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仙。
壶中仙伸手稳稳接住,眉峰却是蹙起。酒神咒施展,必须得要喝酒。此时牧不归将酒葫芦抛了过来,就是自己将动用酒神咒的机会抹去。被牧不归制住的李沐见到此情形,有些哭笑不得。为了不让牧不归使用酒神咒,他构想了许多方案,觉得最关键,就是从不能让他喝酒这一点上入手。然而现在的情形是,牧不归自己放弃了使用酒神咒的打算。
“是以为稳占上风,所以不屑动用酒神咒么?”壶中仙低头看了一眼酒葫芦。这个紫金酒葫芦还是当初他送给爱徒的。他想了想,蹲下身,将酒葫芦放在了地上。然后,自己拿出酒,喝了一口。
“当年还年轻,总觉得,事情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就算可以了。”牧不归在腰间一抹,一道银光闪过,他的手中多了一把细长软剑。如同一条长蛇一般,在他手中微微颤动。“不过人总会长大的。我也到了这个年纪,总觉得有些事情,死法也很重要。就比如,我用酒神咒杀你和用饮恨剑法杀你。”
壶中仙拿着酒葫芦的手微微一顿,哂笑道:“归根结底,都是我教你的。”
牧不归之父牧海青死后,牧家的饮恨剑法也算是失传了。壶中仙本着赎罪的心思,将记忆之中牧海青提及过的剑法收录成册,再加上后来他所遇见的对手的剑法,林林总总算在了一起。当做是饮恨剑法的传承,教给了牧不归。
牧不归挑了挑剑,回答道:“我的好师父,你别忘了,你多苟活了十五年。十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说罢,他又看向了刘季扬,“帮主,我先把正事干了,然后对付胡仲勋,你没有意见吧?”
刘季扬洒脱一笑,“不归,有我和老朱压阵,你且放手施为。”
“多谢帮主。”牧不归右手握剑对准了壶中仙,左手伸掌对准了李沐。“师父,你教导过我,与人对决,要心无旁骛,无牵无挂。现在,我先帮你把这个牵挂给消灭咯,然后,咱们师徒俩好好过过招。”
牧不归左手虚握,怒攥为拳。他的出神异相酒徒双手捧住了装了李沐的酒葫芦,然后双掌用力一合。李沐顿觉有两股庞大沛然莫御的压力,挤压向自己。他连忙运气抵挡,免得被酒徒双掌拍成柿饼。
壶中仙脚下一动,直扑牧不归而去。想要救李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牧不归无暇顾及。“一饮尽江河!”壶中仙双掌齐出,真气喷薄而出。
酒神咒是一种运气的法门,严格来说,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招式。壶中仙年少成名,自然也其他的招数。这些招数到最后,经过时间的洗刷和沉淀,变成了壶中仙的散手招式。
一饮尽江河,是其中最为直白的一招。真气凝聚,轰击而出。不过,在出神境界的实力加持之下,这简单的一招,也变得不简单了起来。
壶中仙身遭的真气一旋,凝聚为另一个高大的身影——酒神。壶中仙的出神异相,名为酒神。酒神酒徒,师承一脉,便是如此。
相比于酒徒的年轻,酒神显得有些苍老。须发皆白不说,身子也不复当年的挺拔。更关键的是,身为酒神,他的手中并没有酒。因为壶中仙已经无法再动用酒神咒,所以,酒神不能再喝酒。
酒神一现身,就抓住了酒徒的一双臂膀。有他跟酒徒抗衡,李沐的压力顿时一清。
壶中仙一脸凝重,吐气开声,“帮主快走。喝!”他的双掌打在牧不归剑上,而酒神则是一鼓作气,掰开了酒徒的双掌。李沐骤得空隙,立刻翻身而出。在地上翻滚了半圈,然后拉开了怀中的信号烟火。这番动作一气呵成,连贯至极。
壶中仙瞥见李沐脱困,略有分神。牧不归看准机会,一剑刺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酒徒也是翻掌一推,反手抓住了酒神的手腕。
