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柔乡是英雄冢,着实不假,一时间唐浩然甚至有种雄心壮志尽散的感觉,好在那街上的满眼大辫子和不时传来的消息,总算是让他不至于沉沦温柔乡之中。
有的人日子过的惬意,可有的人,这半个月,却是事情不断,对于李鸿章来说,这半个月里,日子过的倒不是索然无味,反倒是让他头痛至极。
半月前,在崇文门大街发生了一起命案,那里离东交民巷不远,初时内城步兵衙门还不觉为异,可待于尸体上发现了总理衙门发给的护照后,步兵衙门这才知道,死者是日本公使馆的参赞,这下事情可就麻烦了。
虽说日本是小国,可参赞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中国的地界上,着实让京城外交圈为之一震,出于安全上的原因,在日本公使的邀请下,甚至就连同英法美德等国公使亦纷纷向总理衙门提出抗议。
和过去一样,素来对洋人就没什么法子的庆王,直接把这交给了李鸿章,令他全权与日本人交涉,这交涉进行了半个月,案子依然是无头的悬案,日本人那边的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从惩办步兵衙门统领,再到赔偿损失,到现在,更是从田边次郎命案谈到了朝鲜。
“这日本人当真是狼子野心,意欲吞并朝鲜之久矣!”
不过是刚结束同日本公使今立吐醉的交涉,人不过是刚回到府中,李鸿章便忍不住痛斥一声,先前在谈判的时候,今立吐醉又一次提出废除驻朝总理大臣袁世凯提出的《借款之道四条》,要求大清解除对朝鲜借贷的种种限制。
“中堂大人,此事断不可让步,若于此让步,日人势必提出其它事宜!”
刚刚从上海赶过来的伍廷芳,连忙于一旁说道。
“朝鲜之事断不能让,我焉能不知!”
蹙着眉头,李鸿章不禁长叹口气,自失去了越南藩属之后,对于大清国来说,朝鲜便是大清国作为“天朝上国”最后的面子,这面子断不能丢,更何况,于大清国而言,关东是大清国的龙兴之地,近邻京师,朝鲜与关东一水相隔,与京师近在咫尺,若非如此,朝廷又岂会视朝鲜为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屏障。这才有过去多年间对朝鲜内政、外交的诸多干涉,全力扩大在朝鲜政治、经济势力,以期控制朝鲜,防止东西洋各国对朝鲜的浸透与侵战。
“藩篱固,主国安,若是同意今立的条件,这朝鲜势必将于各国举债,东西洋各国便可籍以洋债为质,谋求控制朝鲜,于我国必将大不利啊!”
若是于朝鲜的事情能够让步,李鸿章怕早已同意,可问题在于,朝廷绝不会准他在朝鲜的问题上作出让步。
“大人,唯今之计,只要断然拒绝日人籍田边一案交涉朝鲜的要求,田边一案,即是田边一案,有关朝鲜交涉,可交由驻朝大臣办理!”
全程参与谈判的马建忠又一次提出他的建议,在他看来,日本人根本就是项庄舞剑,其意不在田边一案,而在朝鲜。
“驻朝大臣那边亦是难为啊!”
想到过去几个月,袁世凯于电报中的展露的诸多无奈,李鸿章蹙着眉,似并不愿意把此事踢给下属。
见中堂似仍有不决,马建忠又接着说道。
“若日人仍意以田边一案交涉朝鲜,咱们一面断然拒绝,一面可遣水师往仁川,如此,一来可表明朝廷之决心,二则亦可为驻朝大臣之助力!令朝鲜不敢生离心,亦令日人掂量实力,进而作出让步。”
“眉叔所言极是,中堂大人,这日本非西洋大国,便是西洋大国,国朝亦曾有巨文岛交涉与先,想来以日人之实力,若我等展示强硬,其必然会行之退缩,再者,若我等行以让步,必定会为他人所乘!”
伍廷芳的一番话,说的真让李鸿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若在“田边一案”上作出让步,必定将引翁常熟等人言攻,到那时……
“此时,待上奉朝廷后再行定夺吧!”
再三考虑之后,虽说倾向到展示强硬,但李鸿章终归只是疆臣,此事最终还要待朝廷同意后方可实施。
这边李鸿章等人心烦着,而在京城,作为真正“事主”的唐浩然,日子倒是依如以往的惬意,虽是惬意,倒也不忘关心大事,即便是他不关心,也有人会上门告诉他最近的消息。
“朝廷定下了?”
端起茶杯,唐浩然随口问了声,
谁能想到胡七杀的人竟然是日本公使馆里的参赞,而且还是自己的老熟人——田边次郎,他为什么要杀自己?是不愿以后付版权费?如果是私人原因,那倒也没什么,可问题在于,若不是私人关系,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难道说,日本那边盯上了自己?
日本人素来好暗杀,在袁世凯总督朝鲜的时候,就遭过日本人的暗手,再到后来,张作霖等人无一不印证着这一点,可现在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们下手的地方?
