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扑上去么?兴许会的,而扑上去的缘由很可能是想撕碎了御琅穹,这一点袭风并不知道。
然,有人出钱请她嫖,她便嫖了,顺便还坠入温柔乡中不能自拔,这算不算顺了袭风的意思?
只不过,袭风出的银子,又替她安排了人,让她总有种说不清是谁嫖了谁的感觉。她是不是该提醒袭风一下,若有下次,不妨直接将银子给她,她定能让他更加满意。
而话说回来,她在温柔乡中美酒珍馐佳人在怀,掏银子的人却守着门边灌冷风,毕竟是多年的哥们儿兄弟,她若不表示表示是不是有些不大厚道?
夏瑶一脸的春风洋溢,面若桃花晶莹剔透,真如餮足了一般浑身骨头轻三两,哼着小曲显得心情万般好,一步三晃迈出了蓝衣坊的大门。
转过门口粗大的圆柱,突然脚步轻移,如鬼魅般横飘向一边,一把勾住了隐在门柱后的袭风的脖颈。
☆、兄弟是拿来出卖的 (6)
袭风突然被逮了个正着,只觉得错愕却不惊慌,他常年潜在夏瑶身边,其实无需遮遮掩掩,只是夏瑶对他向来是视而不见的。
“袭风,伤口还痛不痛?”夏瑶三分醉意七分迷离,轻柔软语,真真就像关心他的伤,甚至带着那么点点的心疼与怜惜。
“无妨。”袭风淡漠答道,欲向旁边挪,却引得她勾紧了手臂。
夏瑶几乎将身体全部的重量坠在袭风身上,勾肩搭背状似亲密无间,在他耳边幽幽道:“袭风,你我自幼便相识,这些年来又可谓形影不离。做起事来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我也知道,这些年你其实待我已算不错,能让着我的绝对不争,能顺着我的绝对不逆,我捅下的篓子也都是你给我兜着……这些情我都记得。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好兄弟?”
一番肺腑之言让袭风有些诧异,一腔细致的感恩让他心底也有些触动,毕竟人非草木,不言不语却被人理解,袭风心中自然是有些欣慰的。
“算。”袭风点头,他宽宏大量,毕竟前几日她出手伤他,也能算得逢场作戏。
夏瑶醉眼迷离,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个人,轻柔软语撩动心尖,她说:“袭风,你知道么?其实……兄弟……”
声音越来越轻,又带着醉意朦胧,袭风不得不低头凑过去,拿出全副心神认真细听她的话。
“是拿来出卖的!”话音陡然提高,刚出口,一记千钧之力的勾拳直中他胸口,耳中轰的一声炸响,眼前一片漆黑。
夏瑶扶着袭风瘫软的身体,伸手拍了拍那双目紧凝的脸颊,一笑,“好兄弟,哥们儿带你去开荤。”
将袭风的胳膊架在肩头,半拖着转身又回了蓝衣坊,跑堂见夏瑶去而复返,愣了一下,不过闻着两人身上淡淡酒气,以为是有人不胜酒力醉倒。更何况,袭风乃是真正的金主,跑堂的自然认得。
后院里的人并不多,夜幕未至,廊下偶有打扫的小厮,一板一眼划着扫帚,目光却偷偷四处飘移,纵然有光天化日之下来寻欢的客人,也不见得会注意这些,可是,没能逃过夏瑶的眼睛。
用力顶了顶肩头,无人之处便如抗死猪一般拖拉着,别看整日爬屋脚藏房檐,袭风居然胖了。
想起几个月前,她俩合作一出深入虎穴为民除害的戏码,她扮演行商欲贿赂官员的富豪,让袭风扮演左右逢迎的陪酒美男,他倚在她怀里的时候,貌似没有现在那么沉重。
兴许是这些日子过于安逸了?看来她确是该给袭风找些事做了,否则某一日压塌了房梁,那该如何是好?
