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设计得颇有法风格色的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官邸里,孟翔跟着张宣武,在张中将的引荐下见到了战区司令长官李上将。当然了张宣武和孟翔的地位都太低了,因此张中将和李上将谈正事的时候,两人都以笔挺的军姿老老实实地站在张中将的身后。李上将对张中将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毕竟张中将以及他后面这两个年轻军官都是这次徐州会战的国军有功之士。抛去李上将的性格本来就比较随和不谈,李上将也暗暗有股拉拢张中将以及张宣武的味道在里面。毕竟这两人手里的部队都是战斗力强悍的杂牌精锐,能够拉进桂系的军事集团,李上将手里能和中央继续抗衡的实力也能得到了很大的增强。
张中将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喜欢说废话,因此在简单的客套寒暄后,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谈起了徐州局势接下来的发展局势。在把孟翔的那番分析基本原封不动地说完后,张中将又特地声明了这是孟翔的判断结果。
李上将的反应很平静,没有出现惊讶、迷惑、愕然等负面神色,而是神色凝重地听完了。最后,李上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望向张中将身后的孟翔,脸上浮出笑意地道:“孟上校”
“是!李长官!”孟翔急忙大声答应。
“这几个月来,我多次听闻你的名字。”李上将用充满长者风范的笑意望向孟翔,“当初的藤县战役,我就对你的名字有所耳闻。接下来的莒县战役和兰陵镇战役,你的名字更加是频频地出现在我面前的军事报告上。这一次,你又给我带来了惊讶。燕谋?”李上将说着,望向旁边的战区徐参谋长。
徐参谋长打趣道:“孟上校和德公您真是不谋而合呀!”
张中将眼前一亮:“这么说,孟上校心里的想法其实是和德公您想的是一样的?”
李上将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叹息一声:“可叹啊!堂堂一个泱泱大国的最高军事统帅,在这件事上的见识还不如一个年纪轻轻的上校。唉!”他又望向孟翔,以一种进行考验的心态问道,“孟上校,你认为国军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孟翔心头一紧张,连忙毕恭毕敬地道:“回李长官,卑职斗胆认为,徐州地区的国军必须要立刻做好全面转进的准备。在这个过程中,组织好各部队的转进步骤以及挑选断后部队是最为重要的,绝不能让徐州大突围在混乱和仓促中最终演变成南京突围时的那种兵败如山倒。几十万大军如果陷入不战自乱,日军是非常容易乘虚而入的。”?(国军忌讳说撤退、败退、转移、逃离等词语,一律都用“转进”来代替。)
李上将目露欣赏:“确实是后生可畏呀!你说的,都是一语中的。有的放矢。”
张中将急忙道:“德公,看来徐州接下来的局势发展确实不容乐观呀!国军在徐州和日军展开全面决战的计划也必须要取消掉的,这几十万大军必须即使转进。”
徐参谋长安慰道:“荩枕兄,你也请别太担心。德公和白副总长这段日子一直在委员长那里反复据理力争,和何部长和陈部长也都比较倾向了德公的意见,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张中将轻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相信委员长很快也会察觉到徐州决战的凶险的。”
离开长官部时,张中将和张宣武、孟翔都捞了不少好处。由于张中将的鼎力举荐,李上将也对孟翔有了深刻的印象,为了表示对张中将等人“冒死力谏”的回报以及对孟翔的奖励,李上将特地调拨了刚刚组建的两个营的新兵,一个补充进张中将的第二十七军团,一个补充进365旅。虽然两个营的人数并不多,但对于兵力都严重匮乏的第二十七军团和365旅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了。
