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的。”
犹豫不决的犯人们开始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孟翔看到,过半的犯人都小心翼翼地围绕在一个神色冷漠、身材精壮的中年汉子身边,态度都毕恭毕敬、点头哈腰,显然是在征询这个“领头人”的意见。看来有句话说的很多,有人的地方就会分成三六九等。哪怕是一群罪犯,也照样会有个别“佼佼者”脱颖而出成为领头人。
那个中年汉子用古井不波甚至带着点阴冷漠然的目光抬起头看了看孟翔,然后转身对周围的手下道:“想做英雄的,想光宗耀祖的,想出人头地的,想堂堂正正做人的,想不再东躲西藏夹着尾巴做人的,想这些照片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河南的,就都跟着我参加国军。其余的,可以滚了。”
“孟长官,我们参加国军!”围绕在那个中年汉子身边的几个小喽啰纷纷高声喊起来。
“对!我们要参加国军!”犯人们群情激奋。孟翔看了看,居然没有一个犯人选择离开。
“孟长官,您确定要把这些危险人物弄到军队里?”一个狱警走过来低头小声地道,“特别是那个武书源,对,就是那个带头的。别看他的名字文绉绉的,这家伙可是整个豫省近些年来最赫赫有名的飞贼和江湖大盗,做下的大案就有二三十起,全省十多个县都把他列为头号通缉犯。这家伙也特别难对付,他以前是嵩山少林寺的出家和尚,因此一身硬功夫,两手打驳壳枪也能百发百中,而且警惕心极高,据说他晚上睡觉都睁一只眼,是个典型的亡命徒。”
“那你们是怎么抓住他的?”孟翔感兴趣地问道。
“和尚嘛,色中饿鬼呗!他当初就是因为勾搭上一个娘们才被驱逐出少林寺的,那娘们就是兰封人。但那婆娘贪图通缉榜上一千大洋的赏钱,把他灌醉后给卖了。这家伙也不客气,被抓进大牢后当天晚上就用一根铁丝打开了锁,抢了狱警两把枪跑到他相好家里,把那娘们全家十二口都给宰了。我们接到报案后满城抓他,结果他已经回到牢里了,并且就在牢里若无其事地睡大觉。我问他为什么不跑,他说他跑累了,并且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就准备死了。”
“他以前是不是滥杀无辜?”孟翔好奇地问道。
“这好像倒没有。这家伙号称劫富济贫,专门盗窃那些大户人家,弄来的钱财一半被他自己吃喝玩乐,一半散给一些穷苦人。他相好家里那十二条人命,是他到现在唯一杀过的人。”
“有意思。”孟翔笑着点点头,然后对那个武书源道,“你现在就是兰封保安团的团长了。”
“毒气!”因为极度惊恐而近乎扭曲变形了的嘶声呼喊声骤然间响彻了兰封。
数以百计的毒气炮弹一波接一波地飞入守军阵地上和城内,爆炸开一团团黄绿色的氯气毒烟,犹如死神的触角般在空气里不断扩散着、弥漫着。阵地上的官兵们立刻陷入了混乱中,中毒的官兵拼命抓挠喉咙和胸口,口吐白沫、遍地打滚,场景惨不忍睹。戴着防毒面具的医护兵们拎着湿毛巾和肥皂水,舍生忘死地冲入毒雾笼罩的阵地是,将中毒的官兵拖回了急救。军官们急如星火地命令后续士兵们把防毒面具送到前线阵地,但由于防毒面具没有官兵人数多,仍然供不应求。杜聿明和廖耀湘等200师的军官们火急火燎地喊道:“我们师有很多防毒面具!快来取!”
