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座！新年好！恭喜发财。”
“哈哈，你也一样！”
“事情已经过去了。”蒋纬国显得喜气洋洋，“我父亲没有那么小气。他对你还进行了额外的嘉奖。肖中校！”他对身后那个军官示意了一下。
这位看上去一脸朝气的中校向孟翔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军座好！报告军座，我是黄埔军校五期炮兵科毕业生，我叫肖树斌。根据军委会任职命令，我和我的炮兵营从现在开始，划归入一八〇师作战序列。”
“哦？真的？”一听到有了新的大炮，孟翔顿时乐开怀。
“怎么样？这份新年大礼还算不错吧？”蒋纬国喜笑颜开道，“肖中校的炮兵营所装备的火炮都是国府通过滇缅公路向美国新进口的美式榴弹炮，包括12门美国最新的M…2式105毫米牵引式榴弹炮和4门M…1918式155毫米重型榴弹炮，还有十多门轻型火炮和反坦克炮。有了这批火炮，我们师和我们军的炮兵力量都会如虎添翼。”
“太好了！”孟翔激动得真恨不得跳到屋顶上唱歌，心花怒放的他拉过蒋纬国和肖树斌“来来来，纬国老弟，肖兄弟，走，我们一起喝一杯新年酒。”
“好呀，军座请客，我就却之不恭了。”蒋纬国兴致勃勃。
与此同时，德安里一零一号。
“校长，您让属下亲自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孟翔，你们调查得怎么样了？他的派系归属和他的政治立场，都是重点。”
“回校长，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孟翔一开始应该属于川军派系，但随着365旅后来脱离川军并投靠西北军，看来他出身于川军，但却立足于西北军。不过，第33集团军长期归属第五战区，李宗仁对他的拉拢肯定是意料之中的。这次的事情也已经说明了，孟翔虽然是西北军的人，但和桂系也有着暗地里的密切关系。除此之外，于学忠的东北军和孙桐萱的鲁军与他的关系也不错，中央军里好几个将领和孟翔也有着较好的私人关系。因此孟翔的派系归属比较复杂，他整体上还是属于西北军的，但暗地里更多的则有可能和桂系牵上了关系。至于他的政治立场，这倒没有什么疑问。在孟翔的身上，百分之九十以上可排除异党的嫌疑。”
“我需要的是准确的判定。西北军如今根基已丧，不足为惧，孟翔即便在西北军里闯出什么名堂，整体上也不会闹出太大的风浪，还在国府的控制范围里，但如果他投向了桂系，这对中央就十分不利了。”
“校长，目前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孟翔已是桂系中人。不过，假如是为了有备无患，校长您为什么不在这次趁机剪除了他的羽翼？是…二公子的原因吗？”
“我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我担心这样做会适得其反，甚至是弄巧成拙。假如孟翔其实并非桂系中人，结果被我们逼上梁山，这反而不美。况且，国府现在暂时离不开李宗仁和白崇禧，我也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桂系力保孟翔，有可能是乘机拉拢孟翔，我们不能做这个反面角色，所以我才把那个炮兵营给了孟翔。”
“校长考虑得真是周到。”
“嗯…还是先加强监控吧，以防万一。”
“是，校长。属下立刻去办。”
第一百七十二节 八百壮士
正月中旬的时候，在百里将军家过完春节并且再次逃过一劫孟翔带着蒋纬国、肖树斌、蒋雍以及顺便从重庆捞到了这个炮兵营，满载而归回到驻军地。临走前，孟翔和百里将军诚挚地互相告别。实际上，百里将军此时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尽管孟翔花了很多来历不明的资金挽救自己未来岳父以及此时这位中国最著名的战略军事学家的健康，但百里将军的身体毕竟是积劳成疾，且卧病已久，再怎么昂贵的药物和再怎么高明的医生也是回天无力。百里将军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很大程度是因为孟翔的关系，这个孝顺女婿一方面大洒金钱地聘请名医、购买名药，另一方面他在对日战场上屡战屡胜，极大地鼓舞和振奋了百里将军的精神。
