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女人扑打干净身上的尘土,撩了一下头发,摇响了三马车。
碎妹子还挺有力气,一点也不老,再说三马车的柴油机马力不大,才八个马力,小孩子都能摇响。
就这样,女人挂上档,将三马子开出了大山。
最近这附近的山村有路了,虽然路不怎么好走,但是三马车出去不是问题。
走了四十多里的山路,才上到公路上,碎妹子将三马车停在了一个地摊的前面,让那卖煎饼果子的给自己看车,然后打了一张票,去了一次疙瘩坡。
公交车不花啥钱,速度快,比自己开三马车快多了,也省油钱,还安全。
二百多里的路,是午后来到的。
没有进村子,她问了一个老大爷。说:“老哥,俺给你打听一个人,你知道不知道?”
老大爷说:“我是大梁山土生土长的,打听外来工不知道,村子里原来的住户,没有我不知道的。”
女人说:“那俺问你,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叫大癞子的人?”
老头一听,仔细瞅瞅碎妹子,问:“你跟他啥关系?”
碎妹子只好说:“俺俩是亲戚,他是俺表侄。”
那知道老头不爱搭理她了,怒道:“死了。”
“啊?死了?咋回事哩。”
大癞子不受人待见,整个大梁山的人都恨他。人人希望他死。
老头子说:“大妹子,瞅你人还不错,换上普通人啊,我才不乐意跟她提大癞子呢,事情是这样,这样,这样的。”
接下来,老人就将大癞子一生的经历,全都跟碎妹子说了。
他说大癞子从小爹娘就死了,爹跳进了山崖,娘自杀在了家里的土炕上。尸体烂透才被人发现。
然后这小子跟村子里的刘媒婆相好,拉着刘媒婆私奔了,临走前还杀死了刘嫂的小叔子顺子。
逃出去几年,不知道啥原因,刘媒婆把他给甩了,嫁给了一个城里人。然后大癞子又辗转大西北。
听说跟大西北的一个姑娘不错,叫小曼,都成亲了。
再后来不知道得罪了谁,媳妇小曼被人杀了,大癞子的狗场跟家具厂也被人一把火烧了。
然后这小子就回村下幽魂谷盗墓,走进幽魂谷就没有出来。全村的人都觉得他被砸死在里面了。
这老头一边叼着烟锅子,一边口若悬河,碎妹子才知道了事情所有的经过。
原来大癞子是从古墓里逃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还失忆了。
而且他是在逃犯,全国各地都在通缉他。
走进幽魂谷以后,全村人都觉得他死了,警方正在考虑要不要销案。
听完所有的一切,碎妹子是又惊又喜。惊讶的是大癞子的命运的坎坷,她跟他一样,都是苦命人。
喜的是,大癞子不能出来见人。因为会被警察抓。
既然这样,那么他就可能永远不走出那个村子,永远跟自己厮守在一起了。
这果然是上天为他掉下来的男人。
碎妹子非常兴奋,打算回家把大癞子藏起来,自己享用既然他失忆了,啥也不知道。俺也装作啥也不知道。
快活一天算一天。
于是,女人买一张票,又坐公交车返了回来。
回到那个烧饼摊前,碎妹子狠狠心,买了好几个肉夹馍。
她知道大癞子营养不良,需要补补。干脆弄点好吃的。
肉夹馍弄好,他踹在了怀里,摇响三马车,突突突一路奔波,又回来了。
回到家以后,天色早就黑透,来回六七百里,磨蹭了十几个小时。
这个时候,屋子里的大癞子早就饿坏了,一个劲地嚎叫:“啊啊啊!”
