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请坐!”
唐浩然笑容可掬地指了指沙发,亲自从茶几上的小铁盒里抽出一支雪茄来,请萨道义抽烟。萨道义并没有拒绝,实际上,他也是雪茄烟的爱好者,在英国的上层社会,有几个人不爱好雪茄烟,甚至这正是他喜欢同唐浩然打交道的原因,相比于李鸿章,眼前的这位极为年青的总督,在大多数时候,都会让他忘记对方是个中国人。
点着雪茄烟后,唐浩然转过脸对站在一旁唐昭仪说道:
“少川,今天我同萨公使的谈话,只是朋友间的谈话,你明白吗?”
“多谢总督阁下。”
萨道义脸上露出了外交官职业笑容,他当然知道这是这位总督的故做姿态,但这至少可以避免发生将来同唐绍仪打交道时,对方会拿今天的谈话做基调。
“您忙了一天,我又来打扰,实在对不起。”
“哪里。哪里。”
唐浩然自个儿抽起雪茄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呼,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很高兴见到你。今晚我们是朋友之间的闲谈,用贵国的话来说。与朋友聊天是最好的休息。”
萨道义连忙笑着说:
“对,对,能与您随便聊天,这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公使先生出任驻华公使有四年了吧。”
吐出一口烟,唐浩然随口拉开了话匣子,就像是任何与老朋友见面的人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忽悠”。
“整整四年了。”
萨道义眨了眨眼睛回忆。
“在过去的四年中,我亲自见证了贵国的变化,尤其是总督阁下您所主政下的东北,在过去的四年间所取得的进步,可以说是令人震惊的,在欧洲,甚至有人称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奇迹一般,甚至在欧洲的大学中,已经有经济学家在形容东北的统制经济政策,看着这里所取得的成就。不禁令鄙人敬佩至极。”
这并不仅仅只是萨道义的恭维,实际上,透过那些德国经济顾问的论文。欧洲许多国家都对东北的“经济统制”充满了兴趣,当然他们更为惊讶的恐怕还是“经济统制”究竟是什么样的灵丹妙药,可以在短短数年间,令一个原始而又落后的地区迅速完成原始积累,达成其它国家需要用数十年之功方才能完成的工业化。
“好了,老朋友,我想,你我之间是不需要这种恭维的!”
摆了摆手,唐浩然神情严肃的看着萨道义说道。
“现在的东北固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这种成绩,实际上是极为有限的。东北的现在的力量还是相对薄弱的。要知道,我们面对的压力。远超过其它任何一方!甚至超过欧洲的任何一个国家!毕竟现在在远东,我们几乎完全以一已之力承担着来自俄国的压力!”
与大多数国人好面子,喜欢把一切问题都掩饰起来不同,唐浩然总喜欢在他人面前用夸大其词的方式,去夸大一些问题,就像俄国对东北的威胁一般,正这种夸大其词,使得东北民众相信了一个事实——俄国随时都有可能入侵东北,谎言重复一千遍也就成为了真理,对于民众如此,对于英国人同样也是如此,只不过目的有所不同罢了,对英国人的夸大其词,不过只是为了争取进一步的支持。
入正题了!
尽管先前说着这只是“朋友间的谈话”,但萨道义还是意识到,现在正题来了。
“当然,对此,我本人,甚至伦敦都非常了解,而这也正是在过去的四年间,英国愿意给予阁下支持的原因!”
“贵国给予的支持,我当然非常感激。”
嘴上这么说着,可唐浩然却正色说道:
“可是,这依然不够,公使阁下,现在贵国的力量完全陷于南非,我们几乎独自支撑着整个远东的局势,……”
话声微微一顿,唐浩然看着萨道义认真的说道。
“是为英国支撑着这里的局势,原本,我们可以做出更多的选择,比如同俄国达成谅解协议……”
在提及协议的时候,唐浩然注意到萨道义的眉头微微一动,这正是英国最担心的地方,相比于俄国,他们更担心中国迫于俄国的压力,选择同俄国合作。到那时,在亚洲,谁还能阻挡俄国人的脚步?
“当然,我的朋友,你们确实可以这么做,但是你确定俄国人不会把他们的熊掌伸进东北吗?伸进朝鲜吗?”
在回答唐浩然的问题时萨道义,便有意将话题引入已定的轨道。
“到那时,又有谁能够帮助阁下呢?或许,现在英国更多的关注着南非以及欧洲,但是英国对于世界局势的影响力,却是不容易忽视的。”
萨道义随口道出了另一个事实,英国的影响力,对于萨道义来说,这是他最大的依仗,同样,他也知道,对于中国的九位总督而言,他们都需要这种影响力,眼前的这位总督大人自然也不例外。
“这不够!至少现在不够!”