既然获得了和张中将单独相处的机会,那么张宣武和孟翔自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在回临沂的路上,张中将和张宣武、孟翔坐在一辆汽车上。张宣武很诚恳而又隐晦地向张中将讲述了365旅此时的处境;由于第22集团军已经撤到武汉进行“休整”,365旅已经是一支无家的部队,此时张宣武、孟翔等军官们也不愿意离开前线躲到后方休整,因此希望能将365旅官兵们的这个愿望报告给了第22集团军司令孙上将,孙上将对此表示理解和批准。因此,张宣武和孟翔在此代表365旅的全体官兵,希望张中将能收容下365旅。
对于这支送上门来并且战力不俗的部队,张中将自然是求之不得。心花怒放的张中将在车上当即表示,自己代表第二十七军团全体同僚欢迎365旅的到来。并保证第二十七军团将会是365旅的“新家”,张中将本人也承诺会对365旅和其他原59军的老部队都会一视同仁,绝不会搞什么嫡系和非嫡系的不同待遇。张中将最后又表示,回到临沂后,他立刻会给战区司令部和军政部发送电报,申请这个请求报告。
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车子里的气氛也陡然间变得亲热了很多。张宣武和孟翔的变脸术也十分了得,两人刚才还客客气气地称呼张中将为“张长官”,现在则是一口一个的“军座”,俨然一副张中将老部下的嘴脸。当然,沉浸在轻松和喜悦里的张中将自然不会去跟他们计较。
张宣武和孟翔的拍马屁还是很有效果的,张中将很慷慨地把原先从59军第13骑兵旅里抽调去增援兰陵镇的那个骑兵连就留给了365旅,并且再调拨两个骑兵连去,给365旅组成单独的旅部直属骑兵营,并将365旅划为军团部直属部队。顿时让张宣武和孟翔都欣喜不已。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张中将和张宣武、孟翔回到了临沂的第二十七军团的军团部。随后,张中将向战区司令部和武汉军政部发送了“将第365旅编入第二十七军团作战序列”的请求报告。对于张中将的这个请求,李上将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武汉军政部在半小时后也批准了。实际上,张中将在临沂战役里确实立下了大功,军政部将他的59军升级为了第二十七军团,但并没有增加基层部队的番号,所以第二十七军团虽然名义上是军团,但实际部队基本上还是原先的59军(骑兵第13旅是临沂会战中期加入59军的),只是听起来威风了一点罢了。军政部也感觉有点亏待了张中将。正好,365旅自己跳了出来,主动要求编入第二十七军团。这恰恰帮了军政部一个忙,把这个“现成”的旅编入第二十七军团,既没有额外地增加部队番号,又完成了嘉奖张中将的目的,完全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这下子大家都皆大欢喜,军政部自然何乐不为,因此在请示过委员长后便批准了。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张中将热心地邀请全军团的师长、旅长都一起举行晚宴,一方面是好好地让血战多日的军官们把酒言欢、放松一下,一方面自然给新来的365旅举办欢迎会。
晚宴上可谓是将星闪耀,由于众人都是阔达豪爽的军人,再加上365旅的赫赫战绩是整个战区都有目共睹的,因此 原59军的将领们都对这支精锐部队的加盟表达了最热情的欢迎。通过和现场的各位师长、旅长、中将、少将的认识后,孟翔也搞清楚了第二十七军团的编制。
第二十七军团
军团长张自忠中将 副军团长李文田中将 参谋长张克侠少将
军团部直属部队:第365旅、骑兵第13旅(旅长姚景川少将);
第五十九军 军长张自忠中将 副军长李文田中将 参谋长张克侠少将
第五十九军军部直属部队 军部特务团(团长安克敏上校)
第五十九军下辖部队:
第三十八师(三旅六团制)师长刘振三中将
