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杀他么?若是已有决定,我替你动手。”御琅穹问着,紧了紧手臂,伤势已经好了大半的他,便不觉得夏瑶有多重。
过了半晌,夏瑶身上激起一阵战栗,搂紧了他的脖颈,轻轻摇了摇头。
御琅穹看了看已经在身后待命的侍卫,又看向仍在后怕的袭风,肃然开口道:“袭风,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若有下次,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包括你身后侍奉的主子。”
袭风猛地一惊,堪堪回神,已经见御琅穹抱着夏瑶转身走了,稳重的步伐远去,只留下对那些侍卫的一声吩咐,“将此人监禁。”
他被侍卫架起,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还不甚明白。只是,看着御琅穹那般维护的姿态护着夏瑶,显然是他想要的境况,可一时间,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
☆、群狼护主 (2)
御琅穹抱着夏瑶穿过竹林回到山谷中,夏瑶一直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深吸一口气,会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偶尔在他颈间蹭蹭,似乎是在寻找更为温暖的地方。
如果是平日里的夏瑶慢慢变得温顺有加,收起一对利爪,他会觉得欣慰,可是骤然如此,却让他倍感担忧。
她向他寻求帮助,意味着开始信任他么?他曾也想象过夏瑶能变得像个普通女子不那么犀利尖锐,可是,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他却并不感到喜悦。
“追尘,去向凤绝求医,他不会拒绝。”
“可是……”追尘有些迟疑,将灼伤的双手背在身后,他从未想过,未来的皇后娘娘居然是如此的一个大麻烦,他又怎能放心留他在御琅穹身侧?
“无需担心,她不会再对我出手。”御琅穹沉声说着,这才感觉到脸颊一侧丝丝的痛,却不禁勾起了唇角,浮上一抹宠溺的笑容。在他看来,夏瑶就像是一只野猫,发起疯来竟是谁都敢挠,却仍旧……很可爱?
突然,夏瑶用力一挣,飘然脱离了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径直朝后山的方向飞身而去。
“你要去哪?”
“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愤然且恢复生机的声音在山谷中往复回荡,方才还是一副楚楚可怜让人担忧,转眼间,似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就像之前很多次他见到夏瑶的愤恨,来得快,去得也快。
御琅穹抱着空荡荡的衣袍,无奈深深叹了口气,看向追尘道:“多亏有你。”
“此乃本分,陛下就别折煞追尘了。”追尘忍着手上的痛,仍旧担忧望了一眼夏瑶远去的方向,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她……”
“很可爱对不对?”御琅穹展颜一笑,俊朗的脸显见轻松,竟是心情极好。
追尘额角一阵抽搐,不禁看向御琅穹挂着伤痕的脸颊,只觉得他似乎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的陛下?如此乖张疯狂,飞扬跋扈的女子,谈不上半点诗书礼仪之风,他的陛下说……可爱?
“发生了什么事?”凤绝拎着药篓,皱眉看着眼前一切,方才山谷外的喧嚣他也听见了,而如今眼前的两个人,也不那么利落整洁。
御琅穹不知道该怎么三言两语讲述方才发生的事,只开口道:“劳烦你,替他看看手上的伤。”
凤绝施施然几步走进,眼眸一瞟,淡淡道:“伸出手来我看看。”
追尘这才从背后伸出两只手,只见手掌一面尽数被灼伤,皮肉焦黑,晶亮着向外渗出液体。
“跟我来。”凤绝倒没有刁难人,转身带着两人走向竹楼,又淡淡问道:“夏瑶又发疯了?”
追尘跟在后面,额角不禁又一阵猛烈的抽搐,又……他们未来的皇后娘娘,怎么能……唉……
御琅穹听着话也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她与袭风到底是什么关系?”
