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与杜延云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由“咯噔”一声。
“大哥!”
就在萧怀素俩人进退不得之时,身后却响起秦四小姐的惊呼,显然也没有料到。
秦大公子杵在那里,秦四小姐赶忙跑上前也不知道与他说了一通什么,他郑重地对着杜延云姐妹这方拱手一揖,杜延云也微微颔首致意,他又如来时一般转身离去。
秦三小姐这才上前道:“没想到我大哥今日那么早就回府,真是对不住两位小姐。”模样颇有些尴尬。
“无妨。”
杜延云摆了摆手,一脸宽和大度。
不管秦大公子如何,相信过了这一天后他们将再无交集。
萧怀素也在心里叹了一声,刚刚遥遥望了一眼,她觉得秦大公子还是挺成熟稳重的,也是知礼,年纪那么大都没有娶亲实在也是因为这人实诚。
听说从前秦大公子定过一门亲事,只是女方临到出嫁时母亲因病过世,在为母亲守孝三年又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刚一出丧便也跟着去了,秦大公子重情重意,又为未婚妻守了三年,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这样痴情的男人在这世间上也算是少见了。
萧怀素又惋惜地看了杜延云一眼,只怕这俩人也是没有缘分。
姐妹俩回到花厅里,杜老夫人不想久待,当即便起身与秦夫人告辞,还谢绝了秦夫人的相送。
秦夫人满脸愧疚,只能目送着杜老夫人祖孙离去。
秦三小姐这才小心翼翼地在秦夫人耳边说道:“母亲,刚才大哥回来了,不小心与咱们碰到了。”
秦夫人眉头一跳,赶忙转身道:“看到杜家小姐了?”
与杜家这事秦夫人也与儿子提过一次,当时她还满心欢喜和期待,可谁知道世事无常,她也有些难以决断。
杜家相中他们家,愿意下嫁女儿是好的,可她就怕他们秦家没这个福分消受。
“看到了。”
秦四小姐苦着脸点了点头,“那事我还来不及告诉大哥,那样的情况下也没法说,不过大哥回避了,俩人也就是点头示意了一番,隔得远连话都没说。”
“回头我去问问他。”
秦夫人头痛地抚额,“哎,希望这事快些过去吧,不过即使……咱们与杜家也……”说着惋惜地摇了摇头。
秦夫人知道错过了这一次,杜老夫人再不会转头找上他们了,是人都有尊严,如今被人嫌弃了,谁还会上赶着再来?
“母亲,这事谁也不想的。”
秦三小姐在一旁劝道:“咱们毕竟是西安府的人,杜小姐他们是京里来的,指不定哪一天又回去了,您就别再想了。”
秦夫人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
回程的马车之上杜老夫人一直很沉默,萧怀素与杜延云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因为她们已经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老夫人那压抑的怒火。
“延云,”良久之后杜老夫人这才长叹一声,面色也恢复了平静,看向杜延云的目光有着一丝歉疚,“只怕是祖母这一通骂害了你,原本也不至于这样……”
“祖母您别这样说,让孙女怎么过意得去?”
杜延云立马红了眼,倚在杜老夫人腿上,一脸的儒慕。
萧怀素在一旁听着,想了想才道:“外祖母,二表姐,你们也别难过,我想是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这也怨不得谁,最重要的是咱们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有碍杜家的名声……”
萧怀素这话算是提醒了杜老夫人,老夫人面色一变,慎重道:“回头我就让翠芝去查查,她在西安府呆的时间比我久,人脉也熟识,”说着冷哼了一声,“我就不相信这种事情他们宁府还有脸自个儿传出去!”
回去后杜老夫人让刘妈妈去打听,没多久就有了消息。
坊间各种传闻都有,但好歹没有涉及到杜家小姐身上,只是知道姜姨娘不知道因为什么去杜家送礼,还被人给赶了出来,这面上自然不好看,所以猜测宁家是不是有愧于杜家。
不过两家人名头都太大,即使有心人想要编撰点什么,也不敢说得太难听,都是点到即止。
杜老夫人知道后松了口气,只是这西安府她也不想再呆。
宁家在这里经营多年,这里的豪门勋贵哪一个不是以他们马首是瞻,如今与宁家这状况,只怕想要再找到称心如意的人家,难了。
“老夫人不是还说过颜郡王府的三公子,那边也是不行?”
刘妈妈起身给杜老夫人蓄了杯茶水,又拿过一旁的美人捶,坐在脚踏上给老夫人轻轻敲着腿。
“颜郡王府啊……”
杜老夫人叹了一声,跟着摆手道:“他们与宁家的关系更近些,只怕也是不想得罪姜姨娘的。”
早在之前她就考虑过这两家人的情况,这才做了取舍。
颜郡王府亲近宁家,虽然是勋贵王侯,但过于向一个姨娘低头,这气节就让人不喜,虽然各家有各家的无奈,但杜老夫人心里总是有些不舒坦。
秦家呢比较中正,她也没见着秦夫人去逢迎过谁,这才瞧进了眼里。
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秦家也不可能冒着会得罪宁家的危险与他们杜家结亲,这是人性本能,杜老夫人也能够理解。
虽然当时想想有些生气,可如今她也看开了。
刘妈妈听了也不由轻声一叹,杜延云是多好的姑娘啊,是秦家没这福分!
