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监军的表情变化,其实也蛮有趣的,这就好似一张活的脸谱,异常精彩。
“啧!他们的马,居然都长膘了!”
嬴宣娘盯着对面,小声咕哝着:“这天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嬴冲闻言回神,然后无语,之前他这二姐,还说天佑大秦来着。
不过自四月末冀州转暖,各处草木都开始滋长。这片土地除了天潮使人难受这一点之外,其余一切,都很适合兽类恢复元气。
而战马长膘之后,也意味着更强劲的冲击,以及更持久的耐力。
摇了摇头,嬴冲凝神看着对面,只须臾之后,他就已眼现若有所思之色:“那只怕不是长膘,而是虚胖。”
看得出来,这些匈奴骑军,无论******,都很不适合如今冀州的气候。即便没有今日这一战,那左谷蠡王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一两个月。不得不在炎夏来临之即,退出冀州。
甚至他也可凭此设计,为己方增加胜算。不过现在,这并没什么用处,嬴冲不打算再更改决战的时间地点。
“你说得对,是我看错了。”
嬴宣娘微微笑了起来,主动认错,而后就调转过马头:“不过今日下午,看来还是有一场硬仗。反倒是我们这边,要小心了。”
她并未从敌方军阵中,看出什么破绽。也未察觉那些原本隶属于老上的亲信部属,有不从军令的情况发生。而呼韩邪指挥的左翼,亦与中军配合默契。
可见那位左谷蠡王,依然大权在握,是军心所向。
嬴冲却唇角微挑,嬴宣娘只说是下午,而非是说‘此战’,自然是意有所指。
呼韩邪将本部三万众置于后方,分明是有所保留。而老上贤王的旧部,亦分明有着防范之心。
尽管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可只从那蛛丝马迹,就可看出匈奴军中,还是有着微妙的不谐。
这些矛盾,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来。
只是他们这边,也同样情况不佳。冀宛义军那五个暂编师,在初战之前就已有了不稳之兆,其中很多将领,都与百里家有过接触。这使嬴宣娘不得不将折克行的第四暂编师,以及曹珣的第八暂编师,置于后方。
一方面是把这四万精锐,当成手中的预备队使用,一方面则是为督战,防范可能的变故。
尽管之前,王承恩已经向他们拍了胸脯保证,可他们仍难放心。
摇了摇头,嬴冲随即又看了眼天色:“怕是还要多准备些火把。”
如今已经过了午时,而这一场大战,只怕到明日清晨都难以了结。
※※※※
就在嬴冲几人回撤的时候,对面的匈奴军中,也有着几人,正用千里镜看着嬴氏姐弟的背影。
“那就是大秦的安国公嬴冲?”
左谷蠡王须卜把千里镜放大到极致,神情专注的看着那嬴冲。
尽管已经交过一次手,可他却是第一次,对嬴冲这个人感兴趣,那是首个让他尝到败绩之人,也是第一个让他痛到铭心刻骨的家伙。
“怎么看起来,他身边那个女子,倒更似主帅?”
“那是嬴宣娘!”
百里长息神情阴沉沉的说着:“此女自幼跟随嬴神通,经历过数场百万人大战,耳渲目染,能力不俗。而嬴冲此人,虽屡有胜绩,可指挥大军征战的经验却是空白。之前几战,多为取计。故而小臣以为,今日这一战,临场指挥之人,应当是此女无疑。”
左谷蠡王须卜微一蹙眉,之后神情才舒展了过来。对于嬴冲之举,他反而是颇为欣赏,可见这人的脑袋,极其清醒。
话说回来,说到指挥数十万大军野战,他也是第一次。可惜自己的身边,却无人可加以信任委托。
而这一战,对他的意义也是重要之极,绝不可能假手他人。
“对面军阵严整,想必不可小视!”
须卜又把目光,转向了两旁的秦军阵列,而后微一挑眉:“好多的盾车!”
赫然只见对面所有军阵之前,都是一片片的盾车,足达六千余辆,层层叠叠的排列着。
秦军为方便野战行进,所携都是轻型盾车。可当临战时,秦军只需在盾车内填入泥土,再由随军的玄修出手固化。防御能力,也不会弱到哪去。
这车阵一方面可以抵御骑军的冲击,一方面也能防御他们羽箭。
除此之外,秦军还携带了大量的盾橹。只需将那大盾的下缘插入地面,就可遮护后方数人。
此外还有臂盾,几乎是人手一支,可以防御抛射,抵挡上方的箭只。
更有那如林长枪,无数大戟。
此时看着数十万的军阵,就好似一只巨大的刺猬。
须卜看得出来,这是一种特殊的阵型,前后三层,可以专用于抗击骑军,
可不知为何,对方并未针对他们这边实力略显薄弱的右翼,反而将重兵囤积于中军与西北面的方向,隐隐有针锋相对之意。
“这是,三叠阵?”
呼韩邪微一凝眉,而后若有所思道:“他们莫非以为,只凭这些盾橹,就能扛住我匈奴铁骑的奔射之法?”。
三九五章 李靖大捷(二更)()
“这是,三叠阵?”