“形影不离的哥们儿兄弟。”
这话答了等于白答,如果这个时候还能相信夏瑶与袭风是哥们儿兄弟的关系,那谁信谁是傻子。而御琅穹也不会相信,夏瑶与袭风只是因为一时口角便打成那样。
☆、群狼护主 (3)
凤绝的古怪在于,凡事全凭他心情好不好,而当看到御琅穹脸上那一道明显的灼痕,心情自然是好。
一边用药汁为追尘洗着伤,一边正经八百道:“御琅陌的毒已经可解,不过,差两味药材,你只有二十天时间。”
“还请明示。”御琅穹倒是极为客气。
“千年寒潭水中花,万里焚谷火中土。”
御琅穹一脸严肃,却慢慢皱起了眉,听着这两样东西的名号及出处,隐隐觉得应是绝世难得的东西,却只有二十天,他很难保证,他不在北齐都城,能不能倾举国之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
凤绝瞟了他一眼,似乎很喜欢他被为难的表情,不过,他的目的却不止于此,继而又道:“其实这两样东西并不难找,你能遇见夏瑶算天大的造化,这两样东西所在的地方,乃是她曾经练功之所,熟的就像她家后院。”
御琅穹心中一喜,刚要开口,又听凤绝道:“如果可能,尽快启程,毒入骨髓便伤及根基,后半生的隐疾也必让他生不如死。夏瑶如今应该在后山。”
“多谢。”御琅穹也知道凤绝不需要什么废话,谢过之后转身便出了竹楼。
凤绝一边心不在焉替追尘上药,脸上渐渐浮现一个古怪的笑容。
多谢?若能从狼口中脱生,再谈有没有谢吧。若能脱离狼口寻得夏瑶,也算是救了他的酒。
…………
千绝谷一年四季如春,哪怕谷外就是飘飘扬扬的大雪,谷内仍旧随处可见青翠,只不过,那些都不是杂草,除了凤绝觉得有用的东西,没有什么能在谷内生存,包括世间万物,或许,也只有一个物种除外。
御琅穹未及多想便向后山走去,已经快到傍晚时分,哪怕再急的事,即刻启程也未免仓促了些。而他更担忧的是夏瑶现在的状况,她对袭风大打出手和之后非比寻常的脆弱,独自让她一人呆着不见得是好事。
从他初见夏瑶的时候,他从她身上看到的是无所畏惧的狷狂,她与寻常人家的女子大相径庭,恐怕就算是江湖儿女,她的所作所为也足矣堪称鹤立鸡群。
她的强势,她的挑衅,她的刻薄,她一直以来的百般刁难极尽恶意的讽刺……处处展现着她的强势,与她所修炼的武功一样,处处高人一等,似乎天地间再也无所畏惧。
但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恨他。
而当她显露出丝丝脆弱一面的时候,他又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她恨他的原因恐怕很深,且……已经很久。
越往后山走,御琅穹便越觉得有些奇怪。他不见得认识全部药草,但认识些完全没有用途的杂草却不是难事,而越往后山走,越来越多的杂草凌乱疯长,这不是凤绝的做派。
而再往深入走去,当他发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眼前不仅仅是及腰高的漫漫杂草,那杂草的后方,潜伏着一双双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匍匐着慢慢靠近,似乎早就将他锁定成了猎物。
☆、群狼护主 (4)
御琅穹皱了皱眉,他从来未将入谷之时夏瑶告诉他养狼的事,与危险相关联。他更加没有想到,夏瑶所说当年两对狼崽,纵然再能繁殖……如今,真真是数量可观的狼群了。
而再看身后,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被狼群包围,四周加起来的狼,竟然有四五十匹,幽绿的小眼睛低低压着,慢慢向他靠近。
御琅穹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他从来没想过,在千绝谷还有要面对狼群的危险。而他此刻更加担心夏瑶,他眼看着夏瑶奔向后山,会不会也误入了狼群?而凤绝也说,夏瑶在后山……
“夏瑶?”御琅穹喊了一声,山谷回荡着他的声音,贸然发出的声响,似乎也让狼群开始激动,迈开步子,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有四只狼体型偏大,乍看甚至像牛犊一般彪悍凶猛,再靠近些,粗长的獠牙白森森外露,似乎只要他一动,狼群便会瞬间扑上来,撕开他的喉咙完全没有悬念。
他没有面对狼群的经验,也知道,狼群是极其难缠的东西,他纵然飞身而走,追他两天两夜并非危言耸听。更何况,他若是将狼群带入前方,又该是一番什么景象?