一路爬楼梯直上青虞所在的高阁,夏瑶更加坚定了要给袭风减肥的念头,将人扔在软榻上,冲青虞眨了眨眼,飞身走窗。
纤细紫影并未离去,而是腾身落脚于阁楼顶上,远远眺望,夕阳沉没,城中已闪烁点点明亮。
迎风独立,衣袖猎猎有声,长发翩飞,一缕发丝横飘而过,将一片浮华的丰宁城割裂,就连天地也未能幸免。
☆、兄弟是拿来出卖的 (7)
反手将身上凝紫的外袍褪下,兜手一扬,翻转过来竟是如火一般艳红无双。重新穿好,已又是红衣妖娆的女子,是红是紫,片刻而已。
满城捉什么红衣女子,换身衣裳颜色罢了,如此简单。
夏瑶坐在屋顶上,耐着性子静静的等,只听下方屋内咣当一声,应是推倒了椅子。袭风仅是昏过去,没那么容易就任人为所欲为,而他,自从遭她胁迫被个断袖的老男人几乎摸便全身,他对任何男子的反应……
啧啧啧……夏瑶脸上的表情都不是玩味那么简单,三分诡异两分狷狂,剩下五分满满都是邪恶到极致的狞笑,今夜……又不会那么无聊了。
又是咣当一声,应是桌子推翻了,响亮的声音回荡空中,引来不远处扫地小厮的侧目,而循声过去,看不见高阁内究竟发生着什么,却见一抹艳红的人影坐于顶上,饶是夜幕压下,仍旧卓然醒目。
夏瑶大大方方坐着,全然不在乎暴露行踪,细听下方屋内,却不见有说话声。
正有些诧异,突然,身后砰的一声响,继而衣炔翻飞声,那并非是袭风的轻功,而是……
哗啦!
夏瑶的眼眸瞬间瞪大,呆愣了一下猛然起身。青虞高阁的后方是片池塘,供些客人泛舟戏鱼而用……
好你个袭风!不会怜香惜玉也就罢了,连我的人你都敢扔?!
转身刚要跳下,湿冷阴凉的水汽迎面扑来,夹杂着她最厌恶的水草腥气,脚下猛地一滞,铲飞了瓦片,噗通落入水中。
宽阔的水面还未有星月映照,墨黑阴沉不见一丝光影,厚重沉凝,如夜幕初时,不怀好意的嗜人妖魔。黑洞洞铺在眼前,她都有些不敢看,似乎看进去,便要被冰冷的黑暗凝固其中。
而水面上不见波澜,只看见一抹小小的青色,搅动着黑暗凝沉,然后慢慢的……快要被妖魔吞噬。
她不怕刀光剑影,不怕血肉沐天,更不怕什么妖魔鬼怪,唯有一样,她怕水。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似乎她有记忆的时候便已经怕水,直至如今,从不游湖从不在水边走动,她沐浴的水也从来不过腰际。
曾几何时,纵然是火海,她也毫不犹豫跳下去过,普天之下,她似乎什么也不怕,可唯独……就连一个小小的池塘也会让她心惊。
现如今就希望这池塘并不深,青虞能自己爬上岸边,大不了她到岸边接着他。
夏瑶的目光寻着水岸,可是,事与愿违,池塘似乎很深,而青虞不会游水,一声呼声也没能发出,挣扎了几下,似乎便不动了,慢慢沉向水底。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不远处传来了呼喊,隐隐有火光向池塘的方向奔来。
“袭风!你干的好事,快点下去救人!”夏瑶恨声喊出,可蹊跷的是,袭风罕见的没有理会她,难道是真生气了不成?
然,三三两两的火光靠近池塘,却让夏瑶的心又是一沉,深秋时节水寒若冰,又逢夜幕落下,火光围绕在池塘仅是观望着,半天也不见有人跳下水救人。
☆、兄弟是拿来出卖的 (8)
或许,在丰宁城这样的地方,能来围观已是意外,谁又能来行侠仗义呢?
“袭风!!”夏瑶跺脚大喊,仍旧得不到回应。
眼见湖中央的青影越沉越深,快要看不见他衣袍的颜色,也看不见他挣扎,他……难道就这么死了?
他在她的生命中划过一瞬,留下了痕迹,却要……死了么?
或许水也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可怕?或许可以一试?如果让青虞知道,她仅仅是因为怕水便不救他,九泉之下……他会不会恨她?
她刚刚眷恋了他的温柔,就要这样轻易放手么?
