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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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朝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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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徐图之,如何图之,现在铁厂移办鄂省的奏折已经上去了,明年岁初不单要付清铁厂机器尾款,亦要勘采铁矿、煤矿,还要为铁厂及煤铁矿征地,没有银子,如何图之。”

    一声长叹后,张之洞不禁又抱怨了起来。

    “湖北虽是富庶,每年税捐达数百万两之巨,可每年大部都要上解朝廷的,解京师45万两、角京师旗人15万两,解京师防军18万两,解京官2万两,甘肃协款33万两,解东北防军10万两,江汉关解天津淮军5万两,汉江宜昌关解海军衙门6万两,解鄂省旗兵营15万两,如此种种,虽湖北岁入较大,但其八成五需交朝廷支配,留存不过一成五,每年留存银额不过百万两余,如此窘迫之财力如何兴修铁路?”

    虽说按桑治平的法子,海军衙门每年拨200万两用于兴办铁路,但那却是铁路专款,且不说他处不得挪用,便是可以挪用,又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等着他挪用而事发。

    “铁厂一事,可向朝廷递份奏折,既然办铁厂是为造铁路路轨,那便与铁路相关,许能有些松动!”

    说着,桑治平一边又正于黄鹤楼故址上撑着几凳的大根吩咐一声,然后转过脸来对张之洞说:

    “到那会做一会吧,等天凉了,江边风大,这蛇山自是不能再来了。”

    张之洞点点头,便朝那片宽敞的砖石地走去,桑治平指着不远处九年黄鹤楼毁灭后唯一遗留下来的一个黄鹤楼铜铸楼顶说道,

    “香涛兄,可知此为何物?”

    “应是毁去的黄鹤楼铜铸楼顶吧!”

    张之洞朝左右看了一眼,这黄鹤楼只剩下这片残顶了。

    “香涛兄可知,在武昌,这黄鹤楼有着国运昌则楼运盛之说?”

    “于武昌志中曾看到,上一座黄鹤楼建于同治七年,毁于光绪十年,那一年……”

    话到嘴边,张之洞的脸色微微一沉,这岂不正印证了这句话嘛。

    张之洞的脸色变幻,落在桑治平的目中,却见手指着面前的长江说道:

    “武汉三镇,数百年来便有通衢九省之名,正是香涛兄谋建天下第一功之地,现在又何需为些许小事而介怀?”

    桑治平话说的轻松,张之洞却长叹一声道。

    “现在湖北藩库内存银不过四十万两,且尚有半数于各府各局内,以湖北之财力筹办铁路、铁厂实是困难至极,即便是海军衙门那边同意把那两百万两用作铁厂,亦不过杯水车薪,长久之计,还是需以湖北为财力为主,否则久之,必为不妥。”

    张之洞回过头来问桑治平。

    “我欲整顿善后局,以谋财利,仲子以为如何?”

    “整顿善后局亦无不可,自发乱起,善后局便为鄂省地方半独立之财政机构,若能加以整顿,必可为督府用,使善后局专为湖北地方之用,倒可有一番作为。”

    桑治平的赞同,让张之洞点点头,先前他想整顿善后局,所为不过只是增加湖北收入,而桑治平却更进一步,令善后局成为湖北,更准确的来说是他这位湖广总督直接掌握的“藩库”。

    “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仲子,你帮我好好谋划谋划,看看这事怎么办?”

    张之洞抚着桑治平的双肩长叹道。

    “仲子,虽说现在幕中幕友数十人,可最终还是要靠你啊!”