而夏瑶,她真的不在这里?
御琅穹动了一步,却引得狼群一阵呜呜的嚎叫。索性卷起了衣袖,看着周围越来越靠近的狼群,周身气息陡然散开,一股杀气弥漫,更加刺激狼群嚎叫声高涨,龇着獠牙,伏低身体,随时准备一同扑上来。
仅仅是僵持,仅仅是惧怕中警告的□□,却不难想象,接下来,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人狼大战。
嗷呜……为首的一只狼突然仰头嚎叫,群狼振奋,一同随声附和,伏低了身体,蜷曲了后退,下一刻,便要尽数扑上来!
“吵死了!!”
突然,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声怒骂,穿破嚎叫声,并无灌注内力,却清晰可辨。
然,本就蓄势待发的狼群乍然消音,就连领头的狼也突然矮下身子,瘪了瘪耳朵,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而御琅穹也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距离他不算太远的地方,及腰高的草丛中应该是有几个坛子,而从缝隙间,一缕并不引人注意的红色,证明那里确实有人,而且就是夏瑶。
狼群并没有动,仍旧向他龇着牙□□,可偏偏,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都给我滚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叫得难听的,自己寻地方练去!!”
夏瑶又是一声厉喝,本团结围攻的狼群顿时散了型,领头的四匹狼也登时收起了獠牙,瘪着耳朵,用力摇动着低垂的尾巴,向着她走过去。而那步子,却已然不像步步紧逼,更像是……卖宠。
庞大的狼身压弯了杂草,赫然间的草丛中确实是几个酒坛子,而夏瑶,正趴在酒坛子上,风吹过,一阵酒香四溢,他方才为什么没有察觉?
御琅穹轻笑着摇了摇头,先是荒野后是狼群,他哪里还能想象夏瑶会在这里喝酒?
几步走过去,还未及靠近太多,只见四匹狼同时转过身,龇牙咧嘴,哪怕不发出声音,意思也极其明白,它们在保护夏瑶。
☆、群狼护主 (5)
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踱步靠近,他仍旧不以为,他若是说话,畜生能听懂。但是,他如果不说点什么,恐怕再迈两步,四匹狼会同时扑上来。
“夏瑶,是我,让它们走开。”他选择对夏瑶说。
草丛中艳红的衣袍动了动,随即像是漫无目的的挥了挥手,道:“你们四个也滚蛋,没事去生狼崽去。”
御琅穹突然忍俊不禁,却也万般惊讶看着四匹狼瘪着耳朵乖乖走远,夏瑶身上的秘密,他到底还有多少没见识过?
草丛后方传来夏瑶带着些许醉意的声音,“它们对待你选择有策略的包抄群攻而不是单枪匹马的撕咬,意味着在它们看来,你具有强大的威胁感,这是狼群对于强者的尊重。”
御琅穹不禁摇了摇头,他还没到需要狼尊重的地步。
夏瑶确实是坐在一堆酒坛子中央,身上艳红的衣袍没有换过,缺了半边衣袖,就连衣袍一侧也焚毁了不少。可她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身上的残破,手肘撑着膝盖,弯曲的腿纤长白皙,几乎是一览无遗。
“呵……你冒着被狼撕咬的危险,跑来看你亲弟弟心上人的大腿,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刺激?”夏瑶趴在酒坛子上,斜眼睨他。
御琅穹已经习惯了她的揶揄,可话里的内容仍旧让他心中一沉,慢慢摇了摇头,解开外袍。
“怎么,一条大腿而已,就能让你兽欲沸腾了么?”
御琅穹将外袍盖在她身上,在她面前蹲下来,直视着她有些迷离的眼睛。她又恢复了这种极尽恶意的调侃,那是不是意味着方才已经过去了?
夏瑶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却还是伸手拽了拽衣袍,有布料盖在身上的心情要比暴露舒服得多,半晌,问道:“御琅穹,你到底是不是北齐现在的皇帝?”
