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又有一个鬼子的联队从固始县赶向了潢川县?”
“什么?在这个鬼子联队的后面还有大批的日军骑兵、工兵、辎重兵和重炮部队?”
“师座,千真万确!”跑回来报告的师属侦察营长兼特务营长刘鹏飞满脸汗水,“侦察营的弟兄们得到的消息是可靠无误的!刚刚攻占潢川并朝着罗山而去的是鬼子第30旅团第33联队,在后面赶过来的是鬼子第30旅团第38联队,看来,鬼子第30旅团是倾巢出动去进攻罗山了!跟在第30旅团后的,应该是第16师团的直属部队,除了几百名骑兵、上千名工兵和上千名辎重兵外,还有大批的重炮部队,以及两个大队的兵力进行护卫。”
“操蛋!”孟翔顿时心急如火,“鬼子的后续部队来得好快!”
“我们准备在今天晚上夺回潢川,让已经孤军深入的第33联队成为瓮中之鳖的,可现在却钻进来一个旅团,这大大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范围,并且这个旅团后面还有这么多的其他附属部队。”李兴武也忧心忡忡,“鬼子一个联队,以我们180师、88师、骑9师以及不怎么出力的第十七军团进行前后夹击,还是勉强啃得动的,但是一个旅团,问题就大大增加了。最坏的结果就是第十七军团直接临阵脱逃了,那我们就彻底无法控制局势了。而最重要的是,鬼子的旅团后面还有大批的附属部队和重炮部队,这使得落入我们伏击圈里的鬼子力量翻了不止一倍!特别是重炮部队,用来攻城会让鬼子的战斗力提升好几个档次!”
孟翔急忙看手表,下午四点半。再看看外面的天空,虽然阴云朵朵,但阳光仍然刺眼的灿烂。
“现在是盛夏,太阳起码要到七点才下山。”李兴武额头上冷汗涔涔,“我们即便等到夜幕降临后对潢川发动反击,恐怕也为时已晚。鬼子的力量得到了大大的增强,我们是阻止不住这些鬼子援兵的!”他用苦笑的眼神望向孟翔,“师座,我们制定这个计划还真是自作聪明,局势已经失控了!鬼子对信阳市志在必得,所以投入后续部队的速度才这么快。我们没想到鬼子在攻占潢川当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对信阳大举进攻,真是失算!”
孟翔内心犹如熊熊烈火,他紧紧咬住嘴唇,“难道就没有转机了?”尽管已经心急如焚,但孟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绝不能惊慌得六神无主。
龙慕韩、凌兆尧等人也急得团团转。
孟翔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下定了决心:“张师座!王利军!”
骑兵第9师师长张德顺少将和180师直属装甲骑兵团团长王利军一起应道:
“孟师座!”
“师座!”
“没有办法了!为今之计,你们立刻带着骑兵师和机动团,拦截日军的后续部队!不要和日军那个联队交战,重点打击日军后续的那些附属部队!特别是重炮部队!把鬼子的重炮给毁掉!”
“师座!你冷静点!”李兴武惊愕道,“现在是白天,豫南的地形基本是一马平川的野地,骑兵师和机动团现在出击,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日军飞机发现的!要是鬼子来上十几架轰炸机,那就是赤裸裸的屠杀!骑兵师和机动团会损失惨重的!”
“可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孟翔咬紧牙关,“必须要趁着这三股日军汇合之前给予他们致命性的重创!否则,我们就真的引狼入室了!一个旅团,我们已经够呛了,再来这么多附属部队和重炮部队,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你这样的命令是让骑兵师和机动团白白送死!”李兴忍无可忍,第一次对孟翔进行针锋相对的反击。
“李参座,孟师座说得对,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这样了!”张德顺神色凛然,“如果我们的牺牲能换来最终的胜利,也是值得的!”
