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冲闻讯之后,不禁眯起了眼,目现凝重之意。
黑水龙帝,乃是世代巴颜山妖帝的尊称,世代都是如此。而清江的源头,也正是巴颜,这一条江所有水族,都以巴颜山妖帝为尊,而那处所在,正是秦始帝嬴政斩龙之所。
传闻这一代的黑水龙帝,乃是昔年那三头黑龙的遗孤,所以常年与大秦为敌。且法力日渐雄厚,乃是大秦西南,最大的祸患。
他如今就不知,龙在田是主动与那黑水龙帝勾结,还是后者主动介入。那位妖帝,又准备介入到何种程度?
此时天色渐明,嬴冲也干脆打消了继续入定修行的念头,走出到了账外。他带着一群近卫,在军营里走了一圈,而后当回归之时,脸上就已满是笑意。
此时郭嘉,也走出了军帐,见状之后不禁失笑:“看来殿下,是信心十足?”
嬴冲闻言并不谦让,反是手按着剑,语声慨然:“这一战,有胜无败!”
他有麾下这些训练有素,士气昂扬的军卒在,哪里还有输的可能?
※※※※
进入东河郡地域的第二日,依旧是卯时做饭,辰时拔营。依照昨日军议定下的方略,全军沿着河道前行。
嬴冲的目的很简单,此举一则可绕至敌后,化解对方的地利,二则摧毁裴氏的庄园,以及各处仓储库房。攻敌之必救,逼迫对手从小仓原撤离,更易决战之地。
敌方百五十万军人吃马嚼,每日至少需消耗粮肉十五万石。而一旦这些裴氏的仓房庄园落在他的手中,那就等于是将一条绞索套在了对面叛军的脖颈上。士气方面的打击,亦是沉重之至。
反而是远道而来的讨逆军一方,并无此虞。如今讨逆军的一应衣食损耗,都由水路供应。只需水师不败,粮道就不会有断绝的可能。
而这一路推进,也是势如破竹。那位隆国公,的确是使尽了手段。
比如将精兵藏于平民之中,又比如在不起眼的庄园之内,伏下大威力爆裂法阵等等,甚至那东河郡城之中,也布满了引火之物。
然而嬴冲却一概不曾靠近,都是以弓弩及弩炮投石轰击,加上玄术道法狂攻烂炸。直至将那些堡垒城墙,都完全夷平为止,绝不轻易进入游骑哨探无法探明之地。
就如他昨夜之言,临之以堂堂正正之军,步步为营,横扫一切。他管那龙在田到底用的是什么计谋,都不去接触,一并扫平便是。
如此一来,虽是途中用了不少时间,却并无任何意外发生。直到这日的下午,大军前哨才抵达裴氏的主庄‘翡翠山庄’前。
那裴氏留守之军,并无拼死抵抗之意,当讨逆军的弓弩投石,将这山庄的东面院墙轰塌大半之后。内中的三万翡氏族军,就已主动撤离。
而这时嬴冲,也接到了哨骑回禀。龙在田的大军已有动作,那处百余万人正从小仓原阵地撤离,转而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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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四章 一击决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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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龙在田大军转向之讯,嬴冲的呼吸,不由一阵紧促。心想那位,总算是来了么?
