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国帝王兑现?
又或者……待到我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为了让御琅陌不承受伤害,为了让你二人兄弟之情不生嫌隙,我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谁也……找不到。”
“我说过……”御琅穹艰难开口。
“你还是省省吧。”夏瑶利落打断他的话,倒是缓缓卸去手上的力道,一股暖流直入他丹田内,迅速与他的内力融为一体,“收起你的好意,我恐怕无福消受。也大可不必一忍再忍,我比你想象中更加了解你,一国帝王,又许是御神一族未来族长,偏生憋屈成一副小媳妇样,你不难受我比你还难受。”
说完,夏瑶竟然站起身来,伸手到他腋下将他架起,搀扶着一步步走向床榻。
若说喜怒无常也不尽如此,上一刻还是恨意滔天字字仇血,下一刻……似乎又变成了那个肆意调侃口无遮拦的夏瑶,前后差距之大,犹如恶灵附体一般。
“你之前便认识我?”御琅穹却总能从夏瑶的调侃中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他不是不会愤怒,也并非刻意隐忍,除了与她初识之时将她当成了疯女,之后再细想,她每一句话中似乎总不是那么单纯的意思,她的调侃,也并非全然是恶趣喜好。
或许这一句……便是她一直无端怨恨他的源头所在?
“嗯,算是认得。若不是你当年小小年纪之时便沾花惹草,我也不至于……”夏瑶说着,话语猛地卡住,愤然甩手将御琅穹扔向床榻,骂道:“你特么不说话会死么?!”
御琅穹借力撑住床边,一转身算摔算坐,重伤归重伤,倒也不至于真变成了废物。
然,夏瑶只说了一半的话更给了他太多提示,他当年小小年纪之时?那就是说,她在多年前便认识他?
可是沾花惹草……他便想不明白了。他在七年前便去了御神一族一直未出,直到两年前,他带着御琅陌一同回到北齐,正是这般波折,他至今未立后封妃,又何时与什么女子有瓜葛?
☆、做不成皇后就做太后 (6)
若是再往前追溯,他未离开北齐之时,才不到十四岁,那沾花惹草一说……
夏瑶的话是有深意没错,但是,她说起话里的荒唐,却也不能全当真。
也或许只是一派讥讽胡言,她对他向来百般厌恶极尽刁难刻薄,可是,她对御琅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相待,温婉柔顺,呵护有加……
也或许……只是他想了太多,能够降服这样的女子,唯是御琅陌?
可明是厌恶,为何偏偏执意要嫁给他?若是无情,只是图谋着什么,嫁他与嫁御琅陌……又有什么不同?
御琅穹突然额角一阵抽痛,直钻入脑中如针刺般绞动,他的体力与精力,显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思索这样毫无头绪的纠结问题。
一双手握上他的肩头,将他按向床榻,却是轻轻扶着他躺下,“无需忌讳,这里曾经是我来千绝谷留宿的地方,屋子是我搭建的,旁人不会来住。干净却也简陋,比不上你的皇宫大内,不过,我相信你是不会介意的。”
御琅穹放松了身体躺在床榻上,他确实非常需要休息。这一路上,本就是马不停蹄,以至于后来,两人一路轻功奔走,他和夏瑶轮流抱着御琅陌,竟是从未停下片刻休息。他的内伤没有机会调理,与夏瑶一同给御琅陌供血,已经让他本就不支的伤势雪上加霜。
他强撑着,只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倒下,御琅陌需要他,那些侍卫需要看到他安然无恙,他从未忘记自己的责任,他是一国帝王,不管在哪里倒下,都意味着举国动荡。
但是现在,他或许可以休息片刻,让他的精神与身体,暂时抛开一切……
然,夏瑶似乎还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一并上了床榻,又一次跨坐在他身上,俯下身,调笑道:“那么,如今你已经上了我的床,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
“多谢。”又是一句谢,可是,却比之前那一句缺乏了太多诚意。
他已经没有精力再试图去了解她,她就像一只时时防备的刺猬,哪怕他无处下手仍旧愿意传递善意的时候,她便狡猾闪避,并且伺机回馈他一袭足以让他难堪到极致的痛楚。
他却也必须承认,确实是因为陌,他对她忍让再三,虽然不是全部的理由,但她说的没错。
或许,如果因为她,而导致他与陌的关系再也无以回寰的时候,如果她还是执迷不悟执意要伤害陌的感情,他……真的想过要除去她。
他和陌的人生已经太多风雨,他已经欠陌太多,他是陌的兄长,如今唯一承认他的亲人……
突然,御琅穹骤然出手,竟是一掌攻向夏瑶的肩头,仍旧迅如闪电,快得只在眨眼间。
夏瑶抬手挡下,指尖仅距离她肩头半寸,手腕翻转,却被御琅穹同样化去力道,奇虎相当的敏锐与身手,优势劣势在两人之间快速流转,出奇的均衡,竟不知……是谁斩断谁的手腕。
☆、做不成皇后就做太后 (7)
漆黑中,两人只能通过掌风的声音辨别招式,招招相克,那么,拼的便是……谁会使诈!
