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挡了赵海军和孟翔的两把大刀,甚至还不时发动反击。并且日本兵也看得出来赵海军才是最大的威胁,另外一个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他基本把大部分的精力都和赵海军拼杀,准备解决掉这个正规军士兵再干掉后面这个文弱书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孟翔对这个日本兵几乎没有威胁,而赵海军则显得非常吃力,日军的刺刀三番五次地在他的脸上或脖子处寒风般掠过。
孟翔此时此刻真恨自己没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赵海军的身上。但赵海军突然痛叫一声跌倒在地,孟翔瞪着眼看到地面上,一个两只手都已经被手榴弹炸没了的日军,在自身快死的情况下居然顽悍地爬过来并一口死死咬住了赵海军右腿的小腿肚子。正在和赵海军拼刺的日本兵怪叫一声,闪电般抡圆刺刀捅向倒在地上的赵海军。孟翔来不及多想,热血上涌的他大喊着高高举起手里的大刀直接劈了下去。日本兵犹如狼一般警觉,电光火石间觉察到身后的威胁,手中的刺刀在刺下去的过程中非常流畅地直接翻转一个弧形,反向横扫向孟翔。孟翔感到金属的撞击让他两手的虎口都麻木了,随即便是无与伦比的透顶彻骨般的剧痛。日本兵的刺刀磕飞了孟翔手里的大砍刀,刀锋的尖端犹如蛇信般划过孟翔的右脸,立刻血水四溅、皮开肉绽,刀锋最后撞在了孟翔的钢盔边缘上,绽开几个火星溅在了孟翔血肉模糊的右脸上。
在这一霎那间,孟翔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擦过自己睫毛并在自己眼球的瞳孔上不足几毫米处掠过的那把刺刀的刀锋,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刀锋上的冰冷寒意。只是时间仿佛停止了,周围正在疯狂扭打着的士兵们、被炮弹炸起的火球和灰土、在半空中飞舞的残肢断臂、撕裂空气正在飞梭着的子弹。。。以及近在咫尺的这张凶恶而扭曲了的日本兵的脸孔,仿佛统统都静止不动了。孟翔旋转着缓缓倒地,感觉全身轻飘飘的,似乎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这种感觉很惬意,甚至有些眩晕的酣醉感。世界也仿佛安静了,孟翔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自己沉重的吸气声和胸腔里的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脉搏。但很快,时间重新流逝,周围的场景以及眼前日本兵的动作一起从静止中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恢复了正常,日本兵野兽般的面容异常清晰。
前所未有的激烈运动让孟翔的大脑剧烈充血,从而对眼前事物产生了迷幻般的停滞感。
孟翔感到半张脸几乎在剧痛中都麻木了,伤口喷出的鲜血迷住了他的眼睛。日本兵的爆发力非常强劲,余力将孟翔冲倒在地。日本兵再次怪声嘶吼一声,对着地上的孟翔挥起刺刀。几乎没有时间间隔,日本兵的怪叫声转变成了惨叫声。倒在地上的赵海军在刚才短短的几秒钟间先一刀砍死了地上那个咬住他的日本兵,随后又一刀齐腕砍断了正在挥刀刺向孟翔的日本兵的右脚。失去后腿支撑点的日本兵在惨叫声中颓然跌向后面,赵海军对着反向跌向自己的日本兵又是一刀,骨骼的破裂声中,日本兵的胸腔里的十多根肋骨直接都被齐刷刷砍断了。
