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倒在其次,可这次的损失,却真叫人痛彻肺腑,
需知哪怕是身为圣宗的静池剑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集二三十位伪开国的。
此番为那无面天君,她们付出的代价之大,几可相当于剑斋平常时候三十年的用度,
心中郁结,薛云凰随即就又深吸了口气:“传信于你烟师姐,让她即刻北上。尽力赶在三个时辰内,赶至庆阳。再命袁白,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救下庄寒天的性命,一定不能让庄道友身亡在嬴冲箭下。”
“烟师姐?师尊这是要放弃围杀昆不羁么?”
秦可人知晓薛云凰说的,乃是静池四神女之二‘神火仙子’烟云霞。心想此刻她那烟师姐如得知此信,必定会极其不爽。
为杀昆不羁,烟云霞已在剑门关附近潜伏准备了六日之久,眼看就快要到建功之时。可却又不得不放弃,以烟师姐的脾气,必定要大发雷霆不可。
而之后的‘无论如何’四字,则更使秦可人触目心惊。那也就是不顾任何代价,不惜人命之意,
不过她却未有丝毫异议,底层的那些天位死伤的再多,也比不得一个塔尊庄寒天。放弃诛杀那南海天鲲虽是可惜,可总比那庆阳郡,完全沦为嬴冲的猎杀场要好些。
秦可人担忧的是,那位武安王会在斩灭塔尊之后,继续朝她的师姐神微澜下手。
——堂堂六大伪开国,却被嬴冲以一己之力强行杀散。秦可人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将在这秦境之内,掀起怎样的波澜。
静池剑斋权威大损,那武安王则将踏着玄蝉几人的尸骨登顶,成为声望可与夫差抗衡的绝世强者,由此使北地那遥遥欲坠的人心,再次恢复稳定。
甚至今次,薛云凰苦心数载的谋划,直接就可结束了。
未有半分迟疑,秦可人直接领命:“弟子这就去——”
话音未落,她就又临时止住,游目往窗外看去,只见此时正有一位素白衣袍,身姿聘婷的女冠,领着身后一群女子,行入到了下方院中,
秦可人顿时瞳孔一缩,随后便默默无言。薛云凰的脸上,则透出了些许喜意,心想这位终究是未有爽约之意,总算是到了。
嬴瑾瑜同样压下了方才他胸内腾起的惊惶之念,定定看那几位女修中,那个面白如纸,神色凄惶的身影。
须臾之后,他不禁心中暗叹,想道既有此女在,也活该那嬴冲会输在剑斋的手中。
又暗暗冷哂,所谓的当世圣宗,也不过是如此德性。劫人妻女,这种许多江湖人物都不屑为之的事情,却被剑斋视为平常。
不过此时,他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心想今日事后,无论剑斋能否成功得手,都必能一挫那武安王府的气焰。
嬴冲如能就此死去,那自是最好不过,是大秦社稷之福。即便那位侥幸生还,亦将结下静池剑斋这一生死大敌,日后十载之内,估计都无力转顾其他。
※※※※
嬴月儿得到嬴冲在庆阳连斩二大伪开国的消息时,比之那静池剑斋,还要更早半刻时间,
三年来‘玄雀’的财力充裕,在大秦十三州持续深耕,与雍秦之战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在北方一带,因各地宗党的配合,玄雀耳目之敏锐,甚至还要更胜过绣衣卫数筹。北方四州各处一草一动,玄雀都能准确查知,并且在一到两日之内,将其中一些较为重要的消息报往咸阳武安王府。
而仅仅又一刻时间之后,那本是在吹吹打打,喧闹声不绝的一品阁,忽然间就没了声息,
还要更大宴宾朋,可真正有胆去赴这场宴会的,并没多少。然后当庆阳那边的消息传开,那楼中的客人更是稀稀落落,少的可怜。
嬴月儿毫不觉意外,听闻之后只嘲讽的笑了笑,就不去在意。
还要更在一品楼的宴会,既非是为他新纳的侧室,也非单纯只为讽刺奚落。
那其实是竖旗,竖起针对武安王府的‘反旗’。以这场别开生面的大宴,来招聚志同道合之辈,
可在她嬴月儿眼中,那就是一群无胆鼠辈,墙头草而已,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三年来武安王府权倾朝野,北方宗党之势,令所有人噤若寒蝉。
直到他们在北方显出了崩盘之兆,这些人才有胆量站出来。可当庆阳的消息传回之后,这些鼠辈缩回去,亦是理所当然,
——至少现在看来,静池剑斋亦未必就能奈何得了她的父王。而一旦武安王府缓过气来,那么今日出现在那一品楼中的一切人等,都可能成为武安王府打击报复,秋后算账的对象。
需知父王的恶名,至今都仍可在雍秦二地止小儿之夜啼。在雍州与东河郡斩下的十数万人头,许多人都仍历历在目。
“那裴家居然没有遣人去恭贺?”