下辖独立第26旅、独立第39旅;
从这些番号编制上可以看得出,如果第二十七军团齐装满员,那全军团的兵员人数可以达到四万人以上。但眼下,即便得到365旅这股新生力量。军团的总兵力也只有一万多一点。
对于365旅来说,这个旅终于有了新家,并且新长官还是一位不逊于王铭章的真正军人。这让孟翔等人都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从此以后紧随在张中将的后面,为抗日大业再创战绩。
而对于孟翔来说,他的路又走上了一个新的方向。
第七十一节 转战豫东(1)
365旅在第二十七军团安家落户后,徐州战事也已经告一段落,第五战区迎来了短暂的宁静。在这段时间日,孟翔开始风风火火地为部队回复元气二忙碌起来。兰陵镇战役后,军政部和蒋委员长共奖励了365旅七十万大洋的赏钱,孟翔在这段时间里又狠狠地变卖了部队缴获的战利品以及日军尸体和日军俘虏,前前后后又捞了四五十万大洋,再加上上次藤县战役后的收获还余有二三十万大洋,因此孟翔和365旅的腰包又鼓了起来。这笔巨款肯定先是用来抚恤阵亡官兵。奖励立功官兵,然后便全部都用在了如何把365旅重新恢复战斗力上。
至于武器装备方面,365旅倒是不缺,光是缴获的日军武器就足够让五六千人全部完成日械化了,并且365旅还有不少的德械武器和国产武器,因此365旅在步兵火力上和日军一个旅团已经不分上下。枪炮不缺,眼下缺的主要是弹药。虽然军政部和战区司令部在战后补充了365旅不少,但那些弹药也只能算是吃不饱饿不死,打打防御者还够用,打起攻击战就捉襟见肘了。孟翔手里又没有兵工厂,自然只能去开后门,向战区军械库的官员们“买黑货”。好在由于最高统帅部准备在徐州地区展开全面决战,因此从国统区大后方运到第五战区的弹药军械可谓是源源不断,原本快要枯竭的战区军械库也陡然间货物满仓。孟翔这些财大气粗的买家自然能浑水摸鱼,为了达成让全旅弹药充足的目的,孟翔私下里买黑货时开出的价格几乎是正常渠道的两倍。虽然这样很破费,但365旅的弹药确实迅速得到了极大的补充。在你看徐州时,365旅的每支枪平均拥有一千发子弹,每门炮平均拥有一百发炮弹。
光有枪炮没有兵显然也是不行的。365旅眼下大概只有3000余兵力,虽然是个正常旅的人数,但孟翔自然不会满足。打仗嘛,手上的部队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为了给全旅补充到优秀的老兵,孟翔在全战区跑断了腿,并且一路以金钱开路。故技重施的他虽然从战区的兵役部门弄到了不少高质量的壮丁新兵,从战区各野战医院叶搜罗到了不少伤愈归队的老兵,甚至还从其他部队挖了不少墙角,但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只有四五百人。为了增加部队兵力,孟翔不得不降低了部分招兵标准,但最后搜罗到的也只有七八百人。
虽然第二十七军团和365旅都是徐州战场上炙手可热的英雄部队,并且都有“抗日名将”的金字招牌,但徐州地区的兵源确实已经开始慢慢枯竭。台儿庄恶战下来,参战各方部队都损兵折将、死伤惨重,各部队加起来减员近十万,因此都在拼命地拉壮丁招兵,互相可谓“竞争激烈”,使得徐州地区的青壮年成了各部队的“抢手货”。在这种情况下,孟翔仍然坚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并没有饥不择食,因此他征集到的兵员虽然质量还可以,但人数自然不多。事实上,很多被伤亡数字给急红眼了的部队都开始几乎不择手段地拉壮丁了,在这种情况下,违背军纪的事情自然层出不穷。为此,战区长官部不得不急忙成立宪兵部队维持战区的秩序。
就在孟翔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件好事来了。军团部的张参谋长亲自过来给他送上了由张中将批准的任命状,任命孟翔为军团部的上校副参谋长。