“困龙，你是龙是蛇，我是不会看错的。古人云，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能在垂暮之年得到你这个知己和学生，此生足矣。别担心我，大展手脚好好地干吧！”临走前，百里将军满怀期待地对孟翔道。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孟翔毕恭毕敬地向自己的未来岳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返回位于信阳的第77军的驻扎地后，孟翔结束了春节长假，重新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这场冬季反攻结束后，中国军队在客观上确实取得了不少的战果，全国的民心士气也被提升了不少，反观日军，则相对性地遭到了很大的打击。但整体上，中日战争仍然是战略僵持期，双方都没有能力大规模地改变这个局势。重庆方面在一开始也没有想要靠这场冬季反攻便把日寇彻底赶出国门，充其量也就是多场局部反攻，收复一部分失地，歼灭一些日寇，以此在鼓舞人心的同时为以后真正的大规模全面反攻奠定基础和积累经验。因此这场轰轰烈烈的反攻结束后，中日战场上又重新陷入了对峙和僵持。双方也都打累了，都在抓紧时间休养生息。
回到部队时，迎接孟翔的是一群喜气洋洋的军官，为首的是同时已经被晋升为陆军少将的赵海军和李兴武。赵海军这次在潢川战役里表现出众，李兴武在孟翔身边出谋划策，为夺取淮南和信阳也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因此李上将在上报给军委会的请功名单里也有这两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孟翔此时肯定已经是国军最年轻的中将了，但可惜，他最终还是和中将擦肩而过，但赵海军和李兴武则没有受到“牵连”，使得两人都能和孟翔平起平坐了。心情很好的孟翔回到部队里立刻重新组建指挥系统，赵海军的指挥能力已经比较过硬了，因此在得到了李上将和军委会的批准后，孟翔正式把赵海军扶正，任命为18O师的新任师长，李兴武继续做军部的参谋长。同时，从这一刻起，孟翔也正式放下了180师，开始把绝大部分的身心都投入了第77军军长的职务里。跟着孟翔一起来到180师的炮兵营长肖树斌被孟翔任命为炮兵团副团长，担任曲阳的副手。师属炮兵团清一色装备着进口的榴弹炮和购买或缴获来的野炮、山炮、步兵炮等较大口径的火炮，军里各师的每个步兵营都新建一个炮兵连，主要是装备着迫击炮、掷弹筒等小口径火炮和大量的飞雷炮，从而提升部队的整体火炮力量。
第77军下辖的四个师在经过此战后都已经是元气大伤，特别是180师，参战前差不多有两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老兵，结果眼下，全师连同躺在医院里的伤兵也只有八千来人。身为77军的一把手，孟翔此时要操心的不仅仅是180师，还有另外的三个师。职务不同了，责任自然水涨船高。当展开重新整备扩军的繁重工作以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金库里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资金以流水的速度迅速消耗时，孟翔甚至都有点理解那些在实战中屡屡“保存实力、消极避战”的将军们了，就像西方人说的那样，战争，第一需要的是钱，第二需要的还是钱，第三需要的仍然是钱。每打一场仗后，原先齐装满员的部队就要倾家荡产。要不是手里有那些见不得光的地下财源，孟翔此时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去让部队重新恢复元气。忙得焦头烂额的孟翔真觉得自己是一只辛勤觅食的母鸟，而手上的那么多部队则都是嗷嗷待哺的小鸟，个个都张大嘴等着自己拿钱去喂饱。想到这里，孟翔都为自己这个荒唐的比喻而感到可笑了：这是哪跟哪儿啊！