魏征倒是微觉意外,他以为那裴家之人,这次即便不站出来,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参与才是。
可之前咸阳城内不少世家,都有遣旁支子弟前往赴会。却只唯独这裴家不见任何的动静。
嬴月儿则是默然无言,想着裴矩这个人物,眸里现出几分莫测之色,
而仅仅须臾之后,嬴月儿就没心思去想此事。武安王府门外,有人送入了一封信笺。不但指明了是给王妃叶凌雪,且那送信之人,也是长生道弟子。
换在往常的时候,这信笺会由府内玄修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再送至叶凌雪的面前。
可这次因叶凌雪仍在晕迷,嬴月儿却将之强行截下。而当她拆开看后,先是面色错愕,随即怒意勃发,身周的一应家具碎为粉尘,脚下的地砖,亦寸寸粉碎!
足足半刻之后,嬴月儿才勉强压住了心绪,却依旧目透怒火,杀机难抑,
她有心将这信毁去,却又知此举并无多少用处,长生道的传信之法,可不止这信笺一途。
再当想及嬴冲离开之前的言语,嬴月儿只略略凝思,便默然行至那内院,在叶凌雪的居室内等候。
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天近子时,叶凌雪才悠悠醒转。
当望见床边不远的嬴月儿,叶凌顿时眼现喜色:“月儿?你回来了?”
她下意识的,就抓向了嬴月儿的手腕。嬴月儿却吓了一跳,忙退后数步。
这并非是排斥不愿,而是因自身的缘故。她如今虽是已适应了这个时代,能够以真身现于此世。可毕竟还未能完全融入,此身周围的时序虚空之力,仍有微小的异常,
所以当初才刚从炼神壶内出来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入门,生恐会影响到叶凌雪。
而以叶凌雪的道法修为,也随即就发现了嬴月儿周围的异常,可她却更是惊喜:“是月儿你的真身,从壶内出来了?好漂亮——”
其实之前嬴月儿的身体,她也在壶内见过。尽管那具身体的精致,远胜过之前月儿使用的那些代体。可没有嬴月儿的精神核心,那不过是一件死物。
而在此刻,嬴月儿给她的感觉,却是惊艳。
七零九章 追亡逐北()
被叶凌雪看着,嬴月儿不禁面颊微红,可她随即就想到这不是羞涩的时候。急忙将那信笺取出,以法力托举至叶凌雪的身前。
叶凌雪却仍仔细上下打量着嬴月儿,心想那位‘安王’嬴冲,在月儿身上用的心思,可真不一般。那明显已是超越了精雕细琢的范畴,而是倾入了所有感情而成的极致之作,只求完美无瑕,
夫君他的猜测,果然不假——
随后她才将那信笺拿在手中翻看,封口处的红蜡已被破坏,这信明显有人先翻看过了。可叶凌雪并没在意,继续浏览。瞬即之后,她的面色就转为煞白。
叶凌雪倒并未怎么惊慌,读完信笺之后,就只是看着那窗外,默然无语。
过了许久,她才又问道:“玄雀可查到我师尊,她怎样了?”