“参座,现在正是我们出击的时候,我们不能退缩。”王利军也挺身而出。
孟翔其实也心如刀绞,特别是那个机动团,那些宝贵的坦克都是他好不容易一点一滴弄来的,每辆都来之不易,但现在却要投入一场注定损失惨重的战役里,这让孟翔自然也痛苦。可他现在确实没有办法,只能派出机动性最强的骑兵师和装甲骑兵团都亡羊补牢。孟翔想到这里,内心也涌起了巨大的自责。自己毕竟没有指挥师级部队作战的经验,过于天马行空的思维有时候也会带来鲁莽性的严重后果,相比而言,张军座他们的保守打法反而是最保险的。
“刘营长,鬼子的后续部队分别在什么地方?”张德顺望向刘鹏飞。
“报告张师座,鬼子后续的那个联队已经过了伞陂镇,距离潢川已经不到十公里,你们现在去拦截也已经为时已晚,但鬼子后续的重炮部队比较缓慢,还没到黄寺岗镇。你们现在出击,估计会在伞陂镇和他们遇上。但从光山县到伞陂镇,需要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这段路程确实非常…”刘鹏飞说到最后时,也有些于心不忍。在光秃秃的平原野上,遭遇日军轰炸机群,那基本是白白挨炸并且毫无还手之力。
“非常危险,我知道。”张德顺向孟翔、李兴武、龙慕韩、凌兆尧等人肃立敬个礼,“诸位弟兄,兄弟我先行一步了!”他脸上视死如归的神色令现场众人无不动容。
“师座、参座、诸位,我和张师座去了!”王利军也向众人敬礼。
“对不起!”孟翔有点黯然神伤。
“说什么呢?”张德顺爽然一笑,“既然身为军人,本来就做好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了!早晚都一样,在哪里捐躯或者在哪个战场上捐躯,也没有区别的。”
“师座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王利军微笑着安慰孟翔。
孟翔难过地点点头,然后和众人一起肃然回礼。
“给军座发报!请求集团军主力立刻对当前日军发动反击,牵制日军,迫使日军无法继续抽调部队前往潢川!师座、龙师座,我们也立刻率部攻击正面牵制我们的日军,吸引日军的注意力!”李兴武脑子反应很快,眼看骑兵师和机动团出击已经木已成舟,他迅速为两部的顺利出击而想到了必要辅助条件。
“说得对!”孟翔急忙道,“立刻给师座发报!诸位,准备战斗!”
光山县的郊区,迅速集结待命的骑兵第9师的三千余骑兵以及180师直属装甲骑兵团的三百多骑兵、二十余辆坦克、一千多名乘坐在装甲汽车和普通汽车上的步兵汇聚成了一片气势恢宏的方阵,所有的官兵都战役昂扬、蓄势待发。准备出击前,所有的骑兵都给战马喂饱了粮食和饮水,所有的装甲兵和汽车兵都给车辆加足了油料,骑兵们擦拭马刀,步兵们给枪膛里压足了子弹。
“弟兄们!出击!”张德顺和王利军厉声大吼。
随着他们的命令,地面上霎那间雷霆滚滚,近万只马蹄一起风驰电掣的轰鸣声和所有车辆的引擎发动机的呼啸声汇聚成巨大的声浪。飞沙走石的灰土和喷出的一股股滚烫的尾气青烟间,整个部队以最快的速度浩浩荡荡地向潢川以东的野地上奔驰而去,扬起巨龙般的一路黑色风浪。
与此同时,商城县的战场和光山县的战场上,炮火重新震天而响。退守至此的两路部队齐齐发动了反击,奋力纠缠住日军,为出击的骑9师和机动团争取宝贵时间。而出击的骑兵第9师和180师机动团还不到二十分钟便被日军飞机发现,随之遭到了惨重的打击。
第一百零八节 豫南烽火(5)
