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沐犹豫的时候，虞鱼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二位慢用。少主正在沐浴，很快就过来。二位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就是了。”虞鱼上完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站在了偏厅之内等候吩咐。
被虞鱼这么一打搅，江城雪忽然恍惚了一下，她低头清咳一声，又偏头看向了窗外。
李沐倒是淡然，他早在临照苑见过虞鱼，当时她就是在徐之雷身边，而且，她对武功的了解极深，李沐并不觉得她仅仅是侍女这么简单。
李沐客气道：“吩咐可谈不上。虞小姐，有礼了。”
虞鱼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为人奴婢，当不得小姐之称。李公子还是叫我一声虞鱼即可。”
“我倒是觉得鱼鱼挺好听的，至少比虞小姐好听。”徐之雷说着话，从门口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新衣，身上带着一阵香味。
李沐和江城雪再次见礼。徐之雷理所当然地受下，他看着江城雪，笑道：“江小姐之名，徐某早就如雷贯耳，只可惜一直未尝得见。今日本来想借着陶兄的东风，见见江小姐的庐山真面目来着。”
江城雪回答道：“自从当年懵懂，尽兴泛舟，引得涯城轰动之后，小女就不敢再以真面目示人了。”
徐之雷莞尔一笑，“这件事，一直都是涯城八奇之一，被人传颂至今。不过我倒是觉得，江小姐天姿绝色，却以轻纱遮面，可谓是暴殄天物了。”
江城雪摇了摇头，说道：“世子殿下此言差矣，小女子总要走动一二的，倒是再引出什么事端，怕是又要被戍卫司请去喝茶了。”
徐之雷大笑道：“哈哈哈，我猜他们可不敢。不过话又说回来，江小姐难道要这样遮遮掩掩过着大好年韶？当真无人可得见江小姐的真容？”
江城雪沉吟片刻，说道：“或许，要遇上某个人，我便可摘下面纱，一展容颜。”
一旁李沐听到江城雪的这个回答，心中没来由的一颤。“这是个什么说法？”江城雪刚刚问自己要不要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现在这个说法，再联想之前的话语，李沐一时之间倒是想不明白了。
徐之雷斜眼瞥了一眼李沐，脸上带着微笑说道：“那徐某就先祝愿江小姐早日遇到意中人了。天色不早，江小姐不如就在寒舍住下，不知可否赏光？”
江城雪看了看徐之雷，又看了看李沐。徐之雷这话中意思，是要先支开自己。江城雪刚才也听李沐提及二人有事相商。她点头道：“世子殿下之命，小女岂敢不从？”
“虞鱼，你带江小姐去朱颜苑，只有那里才配上江小姐。”徐之雷吩咐着。江城雪道了声谢，准备跟着虞鱼出门。
“江小姐。”李沐忽然开口叫了她一声。江城雪回眸，不经意间，那一眼的风情比夜风更能撩人。李沐微微垂下眼睑，“我那把剑，我想取回来。”
江城雪微微点头，算是应允，然后，她走出了大门。
李沐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忽然垮了下来。徐之雷望着门口，叹道：“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只是这身段，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我原本只当这是词赋虚构，未曾想当真有女如此。”说罢，他又看向了李沐，说道：“李沐，我怎么觉得，江城雪与你，非同一般？”
李沐皱眉道：“怕是拉我为盾，心中有愧。”
“我看不尽然。不过，天下第一美女，谁不想一睹真容，一亲方泽呢？”徐之雷说道。
李沐反问道：“世子殿下亦是如此么？”
徐之雷佯装恼怒，他喝道：“李沐，你也未免太过无礼了！”
“殿下恕罪！”李沐跪下，他倒是忘了，眼前这人可不止是听风轩主人，更是并肩王世子。
“行了行了，你也别演戏了。给我坐回去。”徐之雷笑骂道，“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实力到底如何？”
“藏意境界的对手，可以一战。”李沐站起身，重新坐下。
“只要是藏意境界，都可以一战？”徐之雷问道。
李沐点了点头，“胜战，死战，皆可一战。”
“不错，一年功夫，你竟然能长进这么多。据我所知，你这样的进步速度，在江湖之中，足以排进前十。”徐之雷不动声色地夸奖着李沐。
李沐明知故问，问道：“不知第一是何人？”
“任平生的故事，你没听说过么？”徐之雷也不多说，毕竟这些，不是重点。
“自从你一日破三境之事传来之后，我就对你有些关注了。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看重。”徐之雷看着李沐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么？”
“为何？”
“你入出神境界，显化四个出神异相。这是姜涔的看家本事，所以这四个出神异相，是被当成了姜涔法相四明王的馈赠。然而我比你想得更多。我找人画下了当时的画像，巧得是虞鱼觉得，那四个出神异相，不像是佛家，更像是道家一脉。”徐之雷大有深意地说道。
李沐一怔，说道：“我一身内功乃是混元一气功，本就是道门心法。”
徐之雷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去临照苑是做什么么？”