呼韩邪微一凝眉,而后若有所思道:“他们莫非以为,只凭这些盾橹,就能扛住我匈奴铁骑的奔射之法?”
他原本对此战颇为担忧,认为以那嬴冲的智慧,绝没可能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决战的。今日此人主动进击至此,必有所图。左谷蠡王急于求战,很可能会吃亏上当。
可今日观阵的结果,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秦军如以为只凭这些盾橹,就可挡住他们的强弓,那么他会让对面,后悔做人的。
托那中原墨家及玄修之福,世间能够击破重盾与盾车的箭只,足达十数种之巨。
而这一次,左谷蠡王的准备,可说是远远超出对面的想象。
这却反使呼韩邪犹疑不定,那嬴冲怎就会蠢到这地步?他原以为这位,会似那武德郡王一般,在冀南之地建连堡抵抗,又或者直接退入楼峰口,一点点的消磨掉他们的锐气与军力——这才是真正最妥善之法,
可结果是秦军四十五万,在兵力弱于己方的情形下,选择了正面决战。
难道说这安国公,是真的如百里长息之言,因被朝中形势所迫,不得不选在这时节与他们决战?
“这样岂不是更好?今日之战,就可彻底解决这冀南腹背之患!”
左谷蠡王须卜冷笑,用马鞭指着对面:“孤王原以为那位天圣帝,是一位可与单于抗衡的明君。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真是一位明君,就不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逼迫前方的统帅贸然决战!
中原那位天圣帝,到底是年老了,远不如他的父亲冒顿。
呼韩邪闻言,却微微凝眉:“嬴冲此子,绝不可小视!”
“我们草原中有句话,聪明的狐狸,绝不会踩上第二次陷阱,”
须卜淡淡扫了呼韩邪一眼,心中略有不满:“左大都尉莫非以为,你我连狐狸都不如?”
这其实是使他最觉无奈,也最反感之事,自从宿州败北之后,左翼七部中就有了质疑他的声音。有许多老人,认为他过于急躁冒进,不适合做左翼七部的主人。
便连他这位左大都尉,也变得聒噪起来。
眼见呼韩邪哑然无言,须卜才一声冷哼,目光转回了前阵方向,气势万钧道:“此战我军只需步步为营,自可免前车覆辙。总之无论他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吾必以堂堂之阵破阵!”
呼韩邪心中微定,也感觉到了须卜的反感,当即一笑道:“殿下说的是,是臣多虑了!那么臣先去右翼指挥了,先祝殿下此战,能大获全胜。”
须卜浓眉微轩:“有日月天庇佑,我等绝无败理!”
呼韩邪闻言不再说话,拳击左胸之后,就径自策马离去,
眼见这位逐渐远去,百里长息才又开口笑道:“左大都尉,还是在为殿下着想,所言皆出自肺腑。其实殿下真正该担心的,是那左骨都侯!”
“我岂不知?”
须卜冷冷往前方某处骑军所在看了一眼,而后冷笑。他其实不愁军臣生事,这位如真敢做出什么不利于匈奴大军的举动,他会名正言顺,斩下这老上之子的人头!
而此时百里长息,则是神情阴恻恻的看向对面,目里面闪动着期冀光泽。他也没想到,对面那个家伙,居然会真的选择在这里决战。
这可真愚蠢!他果然是看错了,这个嬴冲,与他父亲嬴神通居然是同一类人。表面是不择手段,可其实并无本质的区别。
决战于此,是不愿这冀州冀南之民,继续沦落?那么今日夜里,他多半可以看到那位少年国公的人头。
※※※※
当嬴冲回到中军阵内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北面马邑防御使李靖,奇袭云中郡城得手,斩匈奴三万四千级,缴获无算。
所谓的‘无算’,是包含了至少二百万头牛羊,以及匈奴从冀北冀中掳获,运至云中的三百万石粮草,六千四百尊五星墨甲,以及其余金银财宝等七十余万被匈奴人押往云中的秦民奴隶。
绣衣卫传来的战报极其粗略,只说是李靖趁匈奴主力南下,在昨日夜间城外之敌大意不备之时暴起偷袭。先是大破城外五万匈奴骑军,而后又连夜奔袭云中,最终在内应帮衬之下,奇袭得手。
如今这位,已准备在解救出的秦民奴隶中,临时征召九万人,全面接手云中防线。
这个消息,顿使王承恩大喜过望,一时是激动到了语无伦次。
“这真是天佑!有此一胜,冀州定可转危为安!这位李靖李将军,当真是了得!之前能守住马邑不失,就已叫人意外,这次居然能拿回云中。国公大人,果然是慧眼识人。”
王承恩倒也没忘了,这李靖的马邑防御使,正是由嬴冲一力举荐。不过他随即又话锋一转:“国公大人,这次难道就定需决战不可?只需我等坚守冀南十日,不愁匈奴不退!”
嬴宣娘闻言颇为无语,心想错非是她已提前知道了嬴冲的底牌,多半也会心动。
不过这前提,是在一日之前。这个时候,已没可能阻止这场决战。
“已经晚了!”
嬴冲老神在在,悠然自得的看着对面:“你看如今,我等可还有退步的余地?”