闻讯后的其他部队的军官急忙带人跑到装备一流的200师军需库里搬运防毒面具。
趁着守军阵地上一片混乱之际,重新集结好部队并组织好进攻的第二十八旅团以毒气弹开路,再度发动了疯狂的进攻。大批的日机再度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云里雾罩的兰封城上空,投掷下雨点般的炸弹。毒烟滚滚的战场上,毫无惧色的官兵们奋勇血战,与来犯的日军搏杀得天昏地暗。尸山血海的阵地上,青天白日旗一直在猎猎飘扬着。
第八十六节 精忠报国
遭到毒气杀伤最严重的的是由365旅主力801团守卫的兰封东关阵地。滚滚的氯气将整个阵地都笼罩在了一片黄绿色的“海市蜃楼”里,毒雾弥漫、死气逼人。阵地上的官兵成片成片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赶上来的医护兵急忙把从仓库里的防毒面具戴在浑身抽搐的中毒官兵的脸上。团长赵海军心如刀绞地看着弟兄们遍地打滚的惨样,急忙指挥后续部队的士兵抢救中毒的官兵。眼看日军已经浊水般地滚了上来,心急如焚的赵海军扑到一挺重机枪前将那个已经中毒昏迷的射手背给赶来的医护兵,然后对旁边一个士兵喊道:“快来给我上子弹!”
狼嚎般的怪叫声中,大批的日军在毒烟里猛冲上来。眼看大批官兵都中毒并倒在战壕里丧失了战斗力,五内俱焚的赵海军大吼道:“操他娘!还活着的!给老子打!”手中的马克沁重机枪愤怒地喷射出耀眼的烈焰,滚烫的子弹壳像断了线的珍珠般遍地飞滚。泼风滚雨般的子弹所到之处,扑上来的日军四仰八叉地被射杀得支离破碎。阵地上,已经戴上防毒面具的官兵们急忙投入反击。
一条弹链的子弹很快被赵海军打个精光,枪管灸热得发红。“上子弹!”赵海军嘶哑着喉咙对旁边的弹药手喊道。
弹药手刚刚从弹药箱里取出一条新的弹链,白光一闪,一发日军的子弹打穿了弹药手脖子上的大动脉,喷泉般的鲜血将赵海军淋得满面湿淋淋、红漉漉,防毒面具面罩上的玻璃镜眼窗被鲜血喷得一片鲜红。什么都看不到的赵海军急忙擦着眼窗上面的血迹,但根本擦不干净。火急火燎之下,赵海军听见日语的怪叫声已经近在咫尺,心一横,深深吸口气,眯着眼睛直接一把扯掉防毒面具,顿时面部皮肤一阵刺痛,眼睛和鼻腔内更加是火辣辣的感觉。赵海军面红耳赤地屏住呼吸,摸索着给机枪重新上子弹并继续扫射。十多个趁着刚才弹火偃旗息鼓而摸上来的日军接连被再度爆发的弹火风暴射杀成了浑身喷血的人肉筛子。
打完子弹后的赵海军感到两眼一阵麻木的酸痛,泪如泉涌,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急忙都摸地上刚才丢掉的防毒面具,但怎么也找不到。憋气憋得肺都要爆炸了的赵海军忍不住喘了口气,立刻陷入了窒息中,刚才那口氯气浓度已经达到致命程度的空气吸进去后犹如液体的辣椒酱,让呼吸道粘膜立刻被强烈刺激。赵海军像螃蟹般地口吐白沫,拼命抓着喉咙和胸口。
“团座!”带着一个连的散兵赶来增援的副团长黎阳龙在看到赵海军的样子后大吃一惊,急忙捡起地上的防毒面具捂在手舞足蹈的赵海军的脸上并让两个士兵把赵海军向医院扛去。