“观看太一道传人与金刚寺传人的比试。”李沐对于当时的情形，还有印象。
“太一道的武功，在施展的时候，有一个很大的特点。有心观察的话，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徐之雷的语速不急不缓，但是却让李沐心跳陡然加快。
“行了，话就说道这里。”徐之雷粲然一笑，“说说你和青螭帮的事吧。”
李沐看着徐之雷的笑容，他方才那两句话，暗指自己就是太一道传人，会太一道武功一事。李沐现在能够放心大胆地在涯城搞事，就是因为他吃准只要自己不主动暴露，应该会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是太一道传人这件事。否则，八大门派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
想起八大门派，李沐又想起了奔雷宗的雷行云。此人如同雷神转世，一手雷电掌控天地。一桑道人死于他雷咒之下，李沐也是凭借鲛珠之能，死里逃生。李沐杀了他的弟子，他杀了一桑道长，二人血仇已结。若不是他去追上官隐，恐怕他不去找雷行云，雷行云也会找上门来。
抛开雷行云这个出神境界高手不谈，李沐现在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身怀鲛珠之事。当时徐之雷以听风轩之主的身份让李沐和盘托出。不过之后答应了李沐不透露出去。结果后来凌九昊却是对自己鲛珠的功效了如指掌，让李沐十分疑惑。
李沐心念电转，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徐之雷抛出这两句话，让自己完全失了冷静，被他牵着话题往前走。这让他回想起最初见到徐之雷的情形。他清了清嗓子，深深呼了一口气。
徐之雷看着他，问道：“怎么？想不起来了？”
“不，世子殿下，我只是在想，接下来我该怎么对付青螭帮。最重要的是，我在想，世子能给我什么样的帮助？”李沐终于回到了自己谈话的节奏。
徐之雷笑了笑，李沐这一点还真是什么都没变。一个人想要掌控、主导与别人的谈话，这可是位居高位者才有的特点之一。李沐这家伙，一直便有这样的习惯。
“你要对付青螭帮，那你有多了解青螭帮？”徐之雷问道。
“涯城，鲲鹏帮解散之后新晋的帮派，整体实力一般，不过所谓的青螭三杰，似乎还可以。这个帮派的后台比较多，有正元教，或许还有天玑宫的事。”李沐将自己的认知说了出来。
“不止。还有被你杀的那个盖涯，他是草原人。他有个兄弟，叫做阿古如，乃是草原金帐麾下三十六部落之一的可汗。盖涯就是争汉位失败，所以沦落到了中原来。不过他加入了青螭帮之后，重新又与阿古如联系了起来。”徐之雷侃侃而谈，身为听风轩的主人，他掌握的消息，远远超出李沐的想象。
“道号玄光子的笛伽，是正元教的弟子。他来涯城是游历传道的。正元教需要传道之人，门下弟子俱以传教证道为已任。太一出世，正元入世，二者本就是不同的。”徐之雷继续说道，“至于帮主丛螭，那是正元教三大紫衣天师之一的丛卫龙子侄。他能够在涯城站住脚，绝对离不开正元教的支持。而反过来说，正元教也绝对离不开世俗的支持和供养。”
“戴大拿说是天玑宫弃徒，这弃徒可不是真的弃了。天玑宫善于机关军械，虽然军械那一部分都被朝廷整合入将作监，军器坊。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处于掌控之中了。”徐之雷说完，他靠在了座椅靠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这三点汇合在一起，你能想到什么？”
第四百四十九章 能与不能（）
“你是说？”李沐在徐之雷的提示之下，很快就将这三条串联了起来，并作出了合理的推测。
青螭帮是在做走私军械到草原的生意么？
李沐想了想，从三者的关系来看，似乎有这个可能。正元教需要信众和钱财，戴大拿在天玑宫很有可能知晓一部分军械制造的方法。草原人有铁矿，但是却没有成熟的冶炼技术，更别说军械这种具有高水准制造工艺以及庞大财力才能大规模出产和实装的军备了。
大贠正是用雄城外加军械，阻挡了草原上来去如风的草原游骑。值得一提的是，大贠最重的军械，便是军弩。军弩的杀伤力是弓箭的数倍。草原人善骑射，但是他们的弓箭一对比大贠精心打造的军弩，可谓是粗制滥造。其威力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草原人手中有军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大贠律》中，有一条铁律，走私军械者，杀无赦。
“难道他们真的有做这样的生意？”李沐疑惑道。
徐之雷摆了摆手，“真真假假，又有甚关系？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李沐听得此话，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是啊，自己为何要这么小心翼翼？还不是担忧青螭帮的后台？李沐一人来去自如，无惧正元教等诸多势力，谢兵自己有了觉悟，也能够承担后果。但是邹宝龙的大鲲帮没有。李沐真正担心的，还是邹宝龙想要守住的大鲲帮。
若是青螭帮真的涉足军械走私，那么即是青螭帮身后有正元教，天玑宫，灭了就是灭了。只要消息爆出，他们反而会尽力撇清关系。若青螭帮没有涉足，那么打败青螭帮之后，成王败寇，拿着这顶违反《大贠律》的帽子往他们脑袋上一扣，至少也能堵住青螭帮的后台，让他们不敢明着来报仇。