王承恩面色微白,明白了嬴冲的意思。在这个时候贸然撤退,只会使大军直接崩散。
他心中不由懊悔不已,之前他就该全力阻止的,只需秦军晚一日出征,结果都必定大为不同。
而此时嬴宣娘,却忽然醒悟:“原来如此!那个李靖,是有意为之吧?刚好选在这个时候,是为封堵匈奴军的退路?你这位门下,看来也是位名将种子。”
这个人,应当是早就有了破敌的把握,却特意选在了今日。就不知这是二人的默契,还是早就有过联系了。
不过近日嬴冲的举止,也颇为可疑。此战明明有着全歼匈奴的可能,这位却毫不积极,反而是多次劝阻,更顾惜伤亡。
“本公提拔他为马邑防御使,自有缘故。自信这双慧眼,不逊于人。”
嬴冲略觉得意,自负的一笑。他对李靖的才华,确实颇为看好。哪怕没有嬴月儿的‘泄密’,他也一样会予以重用。
嬴宣娘没去理会他得瑟,只微摇了摇头道:“他对你倒也蛮有信心的。”
此时的李靖麾下虽有十三万众,却都是真正的乌合之众。一旦嬴冲这次最终退缩,又或者大败。那么当匈奴大军北上之后,云中马邑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只是如此一来,对面只怕会做困兽之搏,你准备怎办?”
“自然是将这捷讯,传告全军!”
嬴冲闻言冷笑:“正要他们困兽犹斗才好!”
ps:还是有点累,今天休息下。(。)u
三九六章 三段射法()
当李靖攻克云中的消息遍传诸军,顿时间整个战场四十五万秦军,都是一片山呼‘万胜’之声!
这一刻秦军数十万人的士气澎拜冲霄,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振奋激昂之色。
相反的是对面匈奴骑军,都陆续显出了慌张,迟疑,惶恐的神态,心气已低迷到极点。
可随着半刻时间之后,对面那位左谷蠡王率着百余骑,在全军阵前踏过,用匈奴语大声咆哮。又有一股异常危险的气息,从对面弥漫了过来。
“他在说什么?”
嬴冲有些好奇,心想这位左谷蠡王鼓舞人心士气的水准,还是相当不错的,想必口才不凡。
嬴宣娘也不懂,茫然的摇了摇头。她以前接触的战场,要么是关东诸国,要么是大月国的拜火教兵,再就是青藏群山里的妖兽群,一直以来都从未与匈奴人有过接触。
倒是旁边的王承恩,一声冷哼道:“无非是说此战他们只能胜,不能败。今日胜则可安然回家,败则全都埋骨他乡之类。正如国公大人之言,对面正欲困兽犹斗。”
嬴冲微一扬眉,随后就静静的等候着对方动作。此时双方继续对峙下去,无疑更有利于他们这一方。而步军野战擅守不擅攻,这个时候,静待对方出招,才是上佳的选择。
只是他却没想到,首先开始爆发大战的,是那些权天强者。
只须臾之后,在他身后方数里之外,那几位阴阳师的阵坛所在,蓦然有一道五色光华冲起。
嬴冲不用回头去看,他的龙视术可以无死角的洞察一切,此时也能将那身后数里外的情形,清晰的捕捉在视野之内。
出手那人正是孔殇,而被其五色幻刀斩中之人,却是一位气机与之前‘虚无极’类似的权天强者。
此人瞒过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近乎无声无息的,潜入至云光海的阵坛前方,却在最后时刻,被孔殇洞察究竟,出手狙杀。
可孔殇那无往而不利的五色幻刀,这次却未能将之一举诛灭,只是斩断了此人的一条臂膀。
这还是嬴冲目睹到的,第一位从孔殇刀下逃得性命之人。而随着这名权天位暴露出身影,双方权天境间的大战,也在这瞬时爆发。
连续十数道箭光从天际掠过,直指孔殇与云光海的所在。而其中大半,皆被九月及羽飘离二人中道拦截。
随后虞云仙,鹿云生,傅金蝉,原半山等人,亦纷纷出手。几人不擅箭术,却各有法门,或施术法,或直击敌阵。除了嬴月儿,依旧护在他与嬴宣娘身边之外,便连王承恩也参与了进去。
数十位权天位交峰,使得整个战场,瞬时间地动山摇!四面皆是罡风雷暴,元力荡漾,那天空中亦可见五光十色。
嬴冲不敢分心,只能依稀间辨识,对面匈奴军中,多半是又有了一位‘因罕达鲁赤’到来。两位镇国神射,加上两位上柱国射手,堪堪能与九月及羽飘离二人抗衡。
此外还有至少四名全新的权天级露面,实力也至少都是上柱国层次。
幸在这个月内,天圣帝同样调集了两位镇国与三位柱国北上,整体的实力仍旧胜出对方数筹,双方可形成均势。
——之所以是均势,一方面是需分出部分力量,镇压住这片天地的动荡,以免波及其余,一方面则是需分心防备其他。
比如天庭,又比如光明神教。
“这些贼子——”
嬴宣娘也将周围的情形看在眼中,不由一声轻哼;“真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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