日军的毒气让各个阵地上的官兵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所幸的是守军在兵力上占有很大的优势,因此前线一批批被毒气熏昏的士兵抬下来后,后续戴上防毒面具的部队急忙顶上去。毒烟如雾的战场上,愤怒的喊杀声和密集的射击声一直在持续着。忠于职守的医护兵们抬着一桶桶肥皂水和一捆捆湿毛巾、湿口罩冲上阵地抢救伤兵,勉强遏制了中毒人数的继续增加。
兰封战役的作战模式已经是彻底的城市攻防战,完全是用人命去填的死仗。日军占绝对上风的炮群、机群以及毒气炮弹等优势使得守军死伤巨大。当5月25日这天的恶战结束后,守军的阵地不但缩小了将近四分之一,并且伤亡人数也突破了一万五千人,过半都是被日军的炮群和机群给炸死的。激战中,日机投掷的航空炸弹从天而落后,阵地上的官兵成片成片地血肉横飞。后续官兵直接在血流漂杵、遍地的血肉尸骸的战壕里继续战斗。日军肆无忌惮的毒气也给官兵们很大的杀伤力,被毒死的人虽然不算很多,但一次产生的减员人数非常多,因为毒气而熏瞎了眼睛或导致呼吸道粘膜糜烂的官兵则比比皆是,这些伤员尽管还算手脚俱全,但显然都无法继续参战了。军医院里,被伤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官兵们发出的呻吟声此起披伏。这让孟翔等军官无不痛彻心扉。特别是在看到赵海军时,孟翔更加痛苦得心如刀绞。
“龙司令,援兵什么时候来?”孟翔冲进城防司令部内,火急火燎地问龙慕韩。
“兵团部来电,需要我们再坚持一天。”龙慕韩神色显得很烦躁。
“什么?昨天要我们再坚持一天,今天怎么还要再坚持一天?”孟翔跳了起来。
“在兰封外延的各部队都打得不太顺,薛司令制定的作战计划不得不拖下去,我们自然要得不得继续守下去。”龙慕韩闷闷地道。
“唉!”孟翔叹息一声。
“龙司令、孟副参谋长!”邱清泉风风火火走过来,“我们现在的可战兵力还有两万四五千,攻城的鬼子就一个旅团,虽然是加强旅团,但被我们揍到现在,能战斗的鬼子也应该只有八九千人了吧?我们的兵力是鬼子的两倍多,为什么还要蹲在这里挨打呢?”
“打野战,我们绝不是鬼子的对手。豫东地区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没有丘陵也没有山地,我们冲出去和鬼子硬拼,鬼子来几十架轰炸机就能把我们炸得半身不遂,炮群再一轰,坦克都能炸烂,更何况是弟兄们的血肉之躯呢?所以不能出城,只能呆在这里继续死守。另外,我们和鬼子的目的都不是吃掉对方,而是夺取兰封的控制区。我们轻易出城,岂不是等于把这个军事要地拱手相让给鬼子了?”孟翔解释道。
“操!真他妈的窝囊!”邱清泉不甘心地怒道。
“算了!继续坚持下去吧!”孟翔无奈地道。
夜幕降临的时候,邱清泉毛遂自荐地请求率领装甲部队和骑兵部队再度出击,再次用夜袭的方式狠狠地重创日军。但孟翔制止了邱清泉的请求,因为日军昨晚已经吃过了大亏,不可能再没有防备了,贸然出击怕是会自投罗网。邱清泉虽然很扫兴,但他此时由于对孟翔也有了一些敬意,倒也把这个意见听了下去。
孟翔很关心部队的伤亡,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李兴武送过来的伤亡报告还是让他吓了一跳:“阵亡一千三百多人,受伤两千两百多人,加起来都三千五百多人了!我们旅一共才五千五百多人,才打一两天,这伤亡比例也太高了吧?”
