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武军是嬴神通的两支直属边军之一,而在这次修缮之前六个月,才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是万兵坊的私账?那王籍是从何处寻来?”
嬴定目中隐透怒容,而后随手就将手中的账册,丢给了嬴冲:“此事你该向天工坊主求教,此事也与他们有关,他二人应该能替你查清楚。几年前天圣帝有意扶植天工坊,挤压了万兵坊的生意,之后又有感于兵部贪腐,有意令神通兼职枢密院副使,负责清查兵部所有兵甲供应。可惜还未来得及,就爆发了神鹿原之战,”
嬴冲微微颔首,即便嬴定不说,他也会向天工坊主询问此事。嬴神通夫妻在天工坊有一成股份的事情,还有他们两家的交情,便是嬴定也都不知情,远比常人以为的亲密。
而此时嬴定又问:“王籍居心叵测,你可知他目的何在?”
“意在恒祥号,据我所知,那万兵坊是恒祥商号的产业,”
据说襄阳王氏与恒祥商号,为争夺边地茶贸,在襄阳附近斗到不可开价。襄阳王氏是地主,占据不少优势。可恒祥商号之后,却也有诸多世家,皇亲贵族,树大根深。
嬴定闻言,不禁欣慰一笑,他这孙儿,真是冷静到超乎他的想象。哪怕是恨火攻心,亦不曾失去理智。
“你既心中有数,那就无事了。今日老夫该说的都已说尽,当年之事,就到此为止吧。这两家势力的详情,需得你自己去打探。”
说到这里时,嬴定又轻声一叹:“你如一意要对那天庭与儒门复仇,那也使得,算上老夫一份便是,绝不会使你失望。只唯独那武阳嬴氏,嬴氏生我养我,无数族人待你祖父有恩,老夫绝难舍弃。今日也厚颜待他们向你求情,嬴弃疾与嬴氏族人,并不能一体视之。”
“啰嗦!”
嬴冲全不为所动,眼神冰冷:“本公自有分寸,无需老头你来置喙!”
嬴氏族中,确有些好人,也有许多确实无辜。
然而他至今记得,母亲下葬之后,牌位被嬴弃疾以寒族商人之女为理由,拦在祠堂外时,那些族人们的嘴脸。
向葵儿出嫁从夫,嬴神通愿对族人好,向葵儿自然也就对嬴氏一族上下尽心尽力。
逼迫嬴弃疾消减用度,究竟是为谁?又为何要辛苦筹集钱财,去救助族中的那些老弱孤寡?难道他的父母,还能从中得什么好处不成?
可其时站出来,为向葵儿说话的人,寥寥无几。甚至还有人咬上几口,来讨好献媚那嬴弃疾。
可既是如此,他嬴冲又何需管这些人的死活?
最让他不可原谅的,是向葵儿被逼自缢,也与这些他所谓的族人有关。
只因当时族中突然有了一个流言,说是母亲她主持族中庶务,贪墨了钱财。于是三万嬴氏族人,群起骚动。
然而可笑的是,事后嬴氏诸房翻遍了账本,都没能寻到向葵儿贪墨族产的证据,反而这些年多有补贴,数量达数十万金。
反是向葵儿身死之后,许多人日子渐渐困苦,有些都活不下去。
可这也没令他们又感恩之心,接下来是他武脉被废,母亲她留下的嫁妆,也几乎被夺走。
错非是有童渊这些父母老友陆续赶至,威慑了武阳赢,使那些人不敢太过分,此时他已一无所有。
可即便如此,四年来解线封地的一应收获,也都被嬴定‘奉献’给了族人。他一个子儿,都没能拿道。
而向葵儿在族中,依然还有着‘毒妇’之称,在他自立一族之前,牌位都不得与嬴神通并列。
所以他恨嬴氏,也恨嬴定,恨嬴神通——
恨这两人软弱,对族人毫无节制的包容。当时不能痛下狠手,反给了嬴弃疾反扑之机。
“冲儿你心中戾气,未免太重。老夫也知你因葵儿之故,怨恨——”
“我说够了!你没听见?”
