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打算将事情压下来,还是打算与那人理论?大梁弹丸之国却能如此占据一块儿底盘屹立不倒,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小尹的名声呢?你考虑过没有。”
“陛下何必担忧,北琛娶了公主就是。在下已然说过,已然钦慕公主殿下许久。”
……
“你是怎么进来的?”君越眯了眼睛瞧着来人。
慕北琛进殿来寻了个凳子坐下,“自然是从门进来的。”
“陛下不妨考虑考虑在下的建议,在下虽然有些许宫室,却一直未曾有正宫皇后,我想,贵公主绝对能够担此众人吧?”
“不、不、不,父皇您不能答应,他……他强……”
“住嘴!这里可还有你插嘴的地方?”
君卿尹瑟缩了脑袋,眼睛红肿得如同兔子眼睛一般。
“公主殿下如此这番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哪。”慕北琛带有模糊性的语言如同尖刺般扎在君卿尹的身上。
为何、为何,局里的每一步都设置的齐整无误,如何会有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那、那君卿安呢?还有她心心念念的慕北琰呢?
他们在哪里?
有没有种可能?他们会……
君卿尹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她如今会不会在他怀里,笑靥如花?
拂过他的面庞,扣住他宽厚的手掌,目光停在他的薄唇?
“听着,慕北琛。”君越沉吟许久,捏了捏额角,“不论方才发生何事,你都不能在外嚼什么舌根。”
“回皇上,这个自然。”慕北琛取下大拇指的扳指放在君越的书案上。“君子一诺。”
示意君越。
接着不等君越回答,便抢过话头,“既然事态如此发展,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将公主殿下赐予我。”
逼近君越,神情凝重地开口。“不然,如若改日知晓公主殿下有了身孕,或是……”
环视四周,看看顿首的仆臣。
“有人舌根太长呢?”
“你倒是考虑周全。……”
君越眼神闪了闪,听口气却是十分满意这方法。
淑贵妃讶然:“皇上,您真的要如此?”
“那不然呢,向来机智过人的淑贵妃有何想法?”
“小尹可以抱病称恙……风头过去之后便……”
“淑贵妃既然能如此周全地行事,恐怕是想好了后路吧?今日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会不会是,卿安?”
淑贵妃闻言愣了愣,“皇上您缘何会作此猜测……”
“不必多说。”君越默了默,与慕北琛说道,“如此看来,唯有你的法子了。”
“陛下信任,在下一定会许公主殿下荣宠,与她相敬如宾。”
只听耳畔一声惊呼:“不!父皇您当真要将我嫁与那厮?”
只见君卿尹取来殿上的剑柄,横在自己脖颈。
淑贵妃上前拦住:“阿尹,你不能做傻事,事情一定有转圜的余地的,不要把路都堵死了。”
君卿尹正色看向君越:“臣女向来最羡慕父皇母妃琴瑟和谐,如此被拱手,臣女不愿。”
说罢便要着手将那刀柄刺向自己的脖颈。
只见她漏出来那一截脖颈已然沾染了殷红的血液。
慕北琛勾勾唇,起身拦住刀刃,从君卿尹手中夺过刀,“公主殿下何必一副赴死的模样,既是不满,不如一剑挑了在下便是。”
君卿尹眼眦剧裂,趁势便用刀刺在了慕北琛胸口。
仍不解气,便又往内里刺了两寸。
却见慕北琛依然面不改色,“若是在有生之年,死在自己心爱之人刀下,也是件幸事。”
说罢闭上了双眼。
君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种种,在慕北琛倒下的那刻,这才醒过神来。
“来人,传御医!”
……
北漠军营内。
苏子乾走到离军营不远的小河边。
月华灼灼,照着那条小河有种出尘的味道。
远远的,便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一路磕磕绊绊,抱着木盆坐到了离河岸最近的鹅卵石上。
苏子乾身形藏在树后,蹲坐下来听着河边那人的动静。
不知为何,便想来看看她。
心里便急着为自己找个原因,找了许久,竟觉得是为了怕她投河。
君华裳取来捣衣砧,用木桶舀了半盆冷水。
河水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震。
君华裳伸手搓开衣服,搓着搓着眼泪便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忍不住大骂:“苏子乾你这个混蛋!”
苏子乾心紧了紧,侧了耳朵听她的后文。
……
“我那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君华裳的声音带了些许哭腔,“你知不知道……可就算你不知道,我又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吗?我是……”
就在这时王副将恰好出来解手,拍了拍苏子乾。
“将军,这么大老晚出来干啥呢?”
苏子乾很是不满王副将打断自己的行径。
便随口接了句,“赏月。”
“将军果然好雅致。”王副将干笑两声,顺着苏子乾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对上一个窈窕的声影。
如此荒郊野岭,仅有的女子便是郡主及她的仆人了吧。
看那女子一边哭喊一边在洗衣服。
那娇生惯养而又会做吃食的郡主会愿意洗衣服么?