“喝!”壶中仙拼着肩膀的伤口,一掌再击牧不归。然而牧不归早有准备,撤剑后退半步,左手璇身,一拳打在壶中仙掌心。二人真气一同喷涌而出,相交而成的气浪扩散开来,吹得院中落叶胡乱飞舞。
更大的阵仗还在后面,酒徒在牧不归的操纵之下,抓着酒神的双手,一头撞在了酒神的脸面之上。气机牵引之下,壶中仙亦是被打得向后一仰。
牧不归占得先机,处处不让。他软剑连环,只是壶中仙后仰的一瞬,就被留了七八道伤口。这伤口只是皮肉伤,再加上软剑上所附带的真气入侵壶中仙的经脉,壶中仙现在绝对不好受。
李沐在旁见壶中仙落入下风,准备上前帮忙。可惜他被朱冬雍拦住了去路。“不要轻举妄动哦。若不是帮主想看看你能把谁招来,我在刚才就能杀了你。”
壶中仙毕竟年纪大了,体力,真气,上面都不如牧不归。交手三四招之后,他显露出了一丝疲态。可面对想要他命的牧不归,露出疲态就等于显露败象。
当牧不归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胜负其实已经是注定的了。“到此为止了。我敬爱的师父。”牧不归大声笑道,“晚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送你上路了。”
“轰。”伴随着话音,年轻的酒徒将年老的酒神砸得东倒西歪。酒徒还意犹未尽,骑在了倒地的酒神身上,拳头连环砸下。出神异相,心神相连。每被砸一下,壶中仙就颤抖一次。
壶中仙的神色异常冷冽,他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他拔开了腰间的酒葫芦,痛饮一口。而他的出神异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酒神回首,在壶中仙身后端坐下来。
“酒意浓,醉意涌,呼神共饮醉千秋!”壶中仙举酒,吟诵着酒神咒的开篇一句。“孽徒,敢饮此杯否?”
第五百六十七章 打南边来了个善财()
壶中仙喝了酒,念出了那句牧不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语。那是《酒神咒》的开篇,亦是动用酒神咒的咒语。
喝酒,念咒,动用酒神咒。
牧不归脸色大变,“酒神咒?!这怎么可能?你已经用了最后一次了,怎么可能还能再用酒神咒?不,这绝不可能!”他狂嚎一声,“这一定是你虚张声势!”
说话间,他直接飞身而起,扑向了壶中仙。壶中仙闭上了双目,身后的酒神大步向前,拦住了牧不归的去路。
“滚开!”牧不归大喝一声,酒徒一拳击出,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酒神的脸上。酒神被打得一个趔趄,身形都有些虚幻了起来。
气机牵引,壶中仙喷出一口鲜血。他的目光穿透酒神的背影,望着牧不归。对于这个自己抚养长大的徒弟,无妻无子的壶中仙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可惜,大错在前。在收养他时,壶中仙便预料到他知晓一切后,会来向自己复仇。
壶中仙本是该死的,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然而人心难测,壶中仙不想死,所以他自囚于江湖司大狱,想要以此来洗刷自己的罪孽。
不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这种行为在牧不归看来,他是为了逃命。陆家供奉穆元清对此也是有些鄙夷,所以再次相遇时,开口便是问:“你竟然还没死?”
