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和假火炮在外形、细节、尺寸上都和真坦克一模一样,再刷上油漆后,从五十米外或天空中看起来绝对能以假乱真!并且这些假坦克都是安装在汽车底盘上的,照样开得动。到时候飞沙走石地开起来,鬼子看得出真假才怪!”
王利军说着,脸上的表情简直是意犹未尽。他对孟翔佩服得死心塌地了,用木头制造假坦克来蒙骗日军,这真是个天才主意。当然了,王利军死也不知道,这个办法其实并不是孟翔独创的,而是两年后那位号称“沙漠之狐”的德国著名元帅在北非战场上发明的。
孟翔笑了笑:“老王,我当初之所以这么做,是准备在实战中蒙骗日军,用假坦克去挨日军的炸弹和炮弹,让日军以为我们的机械化力量都被摧毁了。关键时刻,那些真坦克才会发挥奇效,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而现在,鬼子已经上当了。”
“真的吗?”王利军又惊又喜,“那我马上通知弟兄们,去开那些假坦克出去浪费鬼子的炸弹。”
孟翔收起笑意,神色凝重地道:“日军刚刚派遣了一个伪满洲国的骑兵师参战,这个骑兵师正在向随县开来,预计还有半小时后抵达。根据我们的分析,这个骑兵师是日军的诱饵,引诱我们的坦克去和伪军骑兵打野战,到时候,日军早已蓄势待发的轰炸机群就会呼啸而来,把我们的坦克和那个伪军骑兵师一起摧毁。”
“鬼子还真他妈的毒啊!”王利军啧啧着,“那些投靠鬼子的二鬼子汉奸也算活该,被他们的主子当炮灰来使用,真是他妈的报应。”
“老王,你听我说。”孟翔神色非常沉重,“伪军这个骑兵师的攻击方向,是在随县城南郊区的第37师,第37师是步兵师,遭到骑兵师的进攻,结局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我现在很艰难。”
“艰难?”王利军纳闷地看着进退维谷的孟翔,他脑子反应得也不慢,瞬间明白了,“军座,我懂了。如果我们派出真坦克去救援37师,自然而然可以把伪军骑兵师打得落花流水,挽救了第37师,但我们的真坦克会损失殆尽;如果我们派出假坦克去救援37师,虽然可以成功骗过日军,但第37师肯定会遭到巨大的打击,毕竟,假坦克是没办法开火的。”
“是的。”孟翔叹息道,“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啊。”
“那…”王利军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兴奋转为了迟疑,“我们该怎么办?要么牺牲我们装甲团,要么牺牲第37师。”
“是的,我现在很难办。”孟翔内心感到很痛苦。
“军座,你应该亲自问问吉师座的意思。”王利军郑重地道。
虽然此时的时间非常紧张,但孟翔还是足足沉默了五分钟,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
拨通了第37师的师部电话后,孟翔听到那边传来了吉星文的声音:“军座,什么事?”
“绍武兄,你听我说。”孟翔几乎是难以启齿,但还是断断续续地把全部的计划都详细地告诉给了吉星文。
听完孟翔的坦诚告白后,电话那边也陷入了沉默中。几分钟后,吉星文回话道:“军座,装甲团比我们重要,况且你为了这个蒙骗日军的计划准备了那么久,如果牺牲我们能换来最终的胜利,也是值得的。军座,你不要犹豫,也不要内疚,执行你的计划吧。”
“绍武兄…”孟翔感到眼眶一酸。