王副将暗暗摇头。
所以定是那郡主的仆人小云。
这时便听那女子一声喷嚏。心里便坐实了这想法,并在心里打个赌,将军一定会过去怜香惜玉,比如简单粗暴地拦下那女子,说道一声,放下那衣服!让我来!
于是便和自家将军说:“你要勇于下手啊将军,千万不要错失良机。”
苏子乾本是来听个墙角,哪知被王副将耽误了好事,“知道了知道了。”
王副将在心中暗许,这是害羞的表现哪。
拍拍苏子乾的肩膀,将军我看好你。
哪知他家将军回他一个眼刀。
王副将便心领神会地默认将军定是被人猜中了心思踌躇的表现。
王副将走后,苏子乾终于重又听到了君华裳的声音。
“其实我在你当日大庭广众之下救下我时,便喜欢你了啊。”
“可是你,喜欢的是君卿安,你知不知道有话叫做,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不甘心,我是不如她。”
君华裳抹了抹眼泪,“可我一定有闪光点啊,比如……我喜欢你,她比不了。”
君华裳放缓放低了声线:“傻瓜,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我就是华生?”
而这句,苏子乾,并没有听到。
苏子乾在听到她这番话之时,脑海中浮现的脸庞,竟是越来越瞧不真切了。
……
凤琉皇宫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君卿安便醒过神来。
生平头一次领会到什么是***苦短。
浑身仿佛被碾压过一般。
这事情,除了初初的撕心裂肺,往后却如同一汪深潭般叫人难以捉摸。
脑海中浮现出慕北琰在耳畔的一句句。
一如他的行动,温柔,却又坚定不移。
抵、死缠绵,流连忘返。
仿佛是酒醉后做的一番迷梦那般不真实。
逃?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忍着疼痛揽过衣物,轻手轻脚、一件又一件。
拂过她的脖颈,拂过她青涩将褪的脸。
鱼肚白将散之时,暗处有双眼睛却在悄悄注视着她。
看她蹑手蹑脚地穿上衣物,看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留意他有没有醒。
君卿安扣上腰带,却觉得衣服已经皱巴巴的已然不能穿。
慕北琰觉得这情形实在难得,便轻咳了一声。
便听这边的君卿安匆忙间带倒了凳子,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一堆。
慕北琰笑笑,一贯镇静如常的她为何会如此失常。
只见君卿安搬起凳子捡起被打散的瓶瓶罐罐,喏喏地回头看自己醒了没有。
见自己没什么反应,便提起裙裾走了出去。
第85章 可是,我想,吃肉……(5000+)()
第八十五章
凤琉朝堂之上,君越吩咐王彻宣布拟好的谕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以永乐公主君卿尹仁德贤淑,宽厚待人,大梁国主慕北琛仪表堂堂,疏阔温良,二人实乃天作之合,朕心甚悦之,着拟二人择日完婚,钦此’。”
诏令一出,满场哗然。
“竟是未曾听说公主殿下与这位国主两厢情愿啊?”为首的丞相说醢。
“前些日子看二公主殿下与那质子慕北琰走得很近,莫不是我听错了不成?”立在一旁的太傅道。
“王彻公公说的真真的,哪有什么听错的情形?”
“两人都处于内廷之中,如何‘天作之合’?缇”
“这国主虽是一国之君,却是那弹丸之地的国主,皇上为何会……”
便听耿直的户部尚书站出来:“臣有本奏。”
“爱卿有异议?”
“皇上三思啊,哪有将我朝公主送出去和亲的?”
君越眯了眼睛:“爱卿认为此行行不通么。”
接着便有其他大臣站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请皇上收回成命。”
君越目光扫过堂下跪着的人:“你们都觉得此计不妥么?”
“可朕不这么认为。”
皇上诶,您这么任性真的好么?
“自古和亲都是为了平息战争,如今大平盛世,各国之间相互走动走动有何不可?”
……
北漠军营中。
君华裳堪堪睁开眼,便看到了苏子乾放大的面庞。
心道自个儿是睡了多久,睡得魔怔了么,这样的情形恐怕只能在梦里出现吧?
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却疼的嗷嗷直叫。
苏子乾被这动静吵醒,看着眼前人痛作一团。
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哪里疼痛么?”
“没……没。”君华裳憋住疼,双眼湿漉漉地瞧着苏子乾。
“许是睡了这么久肚子饿坏了吧。”苏子乾从高几上取下小米粥,“快吃点东西吧?”