“我还没有喝够酒,但是我想我今天可能会死。”壶中仙口中喃喃。他这一生,说不上跌宕起伏,也说不上坎坷离奇。活到这个岁数,换个角度想想,其实也够了。“只可惜,遇到这个小子太晚了。不然,还真可以好好培养一下他。”壶中仙看向李沐,脸色变得有些严肃。
因为刚刚脱出牧不归掌控的李沐,又被朱冬雍拿住。朱冬雍的实力,还在牧不归之上,李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用真气掌控住。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哪怕李沐进入了魂魄分离状态,也没有办法从朱冬雍手上挣脱。
外面嘈杂喧哗的声音传来,易凡带着九歌帮的人马赶到了。他们被漕帮的人拦在了外面,漕帮这次有刘季扬从凌州总堂带来的亲卫高手,再加上四大天王以及帮主坐镇,底气十足,自然也不怕你九歌帮以及背后的陆家。
两拨人马在外对峙,李沐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陆家两位供奉隐藏在九歌帮人马之中,他们只会保全他的性命,不会管九歌帮其他人的事。自己破局的关键,只有女萝这一张底牌。还有,壶中仙……
李沐望着被牧不归疯狂攻击的壶中仙,壶中仙的出神异相显然已经抵挡不住牧不归的进攻,只是在苦苦支撑。而牧不归也是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变得有些丧失理智。面对如此攻势,壶中仙脸色倒是十分平静。
“乖徒儿,酒神咒一生只能使用九次。这的确是一条铁律。”壶中仙语气平静,娓娓道来。“但是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九次这个限制,有个前提。那就是使用九次之后,你还能活下来。如果你不想活了,自然可以超越九之极限。”
壶中仙右手虚握,如同举杯。“呼神共饮醉千秋。”壶中仙的酒神全身一震,然后万般不舍地看了壶中仙一眼。壶中仙微微一笑,“该还的还是得还。”
酒神略一点头,夜风拂过,他消散在了空中。“咚咚咚。”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心跳声,有些沉,有些闷。
牧不归愣在了原地,这情形,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使用酒神咒的情形。
“不归,接着。”刘季扬的声音响起,牧不归回头一看,刘季扬将他的酒葫芦抛了过来。“有我在,你慌什么?”
牧不归深吸了一口气,是啊,还有帮主在,自己慌什么呢?就算壶中仙再用酒神咒,他还有多少真气能够拿来用?让自己如此失态的,只是因为酒神咒能动用十次这件事突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观念。除此之外,他又有什么震惊的?他沉下心来,喝酒,念咒。“酒意浓,罪意涌,呼神共饮醉千秋!”
酒徒拔开了手中的酒葫芦,仰头痛饮。
酒神咒是吧,那就用酒神咒对酒神咒!就像当年那次一样!
“啊,我好像来得很是时候。”忽然之间,一个声音盖过了所有声响。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面冠如玉,面相稚嫩的男子。他长得并不高,但是也不矮。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不会鹤立鸡群,也不会泯然众人的高度。他背后还背了一个大包,鼓鼓囊囊,看上去颇为沉重。
这个人一出现,人影一闪。便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牧不归和壶中仙之间。要知道二人都在蓄力酒神咒,引而不发,就是刘季扬和朱冬雍,都不敢随随便便呆在二人中间。然而这个人却完全不把两个出神境界放在眼里。
好在刘季扬也知道这个人,所以,也清楚这个人有何资本。他示意牧不归先停手,然后咧嘴一笑,“善财,你不在季陌冷身边,来我这里送死么?”
来人名叫善财,或者说,叫做善财童子。财神季陌冷座下,有两大高手。善财和龙女。眼前这个长得有些嫩的男子,便是善财。
“不不不,刘帮主,本大爷只会送财,不会送死。”善财左右一看,接着对刘季扬说道,“二位就先停手吧。财神爷请你们吃饭。”
“哦?财神请客倒也稀奇。”刘季扬微微一笑,然后变得冰冷异常。“可别人巴结他,我又不是一定要给面子的。”
善财没有丝毫惧色,“你不去不打紧。但是有个人必须得到。不然,财神爷吃不下饭。”
刘季扬一指朱冬雍手中的李沐,“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财神想请的人是他。”
“这可不是巧了嘛。我们财神爷说了,他请九歌帮帮主李沐吃饭。”善财眯起了眼睛,“这位,该不会就是九歌帮帮主李沐吧?”