嬴冲目中越来越是清冷,最后更是一声哂笑:“老头你既然一力要劝,那倒不妨说说看,给出本公一个原谅他们的理由?这五年以来,嬴氏一族只需有任何对得住本公与母亲的地方,那么本公就只诛嬴弃疾,再不究其余人等!”
嬴定皱眉,此时张口欲言,可接着却又哑然无语。他想说嬴氏族人中,还有人心向着向葵儿,比如那阅微堂弟子。
可这话他说不出来,心想那些阅微堂的学生,只怕也是恨不得武阳嬴氏亡了才好。
安国嬴氏的族谱,是由他在主持。可这些天前来京城,欲反出武阳,入安国嬴氏门庭者,比比皆是,其中大半皆为当年阅微堂的门人。
正因受过向葵儿的照拂,所以这些人在族中也不受待见。
而至于其余,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
嬴冲见状,却不禁哈哈大笑,放肆张狂,眼神狰狞。心想嬴定居然也找不到借口,便连他这把嬴氏一族传承视如性命的祖父,竟然也找不到任何让他手下留情的理由,当真是可笑的很!
“既然没话说,那就算了。你孙儿这一辈子,非要拆了那武阳嬴氏不可!总要让那些家伙从此也跌落泥尘,体会一番本公当年是何等心情,才觉舒心快意!他们不是蔑称我母乃寒门庶族么?我便要让他们从此沦落寒门,也尝尝母亲当年,是什么样的滋味。”
“嬴冲,你~!你放肆!”
嬴定气得胡须飞扬,可渐渐的,当他与嬴冲毫不相让的赤红目光对视,神情却又黯淡消沉,最后自嘲一笑:“算了,你自小时起就极有主见,如今更是翅膀硬了。老夫估计也说你不动,随你吧。最后只有一言相告,天圣帝之所作所为,都与当年帝辛相仿,你要追随他,那就千万得小心,莫要落到我们祖先,恶来飞廉一样的下场!”
帝辛既是纣王,大商的后人,自然不会承认纣王这样的的恶谥,不过嬴定似是气愤已极,说完之后,就是一个拂袖,动身直往自家院落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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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第234章 大婚当日()
嬴冲默默看着这位身影,心想他母亲向葵儿到底怎么死的,这位还没跟他说了。
可随即就已想明白了,这位其实已经说的明白,那定是出自天庭儒门的手笔,且多半与那太学主有关。
五年前嬴定被嬴唯我拦截,并无法接近母亲的居处,所以不知详情,也没有实质的证据。此时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猜测,此中详细,只能由他嬴冲来详查因果。以嬴定的能力,实在办不到。
可随即嬴冲的唇角,就冷冷斜挑,他这又不是审案,哪还需什么证据?
他相信嬴定的人品,还不至于在这事上对他撒谎。总之不管详情如何,自己先将秦境之内几个顶尖的儒门世家,都全数打垮便是。太学主他虽是鞭长莫及,可这位既然对秦境之内的情形关注有加,那么他总有再回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自然就能知晓详情了。
默立良久之后,嬴冲也走出了这后院祠堂。刚出院门,嬴冲就见嬴月儿坐在旁边的一间房顶上,晃着小脚,神情悠闲。
“你又与曾祖父他吵架啦?”
直到见得嬴冲走出来,嬴月儿才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到底说什么了?我看他气呼呼的出去了,连路都走不稳。”
嬴冲不愿说刚才的事情,顾左右转而言他,支开了话题:“那封神榜,如今可是在天庭的手中?”
“你知道了?“
嬴月儿的眼珠,顿时水灵灵的一转:“你祖父他告诉你的?看来曾爷爷他还知道得蛮多的。”
“封神三百六十五人,更能复生死者,封为神灵。”
嬴冲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在嬴定面前毫不露怯,可其实对封神榜的能力,还是颇为心惊的:“这应该只是封神榜的能力之一吧?我怎么感觉邪樱,根本就比不上人家?真的是同为十二神器之一?”
