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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翔说出这些话后，感到胸口里憋着的一口恶气终于释放出来了。他之前以为委员长和国民政府不了解河南灾情的严重程度，所以才迟迟没有救援，但现在，冷酷的事实已经彻底粉碎了孟翔那“单纯”的思想。孟翔彻底明白了，国民政府根本就不关心河南百姓的死活，委员长本人其实也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一方面不愿意因为他对河南饥荒的冷漠处置而导致名声受损，一方面他也不想“浪费”物力和财力来援救河南这片随时会沦陷的“废弃国土”，所以他假痴不癫，假装不知道河南灾情的严重程度，同时严厉封杀任何关于河南灾情的新闻。这样一来，即便有一天河南灾情的历史真相被曝光，委员长本人也不会挨骂，因为“委员长根本就不知道河南的灾情会那么严重”，历史骂名会被河南当地官员和中央某些官员去背负，委员长的“国家领袖”名誉自然就不会遭到抹黑。这个，就是委员长这个权术大师玩的手段。
孟翔的思想毕竟来自后世的，因此他对委员长自然谈不上有多么的忠心，但他对委员长还是有着不少尊敬之情的，毕竟委员长在近代也给中国做出很大的贡献。而眼下，委员长这种冷漠而自私的行为确实让孟翔对国民政府和委员长的好感彻底跌落到了冰点。孟翔始终认为，不管委员长有多少苦衷或难处，河南百姓毕竟是他的人民，身为国家领袖的他绝不应该对自己的人民如此冷漠。重庆的见闻使得孟翔对委员长的尊敬之情彻底幻灭了，同时也彻底坚定了孟翔内心深处的某个决定。
现场的将领们都凝重沉思或面露愤慨之色。吉星文更是咬牙切齿：“那帮混账东西…”
“河南的这场大饥荒，基本是靠我们在拯救。”孟翔神色异常平静地继续道，“我们把我们的军粮拿出来赈济灾民，我们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但最后的结果则是我们和灾民一起挨饿。在这个时候，我们也可以学习汤恩伯或蒋鼎文的做法，关闭粮仓，确保自己吃饱喝足，同时冷眼坐视上百万灾民活活饿死，或者乘机高价抛售粮食以牟取暴利。但扪心自问，那种冷血而无耻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我相信大家也都做不出来。我们是军人，不是土匪，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就是要保护老百姓，如果我们保护不了老百姓，甚至还要鱼肉老百姓，那老百姓养我们又有何用？我们长期驻守在河南，我们吃的粮食都是河南人民的血汗，虽然我们的高层将领里没有太多的河南人，但我们的基层官兵里却过半都是河南子弟兵，可以说，是河南人民一直在支持着我们、养着我们。如果我们抛弃河南人民，那我们就像汤恩伯那样，也会被河南人民给唾弃。所以，即便处境日益艰难，我们仍然坚定不移跟河南人民站在一起。”
将领们都神色肃然地听着孟翔这番悲壮的誓言。
“但目前，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缺粮的危机。”孟翔接着道，“我已经穷尽豫西的财力和物力，不但把我们绝大部分的军粮都拿了出来，并且从外省购买粮食，但仍然无法让河南渡过这个灾年。毕竟我们能力有限，以豫西之力也养不活全省。汤恩伯在豫东横征暴敛，导致已经有400多万豫东灾民涌入豫西，并且还有更多的灾民正在路上涌来。当此时刻，我们怎么办？我们似乎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和灾民一起饿死。”
严峻的现实让将领们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吉星文心如刀绞地问道。
“我们要么坐以待毙…”孟翔目光如冰地看着众人，“要么…”他咬牙道，“奋起一搏！”
“奋起一搏？”将领们都吃了一惊。显然，这个词语隐隐有股异常的味道。
“豫西的粮食已经濒临枯竭，但豫中和豫东还有粮食。蒋鼎文和汤恩伯的军库里囤积着超过二十万吨的粮食。”孟翔语气平淡地道，“如果我们能得到那二十万吨粮食，我们就能和全河南的老百姓一起撑到明年。当然了，蒋鼎文和汤恩伯是绝不会白白把粮食给我们的。”
“困龙，你的意思是…”冯治安猛地意识到孟翔话语里的异常含意，顿时愕然张大嘴。
“没错！”孟翔咬牙切齿，斩钉截铁地道，“一个字！抢！”
听到孟翔这个杀气腾腾的“抢”字，现场顿时大哗。
“困龙，汤恩伯和蒋鼎文可都是国军呀！并且他们还是战区的正副司令长官，是我们的上级。我们怎么能去抢他们的军粮？还有，我们去抢日军的粮食还差不多。抢友军的粮食，这个行为的性质可就等同于犯上作乱了…”李文田难以置信。