朱冬雍学着善财的语气,说道:“这可不是巧了嘛。这小子就是李沐,如假包换。”
“哦?你要换?本大爷这里有金砖,你想用他换几块?”善财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活像求着别人做生意的小摊小贩。
第五百六十八章 对撞()
朱冬雍看了一眼刘季扬,然后嘲讽道“那就得看这小子在财神眼里,值多少钱了。”
善财仿佛没有听出他嘲讽的语气,仔细低头算了算之后,他回答道“能博财神爷开心,定是世间无价。”
朱冬雍耸了耸肩,“财神爷开心,我们帮主就会不开心。我们帮主不开心的后果,你上次应该已经见识过了。”
善财仿佛回想起什么似得,“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漕帮帮主不开心,就要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这样想来,我应该把龙女带来的。我们两个就可以打你们四个了。”
听到这话,刘季扬反而笑了起来。“善财,就凭你这句话,你今天就不用回去吃饭了。”
“哦?刘帮主竟然要请我吃饭?”善财搓了搓手。
“是啊,吃饱了,好上路。”刘季扬一挥手,杜碧滢双手一展,四颗神木骰已经抛向善财。
善财不慌不忙,将手伸进了背后的口袋里。等到他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金砖。“早就说了,你这个女人,暗器总归是要像样一点才行的。看砖!”说罢,他接连扔出四块金砖。善财的准头极好,以大攻小,四块金砖将神木骰的进攻路线彻底封死。杜碧滢只能以金线收回自己的独门暗器。
杜碧滢没有建功,朱冬雍也是动了。他将李沐一扔,直接拔出杀猪刀,施展出出神异相。善财这个人,是少数朱冬雍需要拔刀对付的人。善财虽然口气不小,但是并不是无的放矢。当初漕帮四大天王对上善财龙女二人之后,朱冬雍就知道此人难以对付。
善财的武器,就是那身后背着的一大袋金砖。这是财神给他打造的专属武器,以金砖砸人,除了需要善财那远超常人的指力和腕力,也需要背后财神那深不可测的财力。
拈花君子刘思城飞花摘叶,飞的也只是金叶子。易凡曾打趣过他,问他扔出去之后,会不会去捡?刘思城自然是不会去捡的,就像善财也不会去捡他扔出去的金砖。
朱冬雍提刀大步而出,一刀斩向了善财。他身后的血色骷髅,也是一般动作。一刀斩下,恶风夹杂着血腥,扑面而来。
善财脸色也是凝重了起来,如同他自己所说,今天龙女不在。少了那个力比龙象的怪力女人,他一个人对付漕帮四天王,实属托大。再加上还有一个势力不容小觑的刘季扬,他哪敢真的不把漕帮放在心上?
面对朱冬雍这一刀,善财举起了双手,做出了一个空手入白刃的动作。叮,朱冬雍的杀猪刀被他用手合住。可惜,拦住了朱冬雍的杀猪刀,拦不住血色骷髅的另一把杀猪刀。
眼看刀光落下,善财身后闪过一丝怪异的神光,真气凝结之下,他肩膀之上伸出两只真气凝结的大手,同样的空手入白刃,合住了血色骷髅的杀猪刀。
“三头六臂,为什么不放出神异相出来呢?”朱冬雍嘲弄道。
善财面色上气血翻涌了一通,嘴上说道“对付你们,还用不着放出来。”
“呵,能不能放出来和放不放得出来,那可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朱冬雍摇了摇手指,然后抽刀再砍。善财双手夹着刀刃,但是朱冬雍实力并不弱于善财。他这一抽刀,善财拿捏不住,只得放手。松手瞬间,他脚下连点,飞身后退。
朱冬雍一刀劈空,刀空气不空。真气从刀剑喷薄而出,如同一道弯月,袭向善财。血色骷髅追在这道弯月之后,直追善财。
善财只能再退,退到院前中庭。血色骷髅不管不顾,一刀斩落,干净利落地将整间房子劈成了两半。
“轰隆隆”的倒塌声中,瓦砾四散,尘土升腾,直冲云霄。
而那厢,没了善财阻止的师徒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