取下口里的雪茄,唐浩然认真逼视着萨道义问道:
“公使先生,如果说,四年前,我所担心的问题是俄国人会不会把他们的熊掌伸进东北的话,那么现在,我所担心的是,两年后,当西伯利亚铁路修通时东北能否阻挡他们的熊掌!到那时,我们是否有能力阻挡他们的染指!所以,现在我正在面临着一个选择!”
“选择!”
萨道义望着唐浩然,只感觉心脏瞬间剧烈跳动起来,难道说……唐浩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阁下,请你相信一点,无论如何,英国都会站在你的背后,给予你最有力的支持!”
这是某种外交背书吗?
当然不是,只是一种外交官的利益承诺,当不得真。
“但是公使先生,我们必须要考虑到很多事情,比如,现在俄国与北洋的关系早已经趋于缓和,还有就俄国与美国人之的利益冲突,似乎也正在消弥,我们总需要考虑这些问题!”
在提到两地时,唐浩然坦然的说道:
“我担心的是,假如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将不得不面对来自多方的压力,如果这一问题不解决的话,我想,最终,为了避免这一切的发生,我们将不得不做出迫不得已的选择!”
尽管唐浩然并没有提到迫不得已的选择是什么,但萨道义却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已经意识到对方提出这一要求的原因是什么,他先是思索片刻,而后神态严肃地说道。
“我想,也许,有一些问题,我们可以通过进一步协商解决,你觉得呢?总督阁下!”
话声稍顿,萨道义神情严肃的看着唐浩然,然后又特意补充道。
“总督先生,有时候,我们不能够太过急切,毕竟,在我们之间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毕竟,现在……英国需要面对的是清国!”
无疑萨道义的话里是在提醒着唐浩然,他只是英国的一个选择,甚至在地位上与英国差之甚远,面对萨道义的提醒,唐浩然微微一笑,接着那语声和语调变得极为自负起来。
“是的,英国面对的是清国,可是在远东,能够与俄国抗衡的只有我们!只有东北!公使先生,我想伦敦必须要明白这一点!”(未完待续。)
第177章 许可(双倍月票,求月票)()
伦敦,威斯敏斯特区白厅旁的唐宁街十号,是一所乔治风格建筑物,传统上是第一财政大臣的官邸,但自从此职由首相兼领后,就成为今日普遍认为的英国首相官邸。其设计朴实的黑色木门,缀上白色的阿拉伯数字“10”,成为了人所共知的标记。
也正是这座看似并不起的建筑统治着的英国在世界范围内多达350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和殖民地,这里正是英国全球利益的心脏以及大脑。
尽管此时的大英帝国依然如日中天,其依然强大的能够迎接来自任何国家的挑战。虽然在南非那“小小”的布尔战争让英国丢尽了颜面,但谁又能挑战这个“不列颠治世”的时代呢?
不!
不是谁又能挑战,而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间,总是不断的有国家向不列颠发起挑战,或者说,总是有那么一些国家,试图在各个方面挑战着“不列颠治世”的“和平”。
在美洲,英国在边界问题上对美国做出让步,暂时缓解了同美国的紧张关系,总算是让这个大洋彼岸的对手暂时安稳了下来,加之美国自身无意介入旧大陆的争端,从而令这个“隐藏的巨人”远离欧洲,远离了可能会对英国利益造成的损害。
在新大陆的“巨人”被忽悠着安稳下来的时候,欧洲那片纷争不断的旧大陆,却并没有消停下来,其局势反倒愈演愈烈起来,在欧洲那片旧大陆的舞台上,作为一个新星,德国也开始崭露头角,对英国构成了另一种威胁,甚至这种威胁,在一定程度上超过了数百年间一直被英国视为对手的——法国的威胁。
自德皇威廉二世执掌政权以后,其一改俾斯麦的“大陆政策”,开始积极谋求扩张的世界政策。其显然不会再满足于俾斯麦时代依靠着英法等国的“施舍”给予的几块非洲和太平洋的殖民地,对于德皇威廉二世而言,其梦想是如同英国一般成为“世界仲裁者”。也正因如此,德国在世界政策指导下。先后通过了两个海洋法案,目的是建立一支一流的舰队,来与英国的海上霸权相抗衡。
在德国意欲走向大海的时候,在德国引起英国的警惕的同时,英国却又不得不头痛的面对另一个威胁。一个传统的来,来自东方,来自俄罗斯的威胁,相比于德国,真正的咄咄逼人的正是俄国,在近东,通过克里米亚战争以及俄土战争,英国拉着法国一同,共同挫败了俄国,令俄国的脚步好不容易止步于土耳其。而在中亚。俄国控制了可汗政权卡瓦,并进一步控制阿富汗边境,并在那里修建了铁路,这对英国视为生命的殖民地——印度来说无疑构成了最直接的威胁。在远东,他们占领了日本,又占领了菲律宾。俄国已经在各个方面严重威胁到了英国的利益。
“有如虎钳一般将印度以及中国钳制在熊口之中……”
对于任何一个看到俄罗斯地图的人们来说,他们都无法忽视俄罗斯在亚洲张开熊臂,意欲给整个亚洲一个“熊抱”,将印度以及中国“揽入”怀中的模样,尤其是对于英国人而言。其对印度的威胁,更是让英国忧心忡忡的注视着俄罗斯,注视着这个传统威胁的扩张。
此时作为大英帝国首相罗伯特?盖斯科因…塞西尔首相正用手指神经质地轻轻敲着他面前的书桌。他整个人显得极为疲惫而烦恼,和殖民大臣张伯伦先生把突然终止的话题继续谈下去。
“我不明白。那个中国人他还需要什么。”
看着约瑟夫?张伯伦,塞西尔首相说道,在接到驻清国公使的报告后,他整个人都在疑惑着东北当局的需要,准确的来说,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予他们什么。毕竟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当然这个时候塞西尔绝不会提什么南非金矿公司的股票——那是一笔巨额交易,在布尔战争前,那位总督已经出售了大多数南非金矿公司的股票,而塞西尔则是最大的获益者之一。当然不会有任何人承认那是贿赂,甚至就是塞西尔自己也不会说他之所以坚持布尔战争,正是为了金矿公司的利益,总之,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纯粹的商业行为”。
“在过去的几年间,我们已经给了他很多东西,甚至放弃了治外法权,放弃了对他们的关锐控制,可以说,我们完全把一个地方政权视为一个中央政权!”