夏瑶一咬牙,用力运了几口气,腾身而起,直坠池塘中。她可能救不了所有人,甚至救不了自己,但她想救青虞,哪怕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池水比她想象的还要寒凉,瞬间没了头顶,将她包裹在一片彻骨的寒冷与恐怖中。耳边轰隆作响,水似要倒灌入身体内,充斥着她的鼻端,一种窒息的感觉却是从心底开始蔓延,甚至比濒死还要恐怖。
寒凉的水瞬间夺走了她身体所有的温度,似还不够,还要夺走她的生命一般。
听不见也看不见,她更像一个溺水的人,手臂奋力划着,方才那一刻拟好的计划统统半点也想不起来。
冻僵指尖下意识四处寻找,偶有划过碎烂的水草,那种感觉,堪比被蛇吻。
直至脚尖触到了池底的淤泥,夏瑶满心的慌乱才稍有缓和,落地的踏实感觉让她恢复了些神智,顺着记忆中的方向用力一捞,一片衣袖入手。
奋力将人抱在怀中,踏着池底的乱石,向着记忆中的方向摸去。她不会游水,曾有人威胁她,不会游水总有一天会死在水里,可是,她不学。
哗啦一声,水中波动频频,若是来救她,她真的会感激一生。
然,入水的却不仅仅是人,一张硕大的铁网自上方降下,直将她两人向池底压去,心中一乱,一口泥水呛入。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她的命的人很多,恨她恨得牙痒痒的人数也数不过来,阴招损计,毒惑陷阱,铺天盖地的杀手伏袭,可是……
从未有人得手!
夏瑶突然扬手,卷着一股白雾撩过动荡水中,冰寒的水居然瞬间如沸腾一般,剧烈滚动着水泡,五指成爪,劈手奋力划下。
唰的一声,铁网硬生生被撕开一道口,反手借力,人已腾空。
只要离开了水,便是她的天下!
凌空旋身,对着波澜的水面奋力推出一掌,轰!水面掀起丈高激浪,至于水下的人是生是死,是整是碎,不知。
夏瑶抱着青虞摔在岸边,俯身呛出一口泥水,无端少了半片衣袖的手臂被浓白雾气包裹,竟发出嗤嗤的声音,将掌下的泥土生生蚀下一个坑。
薄烟萦绕,竟是手臂上的水迅速蒸腾,一时间,观望的人伏袭的人,都愣住了。
而直到此刻,袭风才出现在高阁窗前,一手捂着气闷的胸口,满脸诧异望着下方一片狼藉。
☆、黄瓜菊花 (1)
“袭风,救我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悲痛得仿佛人在绝境最后一声挣扎。
一声喊出,夏瑶紧紧抱着青虞,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滚得一身泥,看上去很是凄惨,怀里的人一动也不动,紧咬牙关脸色惨白,无力垂着手。
一只手渡过去些内力,一手轻轻拍着青虞的脸颊,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完全没有武功的男子从这么高的楼阁上跳入水中,会不会摔死或者淹死,但是人已经救出来了,她不希望他死。
旁边伏袭的人手还拎着铁网,呆愣着根本不像训练有素的杀手,方才那一刻强悍的力量他们已经见识了,一掌便能在水中撕破铁网的功力在这世间少之又少,他们本以为低估了她,正全副身心应对着之后的大开杀戒,却不想……她居然嘶声求救?
如此高强的武功,她居然求救?
不禁看向从高阁上飞落的袭风,他们是来抓人不是来杀人的,为保万无一失……那就是说,这个袭风,要比这女子的武艺更加高强数倍?