回到军部后还没有把屁股下的椅子给坐热，战区司令部便接连来了两封电报。
第一份勉强算是好事：李长官任命孟翔为战区司令部的少将副参谋长。
第二份则有些令人捉摸不透：李长官准备让刚刚参加过这场反攻战役的各部队进行较长时间的休整，第31集团军仍然回到确山（驻马店），而第33集团军和第3集团军的去向，则有两个方案供孟翔这个刚刚上任不到一分钟的战区副参谋长进行裁决。一条路是第3集团军撤离淮南，由“战斗力最强劲”的第77军驻守淮南，桂军第11集团军前往信阳进行休整，第33集团军第59军和第3集团军回到南阳和洛阳；另一条路是第3集团军撤离淮南，由桂军第11集团军接防，第3集团军前往信阳，第33集团军前往南阳和洛阳。
孟翔觉得很莫名其妙。恶仗打完了，各部队眼下都急着找一块风水宝地好好地舔伤口，在第五战区的这一亩三分地里，你李长官爱把哪支部队调到哪里就调到哪里，这又有什么好商议的？这第二份电报里的那两个方案，在孟翔看来，根本就没什么区别。淮南和信阳都是刚刚收复的国土，自然要派遣战力晓勇的部队驻守，只要不让那个汤司令继续祸害信阳百姓，管他是谁去又有什么分别？孟翔真的觉得李长官有点谨小慎微，太小题大做了。
正犹如老黄牛一样帮着孟翔处理军部公务的李兴武接过电报，认真地浏览完。他的神经可没有孟翔那么大条，并且他的鼻子也比孟翔敏锐得多。看完这份电报后，李兴武不动声色地对孟翔道：“军座，这份电报里看似说的只是鸡毛蒜皮式的小事，但却有着很特殊的政治涵义。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政治涵义？”孟翔急忙瞪大眼。对于政治这潭浑得不能再浑的浑水，孟翔是一点点兴趣也没有。原先的他对政治毫不感兴趣，对那些政治大人物也都是敬而远之，只想一心一意地做一个打击日本侵略者的军人。但越来越多的经验和教训告诉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怕离那潭浑水再远，都会被里面的浑水给溅到。孟翔最反感的就是和政治打交道，但他现在很清楚，这种烂事你不去找它，它都会主动来找你。躲是躲不过的，只能老老实实地接招。
“军座你难道不知道桂系对安徽省是有野心的吗？”李兴武继续语出惊人。
“有这回事？”
“军座你真是…太单纯了。”李兴武哂笑着，“追根溯源，桂系也是一个地方军阀。军阀最看重的是什么？当然是根基地盘。东北军、西北军、鲁军、粤军…这些地方军阀，都因为老家地盘丧失了，所以彻底被中央所瓦解。就是号称‘不倒翁’的晋系领导人阎上将，也因为他的山西省眼下逐渐被日寇和共党所控制而实力日渐衰微。自然而然，地方军阀对地盘是看得最重的，想要扩大势力，就必须获得更多的地盘。桂系以前和广东、西南几个省进行联盟来对抗中央，但如今，西南地区的实力派只剩下实力最为弱小的滇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桂系是非常渴望能趁机扩大地盘的。军座，众所周知，第五战区基本是桂系力量主导的战区，而第五战区的辖区，主要是苏北、皖北、皖中、豫南这四个地方，而苏北在徐州会战后已经沦丧日军之手，豫南则处于敌我双方拉锯作战，光是信阳，就被我军和日军反复争夺了三次，而且那位中央军嫡系的汤司令又率领一个集团军坐镇确山，因此桂系对河南没兴趣，但安徽的情况就不同了，除了长江以南的皖南是第三战区的地盘外，皖中和皖北，这两片占安徽三分之二以上的地区都是第五战区的辖区。因此从很早开始，桂系就暗中经营安徽省，准备把安徽变成第二个广西。广西老家基本是白上将负责看守，李上将则在第五战区指挥作战的同时潜心经营和控制安徽省。目前，安徽境内共有桂军两个集团军，安徽省前主席廖磊和现主席李品仙都是桂系的骨干人物，而安徽的62个县里，超过30个县长都有桂系的背景。军座，是狼就会吃肉，是军阀，就会时刻都不忘记扩大地盘。我知道李长官对你很好，李长官在抗日大举的立场也从未动摇，这也是我敬佩他的地方，但他的本质毕竟还是地方军阀。你要是跟他靠得太近，早晚会惹祸上身。”