    他的这声叹息,说的倒是实话,虽说督粤期间结识且培养了些许人才,但那些人才大都是东南之人,与李鸿章等人联系颇深,那样的人,可用却又不敢信用,至于可信用的却大都不通洋务,想到这,他不禁又想到已经被自己冷落了半月的唐浩然,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干什么,若是真有才学的话……但转念一想,尚未解决的现实问题仍让张之洞一副愁眉不展。

    过去那些京师清流朋友们,自以为天下事事事关心,但就是不谈生财获利之事,几乎所有的清流都认为言利非君子之所为。自出仕地方之后的张之洞方才真正明白,天下实事的兴办莫不是建筑在财力的基础上,而其最终目的又莫不落脚在利益二字上。不谈财、不言利就不能有芸芸众生的安居乐业,也不能有国家的强大兴盛。就拿眼下来说,若没有银钱,则一切美好的想法都不能付诸实现。

    至于整顿善后局,按幕府中诸人核算,所增者不过几万两至多十几万两银子,那点银子又如何能成事?没有银钱则一切新举措都将半途而废,李合肥为何同意铁厂移于鄂省?莫非他早就料到这一点?

    就在张之洞最为苦恼的时候,唐浩然却来到总督签押房。

    “香帅。”

    如其它人一般,唐浩然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张之洞身为制军,可称作大帅。字香涛,按这时官场的惯例是可以称为香帅的。但对于文人出身而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的总督,人们通常还是不称他为帅,人们只是将几位立有军功的总督称为某帅,时下最有名的几大帅就是曾做过两广、现任两江总督的岘帅刘坤一,曾任两江总督的九帅曾国荃,署理过两江总督的雪帅彭玉麟,等等诸人,在内心里张之洞虽十分羡慕这种称呼,但比起刘、曾、彭等人,他自知还比不上。可是,有人这样叫他了,他心里还是极为得意,上有所好,下边的人自然也就跟着喊了起来了,而这称谓便从广东一路跟到了湖北。

    “子然。”

    自到了武昌后,便没再见到唐浩然的张之洞,再见唐浩然时,相比于上次,这次却顺眼多了,其不单换上了一身马褂,头上也戴了假辫子,瞧起来也像那回事了。

    “子然,来到武昌后,可还习惯?”

    心知冷落其半月有余的张之洞关切的问道。

    “回香帅,一切尚且习惯,毕竟浩然祖上也是世居于武昌!”

    “嗯,习惯便好,习惯便好。”

    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相貌清秀的唐浩然,张之洞又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已经吩咐他人,若是有机会,定会为你寻得祖家,你且管在我这安心住下!”

    虽看似安慰,可听在唐浩然耳中,却是暗叫道“果然”,幸好自己猜了出来,要不然没准真给边缘化了。

    “子然,你那本书写的如何了?”

    面对张之洞的询问,唐浩然自然是没有隐瞒,将书已完稿已交给辜鸿铭代为润色的事一一告知,最后甚至还特意请张之洞代为审阅,对此,张之洞自然没的拒绝,包括书稿定名一事亦一一告知,待两人就书稿聊了一会手,唐浩然还是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来。

    “香帅,虽说浩然初返国朝,对国朝诸事皆是无知,不过这两天于坊间,倒也听到了一些事情,于坊间听说,此次香帅的督鄂所办一为铁路、二为洋务,他人皆言最后香帅恐铩羽而归。”

    “你这话是在那听说的?”

    张之洞目光锐利地望着唐浩然。

    “不过只是市井流言而已,不过于浩然看来,虽是市井愚夫之言,但却也未见没有几分道理!”

    “嗯!”

    双眼猛的一睁,张之洞强压下内心的怒意说道,

    “唐子然,你好好给老夫说来听听,那几分道理,到底在何处!”

    此时张之洞连称唐浩然的语气也变了,可唐浩然却像是未知未觉似的,看着张之洞吐出一句话来。

    “银钱,财税乃庶政之源,若无银钱,香帅如何修铁路、办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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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四策(上)求收藏、求推荐() 
虽已是夜深,但此时的湖广总督大签押室内,却依然亮着灯,油灯的光亮中,伏于案前的张之洞偶尔翻看着手中的条陈,神情显得很是凝重,而一旁坐着的桑治平刚好奇的看着唐浩然,半个月前,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他的直觉第一反应便是其怕又是个如辜鸿铭一般的文人,而当下,他的那份毫无一丝文采可谈的条陈却完全打翻了这个念头。

    “财政乃庶政之源,若无财政作持,一切皆是空谈!”