“罢了,”杜老夫人倚在身后的秋香色大引枕上,微微眯了眼,“或许延云的缘分不在这里……”顿了顿又道:“翠芝,回头叫几个丫头打点一下行装,咱们这几天就回杜家村吧!”
这西安府她确实不想再呆,只觉得多呆一天就多一天不自在,这才多少时日啊,杜老夫人都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到底是老了,不比年轻人。
刘妈妈应了一声,又轻轻敲着美人捶,见杜老夫慢慢睡着了,这才轻声轻脚地退出了门去。
收拾行装要不了多久,萧怀素姐妹几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打点好了,只等着第二天启程回杜家村。
宁湛的情况她还是没有打听到,虽然心里有几分担忧,但眼下她却没办法做些什么。
萧怀素站在窗前,看着院中那颗老槐树伸出粗壮的枝杆,那浓密的叶子片片相连,就像一柄遮天的大伞,挡住了烈日阳光,在树下洒下一片清凉。
有风吹过,树影浮动,她将手伸出了窗外,有斑驳的光线映照在指间,好似光阴的碎片。
她看得有些出神,半晌后才收回了手,缓缓握紧了指尖。
现在与宁家的关系成了这般,她更没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见他,只能默默地希望他一切都好!
第【87】章 追赶()
夏季多雷雨,但雨后的空气更加清新,也少了几分压抑的闷热。
宁湛双臂抱胸斜靠在窗框边,看着屋檐水一滴一滴落地,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了个小水洼。
雨收,云散,天空显出一抹纯粹的湛蓝,那么清澈明亮。
宁湛微微挑眉,这样的天气还不错,似乎连背后的伤口都没那么痒了,伤疤结痂,该是开始长新肉了。
“阿湛!”
宁渊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隔着回廊对他笑着挥手。
“四哥!”
宁湛身形一动,已是跃出了窗框。
“走,咱们坐着说。”
宁渊显然很是高兴,拉着宁湛的手便迈步而进,又倒了两杯茶水这才撩袍而坐。
“四哥这般高兴,难不成有什么喜事?”
宁湛有些纳闷,这段日子对于宁家的传闻他也是听说过,想来怎么样都算不得好事。
甚至于宁远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姜姨娘数落了一番,虽然大家明面上不敢说,可私下里传得都是有鼻子有眼的。
宁渊神秘一笑,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道:“三哥被父亲打发到了军营去,年前都不准他再回来。”
这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个值得庆贺的事,没有宁沣在父亲跟前谄媚,指不定他们能与父亲更亲近一分。
“大哥还在军营里,三哥这一去指不定就……”
宁湛是知道他大哥宁沅的脾气,只要他在军营,自然说一不二,就算宁沣背后有姜姨娘撑腰,他照样不会给面子。
两虎相争,宁沣这一去只怕有得磨了。
“有大哥给他磨磨性子,三哥也能让人省省心。”
宁渊呵呵一笑,不过片刻后又沉下了面色来,搁在桌上的拳头微微收紧,“不过这事没影响到姜姨娘的地位,真正是可惜。”
宁远倚重姜姨娘,府中的事情总要有人当家作主,没得代替的人,只能还让她在上面顶着。
其实那一日杜老夫人将姜姨娘给骂走后,她也的确向宁远哭诉了一遭,说杜家嚣张跋扈,丝毫没将他们宁家放在眼里。
这就是明显的挑拨了,宁远自然不会上套,但杜老夫人这样给姜姨娘没脸,他面上也不好看。
总之该做的礼数他们宁家做足了,也算是卖给杜阁老一个面子了,杜家不领情他也没办法,至多以后就少打这份交道。
但对于宁沣惹下的这事,宁远心里也是气恼,便将他打发到了军营中吃苦去,眼不见心不烦。
宁湛扯了扯唇角,没有多说什么,姜姨娘在府中扎根那么多年,上到管事下到丫环,哪一个不看她的脸色行事,想要她下来还真没那么容易。
除非……
除非袁氏想要掌权,可是他看袁氏那淡泊的姿态,只怕也没这个心思。
“这事对杜家或多或少也有些影响,再呆在西安府里流言更是风传……”宁渊留心观察着宁湛的反应,这才道:“所以他们已经回杜家村了。”
“什么?”
宁湛一惊,手中的茶水都洒了出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宁渊道:“今儿个一早走的,大概都有一个时辰了。”
“四哥,”宁湛立马站起了身来,面色肃然,“我出去一下!”说罢飞也似地跃身离去,那模样真是比什么都急。
“还说不在意,不喜欢?”
宁渊轻笑了两声,茶杯在指间转了个圈,“知道别人一走就巴巴地追去,阿湛啊,你这心意只怕除了你自己谁都知道了!”