王利军的心思还是比较细腻的,出击时,他命令部队收起青天自日旗,全部竖起太阳旗,然后向着目的地进发。虽然这样的伪装堪称拙劣,但王利军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怀着鱼目混珠的心情希望能骗过空中的日机。在军官们捏了把冷汗的忐忑不安中,出发二十分钟后,部队已经距离光山十公里,完全进入了毫无掩护物的平原田野间。但就在这时,两架日军九六式轰炸机突然间毫无预兆地从远处穿云破雾飞来,盘旋在队伍的上空。实际上,这两架日军轰炸机刚刚在其他战场上投完炸弹,返航过程中居高临下地发现地面上出现这么一大股身份不明的军队。出于谨慎目的,两架日军一起冲飞过来进行侦查。实际上。地面上这条长龙队伍里的士兵们身上的装备在快速飞行时根本看不清楚,但飞行员已经看到了那一面面耀武扬威的太阳旗了,再加上日军飞行员在心理上先人为主地认为中国军队是不可能在大白天这样大模大样地出现在平地上的,毕竟此时的天空完全被日军航空兵主宰,大规模的中国军队在白天和在毫无掩护物的田野里行军基本是送死行为,并且这支部队的前面居然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战车部队,因此这两架飞机上的日军飞行员已经差不多认定地面上的部队是“皇军”的某支部队。但这两架飞机飞得实在太低,让王利军原本就发虚的心头更加一阵阵发慌,而且他知道飞机这样不停地来回盘旋,早晚会发现其中的破绽,再加上他眼睁睁看到这两架日机的高度只有区区的二三十米,几乎是贴着官兵们的头皮在盘旋,因此忍无可忍的王利军索性大声命令:“全体都有对空开火”
两架九六式轰炸机的驾驶舱内,正在欣赏地面上“皇军”部队雄赳赳阵容的日机飞行员们猝不及防地发现地面上突然出现了密如繁星的点点火光,随即其中一架轰炸机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抖,犹如遭到冰雹袭击般,机身下、机翼下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发动机在拐角深中骤然停止工作,同时飞机驾驶舱的透明有机玻璃罩也被飞蝗般的子弹顷刻间击得粉碎。驾驶这架飞机的飞行员终于明自了:地面上是伪装成“皇军”的支那军,并且趁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对飞机发动了攻击,这至少是好几百支轻机枪和冲锋枪组成的拦截火力网,但已经来不及躲避了。顷刻间,这架九六式轰炸机里的七名机组人员非死即伤,坐在最前面的两个驾驶员一起被弹雨打成了马蜂寓,失去控制的飞机拖着滚滚的浓烟,在后面几个还没死的机组人员肝胆惧裂般的绝望惨叫声中一头栽了下来。足足好几吨重的这架中型轰炸机犹如一颗流星般轰然陨落,在一片田里炸起了冲天的火球和纷飞的水稻苗。
官兵们欢声雷动。另一架足足挨了几十发冲锋枪子弹但没有伤到要害的日机则急忙慌不择路地逃窜而去,同时拼命用无线电示警。
“各部队快散开”王利军火急火燎地喊道,“鬼子的轰炸机群马上就来了!”
快速前进中的官兵们急忙以分散队形继续前进。
狂风暴雨般的航空机枪子弹先是将队伍打头的那些坦克尽皆笼罩在了密如猬刺的耀眼火光里,高速飞行的子弹接连不断且大量地撞击在坦克的装甲上所发出的金属颤音就像一千把琵琶在以最高音调乱弹着,完全被弹火网覆盖了的坦克群浑身绽满了雨点般乱弹乱溅的跳弹,尽管所有的坦克兵都钻进了车舱里,但还是有不少坦克兵躲闪不及,被子弹或跳弹击中,几辆坦克上接连鲜血四溅。但比起后面的骑兵们,装甲兵们的伤亡简直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滚滚狂飙的日军弹火咆哮过坦克群后,立刻在后面骑兵群里爆发了令人骇然的杀伤力,一团团血雾肉雨疯狂地在人群里澎湃喷薄,人喊马嘶声和日机疯狂的射击声响成一片,二十四道火墙在骑兵人群里纵横交叉一扫而过,霎那间血水成雨、肉末如霖。笼罩在弹雨里的骑兵们惨叫着,一片接一片连人带马地被射杀得滚滚倒地,人血马血瓢泼四溅,被子弹洞穿了的骑兵和战马在惨叫哀鸣声中不断翻倒落地。被子弹击中的骑兵摔下马背,失去主人的战马惊慌失措地四处狂奔,被同时打死的骑兵和战马血淋淋地倒成一团;被子弹打断马蹄的战马轰然跌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兵摔得四仰八叉;被子弹打伤的战马在疼痛中拖着背上主人的尸体撒腿乱跑,骑兵部队几乎失去了秩序,骑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交相枕藉,战马的尸体也同样尸横遍野,受伤或受惊的战马拼命四窜,地面上血流成河。大批刚才还囫囵完整的骑兵和战马在日机暴风雨般的子弹中齐刷刷犹如割麦子般四分五裂、尸骸横飞。整个场面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割草机在骑兵人群里横扫而过,扫起了一路的残肢断臂和暴雨梨花般瓢泼四溅的鲜血。