    简单而直白的话语落入几人耳中,却讲到几人的心底,尤其是讲到张之洞的心底,那份全无文采的白话条陈,其中的一言言一句句,无不是直击他心中的忧虑。

    “兴办洋务,总的来说,无外修铁路、筑码头、建工厂、办厂矿、兴实学、育洋才,”

    尽管明知道兴办洋务第一件事当是启民智,但心知此尚未来受甲午战争以及庚子之变影响的张之洞,作为朝廷扶持起来的清流派地方实力人物,其在思想上却是相对保守的,所以唐浩然还是将启民智放至最后,且改为“兴实学”。

    “此六策若成,洋务必成,但这一桩桩一件件最终都归于一个问题——银子!”

    吐出这两字后,唐浩然朝着神情凝重的张之洞看去,先前的那份条陈直指的同样也是钱的问题,准确的来说,是指出湖北的财政基础不能支撑洋务建设,至少以现在的湖北财政完全不不能。

    “若没有银钱作为支撑,所有一切皆是空谈,既然的勉强开办工厂,虽初期筹得先款,但后继无力,为使事业不致半途而废。亦不得不因事设捐,西挪东凑,因而常使各业面临停顿危机!”

    “依你这么说,难道,这铁路不修、工厂不办吗?”

    作为张之洞督粤时招揽的“洋务干才”的蔡锡勇立即出言反驳倒,而张之洞同样也是眉头一皱,在唐浩然的这份报告中,只是详列了湖北的财力不足以及因事而财的不足,指出应该设立年度度支,统筹一年的财政支出,从而避免事业停顿。为官多年,他知道,面前这个被他冷落了十余日的青年,绝不可能仅只拿出这么一份条陈来,既然通篇大半点出湖北财力不足,最后虎头蛇尾的用“度支”收了尾,那肯定是有什么后计,否则,他也不会招集亲信幕友于此商讨。

    “是啊,这洋务总不能因财力不济,便就此停办吧!”

    于是便刻意装作一恼,盯着唐浩然,沉声道。

    “那铁路也不修了?”

    “办!”

    迎着张之洞的视线,唐浩然全无一丝惧色。

    “工厂要办、铁路要修,但关键是如何办,敢问香帅与诸位同僚,办工厂所求为何?”

    唐浩然的反问不单让张之洞一哑,连同桑治平、赵凤昌、辜鸿铭、蔡锡勇、陈念礽、梁普等人无不是为之一哑,君子耻谈利,这办工厂自然也是为了求利。

    “为挽国利于不失,一为求强,二为求富!”

    于广东入幕的马贞榆在旁说道,这便是兴办洋务的初衷。

    “工厂、铁路之类洋务,非有大宗巨款,不能开办;非有不竭饷源,无以持久。欲自强,必先裕饷;欲濬饷源,莫如振兴商务。”

    张之洞的门生黄绍箕又在一旁补充了一句,虽其引用李鸿章的一句话,但张之洞还是点点头。

    “归根到底,办工厂,既为求强,亦为求富,而求富亦为求强之所需,不知浩然如此理解是否有误?”

    有了黄绍箕的“铺垫”,唐浩然的这番话,自然无人反对。

    “既是如此,官办洋务,其实倒是与商人做买卖,不谋而合,其考虑者,非办多大事,而是如何以有限财力尽可能的多办事、办成事!”

    唐浩然的一句话,却让周围的人一愣,早在张之洞主政山村时便已入幕的杨笃系等人,见其将官办洋务与商人相比,顿时脸色就是一变,可不待他反对,张之洞却哈哈笑道。

    “那你告诉我,应该如何以有限之财多办事,办成事?”