而现在更出乎意料的是,这素以“软弱”示人的大清国,居然难得的得瑟一把,不但拒绝了日本借田中一事交涉朝鲜的要求,甚至还表示将派出舰队出访朝鲜,这会的日本可不是四年后的日本,速射炮没上舰不说,就连为克制镇定两舰的“三景舰”亦未建成。
就日本那点海军,全不够看的,只要满清稍强硬些,别说是田边一案,便是在朝鲜,他们也得灰溜溜的作出让步,实际上,现在的“北洋海军”论其实力可谓是远东第一,若是满清能够如日本人一般,敢于冒险、擅于决断,这朝鲜之事又岂会拖沓至今?如若朝鲜问题得已解决,又岂会有四年后的甲午之败?
不过事情恐怕也没那么简单,按历史上的说法,早在三年前,日本便确定了《征讨清国策》,计划用五年的时间作准备,对中国进行一场以“国运相赌”的战争。
“已经同意了,定远、镇远两舰配以济远、来远不日将往朝鲜宣慰……”
提及朝廷的强硬,韩彻整个人都显得眉飞色舞,全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日本人先前还是强硬非常,现在水师如此调派,其恐怕只能接受咱们的条件,赔一笔银子了事!”
赔一笔银子了事?
心下冷笑一声,这恐怕就是“晚清特色外交”了吧,所谓的外事不启,靠的就是“赔偿损失”了事,可却未曾想过,正是如此才把列强的胃口一日日的喂大了。
“哎,既便如此,田边一事虽了,只怕新患再生啊!”
无奈的摇头长叹一声,唐浩然看着韩彻说道。
“这边是没事了,可朝鲜那边……俱由驻朝大臣交涉,这一下,是要把袁慰亭架到火架上了,虽说现在舰队这般一派,短期内日本人必然作出让步,可待风声一过,袁慰亭啊……”
轻轻摇首,唐浩然倒是同情起袁世凯来了,这下朝廷是没有了麻烦,可后患全落在袁世凯和朝鲜的身上。
“先生,这是为何?”
韩彻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一次日本人自己棋差一着,虽说其借口外交人员安全一事,获得各国支持,可各国却无意支持其于朝鲜扩张,更何况在朝鲜问题上,除美国与日本立场一致,英俄两国因其利益冲突均支持中国维持宗主权,所以,朝廷表示强硬,英俄两国必定会就坡下驴,但现在朝廷的一句“朝鲜诸事俱由驻朝大臣交涉”,却把袁李两人过去踢皮球的余地给踢没了,以后,袁世凯的日子难过了……得了!”
心知未来朝鲜问题走向的唐浩然,无意再于朝鲜问题上费神,便摇摇头说道。
“咱们别去费这个神了,算算日子明后两日杰启差不多就来了,到时候瀚达你们认识一下!”
(关于盛宣怀出银子为唐浩然谋官,这个脑洞,主要是依照历史上盛的为人与其于李幕中的地位决定的,众所周知,主角擅长洋务,而如果其入李幕,势必会取代盛的地位,这决定了其与主角间的利益冲突几乎是不可调整的,而盛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办事舍得花银子,现在表面上他花了十万两,可电报局、招商局等一年收益多少?再则,那笔钱并不是个人的开支,还是会算到公事费里头,所以……嗯,脑洞开了下!呵呵,求推荐!)
第27章 幕友(求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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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当空,在京城往天津卫的官道上,一辆扎着布篷的马车在车夫的驱赶下,不紧不慢的朝着京城的方向行驶着,马车布篷的窗帘不时的掀开来,坐在马车上的一十**岁的少年,总是会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终于当那似卧龙般的城墙远远的映入眼帘时,少年的脸上带着些惊色。
“爹,咱到京城了,咱到京城了!”
少年的欢喜声换来的却是父亲的一声训斥。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大丈夫要荣辱尚且不惊!哎……”
宋玉新一边斥着儿子,一面朝身边穿着青布衣的李光泽歉道。
“让李兄见笑了!”
李光泽是他此次回老家省亲时邀来的布衣好友,二十六年前,李光泽还是一个英俊后生,丙从一同从淮阴老家来到京师参加会试。李光泽学问博洽,诗文俱佳,是一个前途看好的年轻举人。他自认为可以一举高中,却不料放榜之日,金榜上并没有他的名字,同样也没有宋玉新的名字,怏怏不乐地在京城晃荡几天后,决定回家苦读,下科再试,可后来却屡试不弟。
宋玉新知道自己这位同年好友,颇通治世之道,甚至早在“候补”时,他便早就打算了,若有朝一日出仕,必定邀李光泽于一旁参幕,现在虽说尚未参幕,可并不妨碍他为幕主招贤,若非如此又岂会返乡四月之久。
“少年心性总是如此!”
见宋子林被父亲训斥后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李光泽笑说道。
“杰启,还记得当年你我来京赶考时,初见京城的那般模样吗?”
“何曾敢忘!”
听他这般一说,宋玉新立即想到当初的轻狂之言。
“当日实是太过轻狂,若非如此又岂会轻天下人!”