宁湛纵马狂奔,出了城门,骑上官道,风吹拂在耳边,他只觉得一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有些焦躁,有些急迫。
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许仅仅是送送她而已,也许仅仅是再想见她一面。
足足奔出城外六十里路,远远的才见到一只车马队伍,最先的是三辆马车,而后跟着押送行礼箱笼的板车,最后才是跟车的婆子丫环并一众护卫随行两侧。
见到这车队,宁湛的马速不由慢了下来,他目力极好,已是瞧见了马车一角的木牌上刻着一个“杜”字,是他们家的马车无疑。
终于赶到了!
宁湛暗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驱着马慢慢前行,只吊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跟随。
好似想着她就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那种心情便变得有些不同了。
渐渐的,有护卫发现了跟在车队之后不远处那个沉默的少年,纷纷议论了起来。
跟随过萧怀素姐妹她们上车的那六名护卫显然有认出宁湛来的,不由心中一惊,赶忙向杜老夫人所在的那辆马车跑去,这样的情况可必须要禀报。
而此刻,萧怀素正毫不知情地坐在马车中,给杜老夫人背诵一段静心咒。
她的嗓音很清亮,如珠落玉盘时的脆响,连杜延云与杜延玉都听得眯起了眼睛,一副陶醉享受的模样。
经文诵罢,所有人还在回味当中。
半晌后,才听杜延玉感叹道:“没想到经文都这般好听,还是表妹有把好嗓子,听得人很舒服。”
萧怀素牵了牵唇角,笑容恬淡,“三表姐,这本就是静心咒,若是你听来还不舒服,我岂不是白念了?”说着捂唇轻笑了起来。
杜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怀素是有这个天分,若让你们来读,只怕就没这个味了。”
杜延云笑着看了萧怀素一眼,“祖母说得对,各人的缘法不同,表妹就是个有福气的。”
“那可不是?”
萧怀素唇角微翘,又靠近了杜延云一分,挽了她的手倚在她肩膀撒娇,“有外祖母还有两个表姐宠着我,我自然是有福气的。”
“这丫头!”
杜老夫人宠溺一笑,心中却低叹了一声,好在有萧怀素一路说笑解闷,不然这回程的气氛当真就变得压抑了。
这次来到西安府时她是满怀着期待,没想到离去时却是这般黯然。
杜老夫人不由怜惜地看了杜延云一眼,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在姻缘这事上就这般得不顺呢?
祖孙几人气氛正融洽着,便听着车外有护卫禀报道:“老夫人,好像有位宁府的公子一直跟在咱们的队伍后面。”
“宁府?”
众人一惊,杜老夫人已是沉下了面色来,“可看清楚了?”她自然以为是那惹事的两个其中之一,断然没有想到是宁湛。
杜延云与杜延玉对视一眼,面上都有几分紧张,难不成是又来找事的?
萧怀素却是心思一动,又接着问道:“可认得是宁府的哪位公子?”
“回老夫人、表小姐的话,”那护卫显然是听出了萧怀素的声音,恭敬地回道:“好似是宁府六公子,是那一日在终南山出手救下小姐的人!”
真的是他?!
萧怀素心头涌上了一抹惊喜,只强自压着,面上这才不动声色,又转向杜老夫人道:“祖母,因着宁家这事咱们都没向宁六公子道过谢,您说他这次赶过来,不会是专程为了咱们吧?”
杜老夫人也有些狐疑,扫了几个孙女一眼,这才沉吟道:“停了马车,请那位宁六公子上前说话。”
“是。”
护卫应了一声,立马往回跑去。
而得了吩咐的车夫也慢慢拉住了马儿,车轮轱辘转了几圈,停住了。
“表妹,倒真是他?”
杜延云也有几分不可置信,这宁湛最近在他们面前出现的频率也太频繁了些吧。
“不知道,看看再说,兴许是护卫认错了呢?”
萧怀素也不敢肯定,只缓缓平复着心情,算算在终南山的那次,宁湛都帮过她三次了,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祖母,”杜延玉揪了杜老夫人的衣袖,小声道:“那位宁六公子人不错,就得长得不那么让人亲近,不过表妹说了这叫面恶心善,比那些表里不一的人好多了。”
杜老夫人笑了笑,又看了萧怀素一眼,“你表妹说得对,这世间上多的是口蜜腹剑之人,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着。”
“是,祖母!”
杜延玉乖巧地应了一声。
宁湛驱马而行,他也不知道要跟着杜家的车队行多久,可此刻见着一个护卫向他跑来,他不由挺直了背脊,目光炯炯地望了过去。
“可是宁六公子?”
那护卫也对宁湛有几分好感,上前来便恭敬地抱拳一揖。
“嗯?”
宁湛微微一怔,旋即缓缓点了点头,他倒没想到还有人认识他,仔细看这眼前的护卫,也有几分眼熟,“你可是那天在终南山的……”
“正是小的。”
见宁湛认出自己,那护卫显然有几分欣喜,又道:“咱们老夫人请宁六公子上前说话!”
“这……”
杜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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