“军人嘛,就应该死在战场上。军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又不会全军覆没,顶多损失几千弟兄们而已。我要是阵亡了,还好,没有做糊涂鬼。可惜那几千弟兄,就死得有点可惜了…但没什么,作为军人,本来就应该做好随时马革裹尸的准备。第37师的前任师长、我的老长官赵登禹将军,是抗战开始后第一个为国捐躯的师长,我一直以他为榜样。军座你不要太有心理负担,这是军人的宿命嘛。”吉星文说得很坦诚,也很悲壮。
“绍武兄,真对不起。”孟翔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你们马上向随县以西的均川镇撤离,第179师和炮兵团的一个营在那里会接应你的。只是,装甲团不会真的出击,所以你们要付出比较大的伤亡。但我会尽力让你们的伤亡小一点的。”
“好,我知道了。”
“绍武兄,要不,你赶紧乘车回来吧,我不想接到你阵亡的报告,那样的话,我会愧恨一辈子的。”孟翔吞吞吐吐地道。
“军座,你看看你。虽然你打鬼子让我佩服,但你还是太年轻啦!我身为师长,能临阵脱逃吗?弟兄们看我带头跑了,接下来遭到攻击后岂不是更加军心大乱、一触即溃?况且,是我把他们带到这么危险的境地里的,我要是跑了,那我也会悔恨一辈子的。好了,就这样。”说完,吉星文挂断了电话。
电话这端,孟翔忍不住热泪盈眶。
精光一闪。
第一百七十八节 千里迂回(3)
半小时后爆发在随县南郊大堰坡的野地遭遇战堪称惨烈。在地动山摇的轰鸣震颤声中,出现在地平线处的三千余伪满军骑兵犹如一团挟风裹雷的黑云般漫山遍野席卷而来,扬起的灰土直冲云霄,人喊马嘶声和战马全力奔驰的践踏声震耳欲聋,汇聚成了排山倒海般的浪潮。驻守当地的第37师第111团一边撤退一边奋力抵抗,为全师承担断后的任务。尽管处境凶多吉少,但全团官兵无不视死如归、奋勇血战,因为师长吉星文亲自带着师部警卫营赶来和众弟兄并肩作战,极大地稳定了军心和鼓舞了士气。震天的喊杀声中,官兵们依托着临时战壕奋力抵抗,所有的步枪、机枪、迫击炮、掷弹筒、步兵炮、飞雷炮一起怒绽烈焰,瓢泼暴雨般的子弹和飞火流星般的炮弹将冲在最前面的一排伪军骑兵尽皆化为了血雾肉雨。伪军骑兵们嚎叫着,挥舞着马刀和马枪全速冲锋,短短几百米的冲刺距离使得三四百伪军连人带马倒毙在地,但这段持续一分钟后的冲刺后,席卷上前的骑兵立刻对第37师的步兵们展开了血流漂杵的屠杀,被马刀砍死的官兵血如泉涌,被战马撞飞的官兵七窍流血,被马蹄踩死的官兵骨肉为泥。刺刀和马刀的短兵相接间火星四溅、鲜血横飞,手榴弹的爆炸火球在嘶鸣怒吼的骑兵步兵人群里遍地开花,被炸飞的人马尸骸交相枕藉。刀锋闪电般乱舞,被劈杀砍死的官兵尸横遍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摄人心魄的战马嘶鸣声响彻云霄。
对于中华民族来说,这场战斗可谓说是全民族的悲伤。两群同样用汉语呐喊着的炎黄子孙在中国的土地上以命相搏,并且这次战事还不是内战。
第37师的三个步兵团互相交错掩护着,拼命抵抗着伪军骑兵的冲杀,同时收缩队形在赶来的援军的增援下慢慢地后撤。但守城日军第35师团的脑子也不慢,驻守城南防线的两个大队的日军乘机出城反扑,在第37师的后背上狠狠地捅了一刀,致使全师的整个后防几乎陷入崩溃。刺眼的太阳旗和瑟瑟发抖的伪满洲国黄底五色旗汇聚成两条巨蟒,疯狂地撕咬着陷入半包围的第37师。
“撑住啊!弟兄们!”吉星文振臂大喊。突然间,一枚手榴弹飞到他身边并碎然爆炸开将吉星文炸翻在地。
“师座!”警卫营的卫兵们和军官们大惊失色地扑上前。
倒在地上的吉星文艰难地站起来,整个人血流满面,但仍然奋不顾身地大吼:“弟兄们!撑住!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了!”
