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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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坑-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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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会有什么歧义,针对于反右的阶段性布局到现在已经达成了共识。打击了跳出来的右派之后,司法系统就是下一个目标。对此,常委们倒是没有意见。

制定步骤是政治局常委们的长项,反右头一个阶段大概得五年时间。主要策略就是引蛇出洞,实际上就是让那些人自己出来蹦。太祖负责中宣部的工作,虽然太祖本人属于非常有攻击性的个性,但是这个阶段当中,中宣部的任务主要是“宣传正论”。持论要正。没有正确的标准,在之后的反右运动当中,就无法提供一条明确的底线。而大规模的反右运动,势必要对越线的家伙进行打击。人民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底线,那么判断肯定会发生偏差。

现在敢于和共产党唱对台戏的,而且一心一意要站在党的对立面的,党内党外的人士都很多。在党内,以刘工贼这些被斗争下台的为主。在党外,则是那些失去特权,而且对曾经的特权念念不忘的家伙为主。而且像是陶铸等人,无疑已经失去了共产党人的觉悟。这些人的思路明显还是在传统农业国那种“君明臣贤”的套路上。他们对于权力的理解,对于共产党责任的理解,是错误的。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共产党的宗旨。这个宗旨无疑得到了银行团的全力支持。右派很明显没有能够理解到这个问题。这也是沈茂感觉很遗憾的事情。

依照不同的立场和观点,“为人民服务”就有不同的解释。从党的理想来解释,共产党必须为人民服务,这是一个政权的义务。从行政角度来解释的话,只有为人民服务,才能有效地控制社会运作,提高执政效率和水平。

从银行团的角度来看,人民穷困潦倒,哪里有钱来良好运作经济?人民的富裕与信心,是经济发展的核心动力。如果从军队的角度来看,军队来自于人民,自然要服务人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沈茂不理解的是,本来应该非常简单的一件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何反而是最难办到的。那么多人都想凌驾在别人之上,颐指气使,胡作非为。这些人和几千年前的那些奴隶主,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奴隶制早就被各种数学模型证明,是非常没有效率的制度。而现在的中国共产党,无疑已经是“资本运营”在人间的实体化身。而那么多无聊的家伙,却出于自己的偏执和狭隘,铁了心踏上与TG作对的道路,想想就让人遗憾。到底是什么样的错误念头,才让这些人走上了这样错误的道路呢?

鲁迅曾经在《狂人日记》里面写过,“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别人吃了,都用着疑心极深的眼光,面面相觑。……去了这心思,放心做事走路吃饭睡觉,何等舒服。这只是一条门槛,一个关头。他们可是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师生仇敌和各不相识的人,都结成一伙,互相劝勉,互相牵掣,死也不肯跨过这一步。”

以前沈茂对此理解不深,但是在这次会议上,沈茂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段话。

共产党已经是中国的领导者,而且共产党经过这几十年的锤炼,已经构建起了制度,聚集起了同志,在中国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在《狂人日记》当中,鲁迅像那些宗教宣传者一样进行过诅咒,“你们可以改了,从真心改起!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你们要不改,自己也会吃尽。即使生得多,也会给真的人除灭了,同猎人打完狼子一样!——同虫子一样!”

想到这里,沈茂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列席的常委们很快就看出了异样。沈茂并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大声说道:“嗡嗡嗡命走到了今天,如果要我对右派说什么的话,我只想引用鲁迅的一句话。你们立刻改了,从真心改起!你们要晓得将来是容不得吃人的人……”

这个突兀的发言,常委们花了几十秒去思考,然后众人依照着自己的个性点头赞许。沈茂接着说了四个曾经感动过自己的字——“救救孩子!”

会议结束之后,沈茂回自己的办公地,铁道部办公大楼12楼。现在的铁道部公务繁忙,全国大铁路网的建设如火如荼。一直拉动着共和国经济的铁路建设,现在依旧是共和国经济的重要引擎之一,也是钢铁企业的救命稻草。等待沈茂接见的就有钢铁联合企业的代表。

曾几何时,铁老大和钢老大也曾经互别苗头,铁路路建设急需用钢,而钢铁联合企业的物资运输需要铁路。大家总算是同舟共济。伴随着钢铁业的高速膨胀,水路运输成了钢铁企业的核心运力。双方的关系也就开始弱化了。进入60年代,钢铁业面临着越来越严重的订单不足。除了前途不明的房地产之外,他们最大的三个用户就是铁路,机械制造业,造船业。这三者都是钢铁企业中高端钢材的购买者。

开发中高端钢铁的投资是如此巨大,就算是冶金部的萧白朗和鲍笑痴是天才,但是起码的费用已经是天文数字。在共和国中高端钢铁和型材的冲击下,欧美已经开始讨论对中国钢铁制品实行反倾销政策。到1961年,中国钢铁产量预计可以达到4亿吨,共和国一国的钢铁产量,就比全世界其他各国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如果没有足够的订单,钢铁企业的生存就是一个大问题。