“我操你祖宗”王利军等军官们痛心疾首地挥舞着冲锋枪对空扫射。士兵们这幕赤裸裸挨着屠杀的惨痛画面让军官们痛苦得肝肠寸断。
从头到尾扫射完一遍的日机志得意满地呼啸着再次盘旋回来,不但继续用航空机枪疯狂地收割着下面的生命,同时猛烈投掷炸弹。数以吨计的航空炸弹在令人胆寒的破空声中劈头盖脑不断落下,炸得地面上灰土冲天、血水如泉,大批的骑兵和地面上已经阵亡的骑兵战马在此起彼伏的爆炸火球中化为漫天飞舞的碎片残骸。飞机上的日军飞行员几乎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杀戮快感中,毕竟能够找到这么多在野地上引颈受戮的目标也是很难得的机会。航空机枪泼风滚雨般的子弹茌电焊弧光般的耀眼火舌中横扫而去,地面上的骑兵和战马成批成批被射杀得四分五裂,航空炸弹落下后,立刻地动山摇,升腾起的火球犹如一朵朵巨大的樱花树,漫天飞舞的那些“樱花瓣”都是血淋淋的人体组织。这片野地几乎成了一个空前的大屠宰场,被炸弹炸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地面上,骑兵和战马的尸体狼藉遍野、血流漂杵。
“给老子狠狠地打!”王利军目眦欲裂地怒吼着,同时狠狠扣着手里的冲锋枪的扳机。
机动团是180师的直属部队,也是孟翔花费大量心血和财力所打造的金贵部队,因此全团装备精良,步兵营拥有大量的轻机枪和冲锋枪。坐在汽车上的步兵们奋不顾身地操着枪支对空怒绽烈焰,虽然没有再打下日军飞机,但也或多或少遏制了日军肆无忌惮的气焰。
这场一边倒的屠杀持续了足足半个多小时,骑9师和机动团还没有和日军交手便损失得近乎一蹶不振了。望着遍地骑兵和战马的尸骸,张德顺忍不住放声大哭:“老子的骑兵师啊!第兄们,你们死得太惨了!”
骑兵第9师的三千多骑兵经过刚才的蹂踊后,只剩下了一千多还能战斗的骑兵。机动团的损失稍微好点,董彦杰的骑兵营还有二百多骑兵,那些坦克倒没有损失几辆。
“老张!别哭了!给第兄们报仇去!”王利军跳下坦克,拉住痛不欲生的张德顺。
张德顺狠很地用袖子擦了擦通红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奶奶的小鬼子!老子不砍得你们哭爹喊娘,老子就是你们的孙子!第兄们!走!给阵亡的第兄们报仇去!”
踏着遍地的血泊和尸骸,幸存的官兵们在浑身的血污中继续拼命前进。
十多分钟后,怒火中烧的官兵们竟然赶到了潢川县以东十多公里的伞陂镇郊区,在这里,官兵们和大批的日军狭路相逢。实际上,日军后续的第30旅团第38联队以及第16师团直属的工兵部队已经抵达了潢川,被官兵们撞上的是第16师团直属的骑兵部队、辎重兵部队,以及日军野战重炮兵第6旅团的第一、第二重炮联队,还有第16师团第19旅团抽调的两个给重炮部队护卫的步兵大队。这些日军由于押运着大量的辎重和重炮,因此行军速度很缓慢,落在了主力的后面,损失被急于报仇的官兵们咬了个正着。 看到远处地面上的那些蠕动着的黄色蛆虫般的日本兵和那一面面太阳旗,张德顺的眼睛红得犹如炭火:“王八蛋!天上的鬼子可以欺负老子,地上的鬼子,就轮到老子欺负你们了!”
他猛地拔出马刀,惊雷般地暴喝道:“第兄们!杀!杀光这王八蛋!”
早已经被刚才日机的疯狂空袭而积了满腔怒焰的骑兵第9师的骑兵们哪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