“是。”御琅穹勾起一边唇角,问道:“你早已经确知我的身份,为何现在还要问?”
“因为不像。”夏瑶有些挫败垂下眼眸,从怀中的酒坛子里捞出一个竹筒酒提,小口慢慢的喝。
御琅穹这才发现,她应该已经喝了不少,旁边已经有三个酒坛空了。
不过,夏瑶的酒量应该不错,而从酒香上面来判断,应该不属于太烈的酒。
“你觉得一国帝王该是如何?”
夏瑶一边喝着酒,一边翻白眼想了想,噗通一声将酒提沉入酒坛又捞上来,“生活奢华,出门香车銮驾,膳食珍馐佳肴,金杯玉碗……”
“穷人乍富也会如此,你若如此辨别一国帝王,那必是要偏颇辨错了。”
夏瑶白了他一眼,不过很欣赏他的前半句,她自是不会从话本杂谈中知道这些。她见过其他国家的皇帝,穷人乍富,这个词太和她心意了。
“不止是这些,比如,唯我独尊,若有不敬者,万不能忍,统统杀无赦。”
“你是在提醒我,倘若我是真正的一国皇帝,必要斩了你以慰天下民心?”御琅穹笑着,又道:“还是你觉得,眼中容不得沙子,事事都要以他人性命为代价为自己挣得景仰,才该是一国帝王所为?”
☆、群狼护主 (6)
夏瑶又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喝了几口酒,“说不过你,反正你不像。”
“或许真的不像。”御琅穹苦笑一声,认同的点点头,在夏瑶面前索性坐下,看着她如猫儿饮水般小口啜酒,不是豪爽海饮,也不是附庸风雅,仿佛就像在玩。
夏瑶喝光一提酒,意犹未尽抿了抿唇,脸颊透着粉红,黑亮灵动的眼睛极其认真看着沉入酒坛中的酒提,专注的神情,仿佛她现在所做的事,便是她的一切。
而那轻轻啜酒的表情,又变得异样满足,像是在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餮足的样子不再尖锐,恍惚间,御琅穹总觉得她与其说是花样年华的少女,更像个古灵精怪的孩子。
他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些孩子气,这或许也是她屡屡口出恶言,他却不很计较的原因之一。
“说说吧,我倒是还有些良知,愿意相信你不是专程来看我大腿的。”夏瑶眨了眨眼,三分醉意的她,倒更显得容易靠近。
“凤绝说缺少两味药,而那两味药的所在之地你熟悉。”
“哪里?”
“千年寒潭水中花,万里焚谷火中土。”
夏瑶皱了皱眉,“现在?”
“越快越好。”
“那等明天,不远,快马七日就能往返,耽误不了救人。”夏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深深呼出一口气,似乎也是松心不少,突然问道:“你可有想过,待陌醒来的时候,你要如何解释?”
御琅穹的脸色变得严肃,却并不那么为难,惋惜归惋惜,事实上,哪怕不论私心,他也不能让御琅陌娶一个心不属于他的女子。
他们生在皇家,见过了不少所谓门当户对却貌合神离的夫妻,而解决的方法,便是女子拥有一个正妻的名分,男子继续纳妾,享受儿孙满堂。
御琅陌身为亲王,他自然可以纳妾,只要他愿意,妻妾成群超越三宫六院也未尝不可。
可是御琅穹了解他,他不会。自幼耳濡目染了父皇与母后的一世一双人,他也希望御琅陌能找到一个与他携手一生的女子,这个女子并非是公认最优秀的,甚至并非御琅陌倾心喜欢的,还需是一心只追随他一人的。
夏瑶显然不是,他能看得出,她对御琅陌并非爱恋,当然,对他也不是。
半晌,御琅穹才开口道:“我去向陌解释,或许正如你所说,陌并不软弱,只是我护他太甚。”
“或许你话一出口,他便会寻死觅活以命相逼,或者干脆与你断绝兄弟关系,毕竟心上人变成了嫂子。”夏瑶一脸狡黠看着他,实则对他的淡然极其不满。她甚至希望御琅陌能闹起来,让御琅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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