夏瑶猛地沉下身体,用力坐在御琅穹小腹上,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血腥气,御琅穹的掌风一滞,被她扣住了手腕。
“怎么?想通要杀我了么?”夏瑶挑衅的声音幽幽飘荡,手指缩紧,指尖用力抠开他新近的伤疤,生生嵌入伤口中,“还是……趁着自己的弟弟生死未卜之际,却强占了他的心上人,而感到……惭愧?”
御琅穹粗重的喘息纵是漆黑也遮掩不住,身体剧烈起伏,如同一片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温热的血顺着手腕淌下,润泽了指尖,又……染红了谁的眼?
“不必再徒劳挣扎,我大可明白的告诉你,不管多少手段,我的目的必要达成。”
“休想……”御琅穹愤然甩手,任由她撕开他手腕间的伤口,却在下一刻,染血的指尖,掐紧了他的脖颈。
“御琅陌的心思并不在我预料范围内,便也同样不在我顾虑范围中。别逼我做出更卑劣的事,我与你不同,你是光明磊落的帝王,我是无耻下作的小人,跟我斗,你输。”
如宣战一般的话语终于撕开两人之间勉力维持的平静,撕开那一道暧昧的面纱,让阴谋堂而皇之浮于水面,显露出狰狞冰冷的笑容,谁都能看得见,所谓感情,是那么苍白的东西。
拼力相助,图谋;舍身取义,陷阱;忍辱负重,演戏;曾也有戏谑调侃,细腻照顾……都像那一层薄薄的纱,一句话,便将其撕碎化灰,连梦幻也算不上。
百般隐忍,无奈;宽宏大量,被迫;予取予求,并非无私;他之前给过她一线希望,让她的心一度动摇,可是……也是假的。
“夏瑶,你同样没有选择……你是个处事清明的女子,自然知道,帝王的一言九鼎,兑现承诺的底线是不伤自身,否则,你所讨要的所有承诺皆是一纸空谈。你唯有信我,告诉我究竟是谁在你身后兴风作浪,告诉我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天下之大,莫过于皇权强军,若我一人之力无以替你解困,纵是为你兴兵天下,也未尝不可。”
御琅穹低沉凝重的声音缓缓入耳,似乎能震慑人的灵魂,而一席话重如泰山压顶,夏瑶曾经所做一切,仿佛都成了孩童的玩笑,经不起事实锤凿。
夏瑶的身体渐渐开始颤抖,似乎比御琅穹重伤的身体更加难以抑制战栗,淡淡的血腥气刺激着她几乎要崩断的神经,恍恍惚惚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没有选择吗?至始至终,她何时有过自己的选择?似乎所有的人都将她捏在掌心中肆意玩弄,却又假惺惺的告诉她,她仍旧有选择。
“呵……你果然厉害,是我之前小瞧了你。我竟然没能想象,你与寻常帝王,有那么多不同。”夏瑶突然轻笑开口,不再跨坐在他身上,而是在他身边盘膝坐下来,似乎就那么一瞬间,她又从癫狂中恢复了正常,这样一夜的此起彼伏,让她也倍感疲惫。
☆、做不成皇后就做太后 (8)
摸黑寻到御琅穹的手腕,撕下里衣一块衣襟,淡然替他包扎,似乎那些伤与她毫无关系。
“那么,我们就来换个条件。”夏瑶犹不肯屈服道:“我要的东西仍旧不变,但是我答应你,尽我所能不伤害御琅陌,事实上,他比你想象的要坚强。还有,你也知道,我的武功内力与御神一族属同宗,大婚一年之后,我答应……将全部武功内力……都……传给他。”
夏瑶艰难说完这个决定,心中的压抑却突然间轻松了许多。这是她第一次不用计谋的方式向他人讨要承诺,第一次以自己珍贵的东西换取想要的结果,又似乎,本就是她给御琅陌下毒让他命悬一线,这样的代价,反而让她觉得才能称之为弥补,而非那些轻描淡写的所谓照顾有加。