孟翔先是为张中将“用人唯才”的风范以及对自己的器重和信任而感动,但随后也感觉到了这里面的深层含义:张中将把孟翔安排在军团部任兼职,一方面是对这个年轻后生确实很看重,一方面也是借此加强365旅这个“外来户”和整个军团的关系。365旅毕竟是刚刚加入的部队,在军团内没有任何根基或人脉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365旅仍然是个半独立的部队,甚至和军团的老部队59军隐隐有些若即若离。张中将任命孟翔为军团的副参谋长,自然是为了融合365旅和59军,加强365旅和军团部的关系,暗示军团部确实把365旅当成了“自己人”。在这样的微妙氛围下,孟翔算是捡了个大便宜。除此之外,张中将还给365旅增加了三百多名官兵。这些官兵都是当地的临沂保安团,原有一千余人,但经过三场临沂战役也只剩下了三百来人。战区长官部已经下命令把这个保安团补入59军,张中将又把保安团让给了365旅,显然也是为了证明他的诚意。
受宠若惊的孟翔急忙随着张参谋长前往军团部,向张中将表示谢意。
见到孟翔和张参谋长时,张中将正在一副巨大的军用地图前蹙眉沉思着。看到孟翔和张参谋长来后,张中将显得很高兴:“克侠、困龙,你们来了。困龙,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哪!当初你对徐州战局接下来的局势发展所进行的预测,正在慢慢变成现实呀!根据战区长官刚刚送来的情报,华中日军和华中日军都在迅速增兵,并且都在积极地排军临阵、调兵遣将。徐州以南,华中日军的的第9师团、第13师团、第106师团、第116师团正在步步向北紧逼;而徐州以北,华北日军的第14师团、第15师团、第16师团以及第103师团、第104师团、第105师团、第110师团等部队也在全面南下。日军总兵力超过30万,并且配备了数百架飞机和数百辆坦克,分为南北两大兵团。南路日军兵团的总指挥是羽源田之助中将,北路日军兵员的总指挥是西尾寿造中将。很明显,日军重新集结了数倍兵力,准备对徐州展开第二次全面进攻。这些,都和你当初判断得相差无几。”说着,张中将脸上的笑意被阴霾淹没了。
张参谋长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是的,台儿庄一战,日军第十师团被全歼,这是日本陆军建军以来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和奇耻大辱。再加上徐州是交通咽喉和军事重镇,日本人此次发动第二次徐州会战,一来是恼羞成怒、报仇心切,二来仍然是为了攻占徐州,三来则是要和国军在徐州展开决战。从日本人的这个阵势来看,日军这次确实是下了大本钱的。看来,日本人不但对徐州是志在必得,对吃掉云集在徐州的这六十万国军也是野心勃勃呀!而国军虽然拥兵六十万,但在兵员素质和武器装备上都远不如日军。这场徐州大决战要真的打起来,国军确实是。。。凶多吉少哪!”张参谋长的神色也是异常阴沉,“希望委员长能听得下逆耳忠言,立刻放弃这个凶险的决战计划,赶紧实行徐州大突围。”
“委员长虽然是政治家,但也是戎马多年的军事家,他会看到这其中的危机的。”张中将又嗟叹道:“除此之外,豫东地区也隐隐陷入了危机。日寇土肥原贤二率领第十四师团正在对第一战区的黄河防线不断进行着试探性进攻。一旦日寇这支精兵横渡黄河并攻占豫东地区,那国统区的中原大后方的安全屏障也不复存在了,并且这伙日寇还有可能威胁徐州国军的突围侧翼。时间继续拖下去,对我军简直是愈发不妙啊。。。”
“看来徐州大突围已经是势在必行了,继续拖延下去只会噬脐莫及啊!”
“为今之计肯定是要全面转进,在徐州外线和日军展开机动作战,方位上策。”
“是啊,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基本都是大平原,很不利于我军抵御日军的。”
张中将和和张参谋长探讨着徐州局势的发展,越说越感到焦虑,两人都没有看到旁边的孟翔已经是神色大变。而张中将和张参谋长也谈论得很快进入了状态,都忘了旁边已经是呆若木鸡的孟翔。
孟翔的脑子里在刚才闪起了一道霹雳:土肥原贤二!第十四师团!张中将无意间说出的这两个词让孟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