“那我们就等着饿死？”孟翔反唇相讥道，“蒋鼎文和汤恩伯的粮库里，囤积着他们长期巧立名目搜刮来的巨量粮食，数额远远超过他们军队的实际需求，他们对豫东和豫中敲骨吸髓的压榨，才是这场大饥荒的真正的罪魁祸首！要不是他们把豫中和豫东搜刮得竭泽而渔、寸草不生，要不是他们成倍地超额征收军粮，把老百姓家里的最后口粮和粮种都搜刮得干干净净，这场饥荒又怎么会发生？那么多老百姓又怎么会饿死或沦为灾民？他们的粮食本来就来得不义！都是非法搜刮老百姓的血汗！我们现在抢回来赈灾救民，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但是…我们这么做，岂不是等于叛国了？”李家钰、高桂滋等人都张口结舌。
“不！我们没有背叛国家，我们背叛的只是这个不仁不义的政府而已！”孟翔目光如炬，两眼几乎是凶光毕露，他从牙缝里恨恨地道，“既然中央政府已经抛弃了河南，抛弃了我们，那我们为什么要乖乖地坐以待毙？这是忠诚吗？不！这是迁腐！是愚忠！是奴才才干的事情！”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孟翔这个惊世骇俗宣言所带来的震撼里。
孟翔冷冷地扫视了一下现场，厉声吼道：
“反了！”
两个字就像炸雷般在现场滚滚轰鸣着，同时也轰鸣回荡在将领们的心头。
第二百二十五节 中原惊雷（2）
孟翔的语气里满是肃杀的戾气：“我们已经被抛弃了，河南已经被抛弃了，我们必须为自己而战，为河南的三千万老百姓而战！你们不要太惊讶，认真听我说。我们背叛国民政府，但不背叛国家。我们起事后，绝不和日本人勾结，也绝不和南京伪政府有任何联系，我们仍然是中国军人，仍然为国而战、保境安民、独立自主、继续抗日。我可以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愿意跟我一起干的，我们绝对做到无愧于心！我们只是不再听从国民政府的法令而已。我们效仿延安方面的做法，独立于国民政府之外，但仍然忠于国家并继续为国而战。另外，我可以保证把大家在国统区内的妻女家小都安全地送到豫西来，确保大家没有后顾之忧。我相信，我们现在的决定是对是错，历史和后人会给我们一个公正评价的。我们反叛国民政府，一不为财，二不为权，我们的动机和出发点是为了正陷入灾难中的人民。既然这个政府不仁不义，视人民如草芥，但我们也就没有继续效忠它的必要了。”孟翔冷冷地说完他的反叛宣言，“诸位，谁不赞同我的决定，可以提出来，我会认真听取和接受你们的反对建议的。”
现场将领们面面相觑，显然都被震惊了，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
冯治安第一个反应过来并表示反对，他满脸痛苦的神色，语气急促而焦躁：“困龙，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简直是太胆大妄为！国民政府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蒋委员长也是中国唯一的合法领袖，你反叛了国民政府和蒋委员长，就等于是叛国！这是最严重的犯罪！我们是军人，必须要坚决拥护政府、拥护领袖，只有这样，我们的国家才能走向富强。还有，你这样做，如果成功了，也只是成为一个地方军阀，这是跟国家统一大局背道而驰的！是不得人心的行为！你会被全国各界唾骂的！你会身败名裂的！古今中外，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政府，也没有十全十美的领袖，国民政府也一样，委员长也一样，委员长即便做得有失偏颇，但我们也不能选择叛国这条路啊！我们可以再次为民请命，一定能得到委员长的重视和改正。怎么能直接选择叛国呢？要是人人都这样，我们的国家岂不是四分五裂？百年来，我们的国家饱受列强欺凌，好不容易才形成今天的统一局面，要是我们逆潮而动，那就是历史的罪人！中国的罪人！还有，我们第三十三集团军是一支拥有光荣传统的抗日英雄部队，而你这样做，会让第三十三集团军沦为叛军！到时候你怎么对得起把这支部队交到你手上的张荩忱司令？困龙你冷静点！我知道，你这次去重庆，肯定受了不少委屈，但越是这样，就越要坚定信念，绝不能意气用事！你这样做，不但是赤裸裸的分裂国土的行为，更加不利于抗日大局！我们反叛国家，就会造成国军的自相残杀！日本人会求之不得！你这样做，是亲者痛、仇者快啊！困龙，你千万要冷静下来！天哪！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你的思想竟然如此极端！”冯治安急得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李文田也旗帜鲜明地站在冯治安这边：“孟副座，军座说得对，我们知道你在重庆受了不少委屈，但也绝不能背叛国家呀！其实这件事没有那么严重的，委员长不是还调拨了一亿多斤粮食来救灾了吗？这说明委员长是关心河南灾情的，并且他一定也有难处。还有，我们只有区区四个集团军，真的要跟中央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弟兄们得知你下令反叛国家后，也会军心不稳，你会必败无疑的！现在，美英法等国际大国都已经加入对日作战，我们很快就要赢得战争胜利了！再坚持坚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完全不需要这么极端呀！河南的灾情也并不是国府和委员长的责任，日本人才是罪魁祸首！你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河南的灾情一定能解决的，要不，我们诸位同僚跟着你一起去重庆，再次请求委员长，肯定能弄到更多的救灾粮，事情会平稳度过的。副座，你千万要冷静，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太没有理智了！你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的，我们就当今晚这场会议从来没有发生过，绝不会给你本人带来麻烦的。副座，冷静！”