碎妹子赶紧下车,熄火,冲进屋子帮着男人弄饭。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俺到城里拉料,耽搁了时间,你饿坏了吧,这儿有肉夹馍,俺喂你。”
碎妹子从怀里拿出肉夹馍,放在茶几上。
大癞子眨巴一下眼,发现女人的肚子上红呼呼的,差点起水泡。
那是刚出炉的肉夹馍温度太高,将女人的肚子烤红了。
碎妹子担心到家以后肉夹馍会凉,所以一路暖了回来。
这样到家的时候,馍馍还是热的,男人吃下去不会闹肚子。
她在守护自己的幸福,也在捍卫自己的幸福。
“啊!啊!”看着女人肚子上红红的烧饼印,大癞子的心里不知道啥滋味。
碎妹子赶紧说:“没事,没事,一点也不痛,俺喂你吧。”
她就把肉夹馍放嘴巴里,嚼碎了,口对口喂他。
大癞子大嚼大咽起来,他伸着舌头去勾食物,难免会碰到女人的舌头。
这种感觉,很像小时候母亲口对口喂他的情景。
他好想喊碎妹子一声娘。可看女人的样子,忒年轻。又仿佛他姐。
碎妹子不老,一点也不老,脸上没有皱纹,也没有鱼尾纹。小腰还是恁细,绝不像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也不像接近五十的女人。
乍看上去,像个三十来岁的乡村少妇,看起来笨拙,是因为她的棉袄跟棉裤笨拙,而且不会打扮。稍一打扮,她还俊得很嘞。
大癞子完全把她当成了当初的刘嫂,他觉得刘嫂又回来了。
当然,目前就算刘媒婆真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她了,根本不知道她叫啥。
因为他失忆了依稀就是记得,有个年纪大的女人跟他好过。难道就是眼前的碎妹子?
第1002章 三个白眼狼()
碎妹子打算把大癞子留在身边了,一直照顾他。.。
反正他失忆了,啥也不知道,到时候骗骗他,就说自己是她女人,看他啥反应。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对大癞子的照顾无微不至。帮着男人端屎端尿,换药,擦洗身子。
白天她照顾他的一切,晚上就睡他身边。
大癞子清醒过来,完全是个傻子,啥也不知道。脑子里混浆浆的,一片空白。
大梁山不记得了,疙瘩坡不记得了,小曼不记得了,刘嫂不记得了,丽娜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眼前只有碎妹子。
每天晚上碎妹子都贴着他的身,他也贴着碎妹子的身,男人一直拱啊拱,抓碎妹子胸前的两团,成为了他的习惯。
几天以后,村子里的流言也纷纷而起,大家都说碎妹子的家里养了个野汉子。那野汉子是捡来的。还是个小白脸,又白又胖还很嫩。
碎妹子年老色衰,竟然啃上了嫩草。
很快,这谣言就传到了碎妹子两个儿子还有她闺女的耳朵眼里。兄妹三人上门找麻烦了。
第一个找来的是大儿子,大儿子不到三十岁,在王海亮的煤窑厂打工。
他是听说老娘不正经,才从大山里风风火火赶来的。
他不认识大癞子,因为大癞子这几年没有生活在大梁山。
大儿子进门就气势汹汹,大喝一声:“他是谁?”
碎妹子说:“他是我捡来的人。”
“你把他捡回来干嘛?”
碎妹子说:“不干嘛,他受伤了,不救人他会死,我看不得人受罪。”
大儿子愤怒极了,一下子将锅碗瓢盆拨拉了一地,老娘手里的碗也被他打碎了。
“你你你你还知道丢人不?知道村子里人说你啥不?”
碎妹子没生气,反正俩儿子不孝顺,常常冲她发火,早习惯了,所以弯腰去收拾碗筷。
“别人爱说啥说啥,俺不在乎,问心无愧就行。”
大儿子怒道:“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他是不是你老相好%3f你那么不正经,我们在村里咋做人?”