“的确,我们确实是这么看待他们的,但是我们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现在,在远东,只有他们能够对抗俄国!”
作为第二次布尔战争的直接推动者,在伦敦众所周知,作为殖民大臣的张伯伦对殖民地利益的重视,甚至在这一方面塞西尔首相亦很难与之相比,更是曾尖锐的指出“他的头脑中只有帝国的殖民地利益,为此他敢于同世界上任何国家作战!”
实际上,对于上任殖民大臣后,便制造定“不断开拓新的殖民地,尤其是增加我们同殖民地贸易”的张伯伦来说,他一直对的俄国在亚洲的扩张极为不安,奉行务实外交的他,在布尔战争期间,面对英国当前的孤立地位让他主张改变英国长期奉行的“光荣孤立”政策,多次与德国谈判,致力于建反俄地区性同盟,而德国希望把英国拖入反俄反法的斗争中来,要求建立全面同盟,这正是双方最的分歧。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把视线投向远东,投向东北,随着英中在战略利益上的一致性,其一直主张英国与东北结盟。
而现在,终于看到希望“曙光”的张伯伦又岂会错过眼前的机会。
“现在,中国人需要的仅仅只是我们的同盟条约,一个可以给予其保护,避免第三国或者第三方卷入战争的条约!换句话来说,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张通行证。”
塞西尔首相抬起头来,注视的张伯伦说道。
“你的意思是……”
张伯伦淡淡笑了笑,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得意。
“战争,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战争的准备,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份保险,如果他们得到这份保险的话。相信我,首相阁下,很快,我们就会在远东看到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俄罗斯的亚洲之梦,极有可能遭受重创!”
“可是,他们能够记得战争吗?”
犹豫了一下,塞西尔看着张伯伦反问道。
“如果他们不具备赢得战争的力量。那么这份通行证,是否会导致在远东最后一份钳制俄国人的力量将会被摧呢?我们就必须要考虑到,因其所有的一切可能性。”
捏了一下手指,而后塞西尔又看着张伯伦问道。
“战争能够避免吗?毕竟,现在我们仍处于战争之中,如果中国人同俄国人发生战争的话,我们将不可能给予他们太多的帮助,当然,除去道义上的……也许,还可以给予他们一些财力上的帮助!”
沉默片刻。塞西尔又补充道。
“而现在,对于英国而言,最根本的利益,却是要确保赢得布尔战争,避免英国被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拖累,我们必要在结束目前在南非的这场战争,而中国人如果在远东挑起战争的话……”
英国仍然处于战争之中,这恰恰是塞西尔担心的地方。
“如果,还有其它的选择的话,可是现在。假如我们不在同盟问题上给予中国人的答复,因为这场漫长的战争,随着俄国人对他们压力的增大,很有可能导致他们做出不符合我们利益的选择。……”
长叹口气。张伯伦接着说道。
“我宁可提前把通行证交给他们,那怕是现在接过通行证,他们就会把火车开往战争!只要他们能够重创俄国人,让他们无力继续向南扩张,对于英国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作为一个标准的帝国主义者。张伯伦从未曾考虑过中国的利益,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许会牺牲中国的利益,就像现在,对于他来说,中国的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中国人能够阻挡或是暂时阻挡俄国人的扩张。
“看起来,我们真的没有其它的选择。”
塞西尔首相若有所思地说道。
“看样子,我们真的应该和他们签署同盟条约,但是我认为,这份同盟条约不能够太长,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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