这是他承爵以来,面临的第二场大规模会战,可却仍觉紧张不已,胸中心绪起伏不平。
就规模而论,这场东河平叛之战,已超越了之前冀州那场会战的两倍以上。而此战对大秦的意义,也更胜于平定匈奴。
深吸了口气,嬴冲使自己尽力平静了下来,随后就命人张开了舆图,直接在图中一点。
“决战之处,就在此间!命李广率二师之众前出,抢占此处三里坡布阵。并遣游骑玄修探明四方,此地一切异于平常之事,都不可放过。”
郭嘉看了一眼,就知嬴冲选择的会战之所,正是两方大军间的中央地段。那处也是一片平原,周围一马平川。只有三里坡地势稍高,可以布置弩炮与发石机。
隆国公是不得已,不得不在此阻挡讨逆军的兵锋。而对于讨逆军而言,选择这处决战,也不是不可接受,正可将禁军战力上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
此外这里距离东河河畔,只有三十余里,依然在水师的掩护范围之内。
且他这位主君,哪怕至此刻,亦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此外全军准备火把与照明之术,所有炊事营在此处生火造饭,准备供前方食用。”
这是考虑到此时已是晚间,势必要夜战不可。而军中的所有五星墨甲,虽都有观瞄系统,在夜间也能视物,可其余的辅兵,却并无夜视之法。
体力方面亦需纳入考量,只有吃饱了饭之后,才有力气。而夜间这一战,嬴冲预计几个时辰之内不会完结,故而需要一个安全的造饭之地,随时补充。需知干粮与热饭,毕竟是不能比较的。
只是当吩咐完这些之后,嬴冲却依旧不能完全放心,眉头紧皱,感觉自己,还似是漏过了什么。
不过须臾之后,韩信就已策马到了他的身前:“殿下,我看那河里面有些不对劲,殿下最好是请玄修过去看看。”
嬴冲微一挑眉,立时策马,往那河边行去。他仔细看那河面,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可当韩信从河中舀了一壶水上来之后,嬴冲看着里面一些细小似粉尘般的白色晶体,却是面色微变。
“——这是,鲸尘?”
也亏得是他这一年来,读了不少道书,才能认出此物。所谓的鲸尘,是取一种生存在极北之地的白鲸血肉,加工而成的粉末。
此物常用于炼丹,也被许多玄修充做辅助用的施法材料。只因内中,含蕴有充沛无比的寒力。
“原来如此——”
嬴冲明白了过来,眼中终显出了释然之色:“这位居然想要冰冻整片东河,好大的手笔。”
在场诸人,亦是遍体生寒。感觉那位隆国公,果然是诡计多端,不愧是当世名将。今日他们只需稍有些疏忽大意,就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可这刻嬴冲却一声轻笑,目望南方:“看来那位,已是技穷了。”
往日的那位隆国公,可从来都不是以这阴谋诡计,闻名于世。
※※※※
当天边红霞满照之际,隆国公龙在田,正浮立在三百丈的高空中。不过此时的他,却并未看那对面几十里外,那正缓缓行来的敌军,而是望向不远处的那条东河。
东河宽有三百七十丈,水深二十四丈,在清江所有的支流中,规模可居前三。
——可就是这么一条水量堪称庞大的大河,此时其河面,却已被完全封冻。
这却并非是他们这一方的人所为,而是对面另有人施法,借助那些鲸粉的力量,提前冻住了这一片河道。
见得此景,龙在田不禁一叹:“真不愧是嬴神通之子,果真了得。至少在兵法一道,世间已没几人能够胜得过他了。”
旁边的裴宽,亦是神色沉凝。龙在田的努力,他这两日都看在了眼中,这位可谓是机关算尽。可即便如此,也仍未能算计到嬴冲,也没法逼迫对手,在他们想要的地形之下决战。
暗叹了一声,裴宽问身侧的一位玄修供奉:“这河面的冰冻,能维持多久?”