钢铁联合企业的代表是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据鲍笑痴所言,是位前途无量的青年。沈茂和这位青年谈了片刻,就对他大有好感。这是工业化制度下所教育出的新人。出身陕西,父母都是最早追随陕西众的群众。当然,现在早已经是干部了。与陕西众一样,都在学龄时间上了学,平稳的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毕业。毕业后申请到冶金部工作。从普通的技术员开始,一路通过初级工程师,中级工程师的职称考试。从资历,学历上都无可挑剔。

年轻人谦逊,温和,却又对工作方面的事情有着自己的认真与坚持。甚至对沈茂也并没有一味的奉承。看着这个青年,沈茂觉得他就是浓缩了陕西众对未来的期望。一个全新的中国应该拥有的公民。

谈话又进行了一会儿之后,沈茂却发现一些很微妙的东西。这位青年的态度中有着一丝刻意的伪装。或许也谈不上伪装,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和这位青年的谈话始终有种隔着一层说不清的隔阂的感觉。青年的举止可谓无懈可击,但无懈可击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不正常。

沈茂平常所见的人当中,能够称得上俊才的比比皆是。甚至还有前主席太祖、前总理周恩来这等绝对的人杰。而陕西众自己,经历了无数的考验之后,也绝对是顶尖的人才。对面的这位青年,貌似无可挑剔,但是却没有这些人沈茂所熟悉的人身上特有的“单纯”,或者说缺乏一种“赤子之心”。

一切都礼貌周到,一切都井井有条。沈茂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吹毛求疵一向不是沈茂的习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为何偏偏对这个令人喜欢的青年这样严厉呢?

年轻人主要是向沈茂汇报钢铁协会在中高品质钢材方面的进展,并且向沈茂保证,最新计划的时速240公里以上高速铁路网的建设,凡隶属于钢铁协会的各个钢厂的产品都不会拖后腿。不管是质量或者数量。

与青年谈完了工作,已经是中午。沈茂邀请青年一起吃顿午饭。年轻人连象征性的拒绝都没有,他只问了一句,“和您吃饭不会耽误您的工作吧?”

沈茂听了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可不是那种喜欢瞎客气的人。”

两人刚坐下,马前卒就打手机过来,国家主席大人要在下午视察最新的高速铁路网的工作,所以中午来铁道部蹭饭吃。幸好铁道部也算是半军事化机构,安全保卫工作可谓森严,所以马前卒主席的莅临没有过多惊扰铁道部员工的午餐。

年轻人面对国家主席的时候,表现也颇为得体。所以等年轻人非常得体的率先从饭桌上告退之后,沈茂赞道:“鲍笑痴的手下,很有可取之处么!”

“法家制度就是追求效率,这种青年可谓时代的产物。”马前卒做了这样的评价。

“听起来好像你对这位青年有些不满意啊。”沈茂有些奇怪。

马前卒拿起餐后的咖啡喝了一口,“你不照样不满意?”无视沈茂稍稍露出的愕然神色。马前卒接着说道:“制度严谨、务实,加上去封建化成效卓著。这样的青年自然是应运而生。长官意志决定一切,所有制度都是在保障长官意志能够彻底的,不变样的执行下去。不过呢,看看秦朝,一旦出了乱子,赵佗就敢自立为王。只要断了一个层面,下面就立刻封建化起来。从对立统一的角度来说,这些又是拜了去封建化极为彻底的功劳。真的是个讽刺。”

“那么马主席有何高见?”沈茂问道。

“儒家的好处就是,防止随机性。即使中间断了一层,下面会主动向上层靠拢。不过儒家的本质是宗法封建,想靠他们建立制度,那是万万不行的。把一个家大业大的江山交给他们守成,他们能做得。一旦遇到危机,儒家立刻就抓瞎了。”马前卒用一种纯粹叙事的口气陈述着。

“你的意思是转法家为儒家?”沈茂也用同样叙事性的口气问道。

“好像也没有别的好选择了。”马前卒有些自言自语的答道。

两位老朋友,老同志这样平淡的讨论,单看表情,仅仅是很普通的讨论。但两人已经在交流着对未来政治的看法。并且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共识。绝大多数时候,高层并不需要进行什么长篇大论的交谈,简短的话语就已经足够。

简单的话语就已经能够决定中国的命运,单单这件事就足以证明,陕西众无疑是中国绝对的特权阶层。

马主席参观了高速铁路网的工程计划之后,偷偷问沈茂:“铁道部有没有打算作宣传片?”沈茂知道马主席问的是什么,凡是鼓动资本投资的,这宣传片肯定要精益求精。马主席参观完了铁道部数控中心的大厅之后才问了这个问题,是因为数控中心庞大的监控系统给马主席太大的刺激了。

液晶屏幕是共和国电子工业重点发展的项目之一,铁道部现在不缺钱,所以采购了很大一批。数百台大大小小的监控屏幕组成了令人眩目的图形和数据海洋,这代表着整个中国铁道系统的运行情况。整个监控中心可以毫不夸张地声称,足以监视到两分钟内全国各条铁路上奔行的任何一辆火车。在一个更加机密的小房间里面,是军列监控。这是一个伟大的铁路系统,而且伴随着海量资金的投入,它注定会更加伟大。