君华裳肚子适时地响了响。
“可是、我想吃肉。”
“大病初愈不能吃太油腻的。”
“我哪有大病初愈,不过是这些时日累坏了。”君华裳摸着痛处,坐起身来。
“有么……”
君华裳牵了牵被角,“说了你也不懂。”
“对了,这几日,父王寄来一封信,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不如我替你读?”
什么?让他读么……
与京城几个因某些原因走的很近的贵家女有次出游外出时……恰好就被她们截了信。
“云想衣裳花想容,只因闺女不肯写信与我而心痛。”
被那帮人笑了半天。
不,是半年。
父王也真是的,一封家信每次都写得如同情书似的,让她逐渐有了不孝亲长的名声,自个儿反而跟个没事人一样。
每次都可怜兮兮地瞧着她,“闺女心有所属了啊,泼出去的水啊~”
于是乎,君华裳拦了拦,“这这这你还是别看了,简直不堪入目啊!”
见君华裳这副誓死不从的模样,苏子乾竟出奇得觉得十分舒畅,“听说父王写诗是把好手,我一介武夫,也没什么好看的。”
说罢瞧着君华裳,“可是这信是给你所写啊,所以我帮你读。”
父母不识字,能写来封信已是十分不便,却是把冬衣做的一年紧似一年。
说罢拆开信封。“云想衣裳花想容,至今惟愿与君同;相逢不知亦如是,敢于把酒乘东风,君可同?”
“好诗好句。父王果真名不虚传。”
哪知下一句,便是永王的留存:“此信实万不该与苏子乾共读!莫、莫、莫、莫、莫。”
……
苏子乾黑着脸递给君华裳:“实是不恭不敬也,子乾知错。”
君华裳接过信,却被那连续几个字激的笑出声。
“父王多大年纪了,还是这么爱玩。”
却在信尾添了句,意思是,苏子乾的父母急着抱孙子哪。
当然永王一副咬帕状,当然是要尊重君华裳的意愿。
然而,这却成为两人刻意回避的话题。
时日一长便会被说闲话……
可可可,她哪有机会……酝酿胎气啊。
难道要如法炮制般做点手脚?
大漠孤烟,牛羊成群,相偎相依?
血气方刚驰骋沙场的将军与她的小娇妻……
想想就那么令人心动。
苏子乾见君华裳一副花痴样:“郡主殿下您怎么了??这脸为何这么红?莫非是高热不退?”
……
凤琉皇宫内,卿华宫。
柒棠看着身子骨摇摇晃晃的主子,提起裙裾便小跑过去。
“殿下,您这是……去哪了?”
竟是摇摇欲坠似的……裸露在外的肌肤都似乎满是伤痕一般。
君卿安弱弱一句:“柒棠……”
“快来人啊,公主殿下晕倒了!”
(众人迅速叫来女医令为君卿安诊治。)
小心翼翼将君卿安的衣物解开,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到。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这是遭了歹人啊。
柒棠吩咐道:“公主殿下最近在练习拳法,所以落下这满身的伤痕,都听清楚了吗?”
“是。”
柒棠咬咬唇,公主殿下,您、您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
君卿安转醒,“……”
柒棠小心翼翼地在君卿安伤处吐了药膏。
君卿安抽痛:“柒棠……我好疼……”
柒棠低低地啜泣:“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柒棠,如果我逃不过这一劫,记得,记得将我妆奁盒子里最底层的那封信交给父皇。”
“娘亲生前最后的希望便是与父皇葬在一处……看来、看来我是做不到了……”
“不会的,公主殿下年华正好,怎会如此……”
“我的情况……我的情况你还不清楚么。”君卿安只觉得腹内有滚烫的东西在游走,嗓子一痒便咳了出来。
殷红的血色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她的瞳孔。
迷迷蒙蒙中想起母妃临走前的嘱咐。
简易的小屋棚内,娘亲牢牢地攥着她的手。
“如今的淑贵妃啊。果真是个狠角。”
“我不伴那人良久,她竟然还能客客气气地找上门来,假意示好,当时竟然没有多想便没有注意。”
“谁知竟然埋下了祸根。你这一身病,悉数拜她所赐。”
“娘亲对不住你,渺渺……”
“答应娘亲,不要去寻仇抱怨,仇恨会积攒的越来越多。”
“娘亲真的舍不得你,年幼与那人的荒唐事,致使你一直以来便没有父亲的关怀。终有一天,我要与那人葬在一处,有人说死生不复相见,可我偏偏要钳住他的子孙根。”
“如若将来有一日,你能碰到一个带着娘亲玉佩的少年……他会告诉你答案。”
“渺渺,娘亲把娘亲的好运气给你了哦,你要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将来不要重蹈娘亲的覆辙。
娘亲走时,双眼大睁,手里一直攥着那封信。
落款是——
越王亲启。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娘亲,您说的那人,是崇瑾么?
为何这一路走来,我都看不清自己的心了呢?
眼皮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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