“如无干扰。最多可维持七天,不过——”
那人一边答着,一边看向更远的方向:“保守的估计,六个时辰就是极限。”
此处数人,都可见那冰面之上,现出七彩虹光。这是因河面之上的温度大幅升高,水汽升腾所致。
不出意料,这定是对面阴阳师的手笔。想必不久之后,这冰面就可解冻。而那十七万水师,也可安然无恙的驶入东河。
“准备决战吧”
龙在田目含厉色,定定的看着对面:“你我的一切幻想都可放弃!除了正面应敌之外,已无他法可想。”
然后下一须臾,他就见那对面的禁军忽然止步,而后一片片的石墙,拔地而起。
龙在田见状,不禁苦笑。心想这位后辈,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在这种已基本占据优势的情形下,也依然不愿轻举妄动。仍是要等那支十七万人水师,进入东河么?真是连半点机会,都不愿给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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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冲确实不愿主动攻击,如今时间站在他这边,在这里拖个三五个时辰,都是无妨的。
其次也是打算在这里稍稍整顿,顺便使士卒能够吃口热饭,休息一阵。行军一日,他麾下将士,已略显疲惫。而他对面的叛军,却是以逸待劳。
尽管这对禁军战力的影响,微乎其微,可一旦双方交战超过六个时辰,却可能成为他的败因。
在这里稳一稳,才是上善之策。
不过对面的龙在田,显然是不愿给他任何的喘息之机。就在双方大军,接近到十里时,对面就已开始了强攻。首先是从弓弩开始,无数的箭只腾空而起,漫射而来。一连十二轮,在短短一刻之内,往讨逆军阵地,倾洒了上千万的箭只。
可嬴冲的麾下,亦不遑多让。禁军的精锐,也在这刻显露无疑。手中强弓大弩的射程与威力,都远胜过对手。
十二轮箭雨过去,对面伤亡至少五万之众。而讨逆军这边,则因有胸墙掩护之故,损失不到万人。
不过在这浩瀚箭雨的掩护之下,叛军数万墨甲,已经冲击的到了他们的阵地之前。
眼见得这大阵,叛军那前赴后继,排山倒海般冲击过来的情景,矗立在三里坡观望战场的谢安,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那位隆国公,他是打算一鼓作气,一击决胜不成?”
“显而易见,他现在拖不起了,比殿下他更想速战速决。”
郭嘉亦是第一次,身凌百万人大战的战场,却是神情淡淡:“一击决胜有些夸张,可他绝不愿见这一战拖到明日清晨。”(。)
六二五章 负隅顽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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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都未曾意料到,双方大军甫一接触,就已开始了激烈残酷到了极致的血战。一刹那间,前方的阵线,就已化为了血肉磨盘,森罗地狱。厮杀声震耳喧天,墨甲轰撞,兵刃交击声连绵不绝。
嬴冲麾下之军,最初时颇有几分猝不及防之感。不过禁军的精锐善战,也在此刻显露无疑。有石墙掩护,稍稍适应,前方诸军就已能从容应付。以十尊墨甲为一队,结阵而战,前后支援,左右掩护,战术娴熟之至。宛如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牢牢阻挡住了对面的洪涛。
禁军确实是几十年未经战事,可因其中兵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边军之故,故而在战事方面的经验,亦是远胜对手。此时此刻,毫无怯场之意。而军中的新兵,则在老卒带动之下,迅速恢复镇定,将他们出类拔萃的武力,显露无疑。
嬴冲此时亦立于三里坡上,冷目看着阵前的血腥战场。而交战近两刻时间之后,他发出的军令,总共都没十条,
对于禁军部属的能力,嬴冲颇有信心,并不去干涉。所有的军令,只是限于调整阵型,临机应变,与对手争锋相对。
而效果也已得到显现,至今为止,那龙在田虽已在战阵之前,丢了至少万条的性命,数千具墨甲,却连讨逆军的第一条防线都没有突破。
郭嘉发现此时嬴冲的用兵,是异常的谨慎。所有军令,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某些地段,哪怕对方不慎显现出破绽,也未发起反击。
全军数十万人,就似一块磐石,木讷而稳固,岿然不摇。
而在嬴冲的另一侧,一身囚衣的裴宏志,面色则是沉凝之至:“据老夫所知,武安王用兵一向锐气十足。怎的今日,就畏首畏尾?”
嬴冲闻言一笑,语气淡淡的回应:“行军一日之后难免疲惫,本王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且此战大势在我,在此坚持五六日,就自可破敌,自然是以稳为上,倒是裴相,可究竟想好了没有?”