孟翔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赵海军急忙艰难地拉着他爬回战壕里,两个人都已汗流浃背,几乎喘不过气来,肺都要爆炸了。孟翔算是知道了,抗战神剧里主角一把大刀在鬼子人群里左冲右杀的情况也是根本不存在的,拼刺刀是一个高度危险和耗费体力的活动,再加上人的神经和肌肉都处于极度的紧张中,因此顶多完成一两轮拼杀,人就彻底累瘫了。“老。。。老赵,多谢了!你又救了我的命。”孟翔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般艰难喘息着,浑身都是淋漓的汗水。
“彼此。。。彼此。。。”赵海军深深地喘口气后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看了看孟翔,眼睛瞪大了,目光中有点同情:“孟老弟,你。。。你破相了。”
孟翔这时才猛地又感觉到右脸那种麻木混杂着剧痛的感觉,右眼也几乎睁不开:“老赵,我的眼睛没事吧?”他急切地问道。孟翔此时不在乎破相,但万万不希望自己会瞎一只眼睛。
“没事!只是被血糊住了,但你的右脸添了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赵海军道:“伤口很深,肯定要留疤了。”
孟翔笑了笑,一笑抽动了右脸的肌肉,顿时疼得他直吸气:“没事,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伤疤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老赵,你的腿怎么样?”要是在后世,脸上被割了道两寸长的伤口简直就是天大的事情,因为这会影响学业、影响事业、影响爱情、影响家庭、影响人际关系。。。说不定还要花十万八万进行消疤手术什么的,但眼下在战场上,挂彩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毕竟命还在。今天刚刚上战场,孟翔已经在鬼门关的门口来回溜达好几次了。
“也没事,只是被那狗日的咬了一口。”老赵若无其事:“这已经很幸运了。鬼子兵确实都顽强得不要命。我在上海的战役中,就看到有重伤的鬼子兵倒在死人堆里装死,然后趁人不注意时拉响手榴弹,走到旁边的几个兄弟就那样不明不白送了命,日本兵确实比狼还狠。”
“弟兄们!我们来了!”后方的交通壕里涌来数百名援军,为首的是一营预备队第一连连长张全馨上尉和副连长贺吉仓中尉,以及原本在东关阵地的366旅731团一营长严翊少校。两人带来足足五六百名援兵。新投入战斗的士兵们怒吼着,排山倒海般挥舞着大刀冲上阵地参加肉搏战。这使得原本岌岌可危的战线重新稳定了下来。双方上千名官兵混战厮杀在一起,死亡和鲜血犹如病毒般在人群里疯狂弥漫着。倒地的伤兵简直是苦不堪言,被双方士兵来回跑动的鞋子给踩得血肉模糊。很多一狠心的伤兵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在人群里拉响手榴弹。
“孟副官,你没事吧?”张全馨跳过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是被鬼子的刀口舔了一下。”孟翔勉强地笑了一下:“张连长,你们怎么来了?怎么还有731团的兄弟?”
“团座刚刚回师部求援,师座让我带着部队增援过来。另外,你们这里应该成了鬼子的主攻方向,童旅座和王团座感觉他们那边的压力变小了,估计鬼子把兵力调到你们这边来了,所以又主动抽了一个营来增援我们。”张全馨解释道。
“太好了!”孟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间摔到几个人的人群里,是一个半死不活的日本兵,应该是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过来的。孟翔、赵海军、张全馨楞了一下后齐齐一拥而上,连掐带刺。日本兵像掉进陷阱里的野兽般怪叫着拼命挣扎,突然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嗤嗤青烟里,日本兵一只手死死抓住手榴弹,一只手则铁箍般地抓住了孟翔。