围聚在吉星文身边的官兵们无不士气昂然,咬紧牙关与日伪军展开拼死血战。
苦苦死撑了半个多小时后,第37师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在日伪军的前后夹击下,三个团尽皆伤亡达千人,为全师断后的第111团更加是损失空前。就在吉星文已经坚持不下去时,从全师后面飞沙走石、风雷滚滚地开过来一条钢铁巨龙。队伍的前方,一面面青天白日旗猎猎飘扬,队伍的上方,沙土遮天蔽日,队伍内,足足上百辆坦克、装甲车、牵引式火炮在全速开动的咆哮声中风驰电掣而来。这支机械化部队犹如一群钢铁狼群,气势恢宏地恶狠狠扑向了伪满军骑兵第三师的左翼,并且速度极快。眨眼睛的功夫里,战车群已经咬住了伪满军,为首的十多辆坦克、装甲车、装甲汽车一起怒剑狂花般地绽放火舌,飞蝗般的炮弹和子弹劈头盖脑地打向伪满军,立刻炸得伪军人群里血火冲天、尸骸横飞,被弹雨笼罩到了伪军骑兵霎那间浑身喷血、人马齐倒。战马的嘶鸣声和伪军肝胆俱裂的哀嚎声中,大批的伪军被打死,进攻队形开始出现混乱,不少伪军在心惊胆战之下策马扬鞭向后逃离。
“不好!是中央军的坦克部队!”在不远处观战的伪满军骑兵第三师师长赵秋航看到这幕后顿时暗暗叫苦。九一八事变前夕,赵秋航在东北军里就已是团长了,投靠日伪后九年来,靠着剿灭东北抗联得到的赫赫战功,他自然步步高升,成长为伪满洲国军队里的“高级将领”,此时他的职务不但是骑兵第三师的师长,还兼任伪满洲国第六军管区教导队长,军衔是中将。此次奉命出关参战,赵秋航是满肚子的不情愿,他知道,关内的国军要比关外的抗联难对付多了。眼下,看到这些气势汹汹开来的国军坦克后,赵秋航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中央军精锐了。赵秋航曾率部参加过张鼓峰战役和诺门罕战役,这两场战役是苏日两国在中国国土上分别扶植傀儡政权而进行的双方都是非正义的战役。在这两场恶战中,赵秋航亲眼看到不可一世的皇军被苏联红军的装甲部队杀得一败涂地、毫无招架之力的惨样,那些皇军被苏军坦克尽情蹂踊的场面给赵秋航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坦克连皇军都能打败,更何况是自己呢?在野地上,骑兵确实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步兵,但碰上装甲兵后,骑兵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了。因此眼下看到从对方后面冒出来的上百辆坦克和装甲车后,赵秋航顿时头皮发麻,立刻干嚎道:“撤退!快撤退!”
虽然把第37师打得近乎半身不遂,但伪满军的骑兵们在看到对方的坦克部队涌上来后,无不毛骨悚然、魂不附体,立刻在赵秋航的命令下拼命鞭打胯下战马,一窝蜂地向后方逃去。而在他们的身后,风尘滚滚、地动山摇,那支装甲部队正在开足马力地穷追不舍,一排排飞火流星般的子弹炮弹接连不断地把后面的一队队伪军给打下马去。
逃跑的过程中,心惊肉跳的赵秋航急忙命令电台兵,向后面磨磨蹭蹭的日军第18旅团发去了求援电报:战局有变!敌方拥有大量坦克!我部无法继续进攻,正在撤退,敌军坦克正在全力追击我部,请皇军速速增援我部。
六十多公里外,正带着部队优哉游哉行军着的第18旅团旅团长高桥少将接到赵秋航的求援电报后,满意地笑了。他没有给赵秋航发去回电,而是给武汉的日军第3飞行师团发去了电报,内容是“蛇已出洞,请迅速剿灭之,方位坐标是…”望向伪满军骑兵第三师所在的方向,高桥少将露出一个遗憾的笑意:“赵桑,真是对不起啦。你们当初既然宣誓要效忠大日本帝国,那么现在就是你们履行誓言的时候了。”
武汉的王家墩机场上,在雷鸣般的呼啸声中,二十多架满载炸弹且已经加足油料的日军九六式轰炸机接连振翅加速,跃上天空。
短短二十分钟后,正在犹如惊弓之鸟般被战车群追逐着的伪满军骑兵第三师的骑兵们突然间听到天空中轰鸣声响彻云霄,抬头一看,只见足足二十多架皇军的轰炸机正夺空而来,随后纷纷一压机头,开始俯冲。霎那间,骑兵们无不犹如看到救星般欢声雷动。赵秋航则有些惊讶:自己的部队遭到攻击,皇军居然一下子派来这么多飞机救援,这虽然让人受宠若惊,但也让人难以置信。皇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惜皇协军了?