碎妹子没说话,还是收拾碗筷。
“你你你立刻赶他走,不能让他住这儿,这个家跟他没关系。”
儿子说着,过来收拾大癞子,拖起了他的铺盖,想将男人从炕上拉下来,一脚踹出去。
被子拉开,发现大癞子没穿衣服,那火气就更大了。
“曰你娘哩,果然是个小白脸,年纪跟我差不多。揍死你个龟儿子。”
说话间他挥拳就揍,当当打在了大癞子的屁股上,大癞子的屁股就余波荡漾。
“啊!啊!”大癞子害怕起来,又哭又闹,眼巴巴看着碎妹子。
碎妹子火了,猛地扑过来跟儿子拼命:“你放开他,他还是个病人呢!”
“不放,你是不是想他做俺后爹?告诉你办不到!你真表脸。”
啪!一记耳光抽了过来,碎妹子的巴掌落在了儿子的脸颊上。
打完以后她后悔了,看着自己的手:“你说话咋恁难听。”
“你打我?为了这个光头胖子,你打我?你还是不是俺娘?”
碎妹子说:“我不是恁娘,你媳妇才是恁娘,我养你这么大,等于给你媳妇养了个儿子,就知道听你媳妇的。
摸着良心想想,娘多不容易?恁爹死嘞早,我咋着把你们撒拉扯大的?有没有孝顺我一天,就知道跟我要钱。”
碎妹子真的火了,三个子女的确不孝顺,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两个儿子家里的小楼,都是张二狗送给碎妹子的钱盖的,媳妇也是张二狗花钱给娶的。
分开家以后,谁也不管娘了,把碎妹子丢弃在了一座破屋子里。
如果不是碎妹子有养羊的手艺,早就饿死了。
他们没给过她一分钱。媳妇一瞪眼,哥俩就浑身颤抖。
大儿子说:“你是铁了心让我在村里丢人是不是?”
碎妹子说:“我没让你丢人,谁爱说啥说啥去,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你在乎也没用。莫说我对这男人没心思,就算有,你也管不着,上级还提倡老年婚姻呢,要不然我就去告你。”
一句话说的大儿子没词了,还真是。
村子里墙上的标语都写了,提倡老年婚姻,老年婚姻受法律的保护。
老年人可以利用法律的手段,维护自己婚姻的权利。
大儿子说:“行,你行!你挣的钱打算都给这小白脸是不是?”
“你管不着。”
“我是你儿子,你的财产有我的份儿,好,这日子不过了,你的羊我要拉走一半。”
大儿子说着,走出屋子,跳进了羊圈,打算拉走碎妹子最大的几只羊。
碎妹子没有阻拦,任凭他拉。
因为这个时候,她要照顾大癞子,大癞子已经被大儿子给拖地上了,正在嚎叫。
当她把大癞子弄到炕上,确认他腿上的夹板没有移位,这才跑出屋子跟儿子夺羊。
可走出屋子的时候,羊圈里几只最大的羊不见了,被儿子拉走了。
碎妹子的心就是一沉,一双浑浊的眼泪滚滚流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回到了屋子里,大癞子感到很不好意思。
癞子知道是自己拖累了碎妹子,不是因为照顾他,大儿子也不会跟碎妹翻脸。
羊没有了,女人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他不知道怎么补偿她,只是眼巴巴看着她,眼睛里同样是泪水。
碎妹子赶紧劝:“没事,我不在乎,不就几只羊吗?拉走就拉走了,你没事就行。”
大癞子一下子扎进碎妹的怀里哭了,声泪俱下。
事情还没有完,大儿子刚走,第二天,二儿子就来了。
二儿子也刚刚成亲不久,发现哥哥把娘家里的大羊拉走了,非常的生气。他也过来抢羊。
走进屋子,发现大癞子躺在炕上,他也火了,挥起拳头,又把大癞子一顿胖揍。
他还在大癞子的胸口上踩了几脚。
碎妹子在厨房做饭,发现儿子跟大癞子在打架,吓一跳。
锅里的油刚热,来不及炒菜就冲进了屋子里,抄起笤帚疙瘩,同样跟二儿子干仗。
“你干啥,放开他,别动他,你个牲口不如的东西。”
二儿子的话更加刺耳,张嘴就问:“娘,你是不是跟野汉子好了?这小白脸有啥好?你找人我不反对,可也要找个有钱人啊。城里有钱的老头多得是。给我找个富爹多好?那儿弄来这么个穷光蛋?”