前后赶到的黑衣人十余个,瞬间思量下,纷纷拎着铁网向袭风靠近。
而这一方,夏瑶用力拍着青虞的脸颊,忽然怀里一动,青虞猛地透过一口气,呛咳出一口淤血,浑身不住打着颤,无意识的揪紧了她的衣袖,呢喃道:“咳……别……别打我……”
“青虞……”夏瑶欣慰笑了,从那么高跳下来确是受了点内伤,可是,还好他没死。
许是右臂上残留的温度吸引了青虞,看着他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依附在自己怀中,那种真切被人需要的感觉,却温暖着她的心。
没有利用,没有诡计,他只是个求存的男子,而她……有能力护得了他。
看看远处已经与黑衣人缠斗一团的袭风,再看看身边戒备着的几个人,她其实明白,该来的总会要来,御琅穹寻人的能力,她从未质疑过。
只不过,如此强横的姿态,如此不择手段的方法,险些要了她的命,还连累了青虞,不发火的那是泥塑。
袭风已经自顾不暇,夏瑶打横抱起青虞,刚一转身,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只是戒备在她身边却没有任何举动,因为……始作俑者就在身后。
黑色人影融在树影下,紧身衣袍包裹着完美的身躯,衣襟下摆分立,更衬得双腿修长,身形高挑。当月儿从云中探出一丝光亮,那冷峻的容颜也在悄无声息覆上一片冰冷的光。双臂垂在身侧,不知站了多久。
向她踱步,步步沉然,纵然已不是受制于人的屈辱地位,纵然已无需愤恨滔天,他仍旧是冷的,寒如极地雪,冰如月下霜。
“跟我走。”一声冷语,不露分毫情绪,没有有求于人的姿态,他早已经习惯了命令。
夏瑶的眸子也冷了,如今换是她浑身湿透,一身狼狈,但她,永不会那么好说话,尤其是面对御琅穹。
“凭什么?”仰起头,傲然对视眼前的人,比谁傲气,输人不输阵。
☆、黄瓜菊花 (2)
怀里的人微微一动,一阵阵打着寒颤,用力偎向她怀中,那点温暖已经不能满足,冻僵的手指紧紧扯着她的衣襟,“……别扔下我……”
夏瑶的手臂又紧了紧,发现青虞虽是个没有武功的人,身体却是练武的好根骨,对于她渡过去的内力毫无不适,反倒有多少统统收下,让她可以不再顾忌他的身体不能承受。
她不能扔下他,蓝衣坊的头牌,可也仅仅是能接客才算头牌,病在床榻生死不明,又有谁还会管他死活?
“你伤了我的人,后果自负。”夏瑶冷言开口,无视对方身上散发的压迫感,转身就要回阁楼。
“我派人照料他,为他请大夫,你跟我走。”御琅穹再次命令。
夏瑶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却如御琅穹脸上的冰冷如出一辙,回眸看他,轻蔑道:“既有如此良策,你的人回去照料你要救的人,也为他请个大夫。”
喧闹声渐歇,袭风毕竟没有她那一身诡异的武功,已经被数张铁网罩住,挣扎不动。等他救,不如说是等他被拿下。
御琅穹隐在背后的手轻攥了攥,一线声音通过内力直传入夏瑶耳中,“跟我走,我便替你牵制他。”
夏瑶脚下一滞,诧异转过头看着御琅穹,他居然能看得出她想要摆脱袭风的监视?忽而脸色转晴,御琅穹纵然是有求于人极尽劣势,他仍能找到可利用的条件,仅这一点,她便要见好就收,她喜欢跟聪明的人做交易。
内力传音道:“他是我的好兄弟,需好好招待。还有,你能再聪明些么?”
话刚落,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利落的风声犀利干脆,手指迅如闪电,连点她肩头。
夏瑶眼中浮上一抹赞许,垂下眼眸,只看着怀中昏迷的人,余下的事任他安排。
“一并带走。”
…………
汩汩暖流徜徉在身体中,驱散了刺骨寒意,润泽着他枯竭的筋脉,犹如温柔的手,抚平他的伤……
青虞迷蒙睁开眼,一片朦胧中,他只知道,他还活着。身上已经干爽,盖着暖和的锦被,身下柔软,却并不那么平稳。
心中一惊,睁大了眼,陌生狭窄的一处,一辆疾驰中的马车。
“不必担心,不是去北齐。”
青虞心绪一松,这才回转清醒自己的身份,偏过头,只见夏瑶一身清爽的白色绵绸里衣,正侧躺在他身边,闭目养神。
而她的手,在锦被下与他相握,连绵不绝的暖流,浑厚且纯澈。
他仅一句不要扔下他,她便真的不弃。
心安定了大半,侧躺向她靠了靠,不问究竟要去哪,只要跟着她,只要不去北齐,便怎样都行。
“你身上没有守身砂。”突然,夏瑶淡淡开口,闭着眼,手侧撑着头,没有被欺骗后的愠怒,言语平淡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青虞脸颊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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