李兴武叹息道:“鬼子的机群、炮群、毒气弹对我们的杀伤力太大了!要不是鬼子的战车不敢太放肆,兰封说不定早就丢了。其他几个部队的情况其实比我们还惨,预备第8师好像就剩下两千来人了。”
孟翔感到一阵阵心如刀割。他知道,365旅这一次就是不一蹶不振,也起码是元气大伤。
作为一个爱惜部下生命的长官,孟翔决定亲自去看望一下伤兵们,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情了。日军是不敢靠夜袭的方式攻入城内并展开巷战的,因为那样的话,日军的飞机、大炮、坦克、毒气等众多占优势的“杀手锏”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纯粹地拼人命,而城内的守军人数是日军的两倍多,并且近战火力强大。除非酒井少将的大脑一夜之间退化成了猪脑,否则兰封的夜晚都是是安全的。
走到设立在一片四面漏风的大院子里的365旅野战医院附近,孟翔听到一阵阵莺莺燕燕的歌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并且还不止一人在唱。
“谁在唱歌?”孟翔好奇地问李兴武。
“哦,是我们旅文艺队里那些女文艺兵们在给伤兵们唱歌解闷。”李兴武脸色露出一些笑意,“这些女孩子也挺不容易,虽然没有直接上战场,但能做到这个程度,也算了不起了。”
孟翔和李兴武好奇地走进野战医院,发现这里简直人满为患,不仅仅有伤兵,还有大批吃过晚饭没事做的士兵也挤在这里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旅部文艺队这些正值妙龄、浑身青春气息的女文艺兵们唱歌跳舞。这也不奇怪,在这个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的时代,人的娱乐活动本来就不多,有个戏园子听听戏就是非常高级的精神享受了,更何况是看这些楚楚动人、风华正茂的女孩子唱歌跳舞。365旅文艺队里的这些女文艺兵基本都来自苏南地区,水做的江南自然使得这些女孩子无不小家碧玉、温文尔雅。溜过来的士兵基本都是来乘机饱眼福的。
“副座好!参座好!”看到孟翔和李兴武的士兵们纷纷敬礼。
孟翔和李兴武点点头,也晓有兴趣地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女文艺兵们的表演。客观上讲,这些原本家境都不错的女孩子主动来到这枪林弹雨、命如朝露的战场上为浴血捍国的前线将士表演节目,确实很了不起的。但孟翔觉得她们唱的歌不太符合眼下的情况,无论曲子歌词都有股浓浓的江南味道,软绵绵的,听得士兵们的骨头都软了,搞不好让士兵们听得都想家,那效果简直就是动摇军心了。孟翔定了定神,起身走上台,示意那些女孩子们暂停表演:“弟兄们!我来教你们唱一首歌吧!”
“大家热烈欢迎孟副座为我们一展歌喉!”吃了一惊的李兴武随后笑哈哈地鼓掌。
士兵们纷纷也兴致勃勃地鼓掌。
在士兵们和女文艺兵们好奇的目光中,孟翔清清嗓子,放声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
随着这首歌词气吞山河、旋律豪气干云的《精忠报国》,现场原本有些软绵绵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振,士兵们刚才那悠闲轻松的心情也随之而变得激昂凛然起来。其实孟翔一开始唱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随着这雄浑的歌词和苍劲的旋律,孟翔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状态,再加上他心里那股因为自己终于能走上抗日战场并为国而战的慨然豪气,胸中迅速涌起一股燃烧的血气,内心愈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唱出来的曲调也愈发慷慨激昂。
“好!”李兴武第一个拼命鼓掌。他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但也深深地被这首歌里那蕴涵着的期待中华称雄并愿意为之守土开疆的豪放魄力而折服了,因此忍不住大声鼓掌喝彩。
“副座,这是什么歌?”几个也听得心神振奋的士兵问道。
“这。。。这是咱们365旅的军歌,叫《精忠报国》。”孟翔回答道。
“副座,这首歌是您编的吗?”
“嗯。。。算是吧!”孟翔脸皮红都不红。
“副座,能再唱一遍吗?”李兴武也兴奋地道。
“好!”孟翔神采飞扬。
整个野战医院里笼罩在慷慨激昂的雄壮旋律中:“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所有的官兵们齐声高唱着这首《精忠报国》,一腔腔热血一起沸腾,一颗颗火热的心脏一起跳动。
孟翔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十几个被他“赶到”一边的女文艺兵们此时都在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等孟翔和李兴武离开医院的时候,女兵们一起蝶舞雀跃地围上去,搞得孟翔几乎措手不及,并且女兵们接下来说的话让孟翔都脸红了:
“哇!孟副座,你都是上校副旅长了,居然这么年轻?”孟翔觉得这个女生很花痴。
“孟副座,刚才那首《精忠报国》是你写的吗?你真是文武双全。”孟翔故作镇定。
“好可惜啊,脸上这么大的一道伤疤。”孟翔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脸。
“你懂什么!这看上去才英武嘛!”孟翔感到这个女生更花痴。
女兵们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孟翔感到自己此时就像后世的那些明星般,正在被一群“粉丝”给包围着,不过他只感到很不自然。李兴武则在旁边笑着看着手足无措的孟翔。
“嗯,我在此代表全旅谢谢各位如此勇敢地上前线,各位都是当代花木兰,确实了不起,也谢谢你们做出的贡献。不过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