冯治安和李文田的劝解都有理有据，顿时引起了不少将领的共鸣。王长海也道：“副座，我们知道你心忧百姓、爱民如子，这也是我们最佩服你的一点。我们什么都听你的，战场上，只要你开口，我们向来义无反顾、血战到底，但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彻底变了，我们绝不能做叛国者。如果背叛国府和委员长，那跟汪精卫有什么区别？副座，这件事我们是不会参加的。”
“是啊！反叛国家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其他三个集团军里好几个师长和副师长也都面露反对或犹豫之色，“一旦真的那样做了，我们就万劫不复了！”
“汤恩伯有四十万军队，蒋鼎文有十多万军队，西边的胡宗南也有四十万军队，南面的第六战区有三十多万军队，我们一旦反叛，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孟将军，你冷静点！一切都好商量嘛！”
“一旦成了叛军，我们不但名节不保，手下的弟兄们也会一起玉石俱焚的！我们即便不考虑个人荣辱，也要对手下弟兄们负责呀！”
“你们这群软蛋！”吉星文义愤填膺地吼道，“我们现在还能怎么办？活活饿死吗？汤恩伯的粮库里有十几万吨粮食，但这个王八蛋就是不拿出来赈灾！老蒋要是真的爱惜河南百姓，会把这个王八蛋派来吗？会坐视这个王八蛋茶毒河南而不管吗？老蒋为什么不让汤恩伯开放粮仓贩灾？说来说去，还不是他根本就不把我们河南人当回事！既然中央都不要我们了，那我们凭什么要老老实实地坐以待毙？哼！你们这些胆小鬼！别忘了，我们部下的弟兄里有超过一半都是河南子弟兵！看到你们这样畏手畏脚，士兵们反而看不起你们！你们吃着河南百姓的血汗，关键时候却不敢给河南百姓出头！真是一群孬种！”
王劲哉也跳了起来：“副座说得对！妈的！反了！这个狗屁刮民政府，老子早就想反了！根本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眼睁睁看着我们拿军粮来救灾却不闻不动，那我们凭什么还给他们卖命？你们别忘了！我们平时得到的粮饷装备都不是中央给的，都是副座千方百计弄来的！做人要有良心！中央对我们无情无义，我们又何必效忠他们？反了！反了重庆的那帮王八蛋！”
龙慕韩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孟翔：“副座，如果你有把握会成功，那我也愿意听你的。”
赵海军也跳了起来：“干就干！怕个球！就凭蒋鼎文和汤恩伯的那帮乌合之众，老子一个师吃他们一个军！副座！我跟着你干！”他望着那些犹豫不决的将领，“老王说得对！你们都别忘了！我们驻扎豫西这一年多以来，中央基本就没给我们什么粮饷经费，也没给过我们装备补充！一切的一切，都是副座弄来的！你们这些混蛋，平时吃副座的用副座的拿副座的，关键时候怎么忘恩负义了？中央给我们什么了？我们要效忠中央？呸！那我们早就饿死了！”
赵海军这番话激起了不少将领的同感。确实，第33、第3、第4、第36集团军都是中央眼里的杂牌军，都是给中央军挡子弹的炮灰，并且还是打击和削弱的对象，这使得将领们或多或少都对中央有不少怨言，再加上这一年多以来，基本是孟翔养着这四个集团军，使得很多将领都对孟翔感恩戴德。眼下经过赵海军的提醒，越来越多的将领都倒向了孟翔这一边。
“说得对！中央从来没给过我们什么，反而要我们送死卖命，老子也不干了！”
“就是！老子的部队原来共有三个军、八个师，硬生生被中央削减成两个军、四个师，跟日本鬼子拼得损失惨重后也从来不给老子补充，这样下去，早晚会成为光杆司令！反了！”
“老子就是豫东人！看到汤恩伯那个杂种糟蹋老子的老家，早就想宰了他了！中央既然这么冷酷无情地对待我们河南人，那我们还不如自己干！就像广西和桂系那样！独立自主！”
“大家都冷静点！克制一下情绪！”
现场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一半以上比较激进的将领纷纷同仇敌忾地吼起来，这批将领也都是孟翔的心腹死党，对孟翔充满了信任和忠诚，还有三分之一的将领则表示反对或呼吁众人冷静，而李家钰、高桂滋、冯钦哉、孙蔚如等几个职位较高的人和剩下的一小群师长副师长们则沉默不语，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