然,御琅穹所感受到的是她仍旧排斥远离的姿态,她宁可失去武功,也不愿坦然接受他的保护,而且……她势必要将大婚的事进行到底。
“夏瑶……相信我,很难?”御琅穹的声音丝丝沙哑,他一时间再也想不到,夏瑶究竟要什么他给不了,以至于仍旧坚持自己的方式。
陌的武功能恢复,是他毕生的心愿。
但是,传功必要心甘情愿是根本,更何况,一次传功便是所有的内力。他做不到,是因为他仍有责任,并且不能一意孤行让他和陌的位置仅是做一个颠倒。
要找一个人为陌重新蓄以内力,他不是没想过没尝试过,可是……御神一族失去内力形同失去生命,又有什么人……真能为陌心甘情愿不要性命?
陌如果能恢复武功,这才是他得以逃离追杀并且重新被御神一族承认的根本。
但是,这不意味着夏瑶的承诺会让他欣喜,他反而更在意的是,她还是不信任他。
“不是很难,而是根本不可能。”夏瑶断然拒绝,并且结束了这个话题,摸索着他的手竟给他渡来内力,又道:“陌的毒,应该有解。我了解凤绝,他若是医不好,便会在第一时间让玷污了他高傲心思的东西彻底消失,所以,陌至今仍在凤绝房中,便是有解。”
“如此古怪你也能论断?”御琅穹质疑道。
“当然可以。曾经,他房里也出现过一些垂死的小动物,几近枯萎的植物。若是有转圜,那些动物植物便会在他院中留些日子。若是没有希望,用不了一夜,便会消失的干干净净。说句玩笑的,我也试图寻找过他毁尸灭迹的痕迹,可是,从未找到。呵……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把那些东西完整吞进肚子里了。”
御琅穹慢慢勾起唇角,他终于发现,当他不试图去触碰她那些刺,她就会变得轻松。她总是能轻而易举找到令人忍俊不禁的东西,轻而易举忘却上一刻的滔天恨意,当然,似乎一句话,也能轻而易举将她点燃。
夏瑶的内力是他所熟悉的温暖,身为女子,修炼这种炽热的内力本就难上加难,更何况,她不是御神一族的血脉,练起来更是难如登天,想必吃尽了苦。
如若抛却那些阴谋不论,如今境况该是多么令人心驰神往,这样一个聪慧坚强的女子,愿意为了嫁给他,舍去半生心血。
若说她恨他至极,可是,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尝试着去点亮烛火。如果他没有记错,她讨厌黑暗,时时刻刻都希望有一盏灯点亮。而今夜,她竟是在顾念着他不愿让人看见他的狼狈么?
如果她不是陌心之所系……
“夏瑶,尝试着相信我,不争朝夕间。”
“御琅穹,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该死。”
“呵……自然知道。”
…………
☆、各种炸毛 (1)
夏瑶顶着一双阴沉发青的眼睛,出现在洋溢着药味的竹楼外。
纵然是一番近深夜的畅谈,直至聊得御琅穹体力不支昏厥过去,她仍旧不那么心情愉悦。
恰恰相反,正是与御琅穹的斗智斗勇,数次情绪的波动反复让她倍感疲惫,直至清晨也未能消散,而此刻,她总感觉心中不知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吐也不是,咽又咽不下。
这样的感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
轻轻推开凤绝的房门,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炽热却潮湿,几乎掠夺了她要呼吸的空气。
“咳……凤绝,你在煮什么?熬药会熬出这么多水汽吗?”夏瑶捂着鼻子,看着屋内雾气茫茫的一片,这哪里还是人住的地方?