他才说完这句,邪樱就又嗡鸣了起来。
“封神榜确不是全盛状态,他们还没寻到封神台。”
既然嬴冲已经得知此事,那么嬴月儿说起封神榜的时候,就再无顾忌:“一旦这三器齐全,那个时候,封神榜真的能封神。类似泰西之地的神灵,以及佛家的那些菩萨。至于说邪樱枪在这方面不如,一是这东西也同样没到全盛。二来则是需得看你怎么认为了。”
“嗯?不妨说说看。”嬴冲有些不明其意。
“你说九月她,要是恢复皇天位时的状态会怎样?”
嬴月儿笑嘻嘻的说着:“再还有吴不悔,她要是到了生前全盛之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嬴冲不由扬眉,吴不悔是权天位境界的阴阳士。到了这个等级之后,以阴阳士之能,多半已可翻天覆地。
似鼓风山那一战,吴不悔都无需借助毒雨,就可将那在场数十天位轻松覆灭。甚至那张太玄,费惊神等人,都无法近身。
如此说来,那天庭虽是人多势众,可在这二位面前——
“土鸡瓦狗!”
这是嬴冲唯一能想到的词汇,鼎盛状态的吴不悔与九月,哪怕天庭来个三五百天位,也一样不惧,
不过,他想到要将二人提升到这个境地,只怕也不容易吧?说不定要诛杀个五六十位玄天境甚至权天妖修,才能办到。
还有那对帝后,以封神榜招揽的强者,只怕也非弱手。
“可别小瞧了封神榜,那东西还是很厉害的,尤其三器合一之时。且我听父王说,那昊天昔年也网罗了好几位潜力无穷的强者。五方五帝俱为一时之雄。在十五年后天庭势力极盛之时,他与项王几人,联手对付起来也很吃力呢。”
嬴月儿也善意提醒着:“反正三十年后,天庭依然还存在,只昊天重伤在父王枪下,生死不知。”
嬴冲只想知道那位‘西方金天愿圣大帝’死了没有,不过想到月儿知他真正仇敌是何人。
既然没提起这位,那就定然也是说不得。
“对了,我曾听你说,这邪樱枪昔日是由周武王所得?”
想到昔年邪樱枪,很可能就是周武王诛杀他先祖恶来之器,嬴冲就觉心情复杂,
“姬发他是得到过邪樱枪,可那时邪樱枪的原主,却是帝辛。那一战,邪樱败了。而后这枪,就又被姬发转交给了他弟弟姬旦。”
嬴月儿面对嬴冲的注视,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我是怕你吓到了,其实邪樱枪在龙争之时,就只有在商汤武丁的手里,才赢过一次。”
嬴冲失笑,他倒不怎么在意战绩。他不是安王,现在可还没有造反争龙的心思,至于以后,那就看下一任的皇帝,是否年号‘元祐’,又是否有除他之意。
总之自己,不能对不住天圣帝。
而紧接着,他的心情就又振奋了起来:“我想到这次的英灵召唤,该用何物了。”
此时在大秦太庙之中,藏着好几面前朝大商留下的玄鸟旗,说是先祖遗物。
嬴冲之前去过几次,以宗室的身份,随同天圣帝参拜过。知晓那几件东西,此时都无人看管,也没人在意。
估计他只需给点钱贿赂太庙值守的太监,偷换出一面就可。此事也无需自己出面,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那大天位境的武魂石,也不用忧心。这次邪樱枪未做这方面提示,显是无需此物,召唤英灵之时,邪樱枪自然会提供武魂。
错非是心知自己新婚在即,嬴冲都恨不得现在就开始着手。
不过想到‘新婚’二字,嬴冲又有些惆怅的,看着这四处张灯结彩的国公府。
要结婚了,意味着他嬴冲真正长大成人,可此时他既感期待,又觉忧愁。
※※※※
见过了祖父嬴定之后,嬴冲又接待了嬴长安与方珏,还有这二位的夫人。尤其后二者,为他主持婚礼,劳苦功高,所以嬴冲是感激有加。
也在见了这二位之后,才知他不在的时候,许多仪式都已完成了,他想要推迟婚礼的想法有多可笑。