三日之后,北方军便可南下,沿河扫平秦州。龙在田大军被堵截在此,能有多少闲心与他在这里耗下去?对面叛军的军心士气,又能维系多久?
他嬴冲是想要以势逼迫魏无忌,使天圣帝脱困不错,却不会轻易放弃自身的优势,牺牲自己这些部属的性命去冒险。
裴宏志眼光微凝,他无法判断嬴冲之言,是否真心实意,却能看出此时的嬴冲,确实是冷静无比,不骄不躁的气度。
龙在田想要利用嬴冲急于破敌之心,只怕难以凑效。
摇了摇头,裴宏志收回了视线:“如今裴家,是由我那侄儿裴宽执掌。族中儿郎一意求战,老夫亦无可奈何,”
“也就是,裴相还是不愿答应了?”
嬴冲闻言,顿时冷冷的一哂,并不被这裴宏志的借口所迷惑。此时裴氏,确实是由裴宽掌控不错,可他不相信,裴宏志在族中就已没有了影响力。
甚至可以说,如非裴宏志的默许,那裴宽绝无可能聚全族之力与他作战,
“无妨,最多两个时辰之后,本王会让你求我。那个时节,裴氏能否存续,却得看本王愿意与否。”
裴宏志心中沉冷,听出这位,确是信心十足,看他仍是一摇头:“隆国公甘冒灭族之险,起兵号召雍秦世家,裴某深感佩服。”
既然是佩服,那就没可能背后插刀了。
嬴冲唇角微抽,都懒得去理会。而郭嘉则是失声一笑:“裴相是担心失了宗党人心?可如今雍秦二地,还有几家心向裴氏?”
在他看来,裴宏志之所以决绝,无非是担忧做了这事以后,雍秦二州的世族大阀的看法而已。
谢安也是诚恳劝道:“裴相何妨再换个角度来看,隆国公如身殒于此,龙氏灭亡。这雍秦一地的世族门阀,还有何人可以依靠。”
裴宏志面色忽青忽白,最后却干脆是闭上了眼:“武安王与几位,未免太小看了裴氏。”
嬴冲毫不觉意外,似裴宏志这等人,哪里可能会被他们三言两语说动。
而他嬴冲也自始至终,都未将获胜的希望,寄托在这位身上。
“传命,天虎卫出击,由西面前出应敌。山陵卫,至那出小山丘处列阵应敌。有请郭先生,在此处为他们构筑阵地。”
战至此时,对面叛军已开始动用道兵,
裴龙二氏,俱为当世巨阀,光是这两家就有三支伪开国层次的道兵,总数一万四千骑。然后各家零零散散,亦有道兵二万七千余人,不过这些人数虽多,却没法形成合力。
再之后,就是战前加入叛军,几支来路不明的道军。按照绣衣卫的情报,总数亦有大约两万人左右,各支道兵的整体实力,在上镇国及伪开国的下位之间。
故而在道兵的整体人数方面,对方超出数倍。可嬴冲却并不担忧,大秦皇室以天虎卫,玄雀卫,天御龙骑三支道兵镇压一国,自有其因。其中每一支道兵的整体实力,都已达到了越倾城那一层次。
而天圣帝私建的七阶道兵‘山陵卫’,亦毫不逊色。
故而这次,只需动用一支‘天虎卫’,就可牵制住对手,施以莫大压力。而一支山陵卫,则可护住全军左翼而绰绰有余,
而传命之后,嬴冲的注意力,就又转向了战场前方的某个角落:“那一部,是谁人统率?”
在场众多参谋闻言,都纷纷眺目望去。只见嬴冲目光所望之处,正有一部千人之军,正在两军相接处纵横捭阖,忽进忽退,整齐如一。时而坚守,时而前击,而但凡其锋芒所指,必定披靡。
众人都眼现惊叹之色,而随后就有一人凝声答道:“那应是神策军二十一镇第四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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