“军队的意思是,不想让拍摄这个房间。持这种观点的,都是些年轻的军人。我得说,来过这里参观之后,那些小伙子被吓住了。”沈茂稍微有些自得的说道。

如果没有被吓住,那反而会让马前卒奇怪。铁路系统现阶段最不满意的,是客货分离工程的缓慢。当然了,比起世界其他国家,共和国的工程速度绝对谈不上缓慢,但是就铁路系统自己的感觉而言。实在是过于缓慢了。

沈茂现在的工作就是负责镇压所有的不平之鸣。沈茂也有点奇怪,第一代铁道兵当中,大批人还在第一线,为何这些当年干那些热火朝天的体力工作毫无怨言的同志,现在居然会放纵下面的年轻人提出不满。铁道工程兵的装备改良速度,是有目共睹的。共和国的每年的大型工程设备,铁道工程兵最少拿到了10%,以至于共和国机械化部队曾经自嘲的说,他们仅仅在跟着铁道兵后面拾破烂。

“军队到底持什么态度?”马前卒问。

“顾璐他们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管这个。仗都打成这样,顾璐正在和李纵云较劲呢。”沈茂答道。

“那我作主了,铁路系统的宣传片赶紧拍摄,现在抓紧把钱花出去。”马前卒主席对此的态度很明确。

听了这个决定,沈茂很想告诉马主席,作为国家主席,做这等决定违背了“明确职权”的制度规定。思索了片刻,沈茂却只是邀请马前卒和自己一起吃个晚饭。马前卒同意了沈茂的邀请。[·]

晚饭是在国务院的餐厅进行的,因为弄了个包间,还要额外支付10%的服务费,除此之外,两位政治局常委员的晚饭,与普通工作人员的并无区别。

“老马,我这两年在想一件事。关于党的万能干部的问题。”沈茂很严肃的说道。

“哪朝哪代都是如此,开国时期的老家伙们除了文武之分,其他划分都相当模糊。”马前卒对此却不是太有兴趣。

“职责划分或许就是矛盾的一大来源,更别说咱们这些人,更是万能干部的典范。对这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沈茂问。

“专业化固然是方向,但是一味强调专业化,结果未必很好。现在推动共和国发展的,不该是我们,而是伴随着经济发展所需要的东西。”马前卒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一方面希望高效率,一方面又期待国家体制能够更和谐。但是党并非代表了所有人的利益。就算是现在,你能说,党代表了工农的利益?或者代表了资本家的利益?或者代表了官僚的利益?其实都不是,现在的党,仅仅代表着我们的意志。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强势的领导者推行自己的意志,运营国家。各个阶层,都从这样的运营当中收到利益。但是各个阶层迟早都会发现,党仅仅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它绝不代表任何阶层的利益。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党仅仅是资本运营本身的实体化,党仅仅是资本运营自我进化的一个载体。”

“此言甚善。”沈茂笑道。

马前卒脸上却只有自嘲的笑容,“沈茂,这也不过是各方面博弈的结果,党现在必须以一种理论运营的模式来执行政策,这样,各大势力才能够接受党的领导。如果党成为了某个阶层的代表,那就注定会伤害其他阶层的利益。这样的模式,代价就是党的所有政策,都在不同程度上同时伤害了各阶层的利益。如果党的执行能力有了问题,那么就是倾覆的命运。这样的模式也仅仅是在中国能够行得通,换了别的国家,早就要出大事的。”

沈茂对此倒是不太担心,他喝了口饮料,这才好整以暇的说道:“换个乐观的角度来看,所谓政党制度的终极,不就是这样么。一个超越了所有的政治团体的政党,只依照正确的理论来行事。当年的政党理论,不就是如此期待的么。或者,我们应该让毛主席领导中宣部好好的进行宣传一番。”

“如果这个制度没有被人民所理解,没有能够在完善之前,我们就挂了,我很担心后人能够做到什么程度。这样的制度,对于个人资质要求太高,哪怕是后辈们的实力在我们之上,但是他们缺乏足够的号召力。所以,如何建设一个能够让这个体制良好运营的模式,是个关键问题。”马前卒对这个问题看来有些悲观。

“怕什么呢,怕也没用。有时候,我倒认为,一方面坚持现在的体制,另一方面,让人民一起参与国家政策的讨论,或许也不坏。”沈茂看着马前卒有些不屑的目光,继续解释道,“不是实际参与,而是让人民有一种正在参与的感觉就好了。我们时间不多了,趁着这二十年完成这个工作,等我们死后,人民至少会有些觉悟吧。”

“你这话一听就是资本主义那套,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这个绝对没有错。”

马前卒突然搬出这样的老生常谈,让沈茂有些奇怪。对此,沈茂不得不出来反驳了,“老马,现在的中国与阶级统治毫无关系,陕西众已经打破了游戏规则。无论如何,这已经是在游戏之外的存在了。只要陕西众还在,那么现在的国家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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