“人。”凤绝干脆利索回答她。
夏瑶心中一悚,待眼睛适应了才发现,竹屋正中的空地上竟燃着火,火上架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石锅。她曾以为,那是凤绝用来沐浴的东西,却不想……
御琅陌静静躺在石锅中,墨黑的水几乎淹没了他全身,袅袅蒸腾着白雾,凤绝是真的……在煮人……
“他什么时候能醒?”夏瑶慢慢走到石锅边,轻轻捞起一缕浸泡在药汁中的长发,御琅陌身上的“从寒”已经解了,消瘦的脸上被热水浸泡出丝丝红晕,很安静,却也显得很脆弱。
“该醒的时候自然醒,不该醒的时候就不醒。”凤绝仄仄说着,挥手将几棵草根状的东西凌空丢入药汁中,瞥了她一眼,又道:“他身上的毒若是解了,自然就醒,若是无解,估计至死也不会再醒来。”
听到这些话,夏瑶更觉得心中又沉闷了几分,伸手轻轻抹去溅在御琅陌脸上的药汁。她不能为自己开脱,如果不是“从寒”加剧了他体内的毒性,恐怕没那么快就变成这副样子。而她其实根本没有想到,一些她本基于愧疚的照料有加百依百顺,却让御琅陌对她动了心。
这不在她的计谋之中,她纵然想算得所有人都难得善终,可是……御琅陌并不在其列。
她纵然想让所有的人陪她一起万劫不复,就连御琅穹都被她划在内,可是……她从未想连累御琅陌到如此地步。
啪啦几声,凤绝又将什么东西丢入了药汁中,隐约见得几片鲜黄被黑色淹没,鼻端划过一丝辛辣且熟悉的气味。
“这又是什么?”夏瑶看着御琅陌脸上又一次被溅了药汁,自己身上也未能幸免,一边擦拭一边皱眉问道。
“生姜。”凤绝说话间便狠狠白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抓起一旁几棵鲜嫩的葱,站在石锅边,用小刀一片一片的削。
雪白的葱丝落入药汁中,一圈一圈极其均匀,慢慢飘荡着,像极了……
夏瑶不禁想起曾经的猜测昨晚的话,凤绝医不好的东西,向来如被活吞了一般消失,而此刻……难道是因为太大了吞不下去,干脆煮来吃?
隐隐打了个寒战,虽然想法很荒唐,但是,凤绝的古怪,也一向超出她的认知。
☆、各种炸毛 (2)
“你脑袋里又在想什么?!”一声厉喝,一条葱破空抽过来,夏瑶闪身一躲,下意识开口道:“凤绝,人肉吃了容易上火……”
长葱利落,嗖嗖抽向她,耳边尽是凤绝的怒骂:“说你不学无术!曾教你的医术,都学狗肚子里了?!”
夏瑶围着锅边一转,道:“够用即可,我又不指望悬壶济世。”
突然,脚下被柴禾绊了一下,啪的一声,长葱终于抽中了她的后背,也让凤绝暂时解了气。
夏瑶揉着被葱抽痛的后背,龇了龇牙,又看看昏迷不醒的御琅陌,认真开口道:“凤绝,其实我想问他什么时候能醒,便是问他的毒什么时候能解。你知道的,只要他的毒不解,御琅穹恐怕同样不会离开。你也知道我要做的事,越是拖久了,变数越多。”
“你会爱上他么?”凤绝静静问着,继续削葱。
夏瑶愣了一下,自然知道凤绝问的是谁,忽然无端想起昨夜那被冷汗打湿的身体,那沙哑虚弱,却能让她一次次沉入安宁的嗓音……坚定摇了摇头,“不会。”
“那么他呢?”凤绝用葱指了指御琅陌的方向。
“你在开玩笑。”夏瑶耸耸肩,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