵实也正结实。般般凑巧,分明算知一切,早有安排;恐是青城、峨嵋两派门人所为。如若追去,保不从此便动干戈;虽然邪法已经炼成,到底深知敌势太强,而自己党羽又少,不可轻犯。
方自踌躇,吃乌蒙在旁巧语一激,鸠道人不由犯了平日骄愎之性。暗忖:“这两派门下往白龙涧,尽有途向;由空直下,更是迅速,断无怯敌之理。为何犯险,由此洞中秘径偷越?这两派门下,怎会如此清虚胆小?多年威望,如吃两个初出道的后辈偷越禁地,盗去灵药奇珍,何以见人?”越想越有气,因法台布置繁密,急与乌蒙相见,尚未撤去;便把所有摄形镜,连同一面妖旛交与鸟蒙。令照镜中所现来人去路,追踪赶往,自己随后就到;擒人不可杀害,务留活口,待己处置。
也是各人运数所限,鸠道人别的邪法均不寻常,惟独所习摄形法,乃南海鲛人岛妖道巫启明门人——“神风使者”项纪私相授受。不久巫启明师徒,便在灌口为朱梅、杨瑾所杀,并未学会。用时只现人影,据以搜索去路;被摄人所经之处,一切物事却照不出;转不如鸠道人自练邪法,三五百里内景物,宛如亲见。
鸠道人为了忙于撤收法台,只看出了前半截,便与乌蒙商计追人之事;孙毓桐等途遇白衣少年,截杀妖蜃一段,恰未得知。否则,鸠道人对于同类妖邪固极骄狂,对于正派中人,却只自恃不出为恶,对方为难,有词可借;外强中干,心实畏忌。如被看出妖蜃就戮时情景,又见仙芝已被对方服食,也就息念,未必再追下去了。
乌蒙素来性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