“时间只隔两个时辰,嬴鼎天还未能查知究竟。”
嬴月儿摇了摇头:“不过母亲您那师尊大约是无事吧?嬴鼎天只查到灵素真人在一个月前,莫名其妙就犯了长生道门规,随后被罚在静魔窟之内坐关。”
——叶凌雪的师尊,按说她该唤师祖的,可嬴月儿并不打算这么叫唤。
“被罚坐关么?”
叶凌雪愣了愣神,而后又嘲讽的一笑。
长生道并不打算处置灵素师尊,让她着实舒了一口气,可师门对她叶凌雪的无情,却又让她无比心寒。
叶凌雪她不知长生道,是因何缘故出卖自己,静池剑斋到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使长生道的一些人选择与武安王府为敌,可叶凌雪却知,这些师门长辈是错了,且是大错特错。她们实是太小瞧了自己的夫君——
无论那些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谋划,从月儿的‘本体’出现在这个世界开始,就已成了笑话。
此时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她的夫君与郭嘉谢安,是以‘月儿’为核心布下此局,准备将明里暗里的敌人,都一并引出,从而重创对手。可却又意外的,将一些不该蹚入这浑水的人物,也引入了进来,深陷泥潭之内。
“你父亲他如今何在?可是已北上了?临走之前,他可有什么交代?”
说到此处,叶凌雪不禁有些埋怨。她知道嬴冲,迟早有一日会被逼北上征战的。
可那个家伙,难道就不知把她叫醒来说说话?
“父王在午时之前离开的咸阳,不久前他还在庆阳连斩无生剑玄蝉与赤玄雷仙常贞二人,杀得其他人狼狈逃窜呢!米公公说父王他枪箭双绝,剑术玄法亦是超等之列,如无拖累,必可野战无敌。那什么灭道仙子,还有赵宣觉,联手使尽浑身解数都奈何不得父王。根本就勿需母妃您为他忧心——”
嬴月儿说到此处话音微顿,想了想之后,才小声答着:“父王离去之前道是无论剑斋使出什么样的手段,都无需理会。只交代月儿,此战无论谁人,杀无赦!”
“是么?”
叶凌雪毫不觉意外,也明白嬴冲的这‘杀无赦’三字,是包括了那些长生道弟子在内。
她又不自禁的轻抚上了自己的肚腹,心想自己这孩儿降生之日,终究还是难免血腥。而且她的敌人,可能还有她曾经的那些师兄妹——
长声一叹,叶凌雪就已有了决断,神情漠然道:“那就回信给他们,就说明日午时,我叶凌雪准时赴约。”
三年之前,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与长生道的同门为敌之日,心内也绝不愿见到这局面,
可是事已至此,她已别无选择。师门的所作所为,不单是她的夫君知晓后难以谅解,也实是触到了她叶凌雪的逆鳞!
而嬴月儿闻言之后,顿时就欢喜的扬起了眉梢。她之前就担心叶凌雪会不忍,不愿对师门之人下手,这刻却终是放下了心,对叶凌雪愈发崇拜。心想真不愧是母亲大人,是能让父王他痴情思念了三十年的奇女子。
不过随即嬴月儿就望见叶凌雪正神色寥落,痴痴的看着那窗外。她又不禁为母妃心疼,只道叶凌雪还是为长生道之事伤心?
“母亲大人如是为难,月儿可以手下留情的。父王他说的话,也不是一定要办到不可。”
“无需如此的,月儿你误会了。”
叶凌雪哑然失笑,心想武安王府如今的局面,可真不能有一丁点的宽宏忍让。
自己又岂能让夫君的那些敌人,有半点的侥幸之念?
背叛了自己的师门,难道还能比自己的夫君,比她的孩子,比月儿她还重要?