    笑声落下时,张之洞朝桑治平看一眼,还是仲子识人,若无先前的一番冷遇,只怕这些话,他唐子然不见得敢说吧。

    “其实道理很简单,关键是怎么办!”

    话声稍顿,见自己已经成功重新引起张之洞兴趣的唐浩然,便笑说道。

    “办洋务工厂需数年之久,其间需财力源源不断,若超出财力所持,必为包袱,必将拖累其它事业,因此,办洋务,最忌贪大求全、好高骛远,需分轻重缓急,逐步推进,”

    见张之洞眉间似有不快,唐浩然立即意识到,眼前的这位主,可不就是“贪大求全”的主,于是连忙补救道。

    “若以湖北洋务为例,需先定整体实施计划,分轻重缓急,如铁厂、铁路、铁矿,此等军国大事自是不容耽误,不单不能有半分延误,而且应从速开始。”

    这一声补救,倒是让张之洞脸色稍松些许,见此先前替唐浩然担心的,辜鸿铭这会方才松下一口气来,同时暗讨着这唐浩然果然全如刚回国的自己,以后可要好好教教他。

    “于此之外,需考虑创办何厂,能于短时内创办,且投产快,管理易,回报快,如此便可以此厂之赢利支撑其它洋务事业推进,方能促进良性循环,以工厂源源不断之利润促成新厂创办。”

    早在抚晋期间,因结识了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思想上经历“西化”的转变的张之洞,便已经接受了其提出的修筑铁路、开挖矿藏、开办工业和制造厂方面的建议,而在督两广期间,经中法战争更是对清军器不如此深有感触,也正因如此才会痛定思痛,立志改革,虽说于广州招揽不少人才,但那些人对于举办洋力,不过只是认为应该办厂、筑路,至于怎么办、如何办全无一丝考量,众人只知道拿银子办工厂、筑铁路,至于工厂如何办?如何运营?如何赢利?自然不在考虑之中,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工厂办了,机器开了,银子也就能收回了。

    也正因如此,无论是府内幕僚亦是张之洞本人,正是靠着这一知半解,还未来武汉时便一把抓似的将铁路、铁厂、煤矿、纱布局之类洋务纳入计划之中,全不顾财力的试图一日而成,而唐浩然所坐的就是改变张之洞这种全无规划的实业建设。

    “子然,那你说说,若我湖北兴办洋务,应首先创办何厂?何厂回报快?”

    本就为洋务事业受困于财力不足而烦忧不已的张之洞连忙开口问道,他清楚的知道,李鸿章办洋务靠的精通生财之道的盛宣怀,而张之洞所苦者,正是自己手下无如盛宣怀一般的人才,也正因如此,赴湖北任上,沿途他谁未见,只是在上海见了一次盛宣怀,尽管心知不可能招揽其为已用,但仍是见了一见。

    “纱、丝、煤、船!”

    接连吐出四个字来,见张之洞等人一副认真聆听状,让唐浩然多少生出些许自得之感。

    “纱、丝、煤、船,”

    张之洞于心中默念着这四字,目光移到了正在喝茶的唐浩然身上,这个年青人,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纱者,即是棉纱,棉纱为纺布之必须,洋纱成本远低于土纱,以至百姓爱用洋纱,如江浙一带,洋纱销售远胜土纱,百姓以机纱织土布,行销各地,于湖北而言,汉阳、襄阳、宜城、随州、广济、麻城各地皆织老布,并行销附近各省,数十万百姓靠织布,换取银钱,以养家纳税,若办以纱厂,专销湖北各地,供民织布之用,行以“洋纱土纺”,不单纱厂每年获利可得甚巨!“土产外销”亦可为民谋利,贴补民用!”

    在坐诸人在抵鄂后,都曾翻看过湖北地志,自然知道的唐浩然所说那些地方是每年织布上百万匹,年年由商贩行销全省各地不说,且销往外省,这确实是一利源,而过去只想过办厂,却从未考虑过如何办厂等问题的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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