几秒钟后,赵秋航终于知道原因了。俯冲而下的日机们丝毫没有考虑到已经和中国军队坦克群混在一起的伪满军骑兵,直接不分青红皂白地展开了地毯式轰炸。尖锐的落弹声中,数以十吨计的航空炸弹纷纷扬扬落下,立刻在地面上的战车群和骑兵群间遍地开花绽放开了密集的火球。巨大的爆炸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汇聚成了怒涛火海。霎那间,数以十计的坦克被炸成了碎片,与此同时,数以百计的伪军骑兵也被炸得粉身碎骨。其中一颗炸弹正好落在赵秋航身边十几米外,巨大的气浪将他连人带马掀翻在地。在战马的哀鸣声中,赵秋航艰难地爬起来,发现自己的爱马已经被炸死了,要不是爱马的身躯挡住了那些锋利乱舞的弹片,那他自己恐怕也会一起毙命。
“王八蛋!你们瞎了眼啦?没看到自己人和敌人混在一起啊?”气急败坏的赵秋航对着空中盘旋轰炸的皇军飞机破口大骂。
不少被炸昏头的伪军骑兵军官急忙对空拼命晃动手里的伪满洲国国旗。但天空中的日机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狂轰滥炸,对地面展开无差别的地毯式轰炸。一辆又一辆坦克或装甲车被炸得底朝天,但一片又一片的伪军骑兵也被炸得血肉横飞。
“你们这些混蛋!老子弟兄们的命不是命啊?”赵秋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批部下被皇军的飞机炸得尸骨无存,几乎是心如刀割、万念俱灰。他是个聪明人,已经知道日军飞机的用意了。日军机群只想要消灭中国军队的坦克群,根本不在乎伪军的性命。
轰炸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日机投光了炸弹后才心满意足地返航,留下遍地满目疮痍的弹坑以及交相枕藉的伪军尸骸。刚才的轰炸,导致伪满军骑兵第三师近千骑兵被炸死炸伤,眼下,轰炸区域内一片硝烟滚滚、烈火熊熊,都是残缺不全、支离破碎的伪军和战马的尸体,血流成河、遍地肉泥,痛苦的惨叫声和呻吟声让赵秋航听得五内俱焚,但他只能是欲哭无泪。
“师长阁下!师长阁下!”几个浑身血迹的团长营长连滚带爬、失魂落魄地跑过来,“皇军的飞机为什么轰炸我们呢?他们应该避开我们去轰炸呀!”由于伪满军是日军一手扶植和训练起来的,因此无论是上下级称呼还是战斗口令,都充斥着浓浓的日本味。
“你们说呢?”赵秋航凄惨一笑,“因为在日本人的眼里,我们的命根本就不值钱呀!”
“这边东洋犊子!老子拼死拼活给他们卖命!他们却这么对我们!”
“日本人真他妈的狠啊!他们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
“要不是老子的家小都在他们手里,老子才不会给他们做事呢!”
“老三!老三!你醒醒啊!你死了,俺怎么向娘交代啊!老三!”
“老子整整一个营的弟兄,没有死在中央军手里,却死在日本人手里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猛然醒悟过来了的众伪军军官们有的怒火中烧、破口大骂,有的悲痛欲绝、放声大哭,有的六神无主、惶惶不安。
“师长阁下!您过来看哪!”一个军官急匆匆地跑过来。
赵秋航等伪军军官们跟上前,走到一辆熊熊燃烧的“坦克”残骸前,顿时都震惊得瞪大了眼。因为他们看到,这些所谓的“坦克”根本就不是真的,完全是用木头和汽车底盘做出来的假玩意。再看看横七竖八倒在其他地方的那些坦克、装甲车、装甲汽车、牵引式火炮,基本都是假的,只有为数很少的七八辆是真的。
“妈的!上当了!难怪中央军会冒出这么多坦克,原来都是假的!害得我们被皇军轰炸!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师长阁下,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皇军?”
赵秋航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