曾经的年少轻狂早已一去不返,长叹一声,宋玉新又接着说道。
“我那幕主,虽是年青,可却不至于轻狂,论及老成,远胜当年你我!”
“杰启!”
看着宋玉新,李光泽笑说道。
“既然我已经来了,自当为唐大人效力,如若唐大人他日非为兄所能效力者,兄自当弃之,无需要杰启多言!”
虽说青布衣上带着些许补丁,可李光泽的面上依带着读书人的自傲,与早便看穿世事的宋玉新截然不同,虽是如此,宋玉新却知道,眼前的这位兄长,绝不是什么迂腐书生,他腹里的乾坤只不过是没有机会施展罢了。
“李兄,以你之见,现在我家幕主困于京中,若谋以外放,又当何为?”
一路上宋玉新一直试探着身边的好友,他之所以追随唐浩然,想随着其干一番大事最其初衷,若是其一直困于京城,那岂不违背初衷,现在,他甚至比唐浩然本人还急,尤其是得知其目前困于同文馆后,更是如此。
“嗯……”
李光泽像是故做疑惑似的看了眼宋玉新,见他面对焦色时,方才将手中的《泰西策》往宋玉新的手中一递。
“杰启,子然非科举出身,加之常年旅居于泰西,若论国学,恐不及未进童生,如此,想外放地方,其间阻力之大,远非银钱所能解决!”
早在《泰西策》刚一出版,李光泽即已买入,正是通过唐浩然的那本书,他才了解以前从未曾了解的泰西各国,又因其所载西洋诸事以至对唐浩然生出惊为天人之感,这也是宋玉新邀其入幕时,他之所以犹豫的原因。
在他看来,唐子然的才学原在他之上,若是非要说什么比他强,也就是那么点“旁门左道”罢了,当然,心中难免还有一些孤傲之意,那唐子然不过二十三,便已经名动天下,而相比之下,他已年过五十,却一事无成,如何不让人感叹。
虽说有心相拒,但久静思动的他,总不甘心平生所学一无展布,于是在犹豫再三之后,便告别父母、妻儿,随宋玉新来了京城,这一路上,他思来想去,若是想一展平生所学,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帮唐子然跳出京城,外放地方,方才有可能一展所学,但京官外放何其之难啊!
“可若论通晓泰西,国内岂有人能相及,这便是你家东主最大的依持,若想行以外放,就得在这上面动文章!”
“李兄,你的意思是?”
李光泽接着便是含笑不语,话的功夫,马车便交了进城钱,进了城,透过掀开的窗帘,李光泽不禁心生感叹,二十四年前,他又何尝想到,再次重返京城,却是以这种方式重返京城?
一下住进三个人后,幸好刚入城时,唐浩然置下的是一座四合院,倒也不显拥挤,当晚为宋玉新一行三人接风洗尘之后,在书房内,唐浩然看着端坐着李光泽,他没想到宋玉新这次回乡还为自己邀来了一个“贤才”。
“下午,在这书房里,杰启在我的面前竭力推举你。”
唐浩然笑说着。
“他怎么推荐我的?”
“他说你有管仲、乐毅之才。”
老友的夸奖,却让李光泽笑了起来,他连忙说道。
“我怎么敢与跟管、乐相比,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郎中而已!”
李光泽说的是实话,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至少在这一点上,他倒是颇有古人之风,在淮阴他倒也是小有名气的良医。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崇山倒尽得范文正公之教!”
李光泽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绕开唐浩然的客套,而是直接开口说到。
“前些日子,杰启拿出一封信。信上说你已蒙擢升,授于同文馆教习,于此任上,想要谋以外放,恐需颇费一番周折,非银钱所能及,幸好,煤业一事,你急时收手,否则恐纵有通天之能,亦不能补之。”
“噢!杰启这么快就把我的事告诉你了。”
唐浩然颇为惊讶看了眼李光泽,这宋玉新看来到是未对他加以隐瞒。
“杰启还说了些什么?”
“杰启曾言,”
放下茶杯,李光泽接着说道。
“你之所以操以煤业,是为了谋得银钱,他日行以银贿,定能求以外放,外放后,则希望我能为你佐幕。”
“这倒也是事实。”
唐浩然点点头,倒是没有否认,“官”做到自己这份上,也属罕见了,把行贿买官做的那般直接。
“贿以官职,如此倒也寻常。”
李光泽面色凝重地说着着。
“不过,子然,若是花个几万两银子,外放一地知府,你可愿意!”
一地知府!
这……还别说,知府这个官,唐浩然还真看不上,不是因为官小,而是因为制肘太多。
“知府虽大,然制肘太多,非我所愿!”
唐浩然直截了当的答道。
“我欲为官,所为者仅只是成就一番事业,一府知府,难以成事,非我所愿!”
唐浩然的直接让李光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若欲成就一番事业,非一省巡抚不可,但国朝两百余间,岁不过三十之巡抚,尚无一人,子然虽通西学,可却未曾中举,出抚一省,又岂会是银钱之力所能为?”
李光泽的话,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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