比如说‘安床’,择定在三日前良辰吉日,由数位好命人将新床搬至到风水师选定的位置,然后再由好命婆负责铺床,将床褥、床单及龙凤被等铺在床上,并撒上各式喜果,如红枣、桂圆、荔枝干、红绿豆及红包等等。
再比如说女方家里的陪嫁,就在昨日上午的时候,就已由武威王府那边送了过来。包括了一应的田产房契等等,除此之外,还有衣服饰品,桌椅柜橱,瓶瓶罐罐之类,以及各种寓意吉祥之物——剪刀,寓意蝴蝶双飞:痰盂,又称子孙桶:花瓶,寓意花开富贵:鞋,寓意白头偕老:尺,寓意良田万顷。
据说武威府那边,准备的极为周全,让安国嬴仅有的几位长辈,都很满意。嬴定那家伙,在他回来之前,都笑了一整天。
不过这些礼仪,原本该是由新郎官在场的,可嬴冲有要事外出不在,就只能由嬴定去捉了一只公鸡来来代替他出面。
这让嬴冲很是无语,自己怎么就成了一只‘鸡’了?就不能找个像样点的家畜?家里不是还养了几头六翅迅鹰?
这天晚上,嬴冲也破例没有进入壶中修行,而是倒头大睡。可能是许多大事,都已落定,所以精神松懈之故,也可能是因自身的伤势。嬴冲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直到寅时末(早五点),才被嬴月儿给唤醒。
按说这很不该,可嬴冲却自己知自家事,并不以为奇。这些日子他背负的压力,确实是大了些,直到如今才勉强站住脚跟,可以稍稍放松。加上以前没日没夜的习武,身体确实是有些疲乏。
好在这一觉之后,嬴冲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身上不用涂药,再没有药味,伤处也已收口,血腥气用普通的香囊就可压住。
他猜知王籍昨日可能猜出他情形有异,可他并不在意。他要瞒的,只是自己使用惊雷枪这些‘邪皇传承’这一点,并不是要瞒自己有伤。
昨日的情形,只是故布疑阵而已,那家伙无论怎么想都无所谓。
而起来之后,嬴冲人就如木头一般,被嬴长安方珏的两位夫人使唤起来。怎么结婚他是完全不懂,也一直都是不闻不问,此刻就只能任人摆布。
先是‘梳妆打扮’,一群人在他身上,套了一身大红的衣袍,接着脸上也被涂脂抹粉。可惜他脸太白,怎么抹粉都遮不住。
然后出门接亲之前,还要去祠堂告祭先人。着是为通知祖宗大人,有新人要入咱们府里了。
——这本来也该是几日前做的,可因嬴冲外出之故,同样拖延到今日。
这时薛平怪与庄季二人都已赶至,便连周衍也是稍晚些时候到来。这三人是自告奋勇,来充当他御者的。
古时贵族迎亲,除了新郎之外,还需身份相尽之人为其驾车。如今也是一样,如今嬴冲骑马在前头,这三人就得给新娘驾车。除此之外,还有代新郎应付亲朋,以及为新娘浇水盥洗(洗手)的责任。
嬴冲颇怀疑这三位的本事能否胜任,可想到他现在也别无其他的兄弟好友在,偏偏最靠谱的嬴完我也去北方赴任了,就只能委托给他们,然后让张义他们小心照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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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第235章 根系渐深()
此时除了薛平贵三人之外,还有不少以往与嬴氏亲近的官员达贵到来,虽未重现当初摘星择主大典时的气象,可却已略成气候。
嬴冲看在眼中,却是略觉奇怪,抽空询问嬴长安;“这怎么回事?武阳嬴氏,现在可还是有着两位二品大将军,嬴弃疾那厮也还在呢。”
虽说武阳嬴才被他重创,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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