碎妹子怒道:“你个混球,胡说八道个啥?看我不打死你,你滚,给我滚。”
二儿子说:“我不滚,你偏心。”
“我咋偏心了?”
“你把羊给了俺哥,不行,圈里的羊也有我的份儿,我也要牵几只羊走。”
“你说啥?牵羊?”
“对,就是要牵,你给俺哥啥,也要给我啥。要不然我就跟你打官司。”
碎妹子的心都要碎了,想不到养了两个白眼狼,早知道他们俩这么不懂事,生下来就该把他们填进脚盆里淹死。
她气急了,一边哭一边说:“牵走,都牵走,大不了这羊我不喂了。滚,马上给我滚!”
二儿子没有去劝老娘,反而屁颠屁颠冲进羊圈,把剩下了几只羊跟羊羔子也拉走了。
就这样,碎妹子的羊圈就空了,啥也没了。
大癞子又被碎妹子的二儿子从炕上拖在了地上,一顿海扁。
他心里叫苦不得,这他娘的咋了?老子真是倒霉,到底做了哪门子孽。两天的时间不到,被人揍两次。
那条断裂的腿没有恢复,伤口就裂开了。
碎妹子没去管儿子,再次将大癞子拖上了炕,又折腾了一翻。帮他盖好了被子。
大癞子瞅着碎妹子凄苦的面容,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他知道这个家散了,碎妹子啥都没了,都是自己惹的祸。
碎妹子还是笑,说:“没事,没事,羊给他们算了,反正也不挣钱,还累得慌。只要你没事就好。”
大癞子又扑碎妹子怀里去了,这一次哭得更欢了。
事情还没有完,第三天,碎妹子的闺女又来了。
她同样是过来抢财产的。走进老娘的家门,发现羊没了,被两个哥哥拉完了,于是更加生气。
这次来,碎妹子的闺女把自己男人也拉来了,准备跟两个哥哥干架。
虽说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娘的财产被他们分光啊。
晚一步不要说喝酒捞肉,汤都没得喝了。
她进门就怒道:“娘,你这是咋了?全村人都说你找了野男人,你不要脸,俺还要脸呢。”
这次,碎妹子的表情淡定了很多,道:“姑娘,一句话,你要啥?只要你不动炕上那人,你要啥我给你啥,家里的东西你随便拉。”
闺女却噗嗤一声笑了,说:“娘,你瞧瞧,好像跟俺过来抢你的钱一样。羊全都被俺哥拉走了,汤也没得喝了,你家里还有啥?”
闺女一边说,眼睛一边在院子里扫,寻找值钱的东西。
最后一眼瞅准了那个三马子,那是碎妹子最值钱的东西了。
闺女说:“娘,你的羊没了,也没必要给羊拉草了,所以那个三马子也就没用了,不如俺开走了。”
碎妹子知道,闺女的心里不平衡,开走三马子才平衡。
于是一咬牙说:“开走吧,都是你们的,全都给我滚,以后别来烦我!”
闺女一听乐坏了,抱上碎妹子亲了娘一口,说:“娘,你果然是俺亲娘,真是疼闺女。那俺就开走了,老四,上车,这车归咱们了。”
老四就是碎妹子闺女的男人,膀大腰圆,早就相中了这辆农用车。
他的力气大,拿起摇把子,三两下摇响了三马车,挂上了档。
可那闺女还是不死心,眼睛里里外外继续踅摸。
最后又瞅准了碎妹子里间的两口袋粮食,她就笑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