手榴弹的爆炸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孟翔猛地意识到这个日本兵想干什么,脑子几乎陷入空白。赵海军反应极快,他直接一刀砍断了日本兵抓着手榴弹的左胳膊,然后在日本兵的哀嚎声中把这个手上仍然抓着手榴弹的胳膊给扔了出去。手榴弹几乎在头顶上两三米的地方就爆炸开,炸碎了的胳膊化为血水泼了几个人一身。孟翔感到脑袋上的钢盔发出铮鸣的金属颤音,像一面小锣在自己头顶上被敲响。等他用颤抖的手摘下钢盔的时候,才发现一枚指甲大的手榴弹碎片硬生生地扎在了钢盔上,几乎穿透了钢盔。孟翔身上一冷,他知道自己要不是戴着钢盔,自己已经脑浆迸溅了。
“我们先顶着!孟副官、赵连长,你们撤到第二线去,休息一下,同时你们做督战队。”张全馨大喊着。赵海军刚才也已经休息够了,立刻一跃而起,孟翔试图挣扎起来,但浑身却软得像棉花。张全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色的东西,直接塞进了孟翔的嘴里。孟翔先是一愣,随后嘴巴里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才知道张全馨给自己塞了什么。在辣椒的刺激下,孟翔辣得直吸气地一骨碌爬起来,和赵海军以及他手上那个只剩一个半排的连队撤回第二战线。
第十八节 血战捍城(4)
第二道战线距离前线也其实只有七八十米,但好歹安全了很多。孟翔和赵海军搀扶着伤员跌跌撞撞跑回来后,赵海军挥挥手指挥道:“一排长,你带着你排里的弟兄和孟副官守在这里,其余弟兄和我一起来帮忙抬受伤的兄弟。”
士兵们训练有素地兵分两路,一排的剩下的十多个士兵和孟翔一起趴在第二道战壕里,赵海军带着剩余的士兵们帮忙抬伤员和弹药箱。一个浑身红得像屠夫的军医跑到孟翔身边,手里拎着一瓶酒。军医看了看孟翔右脸的伤势后,用棉签蘸着酒瓶里的白酒给孟翔清洗伤口,然后用一卷脏兮兮的绷带把孟翔半边脸都包扎了起来,但很细心地给他露出了右眼。临走前,军医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辣椒塞到孟翔口袋里:“疼得受不了就嚼嚼辣椒,能止疼的。”说完拍拍孟翔的肩膀,然后急匆匆地跑向络绎不绝的医务兵队伍里。
孟翔坐在地上,在炮火声中一边休息一边紧张地注视着战局。从前线延展向城内的交通壕里已经成了血槽,抬下来的担架无不鲜血横流,伤员的痛叫声充耳不绝,被手榴弹或炮弹炸断双腿的伤兵由于没有麻药已经疼得昏厥了过去,躺在担架上浑身抽搐;被刺刀刺穿躯体的伤兵疼得在担架上滚来滚去,伤口触目惊心,皮肤下的肌肉组织几乎翻卷了出来,有的伤在腹部的伤兵甚至都可以通过创口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了。对于肠子已经流出来的伤兵,医护兵直接用刷过酒精的碗倒扣在伤口上。血腥味几乎都成了空气的味道,闻得孟翔都习惯了。但更让孟翔焦心的还是远处前线阵地上的战局,日军已经彻底涌上了阵地,与部队展开肉搏。727团总兵力只有两千余人,即使得到了731团一个营和预备连队的增援,此时大概两千五百余人,而涌上来的日军足足两个大队,也有约两千人。日军虽然数量略占下风,但单兵素质上的优势则使得日军在整体上和国军旗鼓相当。此时的恶战,完全是意志的拼搏。一旦意志上出现缺口,败局便一发不可收拾。在这种大规模的肉搏战中,砍刀发挥出了很大的优势,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成肉泥或被乱刀分尸的日军比比皆是。
巨大的喧嚣声中,孟翔猛然听到了赵海军的声音:“弟兄们!都使劲杀呀!一颗鬼子脑袋值十个大洋哪!”
孟翔明白了,赵海军还是很机灵的,在这个关头,在官兵们视死如归血战得已经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下,通过喊话来“提醒”士兵们在战前那笔二十万大洋,自然能大大鼓舞士气。听到他喊话的张宣武、王承裕等军官们也连忙都纷纷大喊:“弟兄们!使劲杀呀!杀得越多,赏钱就越多呀!”