孟翔怀着惊愕的心情听完李兴武的分析，沉默了一会儿后，他问李兴武：“那…兴武兄，按照你的分析，李长官这两份电报有什么政治含义吗？”
“第一个很清楚，是在拉拢你。第二个，则很隐晦。淮南是什么？淮南是皖北的重镇，得到了淮南，就能控制大半个皖北。对于处心积虑想要控制安徽的桂系来说，肯定要派出自家心腹之人去坐镇淮南的。但淮南却是军座你和第三集团军拿下的，因此李长官也不方便在你们浴血奋战后把你们调出淮南。按照常理，淮南既然是第三集团军拿下的，就应该让第三集团军驻守在那里，但第三集团军毕竟不是桂系势力。李长官在第二份电报里提出的这两个方案，都把第31集团军调出了信阳，意思是很明显的，他的第一个方案，是让我们77军驻守淮南，桂军第11集团军前往信阳，第33集团军第59军和第3集团军还回到南阳和洛阳。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你成为‘淮南王’，融入桂系并成为桂系内部的实力派，从而进一步地对外宣告了我们77军和桂系的关系，暗示77军已经彻底倒向了桂系，同时，前往信阳的桂军第11集团军负责牵制第31集团军，防止第31集团军阻扰桂系吞并安徽的行为。第二个方案是让桂军第11军坐镇淮南，我们第33集团军和第3集团军从哪来回哪去。此战我们拿下的两个大城市，信阳和淮南，勉强分一个信阳给我们，淮南这个战果则让桂系自己去独吞。”
“唉！”听完李兴武的分析，孟翔叹口气，“内斗，永远都是我们中国人的民族劣根性。哪怕在这个国难当头的时候，不同派系仍然继续着斗争，这何时能结束啊？”孟翔的心里忍不住涌起了阵阵悲凉之情。他原本对李上将是非常尊崇的，但没想到，李上将在义不容辞参加抗战大业的时候，仍然没忘记他作为地方军阀的“本分”。看来，人无完人确实是个真理。
“军座，你想怎么办？”李兴武问孟翔。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孟翔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选择留在淮南，就等于彻底投靠了桂系，淮南大地也会成为我们第77军的一家地盘，但我们这支军队的性质从此就会发生实质性的蜕变。我们在淮南，可以得到李长官和桂系的庇护，做一个小军阀，成为桂系内部的实力派，可从此以后，我们肯定遭到中央的重点打击，同时，我们这支军队的力量也就不再完全地用于对日作战了。”
“中国的军阀已经够多了。”孟翔摇摇头，“正因为全国军阀割据、派系林立，我们才会被小小的日本欺负得这么惨。我不想那么做。”
李兴武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喜色：“那就好，我们马上回电李长官，就说第77军连日苦战，已经彻底师老兵疲、损失惨重，再加上我们不愿意和张司令及兄弟部队第59军长途分离，因此我们希望还回到豫西。这样的话，我们就相当于拱手让出了淮南，或多或少地和桂系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也不会激怒李长官或中央。毕竟，桂系得到我们打下来的淮南，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对我们自身而言，在这个委员长已经对我们略有猜忌的敏感时刻，我们也算是对中央表明了忠心。”
“行，就这么办吧！”孟翔点点头，“让出淮南，就当我们破财消灾吧。”
李兴武离开后，孟翔忍不住再次感叹：中国人啊，这没完没了的内斗，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停止呢？
接到第77军的回电后，李上将虽然对孟翔没有彻底投向桂系而略感惊讶和不悦，但毕竟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