“世子此法当真是高明！”李沐开口拍着徐之雷的马屁，但是他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惧意。自己有如此多的顾虑，那全是因为没有掌握准确的信息。信息不对称，导致自己太过小心翼翼了。若是知其就里，李沐自然也会做出不一样的谋划。
这就是掌握信息的重要性。在这一方面，听风轩做得相当到位。而且，正因为他是听风轩，只要将青螭帮做军械走私生意这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放出去，哪怕青螭帮真的是清白的，也足够他们麻烦的了。
人言可畏，这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徐之雷看着李沐，似乎看一眼就看透了李沐的想法。“马屁就不要拍了，我可以告诉你，听风轩不会散布假消息。我给你的帮助是你是我朋友。明白么李沐？”
“明白了。”李沐点了点头，“自从世子称我为朋友起，我已经明白了世子的用意。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要请问世子。”
“讲。”徐之雷扬了扬手。
李沐一副狗腿子模样，问道：“我对付青螭帮，世子殿下可有有什么好处？”
“好处？”徐之雷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投桃报李。”李沐一抱拳。
徐之雷摇了摇头，“你若要报李，别的不说，让鲲鹏帮重现荣光就好。”
“嗯？”这个回答，出乎李沐预料。
“很难理解么？”徐之雷偏过头，“二十一年前的那场旧事，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了吧？为天子守皇城。大贠军来不及做的事，鲲鹏帮做到了。”
“你知道嘛？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小心，便心生向往。同时，我也明白了一件事。”徐之雷站起身，“有时候，江湖势力，比军队更有用。特别，是在这个涯城。”
李沐闻弦歌而知雅意，“世子是想要在涯城多出一股自己的势力？”
徐之雷点了点头，“你们叫我世子，叫我大哥也是世子。然而王府真正能够世袭罔替的，只有一个世子。”
李沐立即行礼道：“愿为世子分忧。”
“你可是东山郡王府的门客，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你现在这么快答应，那我就得担心，你将来会不会如此爽快地出卖我？”徐之雷问出了十分诛心的问题。
李沐不慌不忙，回答道：“回禀世子，首先，我做东山郡王的门客，是因为东山郡王将我从大狱捞了出来。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那你的恩情，未免太过廉价。”徐之雷一副看你如何说动我的模样。
“恩情并不廉价，只是娉婷郡主是如何对我的，世子也看见了。”李沐继续说道，“与其被娉婷郡主如此折磨，不如彻底解脱出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东山郡王府上有十殿阎罗的人。我本就是李家谋逆之后，不想再被牵连其中。”李沐堂而皇之地抛出了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更别说我已经打草惊蛇，再呆在王府可能会有其他的麻烦。”
“东山郡王府上有十殿阎罗的人？”徐之雷变了脸色，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确定？”
“确定。”李沐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这不可能。”徐之雷断然摇头，“东山郡王府上所有门客的资料，听风轩都有。先前新一代的十殿阎罗也有现身的消息，陛下让我们听风轩配合涯城戍卫司清查涯城之内的可疑人员。会武功的江湖中人，大多都调查过一遍。东山郡王的聚贤庄，也是重中之重。”
“那人会一种迷惑心智的武功，可以抹去某一段记忆。”李沐指了指自己，“我当时试探他，便差点中招了。”
“哦？那你怎么能确定那人是十殿阎罗的人？”徐之雷问道。
李沐说道：“一切是基于我的推测，那人名叫宋笛。世子若是不信，可再派人一探。如果调查的结果前后不一致，不就证明了他有问题？”
徐之雷思索片刻，说道：“这件事，我会派人去的。如果真的是十殿阎罗……”徐之雷冷笑了一声，“就绝对不能放过。”
李沐看着徐之雷的笑意，没有说话。徐之雷问道：“如果没有什么异议，我希望你暂时呆在东山郡王府。”
“嗯？不知世子这是何意？”李沐问道。
“既然十殿阎罗在东山郡王府，那么你一走了之，才是但是真正的打草惊蛇。”徐之雷的语气已经起了变化。“你需要留在那里。我的人要去，自然也需要你的协助。”
“是。”李沐点了点头，不过话他还是要说明白的，“今夜之后，娉婷郡主回到王府，或许会有什么变动，总之，我只能随机应变了。”
徐之雷点着头，“这点本事，想必你已经炉火纯青。”
李沐笑了笑。
徐之雷拍着他的肩膀，“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李沐心中一动，说道：“不知世子能不能如东山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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