这个办法确实起了很大的激励效果。很多已经拼杀得勇气渐渐不支的官兵们在听到喊话后纷纷咬牙坚持地继续血战。整个战场厮杀得近乎白刃尽赤、天昏地暗。孟翔刚刚松一口气,突然看见日军的后方突然跑来一群头上扎着白色头巾的新部队,白头巾正中央是个鲜红色的太阳,两边是两个看似繁体字的汉字。这些数百名的日本兵几乎是赤手空拳,没有携带武器,只是腰间都统一鼓囊囊地缠着什么东西,同时一个个快速奔跑着并声嘶力竭地高喊着什么。
“板哉!”歇斯底里般的怪叫声中,一个头扎白色头巾的日本兵像个出膛的炮弹般冲到人群里,然后轰然化为了一团巨大的火球,周围十多名日军和国军齐齐被炸成了地上的肉泥。
“板哉!”更多群魔乱舞般的鬼哭狼嚎声中,扑过来的日军这支特殊的部队几乎是争先恐后地跳进人群里并接连化为一团团遍地开花的火球。
孟翔明白了,日军是使用了最狠的敢死队,只不过日本人还为这个战术取了专门的名字叫做“肉弹攻击”。在滕县战场上,刚刚厮杀了不到一天的情况下,日军居然就使用这种近乎丧心病狂的战术,实际上是值得国军守城部队光荣的,因为日本人只有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才会出此下策。实际上,连续两次、持续四个多小时的战斗却仍然没有越过雷池一步的结果让观战的赤柴大佐彻底恼羞成怒了,皇军整整一个联队居然攻不破中国军队一个师三流部队的阻击,这让赤柴大佐那颗“骄傲的帝国军人之心”是难以接受的,再加上在支队长面前也说了不少大话,使得赤柴大佐在暴怒下命令撤回来的轻伤员,只要能跑的,哪怕丢了一只手或半条胳膊的,统统都组建为敢死队进行“肉弹冲击”。不可否认,日军的战术虽然厚颜无耻,但确实在此时这个双方士兵的意志都绷到极限的情况下起到了很大的震慑作用。已经伤亡惨重的727团官兵们迅速露出了颓势,部分神经已经快要崩断了的士兵开始向着战壕后退。这种趋势一旦开了头,就会越来越迅速地蔓延开来,非常难以遏制住,并导致战局崩溃。
“弟兄们!跟鬼子拼啦!”浑身多个地方挂彩的张宣武继续拼命地疾呼着。说话的同时,他鼓着气连连用手枪打倒了两个冲过来的日本兵。
尽管长官们都在以身作则地身先士卒着,但溃退的趋势还是在扩大着。孟翔看到阵地上,足足有一两百个浑身血污的士兵正在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试图逃回安全的城区里。一双双瞳孔里散发着极度恐惧和精神崩溃了的骇然光芒。
“孟副官!我们要拦住这些逃兵!”旁边的一排长急忙跳起来。
“怎么拦?”孟翔火急火燎地眼睁睁看到一大批逃兵像赶鸭子般冲向自己。
“孟副官!快开枪!对逃兵要格杀勿论!别忘了你们是督战队!”远处的张全馨朝着孟翔嘶哑地喊道,他一边喊一边已经毫不客气地在逃兵们的背后开火,接连射杀了三四个逃兵。
孟翔的心头一阵阵颤抖。对日本兵开火,他的心理也有点障碍,但其实也很容易跨过去,可朝着自家士兵开火,虽然是逃兵,但毕竟也是同胞、是战友,他真的狠不下心。情急之下,孟翔举起手中的三八大盖,略抬高枪口地对空鸣枪:“不许逃!逃兵杀无赦!回去继续战斗!”
一排长和跑过来的赵海军则毫不客气对着逃兵们开火。逃兵们惨叫着,接连不断被打倒。
“站住!”入城口处响起一声暴雷般的威严厉喝声。孟翔转过头,赫然看见一身中将军服的师长王铭章出现在道路上,整个人不怒自威、宛如军神,身边还跟着参谋长赵渭滨少将、政治部主任廖嘉文少将、副官长罗世泽少校、师部警卫连连长何经纬,以及一个整连的卫兵。逃兵们虽然都在精神上暂时陷入了崩溃,但看到一身凛然正气的师长后还是纷纷愣住回过神来。王铭章声色俱厉,整个人几乎是怒发冲冠:“弟兄们!别忘了我们是川军!只有战死的川军!没有投降的川军!更加没有逃跑的川军!弟兄们!听我口令!向后转,前进!”说着,王铭章身先士卒地大踏步带着警卫连挺向正血火冲天的战场。
“弟兄们!你们要是做了逃兵,你们的爹娘孩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孟翔急忙喊道。
在师长的震慑下,逃兵们迷茫涣散的眼里重新有了光泽,脸上浮出了羞愧之色。逃兵们随后纷纷转过身重新奔向了战场。
师部警卫连的参战,稍微缓解了不少即将崩溃的战局,但整个防线仍然危如累卵。王铭章等众人丝毫不顾身边不断呼啸过的流弹,整个人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地在战线上亲自上阵,为正陷入苦战的部下们鼓舞士气。孟翔急忙带着一排残余的十几个士兵紧随其后,保护师长、参谋长等高级军官的安全,他当然不是献殷勤拍马屁,而是因为王铭章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真正军人。后来孟翔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多么愚蠢,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