“我只是在想,这次恰好有月儿你在。否则我叶凌雪真不知该如何选择,到底是自己的母亲重要些,还是需更在意夫君与你弟弟一点?总觉是两难——”
也幸亏有月儿,有夫君预做的安排,她无需去做那等痛苦万分的选择。
嬴月儿则是释然,她凝神想了片刻,依然想不到什么劝慰的话,许久之后,才憋出了一句:“这次月儿必令外祖母平安归来!有月儿在,他们伤不到外祖母的。”
话音落时,赢月儿才发现叶凌雪又昏睡了过去,她不禁有些恼火的盯了叶凌雪的肚腹一眼,心想这个小家伙,居然让娘亲她这么辛苦,实在可恼。等到弟弟出世之后,自己定要狠狠欺负他几次不可。
※※※※距离咸阳四千里外,嬴冲与神微澜赵宣觉等人的激战,却仍在继续。
随着几人一追一逃,只短短一刻时间,很快就已出了庆阳郡的范围。
塔尊庄寒天不敢往强者云集的雍秦之地方向逃遁,一则是有薛云凰的严令,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嬴冲引回咸阳;二则是形势所迫,即便不算那咸阳城内的始龙甲与黑龙道人,那边却还有着越倾云的‘黑龙卫’与白云观——那都是足以令静池剑斋功败垂成的势力。
而那位秦皇与白云观观主玄光道人的态度,都无不倾向于武安郡王,援手被刺袭的武安郡王,亦是名正言顺。
所以那咸阳城,非但不能救他性命,反而是一处死地。
庄寒天此时就只能往东面逃遁,只需到达魏秦边境,或能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可似他们这样的玄修,只需修为还未到内天地真正开辟完成之时,法力就仍有着极限。庄寒天在短短一个半时辰之内,疾奔一千五百里,却依旧没能将后方的翻羽龙驹甩开,身影也依然在嬴冲的神念锁定范围之内,二者相距不足五十里。
此时反倒是他一身法力,近乎于干涸,此时只能靠着丹药之力强行支撑——
此时更觉不妙的,却是墨灵赵宣觉与灭道仙子神微澜。随着时间的推移,二者都开始察觉到嬴冲的险恶用心。
庄寒天的元力近乎干涸,可他们二者为迟滞嬴冲,亦在这短短一个半时辰内,亦是跨越了千五百里距离,又数十次对嬴冲出手,
此时的情形,也不比庄寒天好上多少——
赵宣觉隐有明悟,猜知这位秦武安王,只怕并非是无力将那庄寒天诛杀,而是故意如此,要引他们二人随之疾奔,损耗法力。甚至这位,可能还故意隐藏了部分实力,使他们大意轻心,欲罢不能。
这次的‘追袭’,明是庄寒天,可其真正的目的,却是他与神微澜二人!
可当猜透了嬴冲的打算之后,赵宣觉却并没什么恼意,反而感觉佩服,
心想这位秦武安王,真不愧是当世兵法大家,将用兵之法,引入厮杀搏战中,实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神小妞,我说你那师姐神火仙子,还要多久才到?这样下去,可不太妙?”
神微澜身居墨甲之内,微微蹙眉,有心不答。可随即就想及此时局面,只能与这邪魔同心合力,便语气冰冷冷答着:“师姐掌有伪圣器灵火天舟,最多半个时辰就可赶至!”
“半个时辰?”
赵宣觉只觉牙酸,心想半个时辰之后,那庄寒天的尸骨只怕早就已寒透。他赵宣觉的一身真元,如今已只剩三成,只怕也前景不妙。
不过他随即就见那嬴冲前方的一座小山丘上,赫然出现了五尊墨甲,十余位玄修。
墨甲都是仙元级别,内中的武修,气机也很是不弱。而那十余位玄修,则是结成了一座法阵,亦显出不俗威势。
赵宣觉看出那五人,都是镇国层次的武修,其中最核心的一位,更是上镇国层次。而那十余修士,最低的也是小天位。
——这实力也很是不俗,可见那静池剑斋为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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